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平往事
公元東方華國駐日本大使館,大使起居室。
「事態已經到最急迫的時刻了,你和孩子今天必須離開日本,一會有人來接你們!」一個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在房間里來回度步。
「你為什麼不走?」一個端莊美麗的少婦蹙著眉頭,她旁邊站著一個清秀可人的小男孩,大概有六歲大。
男子沒有說話,他打開公文包,從厚厚的文件夾里取出了一把m9制式手槍。
「蕭惠你拿著,我教過你怎麼用槍了,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保護孩子,知道嗎?」男子緊緊握著妻子的手,他似乎很激動。
少婦流著淚接過槍,她的手雪白纖長,一掛古色古香的佛珠很適宜的點綴著少婦的手腕,把原本柔弱至極的美麗,變得神聖而安祥了。
少婦點點頭,近乎哀求的說道:「龍宇和我們一起走吧,這裡太危險了!不要說日本是否參戰,就是那些日本右翼隨時都會找人暗殺你!你跟我走吧!」
男子低頭沉默半晌道:「沒有接到回國的命令我是不會走的,東海隨時都會爆戰爭,現在日本政府還舉棋不定,我身為駐日大使,必須阻止事態繼續惡化下去,必須想盡一切辦法阻止或者延緩日本參戰!」
「那不可能!你以前不是告訴過我,東海海峽一直都是日本人抵抗東方華國的心理防線,東方華國一日未能完成統一大業,國家的海軍就一日不能真正進入太平洋.這麼重要的戰略據點,他們怎麼可能會放棄!龍宇!你清醒些吧!一旦開戰,日本政府只會把你當作戰爭的籌碼!」
男子搖頭,他沒有接妻子的話,而是走到那個小男孩的身邊,他蹲下身子,摸著小男孩的頭,他說:「孩子,也許這是爸爸最後一次和你說話了。」
小男孩很委屈的看著爸爸:「爸爸。和我們一起走吧。」
男子嘆了口氣,眼睛里全是淚水:「爸爸不能走,因為爸爸是個男人,一個肩負祖國使命的男子漢!一個男人應該要守住自己的責任!要勇敢的面對自己的責任!」
小男孩似懂非懂,巴眨著大眼睛,很認真地聽爸爸的話。
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個男子沒有經過同意就開門進屋。
「快走吧!大使先生!外面日本右翼鬧得厲害!日本政府很本就不管,現在使館的大門已經快守不住了!您夫人和孩子快跟我來吧。現在就坐直升機去機場離開日本!」
是個身穿西服的大使館官員,似乎很是急切。
「好!武參贊,你快帶他們走吧!」男子轉頭拿起地上母子倆的行李交給武參贊,沒有絲毫猶豫。
「蕭惠。」男子看著依然端坐的妻子,心如刀絞。
少婦蹙成川字的皺眉無奈的舒展開來,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把槍收好,便拉起孩子的手,朝門口走去,沒有再看男子一眼。
「初平!」男子突然淚流滿面。
少婦停住腳步,兒子回頭,他也知道,或許這就是訣別了。
「照顧好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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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從昏厥中醒來,冷汗直冒。他早就該死了,踏入密室后整支小隊遭到食肉魔花的瘋狂襲擊,如果不是遇到項無鋒領導的第八小隊,他們很可能會全部葬送!而不是僅僅付出死亡一人的代價。
初平斜倚在一塊牆壁上,這裡似乎是一條人工隧道,他隱隱間聽到有流水的聲音,從遊戲開始到現在他甚至沒有喝一口水,而是在不停地逃亡,逃亡,剛才兩支隊伍逃到這條人工隧道前,初平就再也支撐不住了,一下子昏厥過去。
