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公子扶蘇
地行萬丈，如潑墨般的漆黑。
尋找，追求，探索。人類明這些詞語，往往都與黑暗有關，和光明無關。
楊琰很適應黑暗，並不是喜歡。如果說帝皇遊戲就是一個章回體的楊琰很清楚，很明白，自己就是那個內定的反派，甚至不是隱藏在暗中不斷成長的那個，在對上趙高前，這個角色屬於薛默。他一定是那個一開始就高高在上的魔頭，等待正義的軍團聯手剿滅，是主角成長道路上一塊重要的絆腳石。
他代表黑暗，黎明前的黑暗。
楊琰走在黑暗忽然想到主角這個詞語。如果自己是反一號，誰又是那位怎麼都打不死的正牌男主角呢？
不會是項無鋒，他太糙，不會是薛默，他太嫩，也許是魏顏，可惜現在的他還不強，那個正一道的臭道士根本就沒有爭雄的心思。更不用說那些花花綠綠的公子哥。
楊瑜？
楊琰又記起那個人，那個優秀的，優越的，優異的哥哥。他會是主角嗎？
楊琰的唇角淡過一絲冷笑。他承認自己在嫉妒，甚至是恨。
下地獄的通道就在那尊陰神像的內部，螺旋階梯隱隱透露著詭異的青火，那青火彷彿生長在石梯上，映襯著原本就古怪的氣氛。順延著螺旋式的石梯不斷向下，白虎區的先頭部隊勇敢無畏向深處行去。
陰神是地獄入口的看守者，趙高其實本是陰神的看守者，在秦始皇的無邊法力下，趙高可以任意支配閻羅陰神的本體實力。然而楊琰和薛默兩大天魔傳人的度合作，居然請出了潛伏千年的大天魔，其威力自然遠非地獄小神可以比擬。陰神既敗，地獄入口便顯山露水了。
趙高走在隊伍的最前邊，他的臉色異常蒼白，腳下的步伐倒是不亂。臉色蒼白是因為他不知道陛下殺死這些膽大妄為的年輕人後會如何懲罰自己，腳下步伐不亂卻是因為自己身上還有利用的價值，身後那個頗有當年楚霸王項羽風範的武者倒也不會傷害自己。讓他最忌憚的卻是走在隊伍中間，面色妖異好看的那個年輕人，他身上無處不在的天魔之威猶如鋒芒在背，讓趙高的脊梁骨也若寒潭之水。
「我欠你一條命，如果還有將來我不會吝嗇一次付出。」薛默跟在楊琰身後，兩個大天魔的傳人難得的走在了一起。
楊琰面無表情，他倒不是在裝什麼，前途的渺茫實在讓他輕鬆不起來：「先保住你的命再說吧，在這裡你要擔心的可不僅僅是秦始皇。」
薛默明白楊琰的意思，無論是項無鋒還是莫麒麟，甚或是那個魏顏，都不會樂意這兩個天魔傳人可以活著走出地獄。
「我們必須聯手。」楊琰突然壓低了聲音，但他的語氣卻堅定的不容他人拒絕：「這是唯一的活路。」
薛默點點頭，這個道理他當然明白，也正是他想說的：「下次你快完蛋了，我會救你。」
魏顏就跟在薛默的身後，兩個年輕人的竊竊私語不禁讓他蹙起了眉頭，很顯然，兩大天魔傳人已經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合作，即便這種合作只留存於簡單的心裡層面，但這樣的聯手也足夠改變原本隊伍中微妙的平衡關係。
恍然不知時間的流逝，枯燥的行程讓所有人都產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審美疲勞，螺旋式階梯構成的幾何圖讓人視覺產生偏差出現輕微恍惚的情況。
「還有多久？」項無鋒皺著眉頭，很明顯他已經不耐煩了。
趙高似乎明白身後人遇到了什麼問題，他輕聲應道：「活人下地獄原本是需要靈神出竅的，諸位以肉身下地獄，必定會受到幽冥煞氣的影響。」
「幽冥煞氣是什麼？」項無鋒鋼刀一挺。
趙高忙說：「幽冥煞氣孕於九幽冥獄，那些前世罪大惡極，不得生的，心懷怨念不願生的魂魄都聚集在九幽冥獄之久而久之冥獄就形成了這幽冥煞氣。亡靈依附在地獄之底，人類數千年下來，堆積了無數的亡靈和怨靈，積聚而成連綿數萬里的靈冢。」
薛默心頭一痛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大概就是那無數怨靈中的一對吧。
螺旋階梯到混沌處戛然而止。一個高高瘦瘦頭花白的老人獨自坐在一個窯爐旁，那窯爐里燃燒著青綠色的冥火，映襯著老人孤單的身影，竟然生出了一點遺世獨立的味道。
老人是側著身子的，面貌難以辯清，這個混沌一般的空間，四處瀰漫著濃烈的死氣，直刺激著人們的脾胃，潛移默化消磨著人們的生命機能。
一個乾巴巴的聲音貿然響起，是那個老人。
老人的聲音如同乾涸的流水，無比的澀，如同溺水后獲救的少女，再動聽的聲音都如裂帛一般失去了顏色。
