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封俊麒的人生早已經在腦子裡規劃好一套自認完美、毫無缺陷的計劃,一切的一切都依照自己的想法量身訂作。看著攤開在書桌上的計劃表,他又一次滿意的點頭,不認為有什麼需要更改。

計劃表上洋洋洒洒寫了許多字,有的一開始就是國字,有的是先以注音書寫後來又改寫成國字的痕迹,可見這份計劃表存在時日已久。

七歲……小學六年級,以第一名畢業,學好英文、日文。

十二歲:進入聖清中學,參加社團,維持全學年第一名。十五歲:考進第二心愿建國高中……十七歲:台大經濟系,畢業前申請出國深造拿MBA。二十三歲回國創業。二十九歲……封俊麒看了已經熟背在腦子裡的計劃表,想著到日前為止自己還沒有失誤紀錄的人生,忍不住揚起笑,在自己房間里不必忌諱旁人眼光,讓他更放心地發出笑聲。

突地,他的笑聲乍止,得意的稚氣臉孔上,兩道濃眉正皺得死緊,遲疑一會兒,他拿起鉛筆在計劃表的備註欄里寫下「不定時炸彈──邵星凡」,之後便撐著額頭陷入思考。

從沒看過那樣的女生:聒噪、裝模作樣、愛好虛榮心胸狹小,哪一個女生會有這樣集惡劣於一身的脾性?

偏偏,她的確是個女生。他不懂,大人們怎麼都看不見她背上那隻肥壯的老實貓?看不透那骨子裡的作假,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善解人意又乖巧漂亮的女生,在他面前的邵星凡,面相猙獰得像個母夜叉。

「小學六年級,以第一名畢業,學好英、日文──哇嗚,你的野心可真不小。」

封俊麒如被電極般霍然轉過椅背,看見惡魔般的邵星凡正瞇著眼盯著書桌上的計劃表。

他趕忙收起計劃表。「沒人教你進別人房間前要先敲門嗎?」他幾乎是咆哮出聲,童稚的音調加上濃厚怒意倒也還有些許威力。

但落在邵星凡眼裡,她會選擇性地當作沒聽見。

「你來做什麼?」

漂亮的少女臉龐微微一側,黑髮如瀑垂在封俊麒臉旁,間或有幾撮髮絲落在他頭頂與他的短髮糾纏。

若是別的男孩八成會心醉於這樣的畫面,但對封俊麒來說,就像是被惡魔給纏上似的,渾身不對勁。

封俊麒挪了挪裝有滑輪的椅子,退離邵星凡。

「來做什麼?」邵星凡笑瞇瞇地端出藏在背後的磁碟,上頭是剛烤好的香噴噴奶油泡芙。「阿姨要我幫忙送點心給你。」

家裡沒人才來隔壁串門子,沒想到正好遇上邵阿姨烤好泡芙,呵呵,她最喜歡甜點了。

送點心?封俊麒挑了挑好看的濃眉。「你有那麼好心?」

「當然。」邵星凡笑著,端著泡芙跳上封俊麒的床盤腿而坐,丟了顆泡芙人嘴。「嗯……好好吃哦。」邊說,她還不忘丟泡芙進嘴裡。

這種坐姿哪像個女孩家。封俊麒搖頭,惡魔不再威脅他,自然能回到桌前從書包里拿出今天的功課。

「你就像個糟老頭。」得不到響應,邵星凡抿抿嘴不悅地道。不過頃刻,泡芙就少了一半。「幹嘛那麼用功?那種無聊的作業晚點寫又不會死。」

封俊麒完全不搭理床上那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他可沒那麼多時間做沒有意義的事。

「哎呀呀,吃完了。」邵星凡把空盤子放在房裡的小矮桌上,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靈敏的耳朵一聽見聲音似乎是朝小鬼房間而來,邵星凡立刻站到封俊麒身後。

