第二章

齊如柳來找劉欣宜了，自搬家那天後，齊如柳還是第一次踏進這個大門。

「怎麼，消失了一個多月，沒男朋友陪才想到我，真現實!」劉欣宜切了盤西瓜，這西瓜還是齊如柳帶來的。

劉欣宜直接用手拿西瓜，將整片放進嘴裡，嘴巴塞得滿滿的，還不讓它閑著。「我呀，我是為了你，這一個月來才忍著沒來這裡。你可要老實說，你們兩個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一個多月了，有沒有來電的感覺?」

「柳柳，拜讬你，不要一臉曖昧的表情問我!我們兩個幾乎恨對方入骨，怎麼可能會來電?我不是你。如果是你，不用一個月，那男的就會向你求婚了。」

「欣宜，你也不必這麼妄自菲薄，其實你的條件也不錯。」邊吃西瓜邊說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是有自知之明。長得比男生高不說，身材又平得像洗衣板一樣；你呢，雖不能說是凹凸有致，起碼分得出哪邊是前面，哪邊是後面。我就不行了，有自知之明才不會自取其辱。」說完，順便吐西瓜子，一盤西瓜都快被劉欣宜吃完了。

「你對自己要求太苛了，每個人的身材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點，只要你能坦然面對它，缺點可以變成你獨特的魅力。像你，只是常穿寬鬆的衣服才會看不出身材來，相信這件舊毛衣底下，絕對有令男人心動的身材；還有你的腿，既修長又漂亮，不要老是穿長褲嘛，真是暴殄天物，你不要的話，那「腿」給我好了。」齊如柳說完就要拉劉欣宜的腿。

「哎呀，別鬧了。」劉欣宜邊笑邊打齊如柳的手，它們正不安分地在她腿上亂摸，劉欣宜常覺得齊如柳是個超級大色魔。「腿哪有說給就給的?何況，穿上裙子我就不會走路了。」

「什麼不會走路，多穿幾次你就習慣了，下次去逛街時，順便看看有什麼衣服適合你的。」

「算了吧，這句話你不是第一次說，每次我一看到那些衣服上的標價，天啊!最便宜的要上千塊。一千元是我十天的伙食費加交通費耶；一千元可以買八十三盒中華豆腐，如果是買二送一是一百二十四盒，十粒雞蛋一盒才三十五元，一千元可以買二十八盒還找二十元，更別說是一把十五元的青菜了——」

「好了，好了，停!」劉欣宜心算強，齊如柳也不是第一回見識到，這真的很令人受不了。

「這叫我怎麼買得下手?」劉欣宜還意猶未盡地補充：「而且布料愈少的愈貴。」

「喂!我們現在談的是你的女性魅力，剛剛有點離題了，除了以上那些之外，欣宜，我發現你還有一項優點，那就是你很會料理廚房的事，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把那些死魚、死雞、爛醬瓜，做成一道道美味的佳肴，這是你所擁有的致命的吸引力。書上不是說：『要想捉男人的心，先要捉住他的胃』，露一手讓他們瞧瞧你做的鳳梨雞，只要一看到就會口水直流……」

「什麼死魚、死雞的多難聽，你這一說還有誰敢吃?小心那些賣魚的來砍你!」

「本來就是，你什麼時候是用活生生的雞下去煮菜?那些都是死的。」齊如柳還想硬「拗」。

「這是你今天來的重點是不是?想吃什麼就說吧，我做給你吃。」劉欣宜還不了解她這個死黨，當她的嘴特別甜、猛對人灌迷湯的時候，那就表示她有事相求。

「萬歲!我要吃糖醋排骨、家常豆腐、紅燒獅子頭……還有鳳梨苦瓜雞，說得我口水都快出來了，快點，我們去買材料，晚上做給我吃。」說完，拉著劉欣宜就往外跑。

???

「這是什麼?」她們兩人從超市回來，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材料回到廚房時，齊如柳第一眼就看到劉欣宜貼在冰箱上的「共同生活公約」。

「沒什麼，是我定的公約，因為他看也不看一眼，所以我就貼在他的冰箱上。」劉欣宜閑閑地解釋。

這下倒引起了齊如柳的好奇心，一個人蹲在冰箱前，邊看邊念：「第一條，保持室內及廚房的整潔；第二條，自己製造的垃圾自己處理，不可堆在公共地區如廚房或大門口……哈哈哈……」齊如柳不知道看到什麼，笑得前仰后倒。「幹什麼，笑得那麼誇張!」那公約上寫了什麼笑嗎?

