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過去,一直空白什麼裝飾物都沒有的手指!如今,多了一環與「束縛」同名的戒指,就這麼套住她未來的人生。

價格不菲的藍鑽鑲著一圈碎鑽,總價值五十萬元。而這……只不過是她的訂婚戒指而已。

坐在自家花圃草地上,在冬季暖陽下,透著黃澄的日光,藍鑽發出如同北風一般的寒光,讓盯著這隻戒指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顫。

邵星凡瞪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神情茫然,不自覺地陷入迷思,一個月前的訂婚宴好像只是昨天做的夢一樣,她完完全全感覺不到任何真實,被套住的手指傳達不出讓人安定下來的感覺,反而有種肩上背了五十萬元的銅板般的沉重感,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這種情形以前也有過,回憶像開了閘的水庫,就算再怎麼不願意想起,還是會嘩啦嘩啦一古腦兒地全涌了出來,要想不去看都難。

那時候是因為和封俊麒吵架,三天沒說過話,才會有這種沉甸甸、幾乎快窒息的感覺,害她不得不請假,在自己完美的全勤記錄上留下一個污點,為了這件事她還衝到他面前,命令他請她吃大餐作?懲罰。

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答她的?嗯……扯開?難的一笑以後還是認命地點了頭;最後,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去打工存錢,然後帶她到墾丁度假。

她只是要他請吃一頓飯,他卻帶她到墾丁玩了一個禮拜,真是笨蛋!把她的氣話當真,還半買半送,做出她沒要求他的事。

「想到什麼事這麼好笑?」低沉的聲音將她拉出回憶,?頭一看,封俊麒正背著光向自己走來。

高頎的身影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稍嫌瘦長的身材,斜陽被他遮住只剩一輪光暈,徒然增加他給人的威嚴印象。

從小就是一板一眼的,像個小大人一樣,什麼事都習慣先定好計劃,把一切掌控在手上,絕不容許任何意外,這就是她知道的封俊麒。

所以,一直很討厭他、想欺負他、破壞他全盤計劃,因為,她看不慣把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像盤早知道結果的棋局,單調乏味;除此之外,無可否認的,是他那樣對自己人生有目標的安排,會讓她深深感覺到自己的無用,體悟自己徒有一具美麗的空殼,殼裡其實什麼都沒有的事實。

看到他,她總有一種什麼都比不上他的挫敗感;而她,十分厭惡承認自己的挫敗。直到現在,還是一樣。

「你到我家有什麼事?」

「沒事,只是經過這裡時,看見洋溢著像白痴般幸福表情的未來新娘子,就忍不住轉進來欣賞欣賞這樣幸福的表情。」

嘲諷脫口而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討厭你。」邵星凡站起身,轉身想進屋卻被身後的人扣住手腕,不得已停下腳步。

「好姐姐的面具不戴了嗎?」明明坐在這裡盯著訂婚戒指發獃還死不承認,這種不認錯的個性到底是承襲她父母親中的哪一個?還是根本就是基因突變的結果?否則那麼好的叔叔阿姨怎會生下這樣一頭黑羊。「真讓做弟弟的我傷心。」

「少說得那麼好聽,你根本沒把我當姐姐看。」

「真是冤枉,我這麼聽姐姐的話,怎麼會不把你當做姐姐看呢?」

「以前的你說話雖然帶刺,但不會傷人;但現在的你,只是混蛋一個。」貝齒咬住櫻唇,邵星凡毫不客氣的放話。「讓人討厭的大混蛋。」

「這就叫進步。」說他混蛋,她也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他的混蛋到她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總比一輩子戴假面具,卻沒長進的?善者好。」

沒長進的?善者?!邵星凡深吸一口氣忍住勃然怒意。「我不想和你吵,給我滾。」

吵?封俊麒無辜地笑了笑,只差沒喊「大人冤枉」。「我只是想來沾沾未來新娘子的喜氣,看能不能也找到一個像姐姐你這麼好的賢內助。你真是厲害,讓田家人對你讚不絕口,看樣子你身上的這層?裝已經不叫糖衣,該改名?金鐘罩或鐵布衫了。」雙手抱拳,分明故意激怒她地直呼佩服。

