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處理完火災瑣事後,倫敘東隨即趕回府中,此刻的他心中完完全全挂念在夏妤身上,要不是昨夜突然下了一場該死的暴雨,將馬廄沖毀,必須由他親自過去審視災情、安排工人修復,他怎捨得留下她一個人在府中,而不多陪伴她、安撫她呢?

帶著思念的心情匆匆回到府中,誰知他前腳甫踏進大門,便見倫忠神色慌張地走到他面前來。

「少爺,不好了!夏姑娘她——」說到這兒倫忠顯得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再說下去。

「她怎麼了?」倫敘東的黑眸中隱含著激動,焦急地問道。

「夏姑娘她走了,只留下這個。」倫忠將「白玉雁墜」交給了倫敘東。

倫敘東顫抖著雙手,接過墜子,心中有如千刀萬刈般令他痛苦不已。「她……她還是……走了。」難道她對他的心意依然無法了解嗎?

「夏姑娘一個人悄悄地走了,小的實在沒有發現,少爺,對不起。」倫忠低聲下氣地道歉。

「我不要聽這種廢話!」倫敘東的情緒甚為激動,痛失所愛的他如瘋狂的野獸一般。「傳令下去!馬上派出所有家丁、馬夫、工人,甚至是花錢請人幫忙,無論如何,就算是要把北京城給翻了,也要把夏妤找到。快點去!快點。」

「知道了,少爺。」倫忠不敢多言,只能趕緊聽命辦事。

望著手中冰冷的「白玉雁墜」,他的心涼了一大截,落寞的神情教人為之悵然不已。

夏妤啊!你究竟在哪裡?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為什麼你依然要走呢?倫敘東的心中不停吶喊著這些迷惑。

「碧雲寺」坐落於北門外的西山上,寺院殿堂依山疊起,院內松柏參天,門前山泉潺潺。

香火鼎盛的碧雲寺中人潮總是絡繹不絕,而漫無目的的夏妤也隨著人潮來到了碧雲寺。

她跪在神壇前喃喃自語,漂亮的眸子因睡眠不足再加上過度悲傷而顯得又紅又腫。

倫敘東,這個名字總能深深地撼動她的靈魂,雖然閉上雙眼,可是他的影像卻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心頭浮現,無論是他那深邃的眸子、豐厚的黑髮、直挺的鼻樑,或是……或是他濕熱的雙唇。

選擇離開他是無可奈何的。即使對他依然眷戀,但她已無法再相信於他。冷嬋兒只是一個借鏡,她怎知今後還會有幾個像冷嬋兒一樣的女子在他們之間出現呢?一次的教訓已足夠讓她心碎不已,她又有多少能耐可以忍受他一次又一次的風流?

與其長痛不如短痛,分開或許對兩人都好。她可以不再受這樣錐心之苦,他也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繼續過日子。

「這位女施主,您當真要留在碧雲寺中修行佛道?」此刻一名慈祥和藹的和尚走至她的身邊輕問。

「是的,大師,我的心意已決,您也不必再多勸我。」夏妤緩緩起身。「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老衲法號明空,是碧雲寺的主持。」明空大師說道。「施主看來一臉哀愁,似乎尚被世俗之事羈絆難捨,老衲還是勸施主打消此念吧!你與佛門並無緣。」

「明空大師,我——」她極欲反駁。

但明空大師卻是釋懷一笑,僅是看了她一眼,彷彿已看穿她的心思也明了她的痛苦所在。「施主,世間的各種情緣因果早已註定,所謂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明來世果,今生做者是。』老衲見你情絲千萬,既無法慧劍斬情絲,何不耐心等候月老安排呢?」明空法師句句禪機地為她開悟。

「可是……」她依然難以釋懷心中所有的疑慮與迷惑。

「大師所言甚是,真是高明,高明。」驀地,夏妤的身後傳來倫敘東一貫傑驚的聲音。

她整個人立即地僵直,只聽到自己怦然的心跳聲,回過身子一看,卻被倫敘東深情的雙眼所震撼。

他真的來了,但即使如此又怎樣呢?他的出現又能改變些什麼?

見著因相思彼此而顯得無言的兩人,明空大師不禁莞爾一笑,為兩人交織一片沉默打開僵局。「哈……看來兩位有著千言萬語欲訴,老衲在此就先向兩位告辭了,願兩位有情之人終成眷屬。」

「謝謝大師。」倫敘東萬般感激這名大師。

「大師——」而夏妤卻喊不停轉身離去的明空大師,她只好單獨再面對倫敘東。不知何故,只要她的眸光一對上他的眼睛,她便覺得手足無措。

「你來這兒做什麼?」她刻意以生氣的口吻來掩飾自己對他的思念。

「來找你。」倫敘東的眼中儘是柔情,並無責怪她私自離開他的意思。「當家僕通報我,你人在碧雲寺時,我便馬不停蹄地趕至此處找你。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教我找到你。」看得出當倫敘東看見她時,是多麼地欣喜若狂。

