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探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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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噼里啪啦打了那麼久，就是死人也早給吵醒了，想要隱瞞這回事根本就不可能。因此，還沒過一盞茶的功夫，皇帝遇刺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城裡頓時沸騰了。
雖然皇帝剛剛大婚，還沒來得及親政，但他畢竟是皇帝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就不是一兩個人陪葬的事情了，所有跟這件事扯得上邊兒的人，不管是否涉案，都別想逃脫！
於是整個京城都動了起來，禁衛軍全副武裝，如臨大敵集中於皇城警戒，而城衛軍和捕快們則全部出動，在內、外城挨家挨戶盤問，地毯式的搜查。
在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思想指導下，大批大批的「嫌犯」被拘進牢中，他們有些人是官府通緝已久的慣犯，有的是初次作姦犯科就倒霉撞到槍尖上的惡人，更有一大堆無辜被牽連的路人，一時之間，京城的牢房人滿為患。
內城、外城鬧得雞飛狗跳，皇城內部更是亂成了一團糟。
皇帝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回來，但內傷、外傷齊備，奉命進宮為皇帝診治的太醫們嚇得手腳冰冷，顫抖著幾乎把不出脈象。
平日里即使皇帝有個什麼傷風感冒的，也會被人當作絕症一般來醫，小心翼翼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天人永隔，緊張得不得了。如今他受了比起傷風感冒來嚴重得多的傷，治得不好的話，皇室說不準就會來個遷怒，那可是會死一堆人的！
除了太醫們處在隨時可能赴黃泉的心理界限上，文武大臣們，只要有點身份地位的，也是人人心裡打著小算盤，無不想進來探聽一下皇帝的情形。如果皇帝沒事，那正是自己表現忠心的時候，如果皇帝不行了，便得要趕緊為自己的將來早做打算。
這些人的心思，獨孤鉉心裡看得明白，當然也沒有滿足他們願望的義務。於是安寧盡職盡責守在外面，告誡一干人等各安其職，不得擅離職守。
對一般大臣可以斥退，但這個舉措對於輔國的兩位國公以及皇家的親王王爺們來說並不起作用。炅王、箴王、戚國公急急忙忙從筵席上趕來，令國公也第一時間進了宮，他們身份特殊，可以直接來到皇帝寢宮前，卻正碰到皇后陪著一個中年婦人從里走出。
那婦人保養得當，雖然人過中年卻依然風姿卓越，麗容端秀，可以想見在年輕時會是怎樣的傾國傾城。身著華麗的長裙，氣質高雅而優越，只是眉間那濃得化不開的愁霧卻為她平添了幾分婉約和柔媚，令人不知不覺間，心生憐惜。而此時，除了那一抹習慣性的憂愁外，更平添了幾分焦慮和擔心，惶惑的樣子非比尋常。
皇後走在她身邊，輕輕扶住，戰戰兢兢的樣子彷彿侍奉著觀音菩薩。
能夠讓皇后親自服侍的人自然不是常人，她正是當今皇上的生母，皇太后張靈。
雖然人已經離開了養樂殿，但皇后的眼光還是不住地投向殿門內，憂心的神色一眼便能看到。
獨孤鈞等人齊聲參拜道：「臣參見皇太后、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炅王、箴王、戚國公、令國公，你們都來了！平身吧！」皇太后勉強笑了笑說，但那蒼白的臉色昭示出根本沒有寒暄的心思。
皇後向他們點了點頭，看見父親就在眼前，幾乎就要撲上去哭訴滿心的惶恐了，好在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勉力忍住了，眼眶卻仍舊禁不住微紅。
獨孤錦在後看了，心中頓時一陣刺疼，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看著她傷心，自己也便覺得難受，然而她的悲傷卻是為著自己以外的男人，多麼的不甘心！
為什麼皇帝不是他？！