項無鋒身前的趙高一個哆嗦，眼神有些直，他顫抖著勉強擠出的笑聲，笑道：「扶，扶蘇公子。」
公子扶蘇？！
眾人心頭愕然。那個乾瘦如大荒里一棵枯樹的老人，就是史書之上，翩翩儒雅的大秦太子公子扶蘇？
「哈哈哈！公子扶蘇不敢擔！廢人扶蘇是也！」老人沒有回頭，他只是坐在窯爐邊，但似乎，眾人心中的所思所想，皆是瞭然於胸。
「您是黃帝扶蘇公子。」趙高畢恭畢敬，似乎很是懼怕眼前這個人。
原來此人就是五帝中的黃帝，不等楊琰等人反應過來，那個老人，確切的說是公子扶蘇又開口了：「你們——要殺父皇？！」
一句話，直指人心，此誅心之言，卻是離弦的箭，三言兩語，就壓過了所有人。
眾人皆默然，不知怎的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個從未露出面孔的老人所震懾住了。
唯獨項無鋒沒有。他刀鋒一指：「我就是殺他！」他原本就是不怕死的人！
「好！好一句就是殺他！」那個老人乾涸的嗓音，似乎變得無比興奮起來：「那你就去吧。」
他依舊沒有回身，右手一指身側，無垠黑暗，渺渺混沌出現了一條被青綠色冥火鋪墊起來的道路：「此乃幽冥路，可以帶你到人皇宮。」
項無鋒沉默了片刻，隨即道：「把我要的給我。」這句話很明顯，項無鋒要的是土之精魄。如果沒有此物，一切皆是枉然。
老人道：「你——若把人皇宮那人殺了。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土之精魄是以元素為主要構成的元**賴以生存的金華，這個老人怎麼會說放棄就放棄。
項無鋒搖了搖頭，沒有走那條路，他有他的驕傲，從來不屑撿便宜何況這個機會更大的可能是個陷阱。
「唉。世人原本就是多疑懼詐的。」老人忽然哀婉嘆息了一聲，忽然又揮了揮手道：「也罷，你們誰能替我殺死趙高。我就放誰過去。」
那趙高臉色巨變，他根本沒想到，根本想不到：「扶蘇！你敢！你敢！。。。。」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身影猶如秋冬交替時節划落平湖的柳葉，從趙高的身前一穿而過，一點火光倏忽即逝。頃刻，那人已在公子扶蘇的身前。
是魏顏。他的手中有火，燃燒著趙高豬狗一般的頭顱。
「他死了。讓我過去。」魏顏果斷的聲音。
老人攤開手掌，那是一個請的動作：「好強烈的陽氣！——你在這地宮裡實在是太格格不入了。去吧。只要你殺死人皇宮那個人，協議——依然有效。」
魏顏隨手將趙高的頭顱丟棄在老人身邊，接著就義無反顧，走向那條幽冥之路。
其實在魏顏出手的霎那，並不是沒有人動過心思，只是楊琰薛默有傷在身，縱然前往人皇宮，力量單薄必死無疑。項無鋒本來就無偷巧的念頭。其他人實力不夠，自然無望。唯獨這個魏顏，一路行來，自從十陽入體后，他就未逢大戰，他本是天資極高之人，原來欠缺的不過是未到武道的門徑，也就是說本身根基不夠，一旦進入這個武學的世界，他的精進度就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擬。再加上此時狀態正佳，憑藉自己幾十年來對人對事的判斷，他毅然作出了這個決定。
曹操雖然是多疑的，但曹操絕對不是一個寡斷的人。
魏顏順眼著幽冥之路前進，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被混沌所取代了。
眾人再度把目光轉向那個窯爐邊上的老人。
老人沉默了片刻，伸出枯槁的手，打開了窯爐，他隨手從身側一片混沌中抓了一把，似乎是一種粘土般的東西。
他把粘土都拋進了窯爐。青綠色的火焰一下子就吞噬掉了一切，較之之前一路上的冥火又似乎暴虐多了。
「這是——靈冢的土，那裡面附著著亡靈冤魂。它們不入輪迴，帶著前世的怨恨與不甘。入冥火燒煉的靈冢之土，消滅不了他們的怨念，你們就永遠出不了這個混沌的空間，直到——和他們成為同類。。。呵呵呵呵。。。」
老人安靜地轉身，那幽冥之火下，所有人都看到，他的雙眼，雙耳，嘴巴都被剜成了一個個黑洞洞的孔。只有他的嘴，還裂開了，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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