「跟我回去好嗎?你是我的妻子,這兒不是你該待下的地方。」他伸出手臂去牽她的小手,她卻往後一退,避開他的碰觸。

「我不會跟你走的。」她痛心疾首地凝視著他。「我已不會再相信你的承諾,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他的情緒甚為激動,她還是對他誤會那麼深嗎?「我從未改變過愛著你的心意,自始至終都一樣。」

「騙子!」她睥睨地看著他。「你不是答應過我,再也不去『風月樓』那種地方嗎?結果呢?你做到了嗎?」又提起了她最為心痛之處,也加深了她對他的心灰意冷,不爭氣的淚水已涌至眼眶打轉。

「昨天下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倫敘東也對此事感到懊惱不已。「嬋兒也算是我的朋友,昨天早上她的丫鬟紫嫣告訴我,嬋兒心中已有意屬之人,可是卻因付不出一千兩銀子給秦嬤嬤當作贖身費,必須被強留在『風月樓』中賣藝、賣笑,因此她才求助於我,希望我能為她贖身,好讓她能和意中人長相廝守。」他急忙地解釋。

她怔愣地看著他。「你……你替她贖身,難道不是為了納她為妾?」

「傻瓜,你怎麼會有這般想法呢?」倫敘東苦笑。「除了你之外,我是不會再娶其他女子的,相信我,我之所以幫嬋兒,完全是基於道義立場。畢竟她是我在還沒有遇見你之前的一名知己。」

雖然她很想再相信他一次,但心中卻仍有所存疑。「可是……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偏偏要瞞著我去『風月樓』。」

「我是不知如何啟口,所以才——哎!我承認這是我的疏忽、我的錯,請你別再生我的氣,別再離開我。」倫敘東苦苦地哀求她回到他的身邊。

「我……」她已經在考慮他的建議了,或許她真的誤會了他。

「我不會放棄你,夏妤,我愛你,永永遠遠都不會改變……」他趨向前去,欲給予她一個熱情的吻抱,體驗這次重逢的真實感動。

未料他還沒擁抱到她,她的臉色驟然大變,睨著他身後遠方,諷刺地說:「你的知已還真是知你如己,竟然也不計千里地來到這兒。」

「啊?」倫敘東滿心困惑地往後轉頭一看,差點沒大叫出來。「嬋……嬋兒?」天啊!嬋兒她怎會挑在這種緊要關頭出現呢?他好不容易才費盡唇舌地勸服夏妤要相信他,現在嬋兒一出現,什麼都毀了……

「夏妤,你聽我說,我並不知道她也會在這兒出現啊!」他連忙解釋道。

「不知道?」夏妤根本不相信於他。「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她又不住在幽谷之中,怎麼會在這種深山出現呢?拜託你找理由也找個好一點的。」

「可是我——」倫敘東正要替自己澄清一切之際,身後的冷嬋兒竟冷不防地圈住他的右臂,溫柔地往他肩膀一靠。

「倫公子,人家今天特地來這兒找你,見著人家,怎麼不打聲招呼呢?」嬋兒嗔聲說道。

倫敘東面色發白,奇怪,蟬兒明知他心中所喜愛的女人只有夏妤一人,怎麼還在夏妤面前如此害他呢?莫非她是故意的?

「哼!」但見冷嬋兒對倫敘東的舉動如此親密,夏妤早已火至極點。「你們兩個自己好好聊聊吧!恕不奉陪。」她氣急敗壞地走了,無法再多忍受一秒鐘。

「夏妤——」他想追上去,俱這回冷嬋兒卻死命地抱住他不放,彷彿希望他和夏妤徹底分手,他的心中不禁對冷嬋兒感到一陣心寒……

「原來你根本沒有什麼意中人,說什麼要我為你贖身一事,全都是你和紫嫣設下的圈套。」震驚不已的倫敘東這才發現自己成了別人的利用工具,心中不禁大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倫公子!」嬋兒淚流滿面,一臉可憐兮兮地回答。「嬋兒之所以會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啊!」她的用情之深,難道他不曾感受到嗎?

「為了我?」倫敘東搖頭。「你明知我所愛的是夏妤,卻執意從中破壞,這也算是為了我嗎?」

「嬋兒當然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嬋兒哀傷地解釋。「唉!嬋兒雖寄身於青樓之中,靠著賣笑、賣藝為生,但是嬋兒本來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只因家變慘遭流放,才淪落至花街柳巷之中。在『風月樓』遇見公子,還以為是上天垂憐,誰知公子竟是只聽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教嬋兒情何以堪?」說至此處,冷嬋兒已是悲動至極,哽咽地看著他。

「嬋兒,我一向視你如友,你也是明白的,又何必如此為難自己呢?」倫敘東對她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厭惡。

