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呼萬喚「死不」出來的千燁妹妹終於出現在凌聖軒面前。但這時已是隔天上午十點整,距離下午一點半的開庭時間只剩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讓凌聖軒做最後的工作,儘管如此,至少總比消失不見了好。
「你怎麼會那麼慢?」凌聖軒抓過她交來的錄音帶,放人隨身聽播放。然後他用左耳聽錄音帶,右耳聽她說明原委,沒辦法,時間真的不多。
「我在跟蹤那個彼德潘——」
「是彼德。」他糾正。
「OK,總之我在跟蹤他時出了點狀況。」要是讓他知道她所謂的跟蹤是怎麼個跟蹤法,她斷定他一輩子都不會再讓她幫他做事。
「出了什麼狀況?」他問,一隻耳朵仍忙著接收隨身聽中傳來的資訊。
「我遇上那隻老鷹。」就是他害她本來三天前就可以交差的,都是他害她打破以往的工作效率。遲了這麼多天。
「你是說司徒鷹——」他點點頭,三秒后才瞪大眼看她,「你遇上他?!」
「是呀!」千燁點頭,「費了好大的勁才擺脫掉他。」
「他沒有發現你的身份吧?」
「放心,他沒那麼聰明。」
「他也沒那麼笨。」他睨了她一眼,「小心為妙,你還年輕,將來要走的路還長得很,被他抓到有你好受的。」
千燁吐吐舌。這下子她可不能告訴他自己這三天全在司徒鷹家度過了,否則他鐵定會打死她好湮滅證據。
凌聖軒正全心全意聽著錄音帶,然後他聽見真正的關鍵——放心,這種事在這裡只有我敢做,那就是——
謎底揭曉,原來王澋他們乾的是這種勾當!這種事,就連他這個小偷也聽不下去了。
那群該死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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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宣布判決的日子。陳素惠一早便起床,打理完家事後,她又習慣性倚靠在窗前,思緒又陷入了過往。
不管今天判決結果如何,她都豁出去了。她臉上浮現出一抹陰狠的笑容。
一直接近中午時分,她才回過神準備出門。
就在她正要出門前,電話鈴聲響起。
她回頭接了電話,彼端傳來熟悉的聲音,那是足以安穩她心緒的聲音,驀地,她的臉柔和了下來。
「我知道,我會小心,不要太激動……嗯,好,我會的,嗯,再見。」
掛下電話,她轉身重新要踏出門。但才走了兩三步,電話又響起。
她轉身接起電話,「我知道自己該——你是……」她的話在聽出電話彼端並非自己熟悉的聲音時頓住,「你是誰?」
電話那端傳來聲音:「想知道事實真相,十二點整,地方法院對面的咖啡屋見。記住,十二點整。」然後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事實真相?!
她看了看手中的話筒,呆了會兒。然後撥了另一通電話,不!正確來講是撥了兩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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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談話聲此起彼落。旁聽的記者、想知道法官如何判決的好事者及一些無聊人士均落座在後方的旁聽席上。
趙子元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凌聖軒的身影。怎麼回事?她心急地左右張望。
他說他會有安排,絕不放過王澋和劉彼德,但是她到現在還看不見他的人,他到底是要做什麼安排?他從中午就神秘兮兮的,只是一直說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只要她好好看就知道,可是他人不在法庭,這要她怎麼好好看下去?!
被告的席位上坐著趙子元、王澋還有劉彼德;而原告的位置上只坐了毛延和一個人,沒看見陳素惠。
趙子元走到毛延和面前問道:「請問陳小姐怎麼還沒來?」
「我怎麼知道。」毛延和沒好氣地回道。怎麼回事嘛!陳素惠剛才竟然打電話告訴他,她沒辦法來了。可惡!他當初真不應該接下這件案子,輸得真慘。
「她是不打算來了嗎?」
「沒錯,這下順你的心了吧!」毛延和的火氣依然不小。
但趙子元沒有多大心思理會他,她的心只懸在沒有在場的原告上,還有說要來卻仍未出現的凌聖軒。而時間就在這緊張的氣氛中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人到底在哪兒呢?