如果當年是他繼承了皇位，便不用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另嫁他人，還要為了那個「他人」而黯然神傷。
如果獨孤鉉死掉就好了！
再一次，他的心中燃燒起對弟弟的強烈恨意，那麼猛烈，彷彿地獄的烈火，幾乎要將世間的一切全都燃盡！
「太后、娘娘，不知皇上現在的情形如何？」正在咬牙切齒間，他聽見獨孤鈞問道。
太過著意的關切，有心人卻能從中聽出一絲幸災樂禍，還有一絲不為人知的期待和渴盼。
太后和皇后這兩個見識短淺的女人卻沒有聽出來。
太后搖了搖頭，嘆道：「多謝炅王費心，太醫們說已經不礙事了。只是皇上的精神不好，不願那麼多人在旁邊煩著，所以……對了，各位也先請回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免得打擾了皇上休息。」
「哦……」獨孤鈞的聲音中隱隱有著一股失望，淡淡的稍微不注意便會忽略過去，「臣等也是因為聽說皇上遇刺，所以趕來探望，既然皇上已無大礙，臣等也不便打擾了，皇上好好休息，臣等明日再來朝見便是。」
「好，你們都回吧。」太后嘆息著說，搖了搖頭，轉身帶著皇后離去了。
獨孤錦的眼神忍不住追索著心愛的人兒，即使知道時間和地點不妥，也無法扼制心中的衝動……
天知道過了今日，還要等多久才能再見到她？
令國公微不可見地瞟了他一眼，輕輕皺了皺眉頭。
忽然，又是一陣小小的騷動傳來，越來越近，幾人轉頭看去。
一個白衣麗人，在宮女的指引下裊娜前行，很快來到近前。
此時的她並沒有戴面紗，而且姿容素雅，看得出是匆忙出門所以來不及細細妝點，跟方才宴會上相比又是另一種風韻，但都同樣的優雅美麗，不減絲毫韻味。
這次，換獨孤鈞的心中燃燒起熊熊火焰。
獨孤玥走到他們跟前，愣了一下，詫道：「炅王爺、箴王爺、兩位國公爺，你們也來了？」
「是。姑姑也是來探望皇上的嗎？」獨孤鈞跨前一步，道。
獨孤玥點了點頭，眉間深鎖，焦灼的眼神透露出內心的擔憂：「我聽說皇上遇刺了，究竟怎麼回事？皇上現在怎麼樣了？」
獨孤鈞搶著回答，他怕是這裡的人中最不希望獨孤玥見到皇帝的一個了：「我們也是剛剛聽說，便直接趕過來了，事情的具體情況京師衛和城衛軍正在查。萬幸的是皇上並無大礙，此時已經休息了，方才太后親口對我們說的。姑姑也先回去吧，明日待我探聽清楚情況，自然會去向姑姑稟告。」
獨孤玥的憂色不減，搖了搖頭道：「沒有見到皇上，我實在心難安……」
「可是皇上身上有傷，又經過這大半夜的折騰，也該累了，方才連太后和皇后都已經離開，我們還是先走吧！」獨孤鈞仍不放棄地說。
獨孤玥皺了皺眉頭，既然獨孤鉉把母親和皇后都給趕走了，自己再勉強進去便不大合適，容易落人口實。趁著獨孤鈞的說法，正要順著台階下，忽見殿門內匆匆走出一個太監，向著眾人施了個禮。
「皇上有旨，宣瑚國公主覲見！」
獨孤玥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又是一次「殊榮」啊！這孩子，也未免太過大意了點。
不過反正自己也頗為擔心，既然他想見她，她也好親眼看看才能放心。
獨孤鈞的臉色頓時難看得可以，戚國公和令國公的眼神卻是有些奇異——皇帝連太后和皇后都不讓陪著，卻仍肯召見公主，為何？
「看來皇上還未就寢，那我就先去看看，兩位王爺、國公爺，你們就先請回吧！」獨孤玥笑了笑說，似乎因為皇帝還有精神召見而鬆了口氣。
戚國公若有所思，臉上卻也是放下一顆心的輕鬆，欣然道：「是啊，如此一來，臣等也可以放心了！皇上一向信任公主，遭逢此變，還望公主多多勸解皇上，心中莫要留下什麼陰影才是。」
獨孤玥點了點頭，道：「戚國公不愧是國之棟樑，想得周全，我會儘力的！」
戚國公急忙道：「哪裡哪裡，為國儘力、為主分憂，本就是臣的分內之事。公主請快進去吧，臣告退了。」
獨孤玥點點頭，目送著戚國公離去。
獨孤鈞縱使不甘，然而戚國公都走了，自己也實在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只好不情願地跟著離開。獨孤錦和令國公對視一眼，也告辭而去。
很快，養樂殿前就只剩下了獨孤玥一人。
望了一眼眾人消失的方向，她的嘴角忽然詭異地上揚，隨即轉身走進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