「難道嬋兒的一片痴情也比不上那夏妤的無情嗎?」她像是自我嘲笑似地一笑。「嬋兒今生今世只想跟隨在公子身邊,好好地伺候著您,即使一輩子也沒有名份,嬋兒亦不在乎,只求公子別離開嬋兒,好嗎?」她滿懷期待地看著倫敘東,多麼渴望他能夠為她點一個頭,只要點一個頭,便心滿意足。

然而倫敘東並未如此,他只是嘆息道:「你回去吧!嬋兒,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他口氣堅決地道。

「倫公子……」嬋兒的心已碎到不能再碎、痛得不能再痛,她凝視著眼前教她愛之無悔的男人,突然——她拔下發上的發簪,簪上尖銳的頂點直指著自己的喉嚨部位。「如果公子不肯接受嬋兒,嬋兒只有一死。」她顫抖地說道。

「你……你在說什麼傻話?還不快放下發簪,不許你這麼傷害你自己。」情急之下,倫敘東只想制止她的衝動,以他對嬋兒的了解,他知道她很有可能真的因他尋死啊!

「不!倫公子——」嬋兒淚眼相對。「我知道自己這麼做是自私的行為,但是我真的深愛著公子,我不能沒有你啊!」

倫敘東聽完她的話,不免生氣。「嬋兒,尋死並不能夠改變任何人的感情,你知道嗎?倘若你放下發簪不再尋死,或許我們仍是好友;倘若你執意以傷害自己的手段,那麼今後我可能連你這個朋友都不想交了。」

嬋兒怔忡地看著他,心情頗為複雜,反覆地省思著倫敘東的勸戒后,她終於放下手中的發簪,不再選擇尋死一途。

簪子落下地面,發出尖銳的響聲,同時也震醒了她的大半理智。

「嬋兒,你快點走吧!為你贖身一事我並不後悔,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不如重新開始生活,我相信你可以過得十分快樂自在。」倫敘東安慰著她。

「謝謝你,倫公子。」嬋兒總算有些釋懷。「嬋兒會考慮的。」

「嗯!那就祝福你了。」倫敘東笑了。

嬋兒微微點頭,今後她又是孤單一個人,連她自己也沒有把握,少了倫敘東作為精神支柱后,她真的能有快樂自在的日子嗎?

她靜靜地仰首凝望眼前的慈藹大佛像,恍如大夢初醒,內心突然一片澄澈光明,她想,這世上一定有個能夠讓她平靜度過餘生的地方吧!

繞過半圓形的迴廊后,夏妤終於遠離了令她感到刺眼的碧雲寺。

「可惡的倫敘東,可惡!可惡!」她嘟嚷著,滿腹委屈無人可泄,實在越想越悶。

說什麼和冷嬋兒只是普通朋友,光看冷嬋兒那種秋波頻送的表情便知事不單純嘛!倫敘東竟敢再次地騙取她的信任,真是太可恨的男人。

這一次她一定要離他遠遠地,教他再也無法找到她,她對他徹底死心了。

正當她走下石階,四周突然出現了四個小頭銳面的男子,個個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不時露出狡猾的笑容,他們呈環形地由四面包圍住她的去路,似乎是沖著她來的。

「姑娘,你就是夏妤吧?」沒想到他們非但圖謀不軌,甚至也已將她調查清楚了。

「哼!」夏妤瞪視著他們。「本姑娘正是夏妤,識相的話勸你們幾個快滾。」

「哈……」她的大話惹得四人笑得捧腹。「沒想到你還真會吹噓啊!」

「是啊!等咱們把你交到孫無忌,孫少爺手中之後,看你還得不得意得起來。」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地警告她。

「孫無忌?」她不禁一驚。「你們幾個是孫無忌的手下?」

「怎麼?怕啦?」他們笑了。「怕了就乖乖地跟咱們走,孫少爺可是很想會一會你。」

「本姑娘沒空。」夏妤早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感到一陣作惡。「好狗不擋路,快點滾開。」她兇悍地朝他們四人一吼。

「有膽量,不愧是個令男人心疼的女子。」其中一個男子笑眯了眼,竟伸出手來想觸碰她白皙粉嫩的臉頰。「小美人,我可比倫敘東溫柔多了。」

「下流!」她狠狠地推開這名男子的「魔爪」。

「嘖……真兇啊!」男人痛得直甩著手。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其他男人見狀,便不客氣地朝她的方向撲去。「今天你不跟我們走也由不得你,哼!」

夏妤滿腹怨氣無處可發,現在四個小混混主動送上門來,她正好可以拿他們出氣。哈……開玩笑,她可是警校畢業的高材生哩!即使不會像武林高手一樣飛天遁地,至少她也懂空手道吧!想對付這幾個小角色應該是綽綽有餘。

只見她大展身手,過肩摔、迴旋踢……全搬上場面,同時也將這四名頭腦簡單、四肢也不大發達的男人教訓得鼻青臉腫,如落花流水一般潰倒在地求饒。

「怎麼?還有誰想找死的呢?」輕鬆利落地解決他們,夏妤不禁得意一笑。

突地,夏妤背後卻感到一陣冰涼,彷彿有人拿著一把刀抵在她的身後。她的笑容一僵,冷汗直冒……

「你大概不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吧?」拿刀抵著她的男人大笑了起來,他早在那伺機多時,就等她自己上鉤。「別想再打什麼歪主意,跟著咱們去見孫少爺吧!」

「哼!」即使不願意,但冰刀已在身後,她若要命豈能不從呢?