就在這同時,T市刑事組組長司徒鷹接到一份包裹,上頭指名由他簽收,左下角則註明寄件者的姓名——夜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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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素惠依照電話中的指示來到法院對面的咖啡屋。她挑了個以矮樹叢作為屏障、有些隱秘的座位坐下。
她左顧右盼,等著方才在電話中說知道真相的人到來。
「柯太太嗎?」一個男人在她面前站定。
她記得這個聲音,「打電話給我的是你?」
「是的。」男人笑著點頭,一臉和氣地落座在她對面的位置,「是我打電話找你出來的。」
「你知道我先生是怎麼死的?」
「是的,」男人再一次保證,「我確實知道你先生是怎麼死的。」
「真的?」她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男人不厭其煩地用力點頭,「是真的。」
陳素惠微微一笑,抬起原本置於桌下的右手,手中握著槍。「那你就該死了。」
同一時間,矮樹叢後頭冒出另一個男人,他粗魯地架起陳素惠對面的男人——凌聖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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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著凌聖軒的粗壯男人偕同陳素惠開車來到一個偏僻的郊區。
粗壯的男人停下車,步下車后將凌聖軒拉了出來。
「哎喲!拜託你輕點!」這麼用力拉他,萬一把他手拉斷了怎麼辦?
「少噦嗦!」陳素惠跟著下車,踱步到他跟前。
凌聖軒鎮定地觀看四周。「你們在拍連續劇嗎?挑這種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上岸的地方想幹嗎?」這時候大概也只有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了。
「這種地方拿來殺人滅口最好了,不是嗎?」男人用鴨子般的粗嘎聲音冷笑道。
「別跟他說這麼多了!」陳素惠口氣不佳地對那個男人說道,又回頭問凌聖軒:「你怎麼知道柯恩是我們殺的?」
凌聖軒笑了笑,「原來真的是你殺的。」他吹了聲口哨,「了不起,竟然能讓法醫誤以為是心臟衰竭,事實上柯恩並沒有心臟方面的毛病是吧,問題是出在你為他準備的維他命對吧!」他幾乎是肯定地說道。
「你……你怎麼知道的?!」陳素惠一臉驚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其實他是在一次無意間在旅行袋裡摸出上次在巴西隨手帶回的藥瓶子,心想事有蹊蹺,才會拿去化驗,沒想到真有問題!
「是又如何?」反正他也不可能再活著了,讓他知道實情也無妨,「我給他帶的維他命丸中,含有導致心臟衰竭的葯,而且——」
他替她接下去:「而且數量剛好是他在巴西出差的日數,一天一顆。你的目的是要他死在巴西,哪一天都無所謂,只要人死在巴西就好了,對吧?而為了避免屍體運回來解剖化驗,你決定在巴西讓柯恩的屍體火化,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調查了。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陳素惠仰天大笑,「對!對極了!你的推理實在很棒!沒錯,像巴西那種爛地方絕對不可能查出我用了什麼葯讓柯恩死的,所以我趁他出差的時候放葯,沒想到他第四天就死了,哈哈哈!」
「素惠!」那個男人上前抱住她,任被反綁著雙手雙腳的凌聖軒佇立在原地,「你冷靜點、冷靜點好嗎?」他極力地安撫著她。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陳素惠似乎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我怎麼冷靜得下來?!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她吼叫到最後,蹲在泥地上嗚咽著。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她哭喊,「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可是他……柯恩那個禽獸!他假裝歹徒強暴我、害我懷孕,又騙你離開這裡、騙我說你因為我懷孕的事決定離開我,然後又裝成一副太好人的樣子娶我……那一天……孩子流產的那一天——」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男人緊抱住她,「素惠,我求你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說,我要他知道我為什麼要殺那個禽獸!」
陳素惠的眼中已布滿血絲,那個男人亦然,兩人都紅了眼眶。
「你知道嗎?我本來可以是他的新娘。」她勾住男人的手臂,「我本來可以一輩子待在這個懷抱里、一輩子被心愛的人所愛。是柯恩!一切全是他!是他害我不能如願!是他害我的!是他!全是他——」
糟了,凌聖軒暗叫不妙。她的精神很明顯地是崩潰了。
「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害的!」陳素惠的眼神已呈現渙散的狀態。
「素惠?」男人低下身摟住她。
「一切都是他害的!他害的!」她口中一直重複這些話。
「素惠,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男人哀嚎似的叫吼,「素惠!你清醒一點!看看我!我是阿森啊!」
「阿森……」陳素惠的眼神焦距有了些微的集中,「阿森……」
這名叫阿森的男人點頭,「對!我是阿森,是你的阿森!」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這樣?