「你這第十條，不可做不良交往，不得留宿異性。這是什麼意思?」齊如柳邊說還邊擦眼淚。

「因為，從他搬進來的第一天起，就陸陸續續有許多女生來這裡找過他，其中有一個聲音很嗲、常拎著早餐來的女生，我聽他叫她麗麗。她啊，從她來的第一天起，我們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我還罵過她；她呢，自然沒給我好臉色看，瞪我，我就瞪回去，誰怕誰?還不止麗麗一個女人，人多得我都搞不清楚誰是誰。這還只是晚上我在家時看到的，白天來的人更多，其他女生第一眼看到我也是滿臉敵意，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才好一點；我是怕他留女生在這裡過夜，才會訂這麼一條的。」劉欣宜不得不承認，那個孟寰哲還真有女人緣，來找他的女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的。

齊如柳好不容易停止的狂笑，因為劉欣宜的話又爆笑了開來。「的確，這種男歡女愛的愛情遊戲，對你這個幼稚程度的來說，可能刺激了點。」

「你也別得意，我知道你嘴巴上說得好聽，其實，你對這種事的認識也不比我多，頂多你只有接吻的經驗而已。嘴巴張那麼大，小心蚊子飛進去，你背上長几顆青春痘我都知道，這種事想瞞我，還早得很。」劉欣宜直接「吐巢」，免得齊如柳真把她看扁了看齊如柳以後還敢不敢一副老經驗的口氣，對她說些有害民族「棟樑」的話，二十三歲的大人不能再自稱是民族幼苗了。

「對了，我還沒問你，客廳裝潢得那麼有特色，是不是他的傑作?他是不是設計師?」齊如柳邊洗菜邊問，順便轉移話題。

要吃劉欣宜的菜有一個附帶條件——必須幫忙。為了吃，平常遠庖廚的齊如柳也只好乖乖地當劉欣宜的助手了。「應該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劉欣宜忙著切菜，頭也不抬地說。

那又不干她的事，管人家那麼多幹什麼。

「你也不是很清楚?我沒聽錯吧?你們在一起住了一個多月，竟然連他在做什麼也不知道?」齊如柳說話有時真的很誇張。

「什麼我們在一起住了一個多月?這句話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拜讬小姐注意一下你的措辭好不好?我就住在那間套房裡，除了到廚房外，根本很少出房門，再加上我早出晚歸。早上出門時那個人還沒起床，晚上回來時他又在工作室里，一天見不到一次面的情形都有；我只知道他好像是從事設計方面的工作，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該不會你連他叫孟寰哲都不曉得吧?」齊如柳一臉的匪夷所思。

難怪齊如柳會那樣想，她們兩個人講悄悄話時，只要提起「他」就知道是指孟寰哲，根本不需要知道名字。

「他叫孟寰哲。」劉欣宜沒好氣地說，這齊如柳也未免把她看得太「扁」了。

「孟寰哲，這名字不錯，很有哲學的味道。」

「是啊，和齊如柳很配對不對?對了，你不是要找他當男朋友，要不要我為你製造機會?」劉欣宜還不忘消遣齊如柳。

「不要了。」

「為什麼?你不是說他是超級大帥哥，這種人怎麼可以放過他?」劉欣宜吃驚的嘴巴張得老大，這麼一個高級的「獵物」，齊如柳怎麼可能無動於衷，說不要就不要?

「我也是想了好久，才下這麼一個痛苦的決定，他有一百八十幾公分高吧!」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關於這點劉欣宜倒是沒有異議。「我才一百五十八公分號稱一六○，兩個人身高不搭調，影響很大你知道嗎?」

劉欣宜茫然地搖頭，她只知道她的身高是她通往戀愛之路的阻礙之一，選擇的標準就比齊如柳多了十公分的限制，別的男生看她比自己高，早打退堂退了，新新人類不是常說「身高不是距離」嗎?怎麼在她身上就不適用?