她的心中不禁惶恐不安,孫無忌要找她究竟有何目的呢?難不成他還想找倫敘東的麻煩?天啊!她該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下了山,雙腿已疲乏酸痛的冷嬋兒不得不先委屈在一間破廟中休息。趕了一下午的路,還真累煞人啊!

就在她靠著牆壁、閉上雙眼即將入眠之際,突然傅來腳步聲,她連忙睜開疲憊的雙眼,慌慌張張地縮入桌子底下的靠牆內側。

「孫少爺,您要咱們兄弟五人替您把倫敘東的心上人捉到手,您要怎麼答謝咱們啊!」

聽到這些話的同時,陸陸續續地有人跨入廟內,嬋兒連忙探頭窺視,只見來的是那肥腸油肚的孫無忌,及五張生疏面孔,看來又是幾個為了金錢不惜出售尊嚴的小混混,一見到這些地痞齊聚一堂,她不禁嗤之以鼻。

「放心,好處少不了你們的。」身材臃腫不堪的孫無忌撫著自己雙下巴上的短須,笑曰:「等明天一併解決倫敘東之後,一萬兩黃金馬上落入你們的口袋裡。」

孫無忌要殺倫公子!躲在桌底下的嬋兒不禁豎起耳朵,過於吃驚的她急忙掩住自己的嘴,才不至於叫出聲。

「孫少爺要殺倫敘東可有妙計可施?」那五名男子之一間。

「那當然,我已派人送出挑戰信件給他,有了夏妤那美人當人質,諒他也不敢不赴約。」孫無忌堆滿贅肉的臉孔儘是暴戾之氣。「不過,當那小子陷入萬箭穿心的險境之時,我可有得是時間享受他的美嬌娘啊!哈……」

「孫少爺的言下之意是不準備讓倫敘東和夏妤見最後一面嘍?」

「沒錯。明日在依約之處我會安排你們各領五十名弓箭手,從四面八方包圍他的去路,教那狂妄自大的臭小子嘗嘗亂箭穿身的痛苦,哈……而我和他的美人則是舒舒服服地房裡共度春宵啊!哈……」孫無忌笑得嚇人。

桌底下的嬋兒更是聽得一把冷汗,萬箭穿心……天啊!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倫公子去送死,她一定要比這些人提早一步知會倫公子才行。

「是誰在那?」突然五名男子之一似乎發現桌子底下有人,他迅速地彎下身子一探。「原來是個女人啊!」男人一面笑著,一面伸出手臂欲捉住她。

她雖拚命地往裡縮,但哪還有地方好躲,頓時覺得眼前一陣紅、一陣白,沒一會兒便活生生地被那男人揪了出來,將她押至孫無忌面前。

「是你!」一見到她,孫無忌不禁震撼。「你怎麼會在這裡?」

冷嬋兒恐懼地看著他們各個面目猙獰的模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孫無忌眉頭一皺,冷冷地說:「把這賤人給殺了,免得她又去向倫敘東說些什麼對咱們的計劃不利之事,她知道得太多了,該死。」孫無忌毫無半點憐憫。

「不!」冷蟬兒知道自己完蛋了,這些聽命於孫無忌的狗奴才朝她圍攏過來,其中一名男子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用力地往她身上一劃,她的衣服破了,皮膚也割傷,在嗅到血腥味的同時,輕薄的衣裳已垂落至腳邊。

「救人——」她尖叫,她還不能死啊!她若是死了,倫公子的性命安危怎麼辦?「不!救——」

但天並不從人願,一記拳頭重重地捶向她的腹部,讓她還來不及尖叫便暈倒過去。

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她已逐漸失去知覺,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忽然間,烏雲密布,豪雨如飛狂似地傾盆而落,啪啪之聲令人聞之驚心,院子里的花兒早已經不起豪雨的襲擊,被摧殘得香消玉損。

方收到孫無忌的挑戰書,倫敘東憂心忡忡地在大廳里徘徊,坐立難安。他所憂心的並非挑戰書中所載的前赴崖坡一決生死,而是夏妤竟落在那無恥之徒手裡,他大明白孫無忌是一名十足卑鄙的小人,倘若夏妤那樣美麗絕俗的女子被他捉住,豈不是羊入虎口嗎?