「你幹嘛站……」

「星凡、小麒,喝果汁。」端著托盤進門,盤上放了兩杯冰涼的柳橙汁,進房的人是笑容可掬的林美琪。「哎呀,星凡,你在教小麒功課啊。」

「沒有啦,只是剛剛俊麒有問題問我而已。」邵星凡笑得甜美。「俊麒真是個用功的好孩子。」

他有問題問她?背對母親的封俊麒兩道眉幾乎快打結。他問了她什麼問題?這個厚臉皮、說謊不打草稿的臭女生!漸盛的怒意讓年紀小小的他當下嘗到什麼叫作咬牙切齒。

偏偏他那早就被惡魔收服的母親不相信自己在校第一名又是模範生的兒子,反而去相信才認識不到兩個月的鄰家臭女生。

「哪裡的話。」林美琪笑呵呵地看著兩個孩子,他們能成為好朋友真是太好了。她想著,欲將托盤放在小矮桌上,漂亮的鳳眼卻看見空空如也的磁碟。「這是怎麼回事?」五分鐘還不到吧,怎麼泡芙都沒有了呢?「小麒,你又一個人全吃光了嗎?」

「什麼東西?」旋過椅背,封俊麒童稚卻看得出將來一定屬於斯文俊逸型的臉蛋充滿不解。「什麼全吃光?」

「泡芙啊!」孩子,也不曉得要招待客人嗎?竟然一個人全吃光!「你這孩子怎麼這樣,人家邵姐姐送點心給你、又教你功課,你就不曉得要拿泡芙招待人家嗎?媽媽不記得有教你做人要這麼自私。」

「媽?」被指責得一頭霧水,小小的腦袋雖然裝了高於小學生的知識和能力,但也有些需要時間累積的東西還是急不來的。

好比說是:辯才無礙的口舌。

「媽媽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哦。」林美琪噘起嘴,雙手擦腰──這就是她生氣時慣有的動作。

「媽……」封俊麒有氣無力地喚了自個兒的老媽一聲,小手無奈地爬梳額前垂落的瀏海。「泡芙是她……」

「阿姨,我也有吃啦。」邵星凡甜如蜜糖的笑語打斷封俊麒的話。「不全是俊麒吃的。」

「真的?!」林美琪凝起狐疑的細眉。「你沒騙我?」

「真的,多多少少都有吃一點。」邵星凡帶著委屈又勉強自己裝得開朗似的聲調如是道。

多多少少?聽起來好象大部分都是他吃的一樣。封俊麒凝視旁邊站得筆直的邵星凡,眼神像在看怪物似的。

剛剛那個盤腿坐在他床上大吃特吃的女生是誰?他的目光裡帶有這番意味的詢問。

只可惜,邵星凡就算看見也當作沒看到。

「不必護著他,小孩子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渾然不知情的林美琪重重哼一聲。「小麒,媽媽罰你個禮拜沒有點心吃,如果你不改掉自私的行?,媽媽還會罰你更久!」

「我……」

「阿姨,我真的有吃啊。」而且是全部,嘿嘿嘿……呵呵呵……「別罵俊麒,我們……」

「不要再幫他說話了。」林美琪氣呼呼的臉轉向鄰居乖巧的女兒時,立刻換上滿意笑容。「走,我們下樓,廚房裡還有些泡芙。」

「啊,謝謝阿姨。」邵星凡向前,粉嫩的紅唇印貼在林美琪的臉頰,逗得她咯咯直笑。

這麼好又貼心的女兒如果她也能生一個不知道有多好!林美琪拉著她滿意地往外走。

封俊麒看著這一切,黑眸瞇起,終於頓悟。原來如此!