初平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開始尋找水源,他已經被餓得看不清楚了,這種感覺似乎很久以前也有過,不過這一次,初平求生的**更加強烈。
初平搖搖晃晃,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前頭確實有一條小河。河水很藍,透著銀色的光,初平一下子把雙手伸進河裡,河水粘稠,滑不溜秋。初平嗓子都快冒火了,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張口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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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使館的頂層,一架日本軍用直升飛機,沉悶著出煩躁的轟鳴。
武參贊帶領初平和他的母親乘坐電梯直達頂層。空曠的停機坪,落魄的直升機,天地之間,蕭瑟不已。
初平拉著母親的手,他感覺他的母親在瑟瑟地抖,他抬頭,看到母親的手在放槍的皮包里摸索。
「大使館的專用直升機在哪裡?」巨大的不安感緊緊逼迫著蕭惠,她盯著武參贊,一隻手守護著初平,一隻手在皮包里胡亂的抖動。
「這就是來接您的飛機。大使館的飛機另有任務,已經被調走了。您快上飛機吧。」武參贊的回答,冰冷而強硬。
蕭惠很快抽出皮包中的手槍,對準了武參贊,她的臉沒有半點血色,很明顯,她和她的丈夫被出賣了。
「飛機在哪裡?!」
蕭惠歇斯底里得咆哮,初平第一次見到一向端莊鎮定的母親,竟然會如此失去分寸。
武參贊沒有說話,而是向直升機走去。與此同時直升機的倉門打開了,一個身著軍裝,筆挺如同軍刀的日本中年軍官健步走下。
武參贊似乎想向軍官報告什麼,態度謙卑恭敬。那個中年軍官根本沒有搭理他,而是快步走到蕭惠的身邊,一個鞠躬,臉龐掛著謙和的微笑,他有一口流利的漢語。
「我是越前翼,特來迎接夫人前往軍部。」
初平躲藏在母親身後,這個日本軍官他是見過的,去年日本天皇宴請各國來使,慶祝日本皇孫的出生,在酒席上,他見過這個帥氣的軍官,當時他很禮貌地邀請母親跳舞,父親他是日本軍界最耀眼的明星,日韓竹島之戰的統兵大將就是他,無論是日本政界軍界或者在輿論圈裡,他都是風雲人物。
初平望著母親陰晴不定的臉色,他壯著膽,對這個看起來並不可怕的帥氣叔叔喊道:「我爸爸說要我和媽媽回家!」
越前翼微笑俯身低頭,伸手想要撫摩初平的腦袋。蕭惠緊張地把初平拉到一邊,手裡的槍管黑洞洞得對著越前翼。在這個貌美少婦的手裡,一切都顯現得怪異的不協調。
越前翼依舊保持笑容,他面對著槍,無比自信。
「大使夫人,我無意冒犯您,我只想邀請您前往軍部做客。這裡不安全。」
蕭惠揚著頭,汗水沾濕了鬢角的亂,她繼續重複剛才的話。
「我是東方華國大使的夫人,越前將軍,請你尊重我!」
越前翼點點頭,思索了一下,依舊笑著。
「我只想知會夫人一聲,日本政府已經決定與貴國斷交。」
越前翼頓了頓說:「我們。會參戰!您和先生的安全將由我國政府全權負責。」
蕭惠舉槍的雙手劇烈地顫動。
越前翼緩步上前,右手輕輕搭上槍身,想將其從蕭惠手中取下,微笑著在她的耳朵邊說道:「不想讓大使先生受到不好的禮遇,就請夫人多多配合,佛教不是有句話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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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初平還未喝到一口就被人打番在地,初平哇得一聲撞在牆上,疼痛立刻把他拉回現實。初平憤怒抬頭,是魏顏。
給我水!」初平什麼都不管了,他只想喝口水!