「我不想理你這些好比是敗犬的吠叫一樣的諷刺,給我滾回去。」

「誰是敗犬?」封俊麒說變臉就變臉,毫無預警地捏住她下顎。「誰失敗了?」

「你。」

「我?我敗了什麼?」凌厲的視線炯炯地鎖住企圖逃開的游移眸子,會讓她繼續逃避下去他就不叫封俊麒。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放開我。」要是被經過的人看見會有多少閑言閑語。「放手!」

「說清楚,我敗了什麼。」

一定要這麼逼她嗎?被激怒的性子和因為他的出現不斷累積出的沉窒感壓得她無力撐起一身為裝;開了口,就再也壓抑不住咆哮的衝動。

「你敗的可多了──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以為自己能掌控所有事物,結果呢?你連我都追不到,偏偏又不接受這個事實,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話諷刺我,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做的事又全都是對的嗎?如果我是為善者,那你也差不了多少!

我隱藏我的真實性格又怎樣,你呢?你不也因為該死的自尊,從小就裝出一副大人樣,為了得到眾人的稱讚,拼了命的讀書,甚至定下無聊的人生計劃;然後又為了該死的自尊,放棄我逃到美國去。現在,你有什麼資格像審判者一樣,在我面前冷嘲熱諷?又有什麼資格再干涉我的人生?

如果我虛?裝乖,那麼你也是!要不,你就大大方方地在眾人面前拿話諷刺我、嘲笑我啊!如果你不虛?、不裝乖、不故作成熟,又為何只是在私底下、在我面前,才敢說那些刺人的話!」

「就和你為什麼只在我面前原形畢露相同的道理。」

相同的道理?「哪……哪有什麼道理可言,呵呵,我只是因為看你討厭才會百般欺負你,乘機壓榨你,不看你那張裝成熟的怪面具垮掉就不高興。」邵星凡笑中的牽強連自己都聽得出來。「你少胡扯,哪有什麼──」結實溫厚的擁抱,將她的話吸納入聽得見心跳聲的胸口。

「盡量說,盡量再扯謊騙自己。」沉穩的胸口發出哼哼笑笑的低語。「你扯的謊愈多,理由愈雜,就表示你的心動搖愈大。認識你多久了,你這點性格我還摸不透嗎?十年來你一點長進都沒有,連惡劣的性格都沒變,太好猜了。」

「你閉嘴!」他到底回來做什麼的!「在國外念了十年書,就只學會如何破壞別人的幸福這門課嗎?」

封俊麒放開她,讓她瞧見自己臉上的笑容。「我是這門課的教授。」

「你──你這豬頭!」惡劣!為什麼她看不出這傢伙長大後會變得如此惡劣,差勁到極點!「當年那個聽話任我擺的天真小鬼到哪兒去了,該死的,你去把他給我找回來。」

「你──你這豬頭!」惡劣!為什麼她看不出來這家長大後會變得如此惡劣,差勁到極點!「當年那個聽話任我擺布的天真小鬼到哪兒去了,該死的,你去把他給我找回來。」

「快二十七歲再像個天真的小鬼就可憐了。」封俊麒為她的氣憤沒有誠意地惋惜。「去你的記憶庫找吧,或許還能找到點蛛絲馬?。」

「封俊麒!」

「坦然面對自己的感覺對你不會有害處,這十年,我也沒有因為承認愛上你而受害,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其實他心裡再清楚也不過的是──愛上她姑且還不會受害,真正受害的日子是要從她也正視對他的感情,並承認后才會開始。

邵星凡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災難,只是他早認命地知道自己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信奉者,因而樂於接受這樣的災難罷了。

沒有因為愛上她而受害?邵星凡睨了睨他的表情,冷聲冷語道:「你心裡一定想,真正受苦受難的日子是在我響應你的感情之後對不對?」

封俊麒頓時無語,她了解他的程度出乎他意料之外,連他的心裡話都看出了十成十。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的沒錯。「你這個混蛋!」邵星凡推開他,氣呼呼地轉身幾乎是用沖的跑進屋裡,砰的一聲關上門。

封俊麒搔搔頭,含笑吃下閉門羹。

原來不是只有他懂她,她也懂他啊。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黑眸盯著邵家門口好一會兒,他滿足地笑開。「這個地獄,我非入不可。」