「就知道你不懂，先拿接吻來說好了，無論我怎麼踮腳尖也不夠，誰說身高不是距離的?我看身高才是接吻的距離!我真的很難過，因為長得不高，被迫放棄這麼好的男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嗎?」齊如柳說完還學西施捧心，衣服卻因此而沾了菜汁，那種誇張的表情，真是很難說服別人。

「你說的也有道理，別難過了，以後你還會遇上更好的男孩子的。」劉欣宜不知道談戀愛之前要考慮的因素那麼多，她一直以為只要兩個人來電就可以談戀愛了，以齊如柳那專家的眼裡看來，談戀愛比她想像的複雜得多。

齊如柳的玩笑話，卻讓劉欣宜沉思好久。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我和他在一起，別人會說是七爺、八爺出巡，我自己倒是覺得像是無尾熊吊在樹上，真難看。」

光是想像就覺得很好笑了。「哈哈，的確很怪。」

「所以嘍，我決定把他讓給你!怎麼樣，夠偉大吧!」

「讓給我?開什麼玩笑?」劉欣宜嚇一跳，沒把孟寰哲趕出去就算客氣了，還和他談戀愛，先別說他旁邊那一堆美女，就算孟寰哲願意，她劉欣宜還覺得委屈呢!齊如柳到底在想什麼?!

「對啊，你們兩個的身高很相配，剛剛好。」齊如柳忍不住為自己喝采。

劉欣宜一直覺得齊如柳很天才，沒想到她還這麼爆笑，身高適合就可以成為神仙愛侶了嗎?……那些身高差很多的，或是女生比男生高的情侶，不就註定玩完了嗎?這是什麼邏輯?!

???

好香喔，什麼味道這麼香?真的好香!孟寰哲聞到味道才想到肚子餓了。為了趕稿，昨天幾乎什麼也沒吃，最近都是吃一些麵包那類沒營養的東西，好久沒聞到飯香了。

孟寰哲跟著鼻子聞到的味道走，等他走出工作室一看，餐桌上已經擺好餐具；還有色香味俱全的四道菜，味道就是從那裡飄來的，不用想也知道這桌菜鐵定和劉欣宜有關，孟寰哲才不想為了一頓飯搖尾乞憐，尤其是向劉欣宜那個女人低頭，他這個決定卻讓肚子響起雷鳴般的抗議。

孟寰哲打消念頭想回房時，正好被眼尖的齊如柳看到。「孟先生，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話還沒說完，齊如柳就被劉欣宜拉進廚房。「柳柳，你這是幹什麼，為什麼要請他吃飯?」劉欣宜怕孟寰哲聽到，還不敢大聲嚷嚷。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替你打點一下公關，你們兩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一餐飯雖不能改善什麼，至少見面也不會像仇人一樣。反正這頓飯是我出的錢，而且東西又這麼多，不吃完浪費，搞不好他會領你的情，這樣日子好過些，你要為自己留點退路啊!」齊如柳真不愧是一流的公關人才。

「好吧!」齊如柳說得頭頭是道，劉欣宜想反駁都找不到理由，算了，就由她去吧!

「孟先生，對不起，我們再添一副碗筷，等一下就可以開飯了。」齊如柳說。

「那真是打擾了。」孟寰哲決定聽肚子的話，是她們先邀請的，他可沒有搖尾乞憐。既然如此，那還用客氣，嘴上說打擾，卻趕緊找個位子坐下，這裡，是肚子問題比面子重要。

吃飯時，劉欣宜和孟寰哲兩個人真是有默契，一聲不吭地低頭吃菜，齊如柳實在受不了這種凝重的氣氛；吃飯時就是要快快樂樂的，苦著個臉，就是龍肉也吃不出它的味道來。

「孟先生，喔，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吧?我叫齊如柳，是劉欣宜的好朋友，不知道這菜合不合你的胃口?」齊如柳決定打破沉默，先從自我介紹開始。

「這些菜實在是太好吃了，不輸給外面的餐廳。」孟寰哲說的是真心話。「齊小姐的手藝真是太好了。」

劉欣宜聽到這些話翻了翻白眼，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她在廚房忙得半死，好處卻讓齊如柳佔盡了，為什麼每個男生都認定，長得比較有女人味的女生就比較會做菜?她也不是想要聽到孟寰哲的讚美，但聽到這些話真是很嘔。

「哈哈，孟先生，你搞錯了，這些菜不是我做的，當然，我也有幫忙端盤子，切大蒜之類，不過你現在吃的這一桌好菜，全是欣宜一個人的傑作!她會的菜還不止這些，有空可以叫她做給你嘗嘗。」齊如柳把握機會順便推銷劉欣宜。

「我幹麼特地做給他吃。」劉欣宜忍不住小聲嘀咕，卻被齊如柳在桌下踢了一腳，痛得大叫：「啊!」

「怎麼了?」孟寰哲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看他埋頭苦幹的專註神情，天塌下來也沒有他吃飯重要。