走到門口處的邵星凡突然回頭丟給他一記邪氣微笑,明眸挑起得意的冷哼,大有「想跟我斗,還早得很!」的意味,硬是把封俊麒氣得緊握手中鉛筆。

啪的一聲,鉛筆在他手上斷成兩截。

???接下來的日子,小小年紀的封俊麒終於明白什麼叫作陷害、抹黑、設計、惡意中傷、罵人不帶髒字;也終於明白,三年的差距不是不大,令他只能咬牙氣惱為什麼是自己小她三歲而不是她小自己三歲。

如果立場對調,他絕對不會每次都栽在她手上,變成今天這局面。

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的是尷尬的青少年時期,轉眼間,封俊麒稚氣十足的聲音逐漸粗啞低沉,變聲期的到來讓他的嗓音像鴨子在叫般的難聽。

原來不只快樂的時光才會過得比較快,被凌虐的「阿信」

生涯不知不覺中倒也過得挺快;遇見她才彷佛像是昨天的事一樣,如今他卻已經升上國二,而她則已是高二生。

在時光的流逝中,一再重複的是自己敗在她手上、任她陷害,無辜地被兩個手肘朝外彎的老爸老媽罵到臭頭,扛了一堆跟自己無關的罪名,這個惡女老是以陷害他?樂!

到後來,他已經養成在被怪罪之前認命地道歉的習性;甚至,還為了避免更多麻煩,不得不承受她的虐待,硬生生接下奴隸這個工作。

奴隸何解?!就是主僕關係,她說什麼他就得做什麼。

他知道這就叫「甭」,但為什麼身高已經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他寧可選擇這條孬路走?原因很簡單:他少了三年的人生經驗,敵不過住在隔壁早他三年蹦出人世擾亂秩序的惡魔。

試想有誰會為了設計一個人,去買包煙到那人的房裡不要命地猛抽,然後在被發現前爬窗逃走,留下滿是煙味的房間及等同是證據的香煙,和父母的責?。

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的女人能挺起胸膛和她硬碰硬嗎?!

深諳投資報酬率的他選擇忍字訣,以避免和她周旋,徒然扼殺自己的寶貴時間和珍貴的心力。

所以,才落到得拿起針線幫那個依然不改粗魯模樣的鄰居一針一線縫製家政課要交的作品──一條裙子。

那個可惡的惡魔,竟然畫了連身長裙的設計圖要他依圖照做!封俊麒因為手指頭的刺痛而皺眉,張口吮去被針扎到而溢出的血珠。

「刺到手了?」躺在床上的邵星凡拿下遮住臉的漫畫書問道。二、三年過去,洋娃娃似的容貌已更出落的標緻,發育趨於成熟的曲線足以教異性投以愛慕的目光。

不過,並不包括現在只差沒唱起「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的封俊麒。

對他而言,邵星凡早脫離所謂的女生形象,畢竟,不折不扣的惡魔是沒有性別之分的。

「下次要我幫忙就別畫這種複雜的設計圖。」粗啞的聲音抱怨道。

「哪會複雜啊,拜託。」邵星凡改躺?趴,轉了個身面向坐在地毯上的封俊麒,一手抄起設計圖。「會複雜嗎?不過就是幾塊布縫一縫而已。」

「V型領口要加蕾絲邊,裙擺要有花邊,要加腰身、盤帶……這叫簡單?」

「是不怎麼難。」邵星凡丟個甜笑給他。「我是看得起你才讓你幫忙的。」

「我寧可你看不起我、別理我。」

「那……就不好玩了。」欺負他是她的樂趣啊,這三年下來都變成習慣了。

封俊麒停下動作,?頭疑惑的黑眸看向她,終於問出多年的困惑:「為什麼老是針對我?我又沒惹你。」

「沒有才怪,還記不記得你叫我老女人。」

「有嗎?」模糊的記憶中彷佛有這件事,但那也只不過是小事啊,哪值得她記恨近三年!

「有,所以我不爽。」紅唇嘟起,一回憶起往事順道難免會衍生怒意。「是想欺負你作?報復,誰知道愈欺負你就愈欲罷不能,就像吸安非他命一樣,上了癮就很難戒掉,呵呵呵──還滿意我的答案嗎?」

