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文洛走進這家裝潢典雅幽靜的餐廳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
他對走上前來招呼的侍者低語了幾句話后,侍者便領他到一個有隔間的位置上,餐桌旁已坐了一位艷麗的佳人。
「不愧是律師,」她笑容可掬地抬頭看他。「果然準時。」
「金小姐,」他在對面坐下,眼神有著疑惑。「找我有事嗎?」
「是有關金郁南的事。」李文洛開門見山的態度挺合她的胃口,所以她也不浪費時間,單刀直入。侍者送來了幾盤精緻的熱炒,很明顯地,是金郁玟早已點好的菜單。李文洛沒有開口,只是質疑地盯著她。
「我考慮過你說的話。」金郁玟直視著他的目光。「我們金家的確是財大勢大,的確是用不著拿金郁南去做在日本的跳板。」李文洛沒有出聲,只定定地看她。
只聽金郁玟繼續。「但是我父親決定的事,並非能輕易改變,不過,父親一向對我說的話會詳加考量。」
「我記得你告訴過我,」李文洛小心地注視著她,緩緩地說。「這是你們金家的家務事,外人是管不著的。」
「不錯!」金郁玟啜了口茶。「不過,要是你能加入,自然不算外人。」
李文洛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臉上現出不解,心中卻響起警戒的鐘聲。
「我可以說服父親,讓金郁南不嫁給山田,但是,」她目光銳利地射向他的眼瞳。「你必須成為金家的大女婿。」他的眉心不由得緊緊蹙起,背脊無端起了股寒意,實在弄不清眼前這個金郁玟究竟想搞什麼鬼。「我從小就在商場上打滾,」金郁玟臉上無懈可擊的笑容沒有一絲人氣。「做事向來講究勝算,我哥哥也一樣,他就快要跟世和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結婚了,這麼一來,更加恐固了他在企業界的地位。」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和你妹妹又有什麼關係?」
「我不能輸給我哥哥!輸給他等於輸掉我在金家的地位。」她緩緩打量著李文洛,彷彿他是待價而沽的羔羊。「以你在法律界的名氣,成為金家人是當之無愧,而且父親一定會贊同,這對他日後要競選議員無非是一大助力。」
李文洛輕哼了一聲。「原來金家高貴的外表下,全是金錢名利的奴才,難怪金郁南在你們家這麼吃不開。」他上身微往前傾,將手肘架在桌上。「這是你們一家人杯葛她的原因嗎?」
「金郁南……」金郁玟冷冷一笑。「她根本不配用這個姓!」
他一聽,心頭不禁一驚,難道金家的人對金郁南的冷漠別有原因?
「你是在和我做交易吧?」他收起詫異的心神,揚起眉看金郁玟。「你可以說服你父親讓金郁南自由,條件是讓我娶你,是不是?」
「不錯。」李文洛的不∴氯盟感到痛快。
「那麼我就有了解真正原因的權利了。」
「權利?」她哼笑了一聲。「律師果然不同,在交易前就先顧及到本身的權利。好吧!不過,在談到你的權利以前,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
「說吧!」到現在為止,他仍搞不懂金郁玟究竟心懷什麼樣的鬼胎。
「昨晚我告訴金郁南我和你見面的事,說起你,她的表情就不一樣,我想,她一定很想見到你,」金郁玟輕描淡寫地說著。「你呢?想不想看看為你而改變的金郁南現在到底好不好?」
頓時,李文洛感到整個心臟悸動起來,金郁玟死死咬住這一點,居心何在?不過,職業已教他習慣性地不動聲色。
「想想看!」金郁玟微偏著頭,臉上的笑優雅極了。「金郁南能從一個小太妹成為規矩的高中畢業生,這是多大的轉變!李律師,這個懷春的少女,心思在圍著你打轉呢!」「金郁南和你相差七、八歲吧?」李文洛情緒不顯於色,閑適地往後靠。「為什麼她會這麼不見容於你?是怕她潛在的能力勝過你嗎?」
金郁玟的臉色變了變,優雅的神情中登時現出鄙恨的煞氣。
「我會怕那個私生女?哼!她算什麼!她根本……」她隨即發現自己說溜了口,不由得抿了抿嘴,對李文洛冷笑。「不愧是律師,隨時運用套話的技巧,令人佩服!」
果然是另有原因!李文洛想到金郁南對家人膽怯的神情,他的心便為她痛起來,她愛她的家人,也害怕她的家人,卻得不到相同的回報……
「事實終究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警醒地回到現實。「怎麼知道這就是真相,說不定答案是在另外兩個手足身上。」
言下之意,真正的私生女有可能是眼前這位身為姐姐的她。金郁玟不禁怒形於色,從小到大,她從未受到如此的侮蔑和輕慢!