一想到這裡他心中的怒火便燃得不可遏抑,恨不得天早點亮,讓他可以趕緊依約前去拯救夏妤,在此之前,老天可得保佑她無事啊!他願拿自己的性命來與她交換,只求她平安。

焦慮摻著不安,不停地衝擊他的心扉,教他連一刻也難以忍耐,只有緊抓著那封挑戰書,來回地在大廳中踱步……

此刻外頭傳來一陣吵雜聲,由遠而近地逐漸接近大廳,沒一會兒,只見倫忠、倫仁扶進一名全身濕漉漉、渾身是血的女子,氣息已虛弱不堪的女子勉強仰首看著倫敘東,即使她那張姣好的容貌已慘遭毀容,但那雙深情脈脈的眼眸依是令他再熟悉也不過……

「嬋……嬋兒?」倫敘東激動地向前扶住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一身傷血,究竟是何人忍心對一名纖弱女子下如此毒手呢?既毀去她的容貌又何苦欲奪她的性命?

「倫……倫……」嬋兒甚是虛弱地倒入他的懷中,未止的鮮血迅速染紅倫敘東的長袍,她微啟櫻唇,孱弱地斷斷續續說道:「倫……公子,嬋兒……很高興能死……在你的懷中……嬋兒……」

「你別再說話了!我馬上替你請大夫,你不會有事的。」倫敘東阻止她再勉強說話。

「不!」嬋兒虛弱地按住他的手背,輕輕地含笑搖首。「不用……白費心思,嬋兒自知……已經藥石罔然……倫公子,臨死之前……嬋兒有一事一定……要告知你……」嬋兒的臉色更加雪白,但眼中儘是無悔的柔情。

「什麼事,你說。」倫敘東強哽著悲痛問著。

「夏姑娘她……人在孫家之中,明日……崖坡一戰萬不可去……孫無忌使詐欲要……公子死於亂箭之下……公子千萬……別去。」嬋兒的聲音越來越為細碎薄弱,表情也越來越為痛苦。

「嬋兒,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一番好意。」倫敘東知曉嬋兒乃是因為他而身受重傷后,內疚不已,他既恨孫無忌的殘忍也恨自己沒能護送她下山,才鑄成這般悲劇。「嬋兒,你別動,別怕,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大夫馬上就到,你再撐一下。」他見懷中的嬋兒已漸感眼皮沉重,連忙為她打氣。

「好……冷……嬋兒好冷……」嬋兒已顯得語無倫次,全身一陣冰寒。

「不冷,不冷。」他連忙叫倫忠拿了毛毯包住她的身子,再緊緊地擁住她,她對他情深義重,他怎能輕易放棄一絲可以救活她的希望呢?「我陪著你,你一定要熬下去,嬋兒。」即使這麼說,他依然感覺到她的生命逐漸流失。

「倫公子……嬋兒謝謝你……謝謝你為嬋兒贖身……讓嬋兒在死後能當一個……清清白白的鬼魂……今生今世與公子無緣,但……但願來世能與公子再……再……」話未及說完,只見她身子一癱,雙眼一合,帶著滿足而幸福的笑容死去。這一生她僅僅愛過倫敘東一個人,臨終之前仍能在他的懷中靜靜地死去,她已覺得足夠了。

「不!嬋兒,你不可以死!不!」情緒大為激動的倫敘東抱著她呼喊,然而她已不再有所反應。緊緊地擁住她,他的喉頭像是被卡住了一樣。竟叫不出聲,然而不久之後,一陣微細的哽咽慢慢地由他喉間發出,一個傷心至深的男兒哀嚎,不禁令所有人不覺地為之動容。

「救命啊——」

孫無忌的房中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尖叫。

「小美人,你別喊了,再怎麼喊也是白費力氣。」拜託,這裡可是他的家、他的地盤耶!誰敢向天借膽來破壞他的「好事」呢?「你放心,我會溫柔地對待你,你說好不好啊?」孫無忌扯動嘴角的肥肉,色迷迷地笑了起來,細小的眼眸滿意地勾視著夏妤。

「你這隻會用兩條腿走路的死肥豬,我警告你,少碰本姑娘。」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她真氣自己沒把手槍帶在身旁,要不然肯定在他的腦袋上開幾個大洞,讓他連自己怎麼死的都莫名其妙。

「姑娘家講話別這麼惡毒,尤其是像你這麼美麗的姑娘。」孫無忌依然臉帶笑意地勸哄她。「跟著我孫無忌過日子有什麼不愜意的,我包準你當了我的十四姨太后,這輩子不愁吃不愁穿。」

「十四姨太?」哇噻!這表示這條死肥豬已經娶了「十三」個老婆嘍!既然他已有那麼多「大某細姨」,那麼還上酒樓尋歡做什麼?看來倫敘東的表現比他好多了。

「是啊!十四姨太。」孫無忌笑了。「你的意下如何呢?」其實根本由不得她說「不」,今天他是非得要讓倫敘東戴上這頂綠帽不可。

「開玩笑。」夏妤睥睨地一笑。「就憑你也想娶我?難道你不怕倫敘東殺了你?」本以為拿倫敘東要脅服是一張炙手王牌。

未料聽完她的一番話,孫無忌竟然兩手插腰,像個山霸似地狂笑起來。「哈……哈……」

被他的笑聲震得耳鳴,她厭煩地吼道:「死肥豬,你笑什麼笑!」

「哈……,我是笑你一派天真。」話既出,他似乎已承認他的綽號是「死肥豬」了。「你大概不知道倫敘東為了救你,此時此刻已前往崖坡接受我的挑戰了吧?哈……為了迎接他這麼一名至情至性的鐵漢子,我特別安排了數百名弓箭手等他前去赴約呢!」孫無忌暴戾地大笑。「哈……只要他踏上崖坡一步,萬箭齊發,包他死無全屍。」

