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是有感情的,感情是可以變化的
人是有感情的,感情是可以變化的,變化了的感情往往會失去理智的。――題記
第一章
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板路,象疊齋粑一樣地向前疊去,越疊越高,越疊越遠,一直疊到半山腰的雲台庵。
石板路上,走著四個穿著入時的女人,女人們走得有點疲倦了,微微喘著氣兒,身上也沁出了點點汗水。汗水粘在她們的衣服上,使軀體的線條兒更分明,更有層次了。那一對對**,到好象是不知疲倦的小胖墩,在胸前蹦噠?著,顫動著,永遠地挺立在女人們的胸前。
路邊的樹叢里,躲著一些蟬兒,出「吱吱」的叫聲,好象和著女人們**顫動的節拍,時高時低,時起時伏。太陽光從密密的樹蔭里擠了出來,撒在石板路上,也撒在女人們的身上,明一塊,暗一塊,斑斑駁駁,搖搖晃晃,好象穿了迷彩服。
「白雷,到前面亭子休息下吧,喘喘氣,累死我了。」高潔茹用手撐著膝蓋,艱難地爬行,她看到前面有座亭子。
「茹夫人,我昨兒就跟你說了,出來燒香拜佛,頭天晚上不要布置作業,可你,唉……」白雷邊說邊走,她捂著嘴兒,走到了高潔茹身邊,拍著她的肩膀說:「那個玩意,要合理開,不能當飯吃。」白雷說到這裡,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頗為自豪地昂起頭:「你看本姑娘,三十來歲了,還是個遠離婚姻的愛情個體戶,多自由瀟洒。」
「得啦,得啦。」高潔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雷兒,實話實說,昨天晚上,我是做了家庭作業,可權老闆出去半個多月了,昨天剛回來,我不安排他做點作業,他能放過我嗎?」高潔茹說的權老闆,就是華江縣委書記龍權,人們都習慣稱他權老闆。
「你別臭美了,你以為權老闆在外面那麼守規矩,漂亮的妹子多著呢。」白雷沖了她一句。
「這個我可沒法兒,現在又沒明貞潔鎖,把他那個東西鎖起來,又沒有什麼東西好檢查,只能他憑良心,我憑感覺了。」提起這檔事,潔茹就顯得有些無可奈何了。
走在她後面的白雪,6曼曼聽高潔茹這麼一說,笑了,她們說著、笑著,就進到了亭子,坐在了木板凳上。亭子蠻大,修得也別緻古樸,雕龍畫鳳的,柱子上,還有幾幅楹聯,她們對這不感興趣,沒有細看。
「我說茹姐,新婚不如久別。」6曼曼不敢喊高潔茹為茹夫人,「龍書記這麼久沒在家了,你們做作業時,感覺不一樣吧。」
「是啊,你得說說啊,把你們久別的經驗在全縣推廣推廣,這也可起到安定人心,穩定社會,凈化環境的作用啊。」白雷使勁地搖動著高潔茹的雙腿,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你這鬼妹子,婚都沒有結,就聽這些東西幹啥。」高潔茹比白雷大三五歲,又自覺是縣裡的第一夫人,儼然以姐姐的身份在教訓她。
「得了吧,你以為我是黃花閨女啊。」白雷聽到高潔茹這麼說,反而是一臉的委屈。「告訴你吧,我這個愛情個體戶的生意,比你們專業戶還紅火呢。」
「一個女子家,講話不害躁,瞎說些什麼呀。」白雪開始只是抿著嘴笑,聽她們講,也不插話,妹妹白雷這麼一說,倒覺得她說得不妥,想制止她。
「哎呀,你們這些人啊,都是偽君子,肥肉吃得一擔,偏做屙痢鬼相。」白雷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看了看她們三人的表情,高潔茹和6曼曼都用紙巾擦試著,張著嘴巴看著自己,唯白雪姐姐臉上有些不高興的樣兒,但白雷也不管那麼多,繼續說她的。」我呀,又實話實說了吧。」
「說吧,說吧,別聽你姐姐瞎吵吵。」高潔茹和6曼曼以為白雷要說自己相好者的名字,講講個人**,頗有點好奇。
「現在,有三種人,一種是只說不做的人,一種是只做不說的人,還有一種是又說又做的人,你們對對號吧,屬於哪一種。」白雷瞟了瞟大家。