「快一點送她去醫院比較好。」凌聖軒在一旁提醒,「她看起來像是精神崩潰。」
阿森抬頭看他,「精神崩潰……」
「沒錯,快一點送她去醫院。」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他一邊說,反綁於背後的雙手仍一邊忙著鬆開繩子。
「醫院……」阿森似乎不停在重複著他的話。
「阿森……」陳素惠看起來像是清醒了些,她喃喃自語著:「你看我的手……我的手上有好多好多血,好多好多的紅色的血……好紅好紅……」
「血……」阿森低頭看著她素白的手,「對啊!好多好多的血……」
「怎麼辦?我洗都洗不幹凈耶,怎麼辦?」
不會吧?!凌聖軒著急地加快掙脫的動作,怕一切來不及。
「洗不幹凈……」阿森重複著她的話,雙手摟抱的動作改由一手抱住她,而另一手則是抓起槍。
「不可以!」凌聖軒大叫,「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事情沒有你們所想的那麼糟!不要這麼做!」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阿森掛著兩行淚的雙眼直視著他,「我們已經沒有希望了。」
「事情沒有那麼糟!」天!千萬不要被他料中!凌聖軒心中暗自叫苦,這該死的繩子沒事綁那麼緊做什麼!
「相信我,我可以讓你們離開這裡、離開這塊傷心地。相信我!我是個小偷,沒什麼東西是我偷不到的,我一定能讓你們安全離開!」老天!快讓他鬆綁吧!
「離開?」阿森慘淡地一笑,「你能讓我們離開渾身的血腥味嗎?」
快鬆開繩子了!太好了!「能!我絕對能!」現在拖延時間最要緊。
「不,你不能。」阿森拿起槍,對準的是陳素惠的太陽穴。
「不可以!拜託你不要那麼傻,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
阿森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似的,只是低著頭對懷中的陳素惠說道:「你先去等我,我馬上就來。」
陳素惠像聽懂似的,點點頭,露出令人目眩的璀璨微笑。
「不——要——」凌聖軒大喊。
砰!那是她最後的一朵笑容,一直持續到她在心愛的男人懷裡斷了氣。
「不要……」虛弱的叫喊來自凌聖軒,起自第二聲槍響時。
「為什麼要這樣?」凌聖軒虛脫了似的跪在泥地上,額頭抵著地,「為什麼非得這麼決絕不可……愛不是毀滅啊!你們到底懂不懂啊——」
他額頭抵觸的泥地上,一滴一滴的水珠紛紛滴落,一滴滴地擴散、再擴散,終至濕成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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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門開了又關。趙子元知道是凌聖軒回來了。
她迎了出去,卻被眼前的景象嚇著——他怎麼這麼狼狽?渾身沾滿了泥土?
「你跑哪兒去了?我好擔心你。」
凌聖軒望著她,然後像是一位急欲緊抓住汪洋中一根浮木的海難者般,將自己緊緊埋人她柔軟的胸口。
「怎麼了?」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震得跌坐在後頭的沙發上。
凌聖軒則是以半跪的姿態繼續他緊攀浮木的動作,頭抬也不抬。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他看起來好難過。她從來沒看過他這樣的……脆弱。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想問,但更有緊緊抱住他的衝動,所以她不再開口,任憑他抱得她背脊發痛,然後,她感覺胸口一片濕潤,手下的身軀正微微發顫著。
她無法開口說些什麼,惟一能做的只是緊緊地抱住他,像他緊緊地抱住她一樣。
此時此刻,她是他的港口——吸納淚水、吸收脆弱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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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當凌聖軒第一次抬起頭來時已是四個小時后的事,他這才知道自己在趙子元懷裡睡了一覺。
他看著她,發現她垂著的頭正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他輕輕抱起她往房間走去,將她放平在床上后,他轉進浴室洗了個澋。再出來時,她依然熟睡。
為了怕驚醒她,他輕輕地坐在床沿。
下午的事他仍心有餘悸——不!該說他這一輩子也無法忘懷。那分決絕、那分怨恨、那分共人地獄的亡命愛情……
他無法為他們再說些什麼,但是這樣的愛情他覺得愚蠢至極。原本他們可以有更好的方式改變的!原本他們可以有更完美的結局的!原本他們可以不必以死來約定下一輩子的廝守的!