「金郁南是冒牌的金家人!金家除了金郁南以外,有誰不曉得?」她怒氣沖沖地拍著桌子。「是我母親……」
她猛地頓住了,眼見周圍的人都以好奇的眼光望著她,金郁玟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赧然,不禁恨恨地瞪視著坐在對面的李文洛。他竟把律師在法庭上的那一套全搬出來用了!是他害她當眾失態!
「我明白了!」他不慍不火自語似地說。「這在法律上算是通姦。」
「胡說!是那個被我父親開除的司機強迫我母……」她驚怒地猝然止住衝口而出的話,但是卻太慢了。「李文洛!」
李文洛一言不發,定定地凝視她。言及至此,他已了解為什麼金郁南被家人排斥的原因了。
當年被金明煬開除的司機為了報復,便找到機會玷辱了金夫人。金夫人因此懷了金郁南,李文洛可以想像當時的金夫人一定在掩人耳目之下,千方百計地要拿掉這個不該有的孩子,卻沒有成功。
因為金郁南來到這個得不到家人關愛的世界,她的存在對名利至上的金家而言,無疑是個奇恥大辱。對金夫人來說,更是一個作不完的噩夢。
可想而知,金家對這件事必是守口如瓶,只有金郁南本人被蒙在鼓裡;但是或許不知實情對她而言,會比較好些。想到這裡,李文洛不禁為金郁南的身世感傷,這不是她的錯呀!來到這個世界並不是她的選擇!
然而,面對金郁玟,他仍面無表情地注視壓抑著暴怒的她,不說一句話。
「總之,」金郁玟深吸了一口氣,態度回到原有的從容,儘管嘴角的笑仍有些僵硬。「是你成為金家人,還是金郁南成為日本妻,全看你的選擇了。」
「你似乎對沒有感情的政治婚姻很有興趣。」他不置可否地道。
「我們所談的是樁交易。」金郁玟匡正地說。「感情是不值錢的東西,我的父母不也是這樣過了幾十年。」
「說得倒很有自信。」雖然眼前這個女子的說法令他不寒而慄,李文洛仍舊維持聲音的平靜。「你高估了金郁南在我心中的分量。」
「那麼就是金郁南的悲哀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我的評估一向不會出差錯的,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順便提醒你,金郁南和山田老頭的婚期就在幾個禮拜之後,但是,明天這個時間以前,我得不到你的答覆,那麼你就和金郁南夢中相會吧!」
金郁玟把話說完,便起身離去了。
???
看著桌上完全沒動用的菜肴,李文洛毫無胃口,再沒有舉箸的意願。
果然是正宗的金家人!李文洛對著金郁玟坐過的位子嘲諷地笑笑。交易的作風穩准狠,不留半點情面。光是看金郁南與家人不算相似的輪廓,他便能完全相信金郁玟所說屬實。
昨晚我告訴金郁南我和你見面的事,說起你,她的表情就不一樣,我想,她一定很想見到你……
金郁玟在前一刻所說的話驀然鑽進腦中,李文洛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金郁南花瓣似清純的臉龐,黑玉般的眼眸,還有撒嬌依賴的笑靨。
你呢?想不想看為你而改變的金郁南現在到底好不好?
頓時,李文洛心痛地閉上眼睛,金郁玟的話著實擊中他脆弱的一環,惡毒地撩撥他賣力壓制著想見金郁南的衝動,隨著她的話,對金郁南的思念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他的心靈深處。
想想看!金郁南能從一個小太妹成為規矩的高中畢業生,這是多大的轉變!李律師,這個懷春的少女,心思在圍著你打轉呢!