「我們當然做過,不做哪有孩子啊。」高潔茹說。
「是啊,嫁丈夫就是要做那事的。」6曼曼幫腔道。「如不做那事,早就被他休了。」
「哎呀,你們真是會偷天換日,這個誰還不知道。」白雷見她們裝糊塗,氣得直跺腳,「這三種人,是講做課外作業,養漢子,找相好的人,懂嘛。」
「那我是第四種,是既不說又不做的人。」6曼曼人很聰穎,腦子反應特快。
「你是第四種,那我是第幾種?」高潔茹問6曼曼,她自己因心急,還沒想好。
「第一種呀,只說不做啊。」6曼曼討好地說,其實她知道高潔茹也是個紅杏出牆,春光外泄的人兒,交通局的那個白臉局長焦大寶,就和他有一手。
「對,對對,曼曼說得對,我是只說不做的人。」高潔茹連連說了幾個「對」字,也連續點了幾下頭。「唉,我呀,即使有這個賊心,也沒這個賊膽啊,在這華江,大家的眼睛瞪著呢。」
「那當然?,你是華江縣第一夫人嘛。」白雷一聽高潔茹擺這第一夫人的臭架子,氣就不打一處出,想刺她一下。
高潔茹聽白雷這麼搶白了幾句,心裡不是滋味,她慢慢地收起臉上的笑容,看了白雷一眼,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了。
「行啦,行啦,你們越岔越遠了。」一直抿著嘴,沒有吭聲的白雪,見高潔茹和白雷的話不太投機了,趕快出來打圓場,「還是聽茹姐說吧。」
「白太太,要茹姐說什麼呀。」
白雪是畢仁正縣長的夫人,人們平時稱她為太太,很少叫她的名字了,6曼曼知道白雪平時不太喜歡講油話,也就明知故問,想將她一軍。
「說那個,那個,哎呀,行啦,我也說不出口,茹姐自己知道。」白雪捂著嘴巴笑,她從板凳上站了起來,「走吧,走吧,燒香去了。
雨後初晴的青石板路,乾乾淨淨的,路面上沒有泥巴,也沒什麼雜草、紙屑。她們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和說笑,體力已恢復了許多,身上的汗也收斂了。高潔茹走在前面,她年齡居長,又是縣裡的第一夫人,當然是時時處處都處於領先的位置,其次是縣長太太白雪,她與白雷是孿生姐妹,兩姊妹一個模樣兒,樣高的個兒,一樣的臉蛋,漂漂亮亮的,不是十分熟悉她們的人,很難分清哪個是縣長的太太白雪,哪個是縣長的姨妹白雷。因而,人們經常搞錯,弄出了許多笑話來。而6曼曼呢,是華江縣黨委副書記司馬慧的妻子,她的丈夫,在縣委領導的排名中,排在第三位。丈夫在什麼位置,妻子也會自覺地站在什麼位置,她這個自覺性還有,每次隨茹夫人和白太太外出,她都走在她們兩個的後面,平時說話辦事,坐位置也嚴格按此規矩,不敢越雷池於半步。只有白雷,她對這些沒什麼忌諱,想走哪裡就走哪裡,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她很看不慣她們幾個,把官場的一套也搬進了女人們的日常生活中,說她們是梁山好漢,按等級排座次,俗氣。但白雷罵也是白罵,她們還是那麼干。慢慢地,白雪也適應了,這次,她就自覺地走在後面。
路,越往前走,越陡了。女人們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前挪。雲台庵建在鳳鳴山的半山腰上。山上,古樹參天,風景極佳,是畢江縣的風景區。山間,傳來了悠悠山歌聲:
情妹生得矮坨坨,挑擔糞箕挨地拖;
有心幫你挑一陣,又怕你丈夫講羅?嗦。
茹夫人和白太太她們聽到這歌聲,都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豎起耳朵,認真地諦聽,歌聲輕脆,悅耳,是從對面的山間傳出來的,樹很密,很高,沒有看到唱歌的人。不過,她們卻見到了一個村姑,挑著一擔裝滿青草的糞箕,從一條山徑中閃出,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兒,擔子很沉,路也不好走,挑得挺費勁的。那唱歌的男子,可能看到這挑糞箕的村姑了吧,看到她這費勁的樣兒,為啥只唱山歌,而沒有付諸實際行動呢。