「該死!」他低吼,「為什麼要在我的面前這麼做?」
他查出了事實,而事實卻是如此傷人。
在這整件事情中惟一可以值得高興的,大概只剩下王澋被捕入獄這事了。
他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將阿森和陳素惠葬在一起,完成他們的心愿,但是……
「這樣做你們就能瞑目了嗎?」他低喃。其實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在她房裡發出任何聲音,但是眼前惟有看著她,他的心才能真正平靜下來。她是他的鎮定劑,他現在才知道。
在回來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只記得要躺在她懷裡、只記得想感覺到她的存在,這樣他才能讓自己慢慢消化這突然的悲劇。
該死的是柯恩,他死了卻又要帶他們兩個陪葬,可是如果自己不執意查出真相就好了,都怪他!這一切都聖他!他半跪在床頭,像告解似的握住她的手懺悔著。
突然,一雙溫暖的小手覆上他的背。「這不能怪爾。」
趙子元什麼時候醒的凌聖軒根本不知道,他甚至連自己不小心把所有的事說出來也不知道。陳素惠和阿森給他的刺激太大,大得讓他失去平日的警覺性,也才讓她有機會聽見他的心事。
「這一切真的不能怪你。」她真的是這麼想的,「即使今天他們能繼續活下去,但良心的譴責也無法讓他們獲得真正的幸福。也許這樣的結局對他們來說是再好不過了。」背著裂痕的愛情是不能長久的,這是再明顯也不過的道理了。「也許他們下輩子能完成這輩子未能完成的事也不一定,我想我們應該為他們祈禱才對。」
凌聖軒望著她,開口道:「我在想,查出事實並不一定是對的,很多事情背後都有讓人難以置信的真相,這些真相併不是剖開就是對的。」
「不會的!」她焦急地喊道。她從沒看過他如此的自暴自棄,「求求你!不要這樣子!這樣子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
「我這樣本來就不是以前的我……」
他莫名其妙地吐出這一句話來,成功地又讓她的心更陷於恐慌中。
「想知道我的過去嗎?」他看見她搖頭,卻視若無睹,「你知道我是個孤兒嗎?我——」
趙子元強行捂住他的嘴,「不要說!」她拒絕聽,有預感他說完話後會離她而去,「我不要你離開!」
「我不會離開你。」他輕輕拉開她的手,「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贖罪,你就讓我說下去好嗎?」
趙子元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點了頭。
他開始說著過去的日子,而那些片段就像一幕幕的電影,由他的口述傳達到她的腦海中——
那些片段有哭、有笑、有最難堪的際遇、有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恥辱……一段段藉由他的口說給她聽。
趙子元在邊聽邊哭的情況下疲累地睡著了,腦海里惟一想到的是——也難怪他會不願意對她提起他的過去了。
她現在終於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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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當趙子元醒來時,凌聖軒並沒有睡在她身邊。
她知道他走了,為了確定,她還用他給她的鑰匙進去他家。果然,人去樓空。
領悟到這件事她並沒有哭,似乎在聽著他說自己的過去時她就有這一份認知,只不過她沒想到他走得這麼乾脆。
她知道自己想哭,可是眼淚卻是一滴也流不下來。
她回到家,就像回到過去一個人的生活一樣——一個人刷牙、煮一個人的早餐、泡一個人的咖啡、看一個人的報紙——一切就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
過去那兩個人的生活只是她的南柯一夢罷了;如今只是夢醒了,一切都和原來一樣,她還是那個新銳律師趙子元。
攤開報紙,她看見社會版頭條這麼寫著——
昨日T市刑事組組長接獲密報,得知榮昌企業董事長王澋利用其貨櫃進行人體器官走私已行有餘年,警方目前正在深入調查中,據某人士指出,該案可能有高層人士涉及——
「這種事他們也做得出來,聖軒——」她頓住口,眼淚終於落下。
她彷彿直到這一刻才體悟出他已不在自己身邊了。「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
她怎麼可能沒有他還能好好地過日子啊?在她已經這麼依賴他的時候……要她怎麼接受他已經離開她的事實?!要她怎麼接受?!
「聖軒!聖軒!」
「你叫我幹嗎?」凌聖軒突然蹲在她面前,對她皺了皺眉,「你怎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怎麼?又看到哪邊有流浪狗之家了是嗎?」他才離開沒多久耶!她怎有這麼大本事哭成這樣?
他抽了張面紙擦她的臉,「一大早哭成這樣像話嗎?」
趙子元的眼淚仍是流個不停,顯然還未從他的出現這事實中清醒過來。
「喂喂喂!怎麼眼淚流得更凶了!」他手忙腳亂,趕緊放下手邊剛買回來的早點,將她抱在懷裡哄道:「乖乖,不哭不哭。」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為什麼哭成這樣,真傷腦筋!
在他的懷抱里,她這才感覺到他的存在。他沒走……他沒走!