上癮?封俊麒?這答案絕倒。惡魔果然是惡魔,不能用世間常理判斷。他搖頭,低頭繼續他手中的工作。

「對了,你老爸老媽呢?!」一進門就沒見到他以外的人,待了快一個下午也沒聽見阿姨的聲音,更沒有點心,邵星凡忍不住開口問。

「六度蜜月去了。」封俊麒頭也不?地回答。

又去蜜月?真有他們的。邵星凡改趴?躺,頭掛在床沿,世界瞬間在她眼裡顛倒。「這回去哪?」

「阿拉斯加。」

「那麼冷的地方!」哇嗚!好勁爆的蜜月。

「如果能冷卻他們兩個人的愛情,也不枉阿拉斯加終年的天寒地凍。」

封俊麒毫不掩飾的話逗得邵星凡哈哈大笑。

「呵呵……的、的確,這、這年頭要……看見結婚十多年的老夫老妻摟在一起像新婚夫妻的,實在……哈哈哈……太少見了,哈哈哈……」

封俊麒沒有反駁,因為根本沒有餘地可供他反駁。

他的早熟不是因為家庭不和諧,也不是心理有問題,而是他那一對爸媽相親相愛得太過火,甚至把他這個所謂的愛情結晶視?電燈泡,老是把他踢出夫妻恩愛圈外,彷佛他是意外從石頭蹦出來的一樣,有時候會恩愛過頭忘了他這個獨生子的食衣住行。

某個哲人說過:人類有求生的本能。這項本能促使他自小就比同年齡的孩子來得更成熟穩重。

對於這種成長過程他並沒有抱怨,反而心存感謝;若不是這樣,他可能就得花上更多時間才能集滿換取「成熟穩重」的兌換券。

因為早熟,所以能早早對自己的人生做好規劃,讓一切朝自己的理想順利地步步邁進,至今還沒有意外──如果不把房間內另一個人的出現算在裡頭的話,的確是沒有意外的順利人生。

「喂,奴隸。」

忽然,一股推他的力量和聲音拉回封俊麒沈思的神智。

他抬起頭,濃眉又是打死結口。「拜託你,到底這個殼還是女孩子,叫人能不能用你的手而不是腳。」他瞪著肩上白玉般的腳趾,順著方向瞪向腳的主人,那張連他都不得不承認的確漂亮的臉上因為邪氣的笑意而打了折扣。

「嘿嘿,我有點餓了。」邵星凡摸摸肚子,乍看之下就像在撒嬌,只有深知她性情的封俊麒才知道這是命令。

「想吃什麼?」奴隸生涯若是夢,他會三跪九叩感激上蒼的;偏偏那個上蒼只會捉弄人,讓他這個有借口可以遠庖廚的君子變成料理高手,而讓這個惡魔變成只會吃不會做的美食評論家。

「嗯……削個蘋果上來。」

難得啊,竟然只有這項要求,他還以為她會出個什麼滿漢全席這種不可能的任務要他完成。封俊麒放下針線、布料,站起身往樓下廚房移動。

「嘿,可別在裡頭下毒。」

她那張嘴可不可以去洗一洗啊。沒好氣地回頭,封俊麒響應的語調有絲兇惡:「你以為你是白雪公主嗎?」她只能當裡頭那個惡毒的後母吧,他心想。

「噢呵呵……我幹嘛當那個白痴只會傻笑還被騙吃進毒藥的女人,哈哈哈……要嘛也得當那個下毒的王后,呵呵呵……」大部分小女孩喜歡的童話故事中的白雪公主,在驕傲狂妄的邵星凡面前也只是一個無能愚蠢的白痴女,狠狠踩在腳下都嫌髒了鞋。

她的確有那個資格,封俊麒只能嘆氣加搖頭。

面對一個有自知之明還故意不改其性、繼續其惡劣行徑的傢伙,你能拿她怎麼辦?

除了妥協以求自保外,似乎也沒其它辦法可想了吧!