「唉,這人啊,顧慮也太多了點。」高潔茹聽到這山歌,看到這挑擔的村姑,又出感慨來了。
「看來,這唱歌的男人,也是個只有賊心,沒有賊膽的人」白雷想起了高潔茹在亭子上的那番表白,又聽她出如此感慨,便馬上接了話茬。把她原來的話回了回去。「其實啊,那男人根本不要有什麼顧慮,抓住機遇,該上就上嘛。」
「我說雷兒,你們華江有句土話,狗婆不搖尾巴,狗公不敢上背。」6曼曼有點忍不住了,她好象在男女情愛這個問題上很內行,用一個淺顯的比喻,把這事說得很透徹了。「你難道沒看到,這女的根本沒有用歌表示,而是挑著擔子走了,他敢上嗎?」
「對,對對,如果女的沒表示,男人他硬要上,那就是**了。」白雷聽6曼曼這麼一說,覺得有道理,摸了摸6曼曼的臀部,笑著問,「曼曼,你搖過幾次尾巴?」
「去你的。」6曼曼一拳過去,白雷眼尖,趕急躲開了,走到了高潔茹的身邊,曼曼追了上去,想再揍他幾下的,看她以高潔茹作擋箭牌,東藏西躲的,曼曼也不好下手,只是邊笑邊罵,退了回來,重新又走在白雪的後面。
「看你們這些人,這麼不正經,燒香拜佛還靈驗嗎,快別講了。」白雪見她們講得太過份了,聽著有點不順耳,又加之燒香需要誠心,沒有邪念,便想制止她們。
「那怕什麼,菩薩也是人變的,也有七情六慾,王母娘娘還不是遭天蓬元帥調戲過嗎?」白雷可能看過《西遊記》,知道點天庭里的風流韻事,就用此來反駁姐姐。
「雷妹,快別亂嚼舌根,菩薩的事怎麼亂講得,到時會怪罪你的。」白雪聽妹妹褻瀆菩薩,講菩薩的壞話,嚇得要死,趕急罵到她。
「行啦,行啦,別亂講了,快到庵院里了。」高潔茹又以大姐的身份,出來作總結了,她為了把人們的談話,從男女情愛間引開,又出了另外一個題目:「呃,你們說,這路是什麼時候修的?」
大家低頭看了看那青石板路,石頭大小不等,卻很有規則的鑲嵌著,走得很光滑,很古老了,但具體是什麼時間修的,她們弄不清楚,都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哎呀,這個你們都不知道啊,當然是清朝修的,不然怎麼會叫青石板路呢?」高潔茹象教小學生似的教她們。「你們看,這石板多青啊。」
「啊,我懂了。」白雷聽到高潔茹這胡言亂語的話兒,早就笑出眼淚來了。她順手指了指路邊的一口山塘,「茹夫人,你說這山塘什麼時候修的?」
高潔茹朝著白雷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口約有三五分面積的山塘,塘里裝滿了水,清清的,上面還有浮萍,幾隻鴨子在水中遊盪,靠邊的水面上,還打了瓜棚架,上面爬滿了冬瓜藤,幾個碩大的瓜兒,從瓜棚往水面垂去,幸虧有木架擋住,不然早就掉到水裡去了。高潔茹看到這一幅別緻的田園風光,有點陶醉了,她邊看邊想,腦子也來了個急轉彎:「按道理,應該是唐朝修的,不然怎麼叫山塘呢。」
「不對,不對,唐朝修的那口塘早就垮了,這塘也是清朝修的。」白雷邊笑邊說,雙手搭在高潔茹的肩上,腦袋搖得象個撥浪鼓,眼淚都笑出來了:「你沒看看,這睡不是清清的嗎,所以,我敢肯定,這塘是清朝的。」
高潔茹知道白雷又在戲弄她,但她也不好作,作為華江縣第一夫人,縣交通局副局長的她,在相識的女人面前,沒有幾個不恭維她的,順從她的,唯獨這個白雷喜歡挑她的刺兒,刮她的當面骨。但白雷的話講得很藝術,很含蓄,一般的人是聽不出名堂的,高潔茹拿到白雷,也是豆腐掉在灰裡面,打也打不得,罵(抹)也罵不得,就是這麼在爭爭吵吵,打打鬧鬧中難分難捨,又分又合。
雲台庵的鐘聲,聲音很脆,也很有節奏。鐘聲在山間回蕩,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高潔茹一行,開始還是有說有笑,嘻嘻哈哈,盡揀些油話、葷話講,一聽到鐘聲,就好象聽到了一聲命令,立刻嚴肅起來,再沒吭聲了。高潔茹整了整衣服,把不太平整的地方扯平,跟在後面的幾個,也學著潔茹的樣兒,在整衣服。只有白雷有點調皮,她裝腔作勢的做了幾個動作,又跑到路邊採摘野花去了。