???想要入地獄,自然要先把不知道自己正往奈何橋上走的笨蛋攔住,並且拖回人間才是。

而這,就是封俊麒出現在嘉田實業的原因。

「封先生?」從內線傳來秘書的轉述,田劭達皺眉想了想,終於在訂婚宴的記憶中抓出這麼一號人物。「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在秘書的帶領下,西裝筆挺的封俊麒走進田劭達的辦公室,兩隻大掌在半空相握一晃。

「不知道封先生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知道星凡在你心裡是什麼?」開門見山的話讓跟著坐進沙發的田劭達為之一愣。

是什麼?田劭達頷首示意送咖啡進來的秘書離開后,一笑反問:「我不懂你的意思。」還有那聲「星凡」,未免叫得太過順口。

「是我辭不達意。」封俊麒啜了口咖啡,換了個說法:「她在你心裡佔有多大的份量?」

田劭達坐進沙發椅背,雙手交疊在胸前。「是星凡托你來刺探我?」

「是我自己要來的。」封俊麒一派自若地學他坐進椅背。

「她並不知情。」

「這算是你做弟弟的在關心姐姐的婚姻幸福的舉動嗎?」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田先生還不知道我的來意嗎?」

看樣子答案是否定的。「星凡是我的未婚妻。」

「你娶她是因為你愛她?」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沒必要向你說明。」田劭達起身走向辦公桌。「沒別的事的話請回,我很忙。」

「只要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自然會走。」

「聽佳菁說你回台灣的目的是創業,我嘉田實業在台灣商圈算是小有名氣,同樣的,這也代表我有不小的影響力,如果你還想在這個商圈立足,就請自重。」

「這算是威脅嗎?」不愧是兄妹,只不過,他向來不接受威脅。「就算是我初生之犢不畏虎吧,請給我答案。」

田劭達打量他好一會兒。「星凡把你當弟弟看待,你又何必作繭自縛。」

「學你一句,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沒必要向你說明。」

「你試圖挑撥我跟星凡,要我對星凡起疑?」

「沒的事。」封俊麒笑著晃手撇清。「我只想知道這樣有沒有價值。」

這樣有沒有價值?「什麼東西有沒有價值?」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封俊麒噤口,回到正題。「可以告訴我了嗎?」

「我不懂你這年輕人在想什麼,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成為我的妹婿。」

「多謝?愛,我心領了。」封俊麒婉轉謝絕。「你的時間寶貴,我的也不見得可以輕易浪擲,還是直話直說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請離開。」

「就當作是我無禮,請你給我一個值得我放棄的理由。」

「這就是你剛才說的價值?」有些了解的田劭達反問。

「或許是。」封俊麒苦笑,強烈的自尊被細心的田劭達敲下一角,有點挫敗。「可以說了嗎?」

「她會是個好妻子,進退得體、心思縝密,能注意到我疏忽的細節,她會是個稱職的賢內助。」

「你恐怕對她評價過高。」真正的邵星凡最喜歡命令別人做東做西,自詡?女王陛下,又喜歡發獃過一天,只要一動腦就是想整人,愛極戴上光環受人注目又懶得花費力氣,老要別人替她保養那圈光環,根本不是田劭達所以為的那麼能幹。

可封俊麒也明白,若兩人結婚之後,邵星凡會依田劭達所要求的那樣做個稱職的賢內助,但那僅止於他雙目所及之處。

虛假的?裝將會披在她身上,甚至連帶進墳墓都有可能。

他──不希望她這樣。

「是你錯看星凡。」田劭達笑睨剛進台灣社會的年輕人。

「她是個值得娶進門的好女人,否則你也不會不顧她大你三歲的事實看上她。」

她是個大騙子,連精明的商人都能被她哄騙過去。封俊麒心底暗念道。

「不是我不顧,而是我顧不了。」彼此在對方的生活圈中投下的不是一塊小石頭,而是好比地震后的山崩大石,所激起的不是小小一圈圈的漣漪,而是驚天動地的巨浪,洶湧得讓他毫無招架之力,他還能顧得了什麼。

「你說什麼?」

「沒什麼。」封俊麒起身,已有離去之意。「看來你並不是因為愛她才娶她,而是因為她的用途是嗎?」

田劭達?這年輕小夥子的浪漫為之哂然。「經營婚姻並不一定需要愛情,家人一般的感情才能長久。」

「你倒是和她有些相像。」可惜只有前半句,封俊麒暗暗補充。若是她,絕不會說出後半句。

因為她連自己的雙親都蒙在鼓裡,親情在她眼裡恐怕是另一種壓力吧!因為叔叔阿姨一直都要求她做個小淑女,才會讓她連在家裡都一直披著那層?裝不敢卸下。

看來真正能讓她原形畢露的還是只有自己了。

「田先生,在此先預祝你與威克公司的合作案能成功。」

威克?「你怎麼知道?」田劭達吃了一驚。他怎麼會知道他與矽谷威克公司正在商談合作計劃!