理智在告訴李文洛,這是金郁玟蓄意的攻擊,但這番話的確喚起了他每根神經對金郁南的渴望,他揮不掉充滿金郁南笑聲的往日。
從初次見到她飛女毛孩兒的模樣,到最後一次在人去樓空的法庭里,她倚在自己懷中哭泣的情景,李文洛抑制不住對每一細節的記憶反覆咀嚼。
金郁南!他一直當她是個不懂人事、未經磨練的小丫頭,曾幾何時,她調皮搗蛋的神情,哭泣撒嬌的模樣,已深駐在他的心頭。
她讓我想起小玄!
楊泰的話驟然又回到他的耳邊,他不自覺地抱起手臂沉思著,金郁南和蘇小玄的影像在他腦海不斷地交替著,越來越快,最後只剩下金郁南淚眼婆娑、迷鈣噯壞納袂欏
真的,沒騙我?
情緒不穩時,她老是這麼掛著眼淚問他,一想到此,李文洛心中的憐惜便油然而生,小丫頭!要是此刻她是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一定會將她攬入懷中,並且告訴她,自己從不騙她!
然而,金郁南並不在他面前,她此刻仍如金絲雀般被軟禁在金家豪華的巨宅里,直到出嫁的那天,才會被釋放出來,轉換另一隻更大、更華麗的牢籠。
金郁南和山田老頭的婚期就在幾個禮拜之後,但是,明天這個時間以前,我得不到你的答覆,那麼你就和金郁南夢中相會吧!
李文洛不由自主地全身猛然一震,腦海浮現著穿著白色典雅婚紗的金郁南與年過半百、禿著頭頂、肥胖蒼老的山田攜手步上紅毯的另一端,他的背脊不覺涼意陣陣。
不行!李文洛的眼瞳驟然一縮,他不能放手不管,剛剛那個念頭令他窒息!他必須先確知金郁南的情況!
他毫不猶豫地拿起行動電話,撥了個號碼,在「嘟——嘟——」幾聲后,話筒傳來了一聲女性的回答。
「金小姐嗎?我是李文洛。」
話筒傳出幾聲輕笑。「這麼快就有答案了?效率真高!」「在回答你的問題前,我要先和金郁南說個話,你能幫忙嗎?」他毫不躊躇地問。
對方沉默了一陣子。「要確定金郁南是不是還活著嗎?」接著是譏諷的笑聲。「你當我們在綁架她呀?」
「你要我答應你的要求,當然也要讓我答應得心服口服。」他淡淡地道。
又是一陣沉默。「好吧!你半個鐘頭后,再打這支電話來。」
待金郁玟說完便將手機關掉,李文洛將小巧的行動電話放進衣袋,看了看錶。付完帳后,便走出餐廳,坐上自己的跑車,往自己的辦公室駛去。
李文洛打開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按亮電燈,瞥見燈光黯淡的會客室,不由得想起幾個月前的夜裡,金郁南一身飛女裝扮潛進這裡,被自己逮個正著的情景。那時自己對刁蠻無禮的金郁南完全不具好感,卻下意識地同情起她無處可去倔強的可憐相。
然後呢?
他不自覺地倚著門櫞回想起第二回在這裡與金郁南不期而遇的夜晚。那是在第一次為她打贏官司的晚上,她穿著淺粉帶綠的套裝,一身人模人樣,但依舊無處可去!
她曾一把搶下他的金邊眼鏡,戴在自己臉上。
咦?沒度數?你的視力正常嘛!你沒事幹么要這麼悶騷戴著眼鏡?
想到這裡,李文洛便不禁莞爾,伸手輕觸鼻樑上的眼鏡,那時的金郁南還真頑皮呢!
突然,他警醒地回過神來,對牆上的掛鐘瞥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了。他拿起電話,撥了號碼,對方很快就有迴音了。
「李文洛嗎?」
金郁玟早算準他撥電話的時間了,回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講電話,他也會比較自在些。
「是的。」他靠坐在辦公桌上,抱著手臂簡短地道。
「你等一下。」
話筒傳過金郁玟機械式的聲音之後,便是一大片的岑寂。凝神豎耳,李文洛還能隱約聽到鎖匙轉動及開關門的聲音,他不由得皺起眉,金郁南所處之地究竟是個怎樣的牢籠?