「茹夫人,前面有個土地廟,我們是不是也要燒點紙,點柱香,作幾個揖啊。」縣長太太白雪建議著。
「對,對對,茹姐,這土地廟,是我們進庵院的第一道門神,他是這雲台庵的地頭蛇,可厲害著呢。」6曼曼附和著。
「這就叫縣官不如現官,」白雷又三蹦兩跳走到了高潔茹的身邊,把一束白色的花塞進她的手裡。「這好比老百姓找縣長書記辦事,先還得巴結那股長、局長,甚至辦事人員,不然啊,哼,什麼也別想辦成。」
「什麼縣長書記,應該是書記縣長。」6曼曼糾正著,她用手戳了戳白雷的脊樑,「你呀,老是不知道排列順序,誰大誰小都不曉得。」
高潔茹,白雪沒有吭聲,因為已到了土地廟的前面了,按照慣例,凡燒時拜佛的人,在進庵院之前,必須先在土地廟前燒香化紙,磕頭作揖。高潔茹要6曼曼從提袋裡拿出供品,還有錢紙燒香,擺在土地廟前焚化。小小土地廟裡,坐著一對老夫老妻,他們笑眯眯地看著虔誠的善男信女,為自己納貢送禮,看來,他們也是來者不拒,越多越好。
高潔茹、白雪、6曼曼都雙手合一,又跪又拜,口裡念念有詞,而白雷卻站在旁邊,問:「土地爺爺,你兩老大概相當縣委大院的門衛吧,組織上給你們定了個什麼職務,是正股,還是副科?」
土地爺沒有回答,仍然是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倆老可能看到今天來的這四位貴婦人,身上有的是錢,正樂不開支,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呢。
「看你們這麼大把年紀了,應該是享受三項待遇的副縣級幹部吧。」白雷對土地爺的拒不作答,只知笑眯眯的態度很反感,更對高潔茹她們只顧作揖膜拜,不接她的話而惱火。她從提袋裡摸出一掛鞭炮,丟在燃燒的紙錢堆里,鞭炮乒乒乓乓的炸響了。她們三個趕急往後退,有一個鞭炮炸在潔茹的衣服上,把白生生的衣服也弄黑了一塊。6曼曼見了,趕急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為她擦掉,邊擦還邊罵白雷是「冒失鬼」。
庵院里的紫霞仙姑,正在大殿的值班室里打盹,一陣鞭炮,把她驚醒,她趕急揉了揉惺松睡眼,朝寺廟門口走去,幾個小尼姑跟在她的後面。現在的雲台庵,也搞了些改革,開展什麼施主來了迎進門,施主走時送出門,服務項目要多門的「三門服務」。他們這樣搞,無非是想討好燒香拜佛的人,多弄幾個香火錢,給和尚尼姑們改善福利,年終多點獎金。
紫霞帶了四個小尼姑,走到庵院門口,一邊站了兩個,小尼姑們的胸前也配了根紅色綬帶,上面寫有:「雲台庵歡迎您來進香」和「祝香客們萬事如意」的字樣。
高潔茹一行向庵院走去,她們的步伐很慢,邊走邊看,只見整座庵院規模宏大,氣魄非凡,牆是粉紅色的一字牆,瓦是金黃色的琉璃瓦,屋檐高翹,畫鳳飾龍。院內梵語聲聲,香火繚繞,甚為莊嚴、肅穆。
「阿彌陀佛,施主,請。」紫霞身著黑色尼姑服,戴了一頂尼姑帽,把一頭黑攏在裡面,看上去也不過四十來歲,臉色紅潤,好象還擦了點粉,至少是用過洗面奶。不然,臉上沒有這麼光爽,正如電視廣告所說的,「白裡透紅,與眾不同。」紫霞將右手五指併攏,豎在胸前,作了一個尼姑們迎客的常用動作,還說了幾個「請」字。
「仙姑,請。」高潔茹微微點了點頭,也習慣地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彼此客套了一陣,紫霞便把她們讓在前面,迎了進去。
雲台庵接待香客,也分三六九等,一般的人來進香,就在大廳的條凳上坐坐,廳里備有茶水,若渴了自倒自飲。而來了尊貴的香客,則請進貴賓室里。高潔茹一行,是華江縣主要領導的夫人,自然是貴賓了。況且,紫霞仙姑和她們是很熟了的,因為她們常來這裡燒香拜佛,雲台庵有什麼事,紫霞仙姑也常進城去找她們辦事,一來二往,彼此的關係就非同一般了。
高潔茹一行也不用請,就徑直進了貴賓室,貴賓室裝修得還可以,吊了頂,布有漂亮的燈飾,還有空調和真皮沙。她們進去后,空調已經打開,裡面涼爽爽的,桌上擺了各種新上市的水果,無非是香蕉、早熟柑子,還有蘋果、板栗之類。幾個身材頎長、長相俊俏的小尼姑,忙著沏茶倒水。