「威克有兩個老闆,不是嗎?」封俊麒頷首,笑瞇著眸子告退。

???「邵小姐,董事長現在正在和經理級主管開會,要不要我進去轉告說你在找他?!」

「不用了,我等他就可以了,謝謝。」坐在會客室的邵星凡笑著對一臉歉意的秘書說。

「那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請儘管吩咐。」

「謝謝。」合宜地道了謝,邵星凡開始盯著天花板等候。

愈來愈不安了!按著胸口,動搖的心預先警告似的拉起危險訊號,隨著婚期愈來愈接近,這份不安也就愈來愈強烈,怕有什麼變化似的。

老媽說是新人都會有的婚前恐懼症,等結婚後就會沒事。

但她知道,這份不安絕對不會是什麼見鬼的婚前恐懼症,因為這份不安的來源不是即將到來的結婚,而是那個天天找名義上她家的封俊麒。

泡茶、下棋、聊天、送點心……他能找上門的理由有千百個之多,完全契合他無業游民的身份,每天無所事事,只會上門借口找她爸媽,其實,都在暗地裡卯上她。

就連田劭達到她家,他也照樣登門不誤,甚至還和田劭達有說有笑,真的氣死她了!他像只討人厭的蒼蠅一樣,在她面前四處亂飛,吵得她心神不寧、心緒大亂,就像當年她捉弄他那個樣子,存心不讓她好過。

這算什麼?他的報復嗎?偏偏選在她快結婚的當頭。

「你找我有事?」會客室傳進田劭達的聲音,拉回邵星凡的心神。

「劭達,我──」

「我還在開會,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五分鐘的時間?邵星凡為之愕然。他可以把一個下午的時間給工作,卻只可以給她五分鐘?

「還剩四分鐘。」田劭達看著表精準計時。「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他緊緊抱住她,好替她穩住這份不安,可是她似乎來錯了,他的回應與態度只會讓她更不安,站起身的她無措地絞著手。

「星凡?」

「我、我只是想知道,一個月後的婚禮準備好了沒有。」

「一切都打點好了,你只要乖乖等著做新娘就好。」田劭達伸手輕拍她的頰。「就為了這點小事跑來找我?打電話不就好了?」

邵星凡突然衝進田劭達懷裡,深深吸進淡雅的男性香水。

誰知道腦子一閃而過的念頭是:和封俊麒薄荷味較重的古龍水氣味不一樣。老天!她竟然開始拿他們來作比較。

「星凡?」

「吻我。」在他面前從未失控的她忽然慌慌張張地提出要求。

「在這裡?」

「對不起,我知道這不合宜,但是唔……」辯解的話被吻進溫厚的男性唇瓣,邵星凡閉上眼,黑漆漆的視線里乍然一亮的是薄唇輪廓的景象,那是──點到為止的親吻離開她唇瓣,田劭達笑著拍撫她背脊。「怎麼回事?今天有點怪怪的。」

「沒事,只是想見見你而已。」找了個最爛卻也最能夠敷衍過去的理由,邵星凡說得心虛,怕被他一眼看穿。

但,似乎沒有,因為田劭達正低頭看錶。「時間到了,我得回去開會。」毫無歉意的臉淡然地訴說事實。

「我知道,你去忙吧!」邵星凡低著頭說出從交往以來就一直在說的體諒話語。

田劭達視?理所當然的點了頭,離開會客室。

邵星凡捂著唇,任苦澀爬了滿臉。

怎麼辦?田劭達的吻冰冷得好比北極冰山,讓她不由自主想起另外一個人像是存心把她燒成灰的熱吻。

她該怎麼辦?待嫁新娘的心,愈來愈不安了!