魏顏用鞋子狠狠一抹撒在地上的那坨水,水竟然不會被抹掉,而是固體一般被抹到一旁。
「小鬼,這是有劇毒的水銀,可不是水。」魏顏冷淡的看著初平:「你想早點死,就喝吧!」
初平伸直了脖子,使勁往肚子里咽,可惜他的嘴巴已經不能分泌口水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地上銀閃閃的一片,他很快就分辨出了真相。初平滿臉青筋直暴,汗水布滿了整個額角,他一動不動的瞪著地面。
一掛只剩一顆佛珠的掛鏈輕輕垂於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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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洪荒,天地流炎。
無間地獄。
初平儘力蜷縮著,渾身散著焦臭。他已經油盡燈枯了。世界拋棄了他,只有等待地獄之火的溶解。
耳邊全是槍聲,眼前的世界顛倒錯亂。母親的面龐,帶著堅毅的決絕,護翼在自己身邊。激烈的搏殺,歇斯底里的慘叫和怒吼,初平在混亂中摔倒在地,他看到武參贊捂著小腹,血流如柱;他看到一群日本兵從直升機倉門中手持槍械而出;他看到母親武力的反抗看到越前翼**獵物般的笑容;他看到母親右腕的佛珠,散落一地。
他揀起身邊的一顆,佛珠是檀香木所雕,古樸香沉。
地獄流炎他抓著胸前的那顆佛珠,那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即便軀體無存,他也要保留這最後的一份念想吧。
他記得,那是六月的九華山,大願菩薩地藏王的道場。初平看到地藏菩薩現比丘形,左手持寶珠,右手執錫杖,坐於千葉青蓮花之上。未曾見過的慈悲,那雙眼睛,看破世情,看破紅塵,藏於隱隱然的一笑中。
初平愈渾濁的眼神,突然變得明亮起來,脖頸上的佛珠散著紫金色的佛光。
地藏菩薩受釋尊付囑,出現於釋尊入滅后至彌勒佛出世的無佛時代,誓願濟度教化六道一切眾生后始願成佛,且又有『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誓願,故被稱為『大願菩薩』。
母親曾說:「地藏菩薩因欲拯救在地獄受苦的亡母,故誓願濟度一切罪苦眾生。待彼等成佛后,始成正覺。」
母親曾說:「這世間,多醜惡無良,人性污濁不堪,人世是地獄,真正的慈悲是對自己,對親人,對愛人寬恕!是敢鐵肩擔道義的仁者!是斬盡世間魔孽的勇士!」
這便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父親如是,母親亦如是。
初平不自覺得雙手合十,腳下自成青蓮,流炎消退,天地恢復清明之色,地獄不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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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啊。
初平睜開眼睛,淚流滿面,他輕抖衣裳,沉默著站起身子。
通體舒泰無比,原本的痛苦和折磨全都消失了,他只感覺到淡淡的暖氣由佛珠流遍全身。世界再不充滿絕望,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初平覺得冥冥母親在溫柔地看著他。
魏顏就在初平身側,他微微有些詫異,他可以感覺到,這個男孩有了一點非同尋常的變化。即便此刻他的淚水直流,但是似乎並不像原來那般懦弱了。
「我剛才。。。」初平忽然轉頭,抹掉臉上的淚水,他對魏顏說道:「我剛才去無間地獄了。」
魏顏沒有接話,只是看著初平,眼神凜冽如純風。
初平低下頭他撫摩著胸前的佛珠,他搖搖頭,他說:「即便今天,其實我並沒有真正了解我的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們的追求,他們的責任,他們的慈悲。今天我想起很多關於過去的事情,我想我似乎懂得了一點,那麼今天來參加這個遊戲,我不會後悔。」
魏顏點點頭,他說:「或許你永遠也不知道,你在創造一個多麼偉大的歷史。好好活下去吧。孩子。」轉身離開,這是真正的男人,永遠不會廢話。
初平眼放四周,這是一處隧道的入口,一條水銀小河順著隧道蜿蜒向前。大概有三十幾人錯落其間,其中除了自己的組員,還有的就是項無鋒所領導的第八隊,和第二隊的死傷慘重,人人疲於奔命不同,第八隊則充滿了輕鬆的氣氛。看來擁有強大領導者的團隊確實不同啊。
初平看向離自己不遠處的魏顏,這個傳奇般的人物昂頭而立,並不因為失敗而沮喪,一種強大的自信仍然充盈在他的身上。
魏顏望著混沌黑暗的前方,頃俄,一道強烈的雷暴在方圓萬丈內衝天而起,劇烈的閃光兩道身影飛快的朝隧道入口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