「紫霞仙姑,何必這麼客氣,我們是常客了。」高潔茹坐在寬敞的沙上,雙手放在扶手上,頭往後仰,頗有點大領導兼貴婦人的樣兒。
「施主言重了,各位貴夫人能光臨敝庵,這是我們的造化和緣份。」紫霞手捻佛珠,話說得很輕。
「紫霞仙姑,我可不是夫人啊。」白雷很不規矩的在沙上動來動去,她撥了一根香蕉,將皮兒丟在6曼曼的懷裡,曼曼正準備將香蕉皮甩過去,打白雷的臉蛋時,見高潔茹用眼瞪了她一下,就把皮兒放下了,仍然裝著沒事的樣子,喝她的茶去了。
白雷見紫霞沒有答她的控,也就覺得不好意思,便咂了口茶,說要方便一下,就出去了。
紫霞仙姑見白雷那個調皮鬼出去了,便瞅住這個機會,向潔茹,白雪和曼曼三人反映一下庵院的情況。紫霞知道,她們三人,就是華江縣的小常委,有什麼事,只要她們同意了,那就有8o%的成功率了。在她們三個人的面前,紫霞也就完全撕下了尼姑的那層外衣,沒有那些禪言梵語的客套話了。
「你們三位領導來了正好。」紫霞把念珠放在沙上,喝了口茶,又拿眼瞅了瞅坐在對面的三位雍容華貴、舉止端莊的貴婦人。「明年的3月15日,是雲台庵建庵2oo周年,我們想搞個慶典活動,不如領導是否同意。」
「雲台庵建庵就2oo年了?」白雪問。
「是的,這座庵院建於18o1年,當時,一個姓劉的,在京城作了一品大員,告老還鄉后,就用他的俸祿捐修了這座庵院。2oo來年,香火到還興旺,只是文革期間,紅衛兵把這當四舊給燒毀了,現在這房子,是198o年重修的。」紫霞如數家珍,她邊說還邊要一小尼,取來了一本線裝書,非常熟練的翻到了中間的一頁,遞給她們:「嗯,這上面記載得很詳細,華江的縣誌上也有記載。」
「仙姑太認真了,我只是隨便問問。」白雪見紫霞說了這許多的話,又找來書佐證,到有點不好意思了。
「按道理,搞個慶典應該可以。」高潔茹撥開一個早熟橘子,掰了一瓣,正準備往口裡送,她看了看白雪和6曼曼,象是徵求她倆的意見,「反正現在什麼都搞慶典,就是老母雞下個蛋,也要紀念一番,何況,你們這是2oo周年大慶。」高潔茹說完,就把那片橘子送到口裡,可能橘子有點酸,吃得呲牙裂嘴的。
「茹姐,搞慶典的事,最好是要紫霞仙姑跟縣宗教事務局彙報一下,再打個報告,搞個籌備委員會。」6曼曼趕急給高潔茹拿主意,她覺得這樣更名正言順點,搞起來更體面一點。
「這個自然,不過,能得到各位夫人的明示,我的心裡就更踏實點。」紫霞微微點頭,眼睛里也顯出了興奮的光芒,這下,她完全恢復了一個中年婦女應有的本色,畢竟她才4o來歲。
「到時,我們給你吹吹風,搞點贊助什麼的。」高潔茹看了白雪一眼,想徵得她的同意。「搞慶典要批錢,就得看白太太的了。」
白雪笑了笑:「我有啥能耐。」
「你身邊有個縣太爺,你可以吹枕頭風啊。」6曼曼瞥了一眼白雪。「他要不聽你的,你晚上不給布置作業,放了他的學。」
「哼,現在的男子,還怕你放學?」白雪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行啦,別開玩笑了,這個事就這麼定了吧,到時我們會儘力的。」高潔茹也是近朱者赤,她的這總結性言,完全和龍權書記是一個腔調兒。
「阿彌陀佛。」紫霞高興地站了起來,正準備向她們作揖。白雷三蹦兩跳地走了起來。
「茹夫人,茹夫人,我現了個新情況。」
「什麼新情況,冒冒失失的。」高潔茹正從貴賓室里往外走,手裡提著鱷魚皮坤包,一派端莊華貴,自命不凡的樣兒。
「我現他們這庵院里有不少年輕和尚,一個個還挺帥的。」白雷附在高潔茹的耳邊,但聲音還是說得蠻大,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嗬?」高潔茹本能地哼了一聲,她還想說什麼的,但終久沒開口,只是用眼看了看紫霞仙姑。白雪、6曼曼也只是瞪著一雙疑惑的眼睛看著她。