趙子元推開他,粗魯地擦乾眼淚,「你為什麼沒走?」
「我為什麼要走?」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醒來看不到你!」她說話愈來愈有指控的味道,「你不是走了嗎?」
「小姐——」他重新拿起早點在手中晃了晃,「我是『走』去買早點回來孝敬你啊!」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麼哭得那麼凄慘了,「你以為我離開你了?」
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知道自己剛才鬧了出大笑話。
「我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你?」他以為她知道他的心意。
「可是……你不見了是事實啊……」
「我說過不離開就絕對不會離開。」好不容易找到他的鎮定劑,他怎麼捨得離開。
「但是……我以為……」
「以為什麼?」凌聖軒從她的臉上不難猜出她的心事,「你以為他們的事會讓我自責得無以復加,然後離開你去贖罪?」
趙子元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他不是那種為了這些狗屁事情而凌虐自己的人。
他圈住她的身子,深情款款地說道:「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讓你幸福,這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贖罪方式。我要他們的悲劇一輩子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他輕啄她一下,「在這前提下,試問我要怎麼離開你?」
「我……我……可是你房子里的東西怎麼都不見了?」
「既然我們已經是這種關係了,我就想兩個人分開住太浪費,所以才請人搬走東西,房子也退了租,因為忙才忘了說,想不到你——」
啊——是這樣嗎?趙子元愣住了。
「唉!我真是可憐,竟然被誤解成這個樣子,唉!唉!唉!」他故意嘆了三口大氣。
「對不起啦!」她真的不知道他是這麼想的啊!
「看來是我做得不好、不值得你信任。」他唉聲嘆氣道,然後又沒頭沒腦地問道:「你肚子很餓嗎?」
「咦?」她的腦筋一時間轉不過來。
他再問一次,她搖頭。
「那好。」凌聖軒將她橫抱起來,「我剛才買的東西就當午餐吃好了。」
「為什麼?」她沒想那麼多,但雙手已習慣性地環上他頸項。
「因為我決定重拾你對我的信任。」然後,在他吻上她的唇之前他丟下一句:「首先由床上開始——」
之後呢?當然是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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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午,趙子元請了半天假和凌聖軒在一家名為「悠然」的茶坊里共度下午茶時間。
不過他們的氣氛並不像這家茶坊的名字那般悠然自得。
「原來是這樣啊!」在聽過凌聖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清楚后,趙子元的心又是一沉。原來陳素惠真正嫁給柯恩的原因全是柯恩的設計,好可憐的女人!
「你又怎麼知道柯恩的死是藥物造成?」她好奇地問。
「感謝醫院,我後來想到去查柯恩的健康報告,上頭寫著他一切良好,如此一來,就和他心臟衰竭的死因有所衝突。
「如果他的死是人為的,自然有被害者和加害者的關係在,被害者是他,那加害者就只可能是王澋或陳素惠兩人其中的一個,只是,沒想到陳素惠原來是最初的受害者。」這是個讓人覺得心情沉重的事實,「柯恩自以為這樣就能擁有她,卻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酒醉而供出一切,而成了陳素惠犯下錯誤的殺機。」
「那陳素惠為什麼要控告榮昌企業?她不怕被扯出殺人這回事嗎?」趙子元問道。
「她臨死前已經呈精神崩潰的狀態,而如今她已經不在人間,所以這一切的問題永遠都沒有答案了。」
「總之,這是一件讓人心酸的事情。」趙子元為這件事下了結論,「由這點看來,找出真相併不一定是好的,對不對?這讓我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該以找出真相作為一個律師該遵守的職責。」
「我覺得事實真相是該找出來,這樣才能知道這個社會究竟出了多少問題,也才能讓人有所警惕。蒙在鼓裡過日子或許會減少是非,但是也會讓人活得十分盲目。像個白痴似的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我倒寧願讓事實呈現在眼前,清清楚楚。」凌聖軒回道。
「也許吧!」現在她也不確定了。
「你接下來的案子是什麼?民事案件還是刑事案件?」
「是私事。」她笑靨如花,「趁我們大老闆休假,我也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打算出去走走,你呢?」
「你這是邀請嗎?」
「你以為呢?」
說時遲那時快,凌聖軒二話不說地拉起她、丟張大鈔在桌上就往外走。
「你在做什麼!」趙子元跟在後頭跟得好辛苦。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他匆匆說道,生怕她等一下又反悔。
「那我們要去哪兒?」
「除了巴西和這裡,其他隨你挑。」
「日本好不好?」她在他身後小跑步問著。
「當然可以。」
趙子元滿足地笑了。抬起頭,下午的陽光正暖暖地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