「沒事，沒事，欣宜剛被蚊子叮了一下，來，孟先生嘗嘗這醋溜魚，真是又滑又嫩。」齊如柳順手挾了塊魚給孟寰哲。

「對了，不知孟先生在哪裡高就?」齊如柳迅速切入主題。

「我現在從事的是有關設計方面的工作。」孟寰哲不想多談他的工作。

「設計方面?難怪欣宜說她都不常看到你，她出門時你還沒起床，卻又常工作到半夜。」

「是不是我晚上吵到劉小姐了?」

「不，你沒有吵到我，我通常睡得很熟，不會被吵醒的。」劉欣宜趕緊澄清，免得讓孟寰哲覺得是她有所不滿，不幹脆說清楚，卻透過第三者的暗示讓他知道。

劉欣宜的個性才沒那麼不幹脆，要真的吵到她，就算是半夜，她也會找他理論清楚的。

「孟先生，叫你孟先生太過見外了，我們以後還可能常常見面，你就叫我如柳好了，可是，叫孟先生寰哲就有點那個……嗯，太過親密了點。」齊如柳攀關係的手法的確一流。

孟寰哲笑了。「你就叫我阿哲好了，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他露出一排潔白且整齊的牙齒，讓人看了就舒服。

劉欣宜第一次看到他笑，這才覺得孟寰哲除了板著個臉、面無表情外，原來他也會笑，笑起來也不難看嘛。

「那我也叫你阿哲好了，對了，你也不用叫欣宜劉小姐，直接叫她欣宜好了。」齊如柳根本不問劉欣宜的意見，就直接幫她決定了。

齊如柳和孟寰哲兩個人真聊起來了，劉欣宜有時真的很佩服她這個寶貝朋友，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阿貓、阿狗，她都可以聊得投機地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劉欣宜覺得這餐飯吃得好痛苦，讓她想起前一陣子被媽媽硬逼著回去相親的情形——好不容易捱到吃飯，本以為就快解脫了，她媽媽卻像就在等這個機會，拚命問對方在哪裡做事?一個月薪水多少?工作性質怎麼樣?什麼時候會升遷?家裡有幾個人?結婚後有沒有打算要搬出來住……天啊!真不知道她媽那個天才腦筋，怎麼裝得下那麼多問題?

不知怎麼地，劉欣宜覺得今天的齊如柳和她媽好像。

???

前陣子，吃過一餐飯後，就算是遲鈍的劉欣宜也能察覺，她和孟寰哲之間的氣氛又有點變了，以前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現在的情況倒像是同租一屋的住戶，雖然一樣的疏遠，但是見了面會笑一下、打個招呼。這樣也不錯，夏天就快結束了。

劉欣宜明天要交一份報告，熬到晚上兩點多才全部寫完。本想直接上床睡覺，可是肚子又餓得受不了，決定先煮個消夜犒賞一下自己。面快煮好時，一瞥眼，廚房門口卻站了個人，是孟寰哲。

「是你在廚房，我還以為是老鼠。」孟寰哲嘴上這麼說，眼睛卻直盯著爐上那鍋什錦麵，只差口水沒流出來。

看那表情準是被面的香味引出來的。

劉欣宜也不說破，只問：「要不要一起吃?」

「這不太好吧?我不餓。」說完肚子卻咕嚕嚕地大聲反駁——什麼不餓，再不喂我東西，我就罷工，抗議僱主虐待員工。

劉欣宜聽了只是笑。「你不用客氣了，反正，這面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好。」孟寰哲也不客氣，順手拿了兩個人的碗筷。

剛起鍋的面還滾燙著，可是孟寰哲像沒事人一樣，幾口就吃完了，一鍋麵有一半以上是孟寰哲吃的，劉欣宜光看他吃就覺得自己飽了。

兩個人光吃面不說話也很奇怪，得想個話題才是。

「對了，你是服裝設計師，那常常來找你的那些女生，是不是都是模特兒?」

劉欣宜趁機了解孟寰哲的私生活，她還是很在意「共同生活公約」上的第十條。

「是啊。」

這個話題到此就算結束。沒有齊如柳同桌，兩個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各自吃完面，各自洗好自己的碗筷，又各自回房了。

後來，劉欣宜將這件事告訴了齊如柳，齊如柳聽了差點沒抓狂直說她怎麼不會替自己製造機會。

「這麼好的機會你還不會把握，真懷疑你是不是女人?」齊如柳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