???「你做得很好。」家政老師讚不絕口的直誇手上這件連身長裙,不但難度高,而且縫製的手工細緻得很難看出缺點,一看就知道是用心的結果。「星凡,你這件長裙做得太棒了,花了很多時間吧?」嗚嗚……感動啊!在重視學科成績的教育下竟然有人這麼看重她的家政課,真是太窩心了!剛踏入教育界不久的菜鳥女老師差點喜極而泣。

「不會的,做好老師交代的功課是學生的義務,而且若不是老師教得好,我哪能抓到訣竅縫製這件衣服,謝謝老師教導。」笨蛋,連是不是她做的都看不出來。邵星凡心裡暗暗嗤哼,含笑的眼頗帶無人察覺的冷意看著感動欲泣的老師。

嗚嗚……實在太感動了!這麼美麗又乖巧的學生哪裡找?現在的孩子漂亮一點的難免會仗著自己漂亮而有些驕縱任性,可這孩子這麼出眾的外貌下還有一顆認真向上的心,不枉她愛的教育啊!

「各位同學要向星凡多多學習,知道嗎?」

被美貌不驕傲又待人極好、品行出眾的校園才女收服的同班女同學毫無疑問地點頭稱好,一點嫉妒也沒有。

該說是邵星凡裝乖的本事好,還是真有籠絡人心的本事,學校里當真找不出一個討厭她的人,每個人對聖鈴高中的才女評價一律只有美麗、善良、溫柔、品行良好、成績卓越等等字眼,讓男同學心生傾慕,讓女同學如神般崇拜而不起一絲妒意。

正因為如此,才讓她覺得無趣。下課的十分鐘,邵星凡一個人佇立在校園鮮少人至的杜鵑花前盯著一團團開得燦爛的紅、白、粉紅花朵,任憑腦子去天馬行空。

真的覺得好無聊!一日復一日的生活,單調得好象教堂前音律永遠一致的鐘聲,在學校努力?裝自己做出模範生的樣子,其實她心裡有數,這一切不過是自己?造出來的形象,真正的她根本就不是大人口中的乖孩子。

謙和待人是因為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美麗和驕縱通常是如影隨形相輔相生的,也因此多半美麗或傑出的人周遭除了敵意就是別有心機接近的人。

人際關係是一個人成功與否的重要關鍵,熟知經營人脈重要性的她,當然是秉持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好的心態去建立自己的人際關係。不過,打小就這麼熟知人性讓她覺得生活當真無味到極點,什麼話會引起對方什麼反應,什麼動作會讓對方有什麼聯想──就像數學公式一樣,若A+B=C這套公式絕對成立的話,那以後遇到A跟B加起來一定就等於C,單調無趣得沒有變化到了極點。

難道她的青春歲月就得在這種無味的校園生涯中宣告畢業?多不值啊!

到底是少了什麼,才讓她覺得日子過得乏味?不悅與不解地黛眉蹙起,在旁人眼裡看來鬱鬱寡歡、眉問帶抹空靈憂愁的美少女,心下其實是在想著如何讓自己的校園生活過得更精采不乏味。

「學妹。」

一聲距離極近的呼喊拉回邵星凡的思緒。

一?眼,頎高的身影遮住她滿眼的金黃太陽,俊氣十足的黝黑臉龐有抹淡淡的羞澀和沉穩。

「學長。」邵星凡立刻換上笑臉面對直屬學長。「你要去操場練跑嗎?」

「嗯,要?明天的田徑賽先預練。」

「加油哦,你一定可以拿到金牌。」

「這是當然。」面對自己的專長,董致遠信心滿滿。

「說得也是,學長這麼傑出。」天,為什麼在這種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還能端著一張無懈可擊的笑臉說出這樣的恭維話?邵星凡在心裡猛翻白眼,是不滿自己的虛?還是不喜歡自己難得在悲春傷秋的時刻有人來擾亂?

想必答案是後者,因為她是絕對不可能對自己選擇的裝乖道路有所批評,如果批評不就等於承認她之前的裝乖是錯的嗎?