???今夜是單身的最後一個晚上。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該入睡的三更半夜,等天亮就要當新娘的邵星凡卻失眠的在自家前院徘徊,一會兒?頭看天空,一會兒低頭盯著花圃。旁人看來也許她是在欣賞什麼,但實際上她只不過是盯著某個點發愣,頸子酸了就低頭,頭垂得太累了就?頭拉長脖子,如此而已。

今夜的失眠,她雙親是歸因於興奮,只有她心知肚明,這根本就不是因為興奮。

死刑犯在執行死刑的前一夜,不也是躺在牢里一夜無眠?

此時的她就是這般心境。

漫無目的地在院子里踱步,時而?頭時又低頭的她,不小心撞上東西,引起沙沙作響的聲音。

她?頭,白天綠得發亮的樹葉,到了晚上只剩黑壓壓的一片,間或透點月光。

伸手抓住幾片葉子,她訝異地發現這是隔壁那棵榕樹的分枝,再往上看,樹頂好像離月亮很近似的。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長這麼大了。」手指在葉間摩寧,不知不覺間,這棵榕樹竟然把枝葉伸展到她家院子了,她卻都沒發現。

「當初遇見他的時候,你才不過只能遮一點陽,現在恐怕也能遮雨了。」意識到自己竟然無聊的對一棵樹說話,她忍不住?自己嘆息。

等明天嫁給田劭達之後,恐怕她連能自言自語的自由都沒有。

「知道嗎?因為他工作忙,所以連蜜月旅行都沒有了。」披上柔順假像的邵星凡,除了頷首表示體諒外,似乎什麼也不能做。

若能表達自己最真心的意見,她會說讓她自己出去玩,有沒有丈夫作陪都沒關係。但是,她不能說。

田劭達看上的就是她的體貼和凡事以他?依歸的順從,是她給他這個假像以求往後無憂無慮的富裕生活,所以她得盡職地披著這層?裝,做個美麗順從的好妻子。

「為了明天的婚禮而興奮得睡不著嗎?」封俊麒的聲音在夜深人靜的當頭傳來,駭了她一跳。

「這麼晚不睡覺,在外面遛達什麼?」差點把她給嚇死!

封俊麒聳聳寬挺的肩,長腿輕易跨過兩家中間的花牆,拍拍休閑褲上的灰塵。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送還給你。」

邵星凡背過身,乾脆不吭聲。

直到手被拉扯好幾下,逼她不得不回頭,一回頭卻看不見高她許多的封俊麒,嚇了她一跳,視線往下移,才發現他一聲不響的坐在草皮上。

「你……」

「坐下來。」皎潔呈鵝黃偏白的月光下,封俊麒?起的臉正咧嘴朝她直笑。

「我為什麼要……哇!」話未完,整個人即被他猛力拉下,害得她狼狽的往地上坐。

本來是想到可憐的屁股鐵定先挨疼,但想象中的痛並沒有光臨她可愛的俏臀,因為她整個人是坐在封俊麒盤起的腿上。

「你跟以前差不多重。」

「是一樣輕。」她指正,很輕易被他轉移了注意力。「女人最忌諱的是年齡跟體重,你給我說話小心一點。」

「就像以前我笑你是老女人,而你拼了命地報復我一樣?」

一雙潔白的小手在月色照映下,在他脖子上微微發亮。

「再說一次那三個字我馬上掐死你。」

封俊麒哈哈大笑的拉下頸間致命的手,裹在掌心。「我好怕呵。」

「少假了。」什麼爛個性嘛!除了嘲笑她、捉弄她以外,其它什麼都沒有!邵星凡氣呼呼地鼓著臉。

「怎麼?以前只有你欺負我、捉弄我的份,現在不准我回敬回敬你嗎?」

「我告訴你……」邵星凡死命戳著封俊麒的肩膀。「只有我欺負人、捉弄人、整人的份,沒有別人可以回敬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句話不準用在我身上!」