「喔,是這樣的,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紫霞仙姑陪著潔茹一行從貴賓室里往外走。「原來,我們這裡也是清一色女的,大家還算安心,可這些年,一些年輕的女孩子,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動了凡心,紛紛下山還俗,結婚成家了。」紫霞仙姑邊說邊掰著指頭數,潔茹幾個人也聽得真切,白雪還出了同情的嘆息聲。「為了穩定人心,鞏固隊伍,去年,我們就破例招了十來個年輕和尚,這樣,可以充實青年男女的精神生活,這也算是我們雲台庵的一項適應時代潮流,與時俱進的內部改革吧。」紫霞說到這裡,又拿眼看了看潔茹她們。她也覺得這事對庵院來說,好象脫離了祖宗遺訓,有點離經叛道的味兒。
「庵院里,本是高雅聖潔之地,仙姑們應該塵脫俗,六根清靜,沒有凡心雜念才好。」高潔茹面對現實,出了輕輕的嘆息和感慨。
「仔細想來,也不足為奇,她們年紀輕輕的,放在這裡荒蕪浪費,資源得不到開,那多可惜。」6曼曼補充說。
「是啊,是啊,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白雷問紫霞,「仙姑,他們會不會在這裡結婚成家,繁衍後代,為雲台庵延續香火。」
「施主言重了,阿彌駝佛。」紫霞一行已走至大廳,尼姑、和尚們正在為香客們拜懺問卦,她也就變了一番態度,儼然是仙姑的動作和語言了。「請問施主,你們是燒香還是問卦?」
「先燒燒平安香吧。」白雪建議。
「燒了香后,我們四個還要在這裡結拜姐妹,請仙姑安排一下。」高潔茹好象在給她的手下人安排工作,紫霞趕急喊來一個年紀稍大,看似老成的尼姑,如此這般的進行了交待。
「仙姑,我們四人,本來就親如姊妹了,但為了使感情更純潔,友誼更久長,還是舉行個儀式好。」高潔茹向紫霞解釋著,同時,她也是講給其它三個人聽的。潔茹想,通過這結拜姐妹的儀式后,她這個排行第一的大姐,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以大姐自居,控制、調遣她們了,無論在官場、情場,還是在日常的生活中,有這些小妹妹的幫忙、助威,更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況且,認姐妹,稱弟兄,是高潔茹的慣用伎倆了,她到底結拜了多少兄弟姐妹,她自己也記不清了。但她確實從這「結拜」中嘗到了甜頭,得到了好處。她本來就是華江縣的第一夫人,有多少喜歡走夫人路線的人求著她呢。又加之她人年輕,長得水淋,能說會道,逢場作戲,把你認為姐姐、妹妹,這些姐妹還不受寵若驚,縱使肝胸塗地,也會在所不辭。
6曼曼呢,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的丈夫還是個副職,俗話說得好,夫榮妻貴,要想丈夫有個什麼出息,當個正職,好多方面還得一把手幫忙,講好話,高潔茹是書記的夫人,彼此關係也可以,平時讓她一點,遷就一點,關鍵時刻能在其丈夫面前說幾句好話,這個可能性應該有的,認個姐妹,也只是形式上的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白雪沒有挺認真想這件事,她是個性格溫和,不計較名利的隨得先生,既然她們講興哄,提出要結拜姐妹就結拜吧,反正結拜了不會再好到哪裡去,不結拜也不會差多少,只要大家親親熱熱過,不要你暗地裡打我一拳,我背地裡踩你一腳就可以了。
「茹夫人,」白雷見高潔茹正站在廳里,有點神不守舍的樣兒,便捅了她一下,「你說,我們這結拜姐妹,是不是有點『桃園三結義』的味兒。」
高潔茹看了白雷一眼,沒想到這冒失鬼突然提出這麼個問題,但既然這結拜姐妹是自己提出的建議,還得要把這事解釋清楚,把自己的意志變為大家的共同意志,她笑眯眯地說:「我們這結拜,和桃園結義有相同之處,那就是把幾個異性的同志聯合起來,象親姐妹一樣,去完成某一事業,達到某一目的。」