「喂?」金郁南的聲音驀然從電話的另一端怯怯傳出。
就在這一剎那,李文洛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那聲音聽在耳里是如此的怯弱,怯弱得教人心痛!她往昔那種歡悅無憂的笑聲到哪裡去了?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抑住內心的激動,勉力維持語調的平靜。「嗨!小丫頭,好久不見了!」
電話的那一頭沉默了,久久,才傳出哽咽的聲音:「你在哪裡?」
「辦公室里呀!最近……」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及時止住順口而出的問好,明知她在水深火熱中,這是多餘的問候。
「不好!」金郁南卻在電話的另一邊泣不成聲了。「我一點也不好!我……」
聽著聽筒里的啜泣,李文洛的眼眶不由自主地也發酸了,一時間,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我不要去日本!」金郁南在電話里哭得厲害,情緒也漸漸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會生不如死……可是我不要就這樣死掉……我……」
李文洛不由得拿掉眼鏡,低頭捏著眉心,無覺於眼角滑過的淚滴。若有翅膀,此時此刻,他真願飛到她身畔,告訴她不會有事的!然而,現在的他,卻什麼也辦不到,只能握著電話靜靜聽著她的泣訴,他真恨自己的無能!
「喂喂!」她的聲音驟然暗啞又焦急地響起。
「什麼事?小丫頭。」他趕緊出聲,力求語氣的平穩。
「你別掛電話!」他可聽到她重重吸氣的聲音。「我怕以後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
「別說這樣的傻話了!」他的心在沉落,嘴裡卻輕鬆地笑笑。「不管你人在哪裡,我都會在呀!」最後一句,他說得十分沒把握。
「你騙人。你是小狗!你騙人!」她一迭聲沙啞地喊著。李文洛怔愣了好一會兒,思緒飛快地運轉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地開口。「我不騙你的,小丫頭,來!告訴我,如果你不必去日本,你會想做什麼?」
「這是不可能的事!」她嚶嚶地哭著說。
「說吧!我在聽呢!想想你最想做的事!」他忍著喉間的梗塞,輕聲哄道。
金郁南在電話的另一端深吸了口氣,久久才模糊低聲地問:「你……你會再聽我彈琴,為我鼓掌嗎?」
「當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我會想學鋼琴……」那聲音更細了,彷彿在說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這樣嗎?」李文洛微微一笑。「你姐姐在那裡嗎?」
「她……在!」細微的聲音滿含著欲語還休的不舍。
「我得和她談點事,小丫頭。」他不覺沉重地吐了口氣。「答應我,不管在哪裡,都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唔……嗯!你為什麼要這樣交代我?」她敏感地嗅到隱隱的不安。
「沒什麼!要記住好好照顧自己!」他忍住心口被撕裂般的疼痛,沒事人似地笑笑。「現在把電話交給你姐姐吧!」
「可是……」她的聲音充滿了戀戀不捨。
「聽話!」他維持了語調的平靜,內心卻在做最後的告別。
「談情說愛完了嗎?」金郁玟的聲音在半分鐘之後響起。
「金小姐,明天中午有空嗎?」他的聲音恢復職業性的公式化。
「要和我約會嗎?」她的語氣充滿了勝利。
「隨你怎麼去定義,就今晚同樣的地方。」李文洛的聲音不變,心卻已變得又寒又痛。
「好!中午十二點,別讓我久等。」
金郁玟的聲音從電話里聽來,冷硬得不真切,但是,對李文洛來說,這僅屬次要,重要的是,明天對金郁玟所做的答覆。
???