「你這隻陰毒的肥豬,你……」夏妤的心情比方才更加緊張,一聽到倫敘東可能為了救她而死於萬箭之下,她的心有如刀割般難受。她兇狠地瞪著孫無忌,彷彿欲為倫敘東報仇。

「任你批評,反正他——」孫無忌奸黠地說。「死定了,他必死無疑。」

話猶在耳際環繞,倏地房門卻被猛然踢開。

「誰說我必死無疑。」倫敘東竟出現在房門口,憤怒的目光緊揪著孫無忌,眼底像是燃起兩道熊熊之火,令人懼然。「該死的人是你——孫無忌。」

「倫……倫敘東?」孫無忌一見到宿敵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他猶如見到鬼一般震驚,渾身發著冷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去……去崖坡應戰了嗎?」此刻的孫無忌既疑惑也惶恐,家中所有可動用的人手皆已充當弓箭手,至崖坡對付倫敘東,這個難纏的傢伙卻偏偏出人意料之外地在他家中出現,那……那他豈不是完蛋了,教他一個人赤手空拳地對付倫敘東,簡直比登天還難嘛!

「敘東——」被孫無忌捆綁住雙手、雙腳的夏妤,不禁激動地看著倫敘東,她的心中滿是對上蒼的感激,謝天謝地,他平安無事。

聽見她的叫喚,倫敘東對她更是心憐不已。「夏妤,你放心,我會替你收拾這個混帳東西,也好替蟬兒報仇,不教她冤死九泉之下。」他恨之入骨地瞪視孫無忌,凌厲的眼神直逼得膽小的孫無忌踉蹌後退……

「嬋兒為了把你所有的陰謀詭計拆穿,不惜捨命。今日我若是不殺你,怎對得起死去的嬋兒?」倫敘東滿腔憤怒蓄勢待發。

冷嬋兒她……死了!夏妤不可置信地思忖這個問題,冷嬋兒為了拆穿孫無忌的一切陰謀已犧牲了嗎?但見倫敘東激動的情緒,她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雖她並不喜歡冷嬋兒對倫敘東的痴心,但為所愛犧牲的勇氣卻令她由衷佩服,甚至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只可惜她已去世,一切多言只是罔然。

被逼退至死角,已無路可逃的孫無忌,有如狗急跳牆似地朝著倫敘東猛然揮拳。「你不要以為我讓你是因為怕你!」

「哼!」倫敘東絲毫不把他的咆哮當成一回事,反而屈膝給予他一記重擊,再補上一記右勾拳。「這一拳是為我自己教訓你的。」

「可惡!」孫無忌拭去嘴角的血絲,直起腰再反擊。

「你找死!」倫敘東卯足全力地再揮上一拳,此拳力道之猛,彷彿他的恨與怒全爆發在這一拳上。「這一拳是為夏妤打的。」他又說。

孫無忌的一隻眼睛立即瘀青腫大,眼皮完全無法掀動,全身是傷的他掙扎爬起,意識卻已逐漸模糊不清……

但倫敘東的拳勢並未因此罷休,他冰冷地對孫無忌說道:「這一拳是為死去的嬋兒打的!」話完,有如石破天驚的一記拳勁已奉送給他,握拳時,似乎連骨頭碰撞時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中拳的孫無忌也隨著口吐而出的鮮血當場昏厥過去——

在連續的瘋狂密集攻擊之下,孫無忌早已不支倒地,倫敘東卻不願輕易放過對方,欲再追加上一拳致命之擊。

「住手!敘東。」在旁觀戰卻直冒冷汗的夏妤連忙制止倫敘東一時衝動。「你不能殺他。」

「他該死!」倫敘東恨恨地說。

「他是該死,但不應該由你決定他的生死啊!如今他已受到教訓也將接受國法制裁,你又何必親自動手殺他呢?」夏妤曉以利害地說。「為了這種人渣而背負上殺人之罪,這麼做值得嗎?再說你若因此吃罪,那我該怎麼辦?難道你又想對我食言,教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

「我——」他終於逐漸地尋回理智。「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所以才——」懊惱自己險些因衝動而鑄成大錯的他,連忙走至床榻前,為她解開困住四肢的麻繩。

「那混帳沒有傷害你吧?你有沒有受傷?疼嗎?」倫敘東心疼地問,對她的深切關心流露無遺。

「敘東,我沒事,我很好。」她含笑地說。

「真的。」對她的在乎遠勝於自己,他自然無法輕鬆放心。「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當我收到那混蛋的挑戰書時,一想到你落入這種無恥之徒的手中,我的心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急,恨不得立刻把你救回來。」