劉關張結義是為了重振朝綱,匡扶漢室,最後當上皇帝,那我們的事業是什麼,目的是什麼?」白雷對高潔茹的這些大道理頗為不屑一顧,步步緊逼的問。
「我們當然是為了黨的事業,為了華江的興旺達啊。」高潔茹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相信所說的這番鬼話。「哼,」白雷輕輕的哼了一下,「只怕你講的不是真心話,依我看,你的真實目的,是……」
「行啦,行啦,兩個人別唇槍舌劍的。」6曼曼見高潔茹和白雷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很不投機,便故意打斷她們的話:「你看,仙姑把祭品都準備好啦,快舉行儀式吧。」高潔茹回過頭來,只見供桌上擺了一隻褪了毛,放在開水中煮了一下的全雄雞,一個足有七八兩重的金絲鯉魚,還有一塊肉,另外還擺了幾樣水果,齋粑豆腐,錢紙錢香、茶水等滿滿的擺了一桌。一個名叫寒珍的年輕尼姑,左手捉了只雄雞,右手握了一把菜刀。紫霞仙姑站在她們四人的上,高潔茹等一行,齊刷刷的跪在佛像前。頓時,鐘鼓齊鳴,梵音裊裊,紫霞仙姑手上拿著一把紙錢,和她們四個人的生庚八字,口裡念念有詞,也不知說些什麼,說罷,就要寒珍尼姑殺雞,沒想到那尼姑沒將雞抓牢,結果一刀殺去,雞從她手上掙脫,徑直飛到白雪的身上,將她一身雪白的衣服,沾滿了血跡,連臉上,眼睛都濺起了血,白雪一聲「哎喲」,倒在了地上,那雞拖著流血的軀體到處亂跑,亂飛。高潔茹她們一見這陣勢,都傻眼了,趕快去扶白雪,白雪平時就有點暈血,今天這身上到處是血,便昏了過去,人們七手八腳,卡的卡人中,喊的呼喊,亂作一團,趕急把她抬到貴賓室里,折騰了一二十分鐘,才清醒過來。
紫霞仙姑來庵院有十多年了,從來沒碰到這情況,也嚇了個半死,她把白雪抬起后,趕急吩咐人去逮那隻殺傷的雞,尼姑、和尚們一齊出動,圍追堵截,而那隻殺傷的雄雞,拚命的掙扎,到處東飛西撞,弄得滿地是血,連供桌上,菩薩的身上,也弄起了雞血,可憐那雄雞,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后,倒在了供桌前。
那個寒珍尼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難脫干係,趁人混亂之際,悄悄地溜出庵院,不知是到外面雲遊,另去他庵高就,還是更衣還俗,到哪個美容美廳里當三陪女郎,弄快活錢去了,人們不得而知。事後,紫霞仙姑派人到處打探,卻不知其音信,也就只好作罷。人們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白雪才醒了過來,高潔茹、曼曼和白雷總算鬆了一口氣,紫霞仙姑把她抬進自己房裡,找了一套時尚新裝,給她替換。原來,紫霞仙姑在庵院替施主行善時著尼姑服,平素上街,走親訪友,則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穿金戴銀,儼然貴婦人的派頭。這些年來,前來燒香問卦的人多,捐的香火錢也多,又加之她與縣裡的頭頭腦腦,乃至市裡的頭面人物,關係密切,找個什麼借口,批點錢,那不是螺絲銜泥――只要開口。紫霞是庵院的主持,人錢物都是她一手號墨,一年到頭,到底進來多少錢,用了多少錢,只要審計部門不審,紀檢部門不查,鬼才知道。不過,人們可以從她平時的花銷,和家裡的擺設中可以看出,紫霞仙姑也是華江縣富甲一方的富婆了。
白雪在紫霞仙姑房裡呆了很久,她先洗了個熱水澡,褪去那滿身血跡的衣褲,就露出了她那修長、白皙的**,在高高的穿衣鏡前,仔細地端詳著,審視著,她很滿意自己的身軀,該突出的地方突出來了,該收縮的地方依舊收縮,雖然孩子有十來歲了,仍然保持著青春的風韻,難怪那當縣長的丈夫,總是看不夠,愛不夠,把自己當著寶貝兒似的。熱水「嘩嘩」地從蓮蓬龍頭裡噴了出來,噴得洗澡間全是霧氣,白雪認真地擦洗自己的身子,生怕有雞血還沾在自己身上,她也感到好生奇怪,那殺傷了雞,為什麼偏偏飛到了自己身上,難道這是什麼不祥之兆,白雪不願意去多想,她覺得越想越怕,越想越感到茫然。行啦,人是由命運管到的,過一天算一天。她站在龍頭下,任憑熱水從頭淋到腳,乾脆把頭也洗了,還擦了點法國香水。當她從洗澡房出來,換上了紫霞仙姑特意準備的衣服,已是面目一新了。潔茹她們趕快迎了上去,摟住白雪:
「哎呀,你真漂亮。」
「我看看,這衣服穿起真合身,就好象是特意給定做的。」
女人們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無非是想讓白雪調整心態,讓她忘記那血濺玉體的不愉快事兒。
潔茹幾個人在貴賓室里吵吵鬧鬧的時候,紫霞仙姑沒有在場,她也感到那殺傷的雞飛到白雪身上的事兒頗為蹊蹺,便悄悄的溜進佛堂,跪在菩薩面前,為她們求卦禱告,但不管她如何求,那卦就是打不稱心,她有點急了,連磕了三個頭,腦殼似雞啄米,碰得地上響,也無濟於事。紫霞仙姑無法,不得不爬了起來,罵了幾句泥塑木雕的菩薩。那佛龕上的菩薩,好象沒有聽到她的罵聲,依舊保持原來的模樣,原來笑的依舊是笑,原來凶神惡煞的依舊凶神惡煞,面目可猙。因為生了「傷雞撞白雪」的突事故,她們四人的結拜儀式,也被迫中斷了。後面本來還有向菩薩承諾,喝血酒的事兒,也就再沒興趣去搞完了,不得不草草收場。紫霞仙姑也很識趣,不好多說。只有6曼曼到是個處驚不變的能幹人,依舊笑嘻嘻的。她看到高潔茹、白雪臉上布滿疑惑和愁容,白雷也沒有往日的活潑天真勁,便想說幾句笑話,寬寬大家的心。
「你們說,為什麼那隻雞隻喜歡往白太太身邊飛去?」「不知道。」大家搖了搖了頭,「你說為什麼?」
「這個你們還不知道啊。」6曼曼邊說邊笑,「那隻雞是公的,而白太太是母的,它看到白太太漂亮,就想去那個啊。」
「去,去去,難道你是閹的,它為什麼不飛到你身上來。」白雷見6曼曼在胡說八道,邊說邊去推曼曼。
「誰叫她是白雪啊,白雪、雞血摻和在一起,這才真正是『白裡透紅,與眾不同』呢。」6曼曼繼續油腔滑調,想把氣氛搞熱烈點,讓大家從剛才的窘態中擺脫出來。經她這麼一說,還真有點效果,大家的氣氛好多了,又有說有笑了。大家從貴賓室走了出來,來至大廳,便往功德箱里捐錢。
仍然是高潔茹帶頭,她從坤包里摸出一張百元大鈔,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著,在空中揚一揚,然後再往箱口塞去。白雪、6曼曼紛紛效仿,也捐了1oo元,只有白雷拿出兩張大鈔,邊往裡塞時邊說:「保佑我打牌時手氣好,以後多贏點,贏得多我就捐得多。」捐完款后,她又撲通跪了下去,連磕了三個頭,把在場人也逗樂了。
「你這個傢伙,拜菩薩就是想贏錢,動機不純。」6曼曼搶白了幾句。
「難道你們拜菩薩是為了陞官、財,找個好情人的動機就純了,真是。」白雷針鋒相對,一語中的,說得她們啞口無言,只知道「哧哧」的笑。
紫霞仙姑見她們起身想走了,便執意挽留,要她們吃了齋飯再走,潔茹不同意,說還是早點回去好。紫霞仙姑趕急把高潔茹拽在一邊,悄聲細語地說:「茹夫人,我們這雲台庵現在初具規模了,可一直沒有明確級別,是不是你跟龍老闆說說,給我們這裡解決這個正科級單位,這樣,我們也名正言順些。」
潔茹手挽坤包,側耳細聽,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兒。「給庵院解決級別,這要經過市裡,可能難一點,況且……」
「那就先給我解決個正科級的職務。」紫霞仙姑有點迫不及待,她看到社會上帶長的人,吃香的,喝辣的,前呼後擁,很是風光,眼熱得很,想通過茹夫人弄個一官半職。
「這倒不是很難的事,以後再說吧。」潔茹說完,就往白雪她們那邊走去,準備步出庵院,往回走了。幾個年輕尼姑,依然站在門口,身披綬帶,上身前傾:「謝謝施主光臨,歡迎下次再來。」潔茹點了點頭,算是回禮。紫霞仙姑一直把她們送出庵外,才揮手告別。在返回的路上,紫霞仙姑在回味「以後再說」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