認錯這兩個字只有她叫別人寫的份,在她的人生字典里絕不可能出現這兩個字。

「星凡。」

「有事嗎,學長。」

「我若拿到金牌,你準備送我什麼?」董致遠咧開笑容看著這個優秀學妹開口問道。

邵星凡偏著頭,完美的角度像是用量角器量出來一樣,恰如其分地表現出嬌憨之美。「學長怎麼可以壓榨可憐的學妹呢?」

她那含嬌帶怯的模樣加上玩笑似的語氣讓董致遠笑出聲。

「難得一次,誰教我有你這個學妹,因而飽受全校男孩子的嫉妒,你好歹得犒賞一下因為有個美麗出眾的才女學妹而歷盡千辛萬苦的我啊!」

「學長不也是。」素手貼上臉頰,柔柔嘆了氣響應:「有一個文武全才又長得俊帥的學長,我這個學妹可也受了不少眼紅目光。」雖說和她家隔壁小鬼比起來還差了一大截,但好歹也是聖鈴公認第一的才子,就算她再怎麼會做人,也難免遭妒。

董致遠豪爽的大笑出聲,陽光男孩的氣息從他黝黑的古銅色肌膚便可窺視一二。「你在取笑我。」

「哪敢。」邵星凡笑瞇了眼,放柔聲音問:「學長,你想要什麼禮物呢?」念在平日你還算照顧我的份上,勉強送一份吧!

董致遠忽然停止笑聲,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認真注視只到他肩頭高的學妹,咳了咳,正經的說:「如果我拿了金牌,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咦?」星眸揚起一抹訝異,她怎麼也想不到他要的禮物是這個。

「可以嗎?」重複的詢問下有因為她的遲疑而起的膽怯。

這是他第一次對人告白,希望真的能成功,董致遠在心裡默默祈禱。

談戀愛……邵星凡的腦子飛快運轉,從小學……不,該說從幼兒園到現在,有不少被告白的經驗,鍛鍊出她如何在不傷人的情況下拒絕對方的本事,沒有接受過是因為覺得那種牽牽小手到快餐店的戀愛沒什麼意思。

但是,雖然沒什麼意思卻從沒有嘗過不是嗎?會不會是因為沒嘗過所以才覺得它沒意思,其實它很有意思,之前只是自己在胡思亂想下的評價?

在人前的柔和眸光再度迎向那張微微羞紅的臉,邵星凡仍在考慮中,絲毫不顧眼前學長漸起的不安。

董致遠啊……他說過他老爸是什麼什麼企業的董事長,老媽又是什麼銀行董事的女兒,出自名門,和他交往應該不會花什麼錢吧?她想。

比起她家雖然住在高級別墅區,老爸是保險箱、密碼鎖之類的研發工作者,老媽是家庭主婦的背景,顯然要算得上顯赫了。

如果就這樣交往到結婚也不錯,不是嗎?他一定是那種考上大學,然後接下其父事業,平平順順過一輩子,再把事業傳給下一代的乖乖牌,如果和他能走上婚姻這條路,以他的家世和財力,至少在她當他妻子的這段期間內生活是養尊處優的,這對於從沒想過將來要做什麼的她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星凡,你怎麼不說話?如果礙於我是學長不好拒絕的話……不要在意,感情這種事沒有什麼學長學妹之別,你若是無意,大可以拒絕我,之後我們還是學長學妹的關係,不用怕會傷我。」

被人喊學長不是白喊的,能用穩重的態度處理感情問題,可見董致遠是個情緒商數頗高的人。

「學長……」邵星凡雙手交疊在背後,朝他甜甜一笑。

「一定要拿金牌哦,要不然我就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接受了。」

董致遠一愣。「你、你的意思是──」她、她答應和他交往?她也喜歡他?上帝真這麼眷顧他!狂喜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等你拿到冠軍就知道了。」邵星凡俏皮地眨眨眼,以輕靈的步伐轉身離開。

這樣子在學校應該不會無聊了吧,她想。步伐因為期待而變得輕快。

第二天的田徑賽上,董致遠的表現卓越得出乎他直屬教練的意料,拿下報名參賽的短跑、障礙賽、跳高、跳遠四項金牌,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

之後,聖鈴高中的校園出現一對大家早已心下認定、只是雙方當事人一直沒有表態的學生情侶,為單調的校園添上浪漫的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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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劣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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