「敘東——」感動的熱淚迅速涌了上來,讓她的視線一片模糊,一股甜蜜的暖流緊緊地攫住她的心,她圈住他的頸項,貼進他的懷裡。「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太任性、太無知才害得你為我險些喪命,也害了冷嬋兒她——」行語至此,她已因深自內疚而說不出話來,只能仰首凝視著他,千言萬語盡在無言的眼底蕩漾。

倫敘東展開溫柔的雙臂緊緊地擁住她,他俯下頭以濕潤柔軟的雙唇掃過她的額頭,沿著面頰吻去她的淚水,然後吻上她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唇瓣……即使這兒是孫無忌的寢室,他依然感受到自己心中強烈地興起對她的渴望。

望著她美麗清秀的臉蛋,他不禁輕聲低語:「我是如此深愛著你,若失去了你,那往後的每個日子對我而言,都將如凌遲般的痛苦。」他深情地問道:「你聽清楚了嗎?夏妤,再也不要輕言離開,不要對我的真心有所懷疑,好嗎?」

「不會了。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會了。」他的一番話深深地打動她的心,教她心甘情願地留在他的身邊一生一世。

不知何時,那塊象徵倫家媳婦的「白玉雁墜」再度掛回她的胸前,墜上所刻的一對鴻雁彷彿口銜上天捎來的祝福,隨著他倆深深的笑意而濃得化不開。

瓦剌國原是蒙古北還后所建的北元一分支部族,位於臚朐河與禿拉河之間。

明成祖永樂三年,為緩和邊境軍事的緊張氣氛,特由宮中挑選一名美人許配與瓦剌國新任國王昭沙岳為妻。事關兩國邦交問題,即使昭沙岳心中有千千萬萬個不願意,卻也無法婉拒回絕,只能為這名宮中美女舉行一個風光盛大的婚禮,好向明朝使者顯示瓦剌國的友好之意。

如今夜入更深,酒意半濃,賓客亦各自退席返回,昭沙岳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他的新房,穿著中原鳳袍的新娘子正面向暗壁,嬌羞憐人般地等候著他。

他不禁嘆了口氣,殊不知這名中原女子是否也是心甘情願地嫁入瓦剌,抑或是同他一樣有著無法抗拒的委屈……

他這才在暗忖心事,耳邊卻傳來新娘子嬌滴滴的呼喚。「相公,人家可是等你等了好久了,你還在那猶豫些什麼呢?快為我把頭巾掀了,咱們好喝交杯酒啊!」沒想到這新娘子比他還心急,頻頻地催促著他。

「噢!」沒辦法,畢竟兩人已正式成親,她已算是他昭沙岳的妻子,他又怎忍心拒絕她呢?只好拿起巾杖,徐徐地走向新娘子所坐的床榻前,悉心地為她掀起了掩面的頭巾。

頭巾一掀起,巾布隨勢飄落在地的那一剎那,只見新娘子突然從衣袖中抽出一把銳利的匕首,毫不客氣地抵在昭沙岳的頸前。

刀柄的冰涼驚醒了他一身的酒意,他猛然看了這名刺客新娘子一眼,卻因大過驚訝而說不出話。

新娘子看見他之後,似乎也十分震撼。

「昭沙岳!」

「杜姑娘——」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出彼此的稱呼,顯得十分訝異。

「你是杜,杜姑娘吧?」昭沙岳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昭沙岳,天啊!你怎麼會是瓦剌國的國王呢?」她頗感不可思議,像他這樣溫文儒雅的男人,一點兒也不像是這種番邦的番王啊!

「我的確是這兒的國王,因我父王在前些日子過世了,因此由我順位登基。」昭沙岳好奇地間:「杜姑娘,那你呢!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這樣落魄,是嗎?」她惆悵地將匕首往地上一丟,既然已知她的新郎是自己人,那麼匕首便不需要了。

「不,杜姑娘,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昭沙岳連忙向她解釋。「我只是覺得相當意外,你怎麼會在瓦剌國出現,而且還變成了我的新娘子?」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還真教人無法相信。

「唉,」杜百般無聊地往床榻上一坐,頗帶怨氣地說:「還不是那姓朱像豬的瞎眼皇帝,竟不選我為妃為後,偏偏指派我來這種地方聯婚,真沒眼光。」把一肚子怨怒一吐而空,感覺舒服多了。

「可是你又怎會想刺殺我呢?」昭沙岳迷惑地看著她。「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你是這裡的國王嘛,」杜緬腆地笑笑。「我以為番邦的番王一定是肥腸滿肚,一臉胳腮胡,一想到自己要委身於那種鬼模樣的男人手準備了匕首打算潛逃離開。」「那——現在呢?」昭沙岳的眼中似乎浮現一抹笑意,言下之意也好似想推敲她此時此刻的心意。「現在?」杜安心地說:「既然你是瓦剌國的國王,我也不必再擔心嘍!只是仔細想想,咱們這次的『聯姻』還真有些無趣哩!」