在這個消費昂貴的餐廳里,雖是用餐時間,客人卻不多,因此更顯得氣氛的幽靜。
「十二點整,你果然守時。」金郁玟在李文洛的對面坐下來,笑容滿是修飾過的讚許。「你會是個稱職的金家人。」
「你很有把握我會答應你。」李文洛面無表情地說。
「我是金家的人,記住!」她動作優雅地翻看著菜單。「金家人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李文洛微微別開頭,金郁玟臉上的志得意滿令他有厭惡之感。
「你什麼時候能夠說服你父親?」
金郁玟點了幾樣菜,待侍者離去后,她神態悠閑地看著李文洛。「自然是看你的配合度嘍!」
「我的配合度也當然視你的工作效率而定,」李文洛神色自若地迎視她。「還有,我希望她能趕上這個音樂學院的秋季班。」
她狐疑地接過他手中的簡介,打開一看看,是奧地利某家知名的音樂學院。
「讓金郁南上這麼好的學校,你也未免太高估她了!」
「以她現在的實力當然不行,不過,她會迎頭趕上的。」
「就算這樣,要申請也來不及了。」金郁玟隨手把簡介擺在一邊。
「原來財大勢大的金家也會有不行的地方。」李文洛捲起的嘴角有番輕視。
「你用激將法是行不通的。」
「這不是激將法,我們是在談交易的條件,不是嗎?」他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有一絲情緒起伏。
「我以為交易的條件是讓金郁南自由。」她直直盯著他。
「沒錯!這是一部分。」李文洛閑適地往後靠。「以我一個名利雙收的律師的下半生來換一個平凡無奇少女的未來,對你金大小姐而言,怎麼說都划算,不是嗎?」
「金郁南沒有念好學校的資格!」金郁玟斷然地說。
他別有涵義地瞟了她幾秒鐘。「據我了解,你在音樂方面的造詣似乎不錯,這麼百般限制著金郁南,你該不會是怕她在這方面勝過你?」
「那個白痴會勝過我?」金郁玟鄙夷地哼了一聲。「跟我比,她配嗎?」
「若是她在進音樂學院后被踢出來,自然是她自己笨蛋活該,不過現在就下斷語,難免令人感覺……」他聳聳肩,沒說下去。
「好!」她狠狠瞪著李文洛好一會兒,冷冷一笑。「我會讓她出國念書,等她順利畢業后,回來當我的伴娘,夠抬舉她了吧!」
李文洛像被刺到似地微眯了下眼,沒作聲。
「到時候,讓她在我們的婚禮上演奏結婚進行曲。」她猙獰地笑笑。「瞧!多有創意的主意。」
他定定眼著她,久久才緩緩地開口。「你要我娶你的主要原因並不是為了鞏固金家的地位吧?」
金郁玟的臉色登時微微一變,隨即掩飾地笑笑。「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作用?」
「你為什麼這麼恨金郁南?」他一字一字慢慢地問。
她的笑立時僵住了,半分鐘后,才由齒縫間迸出聲音。「不錯!打從她一出世,我就恨她,我看到她就討厭!在她出生以前,我是獨一無二的金家小姐,用不著她來跟我搶鋒頭,何況,她本來就不該姓金!在我知道她是冒牌貨之後,我就更討厭她。她是金家的恥辱!」
「這就是你要跟我交易的原因?」他不動聲色地問。
「不錯!」她的眼光滿是惡意的勝利。「因為你是她努力的目標、她的希望、她的夢想。」
「你未免太抬舉我了!」李文洛毫不在乎地笑笑,內心卻驚怒交集。「要知道,她不過是個還沒定性的小女孩,感情和思想是隨時都會變的東西。」
「她的頑固倔強是不會變的。」金郁玟冷絕地對他揚起信心的嘴角。「十八年來,和她共處於同一屋檐下,唯一的好處就是太清楚她的弱點!」
「所以你也連我一併算計下去了。」李文洛肅然地道。「當然。」她斜著眼瞟他。「你願拿你的下半生來交換她的未來,這樣的身體力行不就是對她情意的最佳證明了嗎?」
他冷冷地盯視著她,彷彿所面對的不是位美艷佳人,而是妖魔的化身。
「本想讓金郁南嫁到日本,等山田老色鬼的兩腿一蹬,山田商社便等於是金氏集團的,我父母對我這個主意是完全贊同。」她笑得十分嬌媚。「不過,你的出現又讓我改變主意。」
李文洛咬緊牙關,緊握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他必須盡全力才能勉強壓抑下對金郁玟揮拳的衝動。
金郁玟的上身微微傾往憤恨瞠視她的李文洛,聲音輕柔如春風。「誰教你是她今生所等待的新郎呢!」
望著金郁玟那種貓兒戲耍老鼠的表情,李文洛的眼睛幾乎要迸出火。就在這一瞬間,他真希望自己是無血無淚的木頭。
但願等幾年後,等金郁南長大,闖出屬於自己天空的同時,也將與他之間的點滴忘得一乾二淨。
他衷心期盼這樣結果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