封俊麒刻意裝出一臉訝異。「唷,只有你能欺負人,別人不能欺負你啊!」

「沒錯!」她重重點頭。

「但是從小到大,你欺負過多少人?」

「我欺負過……要你管。」

「要我說嗎?」俊臉湊近她,直到能感覺彼此呼吸的距離,他的唇正巧貼在她耳畔。

「你、你離我遠一點。」這才想起自己正坐在他腿上的邵星凡,不自在地扭動身子。

「只有我一個。」不理會她的掙動,他只顧著說話。「你欺負的人,從過去到現在,只有我一個。」

「封俊麒,你放開我。」

偏偏,經她這麼一說后,腰上的鐵臂更是箍緊。「封俊麒!」

「對你而言,我是特別的存在,從一開始相遇就是。」

「你閉嘴啦!什麼特別的存在,只不過就是隔壁的小鬼嘛,小我三歲的弟弟,一個鄰居而已,少妄自尊大,你才不是什麼特別的……」

熟悉的熱吻火辣辣襲上她的唇,靈舌愛撫似地滑過她的貝齒,撬開本來就沒有任何抗拒的齒關,強迫她的舌響應。

「嗯……」雙手不自覺地放在他肩頭,整個人幾乎是軟弱無力地躺在他身上而渾然未覺。

她只知道他的吻:好熱,一直都好熱!

和吻同樣具有魔力的大手貼住她頸間加快的脈搏,一路沿著襟口下滑,挑逗地輕按敏感的鎖骨。

才不過一夜的生澀歡愛,已經夠讓他牢記她反應激烈的部位,久久不忘。

「啊……嗯……」

「這樣的你還是決定要嫁給他嗎?」分開的唇,在伸舌舔舐自她唇角溢出的蜜釀后發出低沉的嗓音。

一句疑問,狠狠敲醒意識逐漸迷亂的邵星凡,將她從渙散的天堂打進理智的地獄。

猛然推開他的結果是讓自己狼狽地坐在地上,更被他輕而易舉地壓在頎長身軀與草皮之間。

「放開我!」為什麼要給她甜蜜的感覺再狠狠刺她一刀?

「可惡的混蛋,十惡不赦的大爛人!死豬頭!你滾開!」

封俊麒也動了氣,扣住在自己胸膛前胡亂捶打的粉拳,將之鉗制在她頭頂,讓她動彈不得。

「你這笨女人,明明就不愛他為什麼要嫁給他!那麼想做有錢人的太太嫁給我也一樣!」

「誰要嫁給你這隻豬!剛回台灣連個工作都找不到的傢伙,憑什麼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想做有錢人的太太嫁給你也一樣,你根本連工作在哪兒都沒有著落,無業游民、社會米蟲!」

「你這白痴!」說他無業游民、社會米蟲!「你倒是做賊的喊捉賊!誰才是無業游民、社會米蟲?想找個長期飯票的又是哪一位?」

「你──」沒得反駁的她,只能氣得撤過頭不看他。

可他空出的大掌好象早知道她的反應似的,扣住她的下顎,逼她正面迎視他氣憤的目光。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長輩?」

「不要辯不過我,就拿長輩壓我,你也不過多我三歲,更重要的是你這三歲都長在狗身上,一點用都沒有。」氣得低頭咬了她唇辦一記,他重述:「警告你,不準再提起年齡差距。」

「你什麼時候變得跟女人一樣愛計較年齡了。」她冷哼。

「我是為你好,免得讓別人知道你空有年齡,心智卻幼稚得讓人同情,落得馬齒徒長的評語。」

「封俊麒!」他竟敢這樣說她。「你混蛋!」

「總比你死不承認,拚命逃避要好。」低頭用唇封住她的怒吼,趁她失神當頭又道:「不要嫁給他,他不適合你。」

不適合她?「哼,難道全世界就你封俊麒適合我?」

「沒錯,雖然我也覺得自己可憐,但放眼世界,只有我最適合你。」

「你不要臉,這種話也能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你心裡有數,我說的是事實。」故意再放低身子壓住她,看她被壓得漲紅的臉,他揚起得逞的惡意笑容。

心裡有數……事實……邵星凡忽然不再掙扎,異樣的黯然神色讓封俊麒斂起笑容。

他翻身坐起,同時也抱她坐回自己腿上。

邵星凡並沒有掙扎,事實上,她根本不想掙扎,就這樣靜靜地倚在他身上,感覺時間都靜止了似的。

封俊麒也沒有吵她,就像以前任她把自己的大腿當枕頭睡到他整隻腳發麻還是不願吵醒她一樣,靜靜的讓她靠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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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劣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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