「無趣?」他並不這麼認為啊!」「本來就無趣。」她又說。「你想想,你所喜歡的人是夏妤又不是我,而我本以為自己可以當上後宮王妃竟無法如願以償,這種陰錯陽差的婚姻,實在有些可笑,不是嗎?」

聽她這麼一說,他非但不完全認同,反而顯得焦心。「可是……可是你和我已經拜堂成親了。」

「唉——那只是個儀式罷了,算什麼呢?」她並不知昭沙岳別有心事。「我們別勉強在一起。」

「可是大明使者若是來瓦剌探望咱們,卻沒有見到你,那……」

「這個你不用擔心嘛!」杜盡替他出餿主意,一點兒也不知道昭沙岳的憂心。「你可以跟他們說我紅顏薄命死啦!或是失蹤了,反正說什麼理由都行,一定搪塞得過去。」

「可是我——」昭沙岳欲再挽留她。

「哎喲!又有什麼好可是的呢?你煩不煩啊?」杜被他的東一句「可是」西一句「但是」弄得頭痛心煩,連脾氣也大了。

事到如今,一向不擅言辭的昭沙岳也別無選擇,只有深深地吸了口氣,以最誠懇、最溫柔的口吻對她說:「可是我是真的想娶你為妻,即使你沒有機會成為明宮中的妃子,卻是我瓦剌國的王后啊!讓我來照顧你一輩子,好不好?」

「什麼?」她的杏眼圓瞪,面對他深情的目光,她竟感到手足無措,只能怔愣地看著昭沙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是認真的,君無戲言。」昭沙岳猛點著頭。

「你的心裡不是始終惦記著夏妤嗎?」杜昱酸酸地問。

「我與夏姑娘分開幾近一年,再說她已為人妻,我豈能有非分之想。倒是你與我有緣再重逢,乃是天作之合,何不珍惜如此難得的情緣呢?」昭沙岳試圖向她表達自己內心真正看法。

「你……你是在開我的玩笑嗎?」杜受寵若驚,雖然她早在與他初識之時,便對他的正直作風與文質彬彬所吸引,但自認一生孤單薄命的她,從不敢奢望自己能有機會覓得良人。如今令她崇拜的昭沙岳竟在她的眼前出現,並向她表示愛意?這……這一切怎跟作夢一樣呢?

「我絕對不把婚姻大事當成兒戲。老實說,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名特別女子。」

「我特別?不會吧!」她指著自己的鼻子,苦笑地說道。「你知道嗎?在進宮之前,我可是一名女賊那!而我這一輩子所學的除了偷啦、搶啦,其餘的一概不會,像我這樣『特別』的女子,你真的喜歡?」

「喜歡,我喜歡。」他不假思索地表達自己的真心話。「我喜歡的是你的率真,你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個性。而且我相信你的本性善良,之所以淪落為女賊必定是情有可原。」

「這……」聽完他的一番話,暖暖的幸福洋溢在她的心底。平生第一次有人這麼讚賞她、體貼她,以前和她師父在一起生活,師父不是罵她笨手笨腳就是說她八字差又帶掃把,才害得師父不能財運大發特發。昔日被師父訓得自尊掃地,而今有昭沙岳的關懷照顧,她不禁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見她久久未能有反應,昭沙岳誤以為是她欲拒絕他的一片心意,於是說道:「如果……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留在我的身邊,當我的妻子,那麼我也不會強迫你,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吧!」

「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杜緊張地將他拉至自己的身旁坐著,相當認真地問:「你若是把我趕走了,叫我今後一個人怎麼辦?」她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將臉蛋靠在他的胸口上,輕語:「以後我可是跟定你嘍!」

昭沙岳緬腆一笑,但態度誠摯地說:「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

「只有一輩子嗎?」她像個貪得無厭的女子,賴在他的懷中撒嬌問道:「你說,下輩子你還會不會一樣地照顧我?」

木訥的昭沙岳卻緊蹙著眉頭回答:「我不曉得來世還能不能見到你啊!」他不敢對沒把握的事隨便保證。

「喂——」杜板著臉孔,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名獃頭鵝,不禁抱怨:「你真是不懂得『浪漫』耶!」

「『浪……漫』?什麼是『浪漫』?」他哪裡會懂得這種百年後的新名詞。

「你——」杜原是要對他發火,但靈機一動倒是有些生硬地自他耳垂下吻至頸項,然後低聲輕語地說:「『浪漫』就是這個。」

昭沙岳先是呆若木雞,隨後感到心中一陣酥麻,一股來勢洶洶的濃意將之淹沒,他立刻攫住她的雙肩,幾近瘋狂地吻著她的眼、她的臉以及她的唇,甚至——

今宵月光撩人,旖旎春色動人,所有的濃情蜜意便在杜細碎呼吸的當口,燃到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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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壞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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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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