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邱女士本想在日本再多逍遙幾天,誰知道忽然傳來大女兒昏倒住院的消息,把她嚇得不輕,趕忙連夜搭飛機返回,不敢再流連忘返。
據說,女兒是在與男朋友談分手的時候昏倒的。她知道女兒一向溫柔善良,所以責任肯定在男方身上。
一直以來,她都只知道予婷在談戀愛,男方卻從來沒有前來正式拜訪過她。這使得她心中對此人早有芥蒂,這下好了,終於有機會好好教訓他了。
匆匆來到醫院,根據小桐的指認,她很快就看到那個欠揍的傢伙了。
嗯,她不得不承認,這小子長得很出色,不過就太……不注重儀錶了吧?
只見他此刻坐在走廊上,一身衣衫似乎幾天未換,滿臉胡碴,頭髮凌亂,神色頹廢,活像一個流浪漢。
予婷從小隻喜歡童話中風度翩翩的王子,怎麼會忽然轉了性,挑中這樣的男人?難道是被這傢伙騙到手的?
邱女士怪只怪自己把女兒教得太乖,到頭來抵擋不住外界的險惡。
「喂!」她一氣之下,凶神惡煞地踱到對方面前,指著他鼻子喝道:「你,給我過來!我有話要說。」
「是伯母嗎?」裴嘉烈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很快就猜到了她的身分,「小桐說您今天會回來……」
「不許叫我伯母!這個稱呼是我准女婿才能叫的。」邱女士趾高氣揚,「你稱我董太太就可以了。」
「董太太……」他在她在面前不敢囂張,低頭屈服。
「我問你,小婷是怎麼昏倒的?」她單刀直入地問。
「她是在一間咖啡店裡昏倒的……」
「什麼?你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氣得她昏倒,哼,算你行!」
「我承認,是我的錯……」他一副後悔的樣子,「當時我太激動了……」
「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分手的事……」
「你這個王八蛋,我女兒有什麼不好?你居然要跟她分手?」邱女士險些跳起來把對方暴打一頓。
「伯母……董太太……不是我要分手,是小婷要分手。」他解釋道。
「我女兒會主動提出分手?」邱女士只覺得不可思議,「她從小害羞靦觍,就算是天大為難的事,她都會盡最大努力不拒絕別人。你這個王八蛋,肯定是你幹了什麼過分的勾當,惹得她傷心到極點,否則分手這種難以啟齒的事,她怎麼會主動提出來?說,到底你幹了什麼?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我自始至終只有小婷一個女朋友……」裴嘉烈百口莫辯,「真的,我可以發誓。」
「難道我女兒患上了絕症,不想拖累你?」邱女士皺起眉,「你這小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講清楚!」
「實際上,是小婷對以前的男朋友舊情難忘,所以──」
「不可能。」她揮手打斷他,「我女兒不是那種藕斷絲連的人,這一點她跟我最像。」
「有小桐在,想一刀兩斷恐怕也困難。」
先前他拒不相信報紙上的傳言,但待到予婷親口承認,而且告訴他小桐的父親就是他大哥的時候……一切堅強的意志瞬間被摧毀了。
「你說什麼?」邱女士不解。
「伯母,」裴嘉烈微微嘆息,「事到如今,您就不要再替她隱瞞了。」
「我隱瞞什麼了?」
「聽說,您花錢讓小婷去做了那種手術……」
「什麼手術?」邱女士一頭霧水。
「就是那種能讓女人重新變回女孩子的手術。」
「你是說……」邱女士恍然大悟,頓時氣憤填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這個王八蛋,你怎麼可以這樣詆毀我女兒?你吃了東西不想付帳,也不要說這種話呀,好像我們家是掛羊頭賣狗肉似的!」
「這是小婷親口對我說的,我也不希望是真的……」他沒有反抗,身體像一個巨大的空洞,早已喪失了元氣。
「我女兒親口對你說的?」邱女士也迷惑了,「這丫頭難道還真有事瞞著我?那麼她說過以前的男朋友是誰嗎?」
「是小桐的父親。」
「小、小桐的父親?」她聞言驚聲尖叫起來。
「伯母,小桐難道不是予婷的女兒嗎?」裴嘉烈苦笑,「這個秘密您打算再幫她瞞多久?」
「小桐是予婷的女兒?」邱女士整個人都僵了,「誰……誰說的?」
「予婷親口告訴我的,總不會是假的吧?」
邱女士沉默半晌,忽然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這個死丫頭!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伯母,其實事情被揭穿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可以名正言順認回自己的女兒,跟孩子的爸爸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我總算明白了,」邱女士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說話,拍了拍裴嘉烈的肩,她轉念一想,饒有深意地問:「小子,我問你,事到如今,你還願不願意娶我女兒?」
「伯母,我就算願意娶她,她也不肯嫁我了。」他滿臉絕望。
「你就只說願不願意吧!」
「願意。」他沉默了一陣,堅定地吐出這兩個字。
「好!」邱女士頓時樂開了花,「小子,你放心好了,那丫頭我會幫你好好教訓她的。」
「伯母,」他眉心一蹙,「不要責怪小婷,這一切……」
「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哼哼,我還以為自己生了一個老實笨拙的女兒,這輩子都可以放心,誰知道她搞起鬼來連我都望塵莫及,真是氣死我了!年輕人,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怎麼忽然想起問他的名字了?「裴嘉烈。」
「裴……這個名字好熟哦,」邱女士思索,「怎麼跟天行集團的總裁只差一個字?」
「呵,」他只得苦笑承認,「伯母,他是我大哥。」
「你就是天行集團的二公子?」邱女士一張嘴驚愕得怎麼也闔不攏,「你怎麼這副又臟又臭的模樣?」
「這些天都待在醫院裡,不知道小婷的身體怎麼樣了,一直不敢離開……」他有點不好意思。
「天啊,好痴情哦!我女兒碰上了像你這樣的人,居然不知珍惜,還提出要分手?」
呃?剛才還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為何忽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讚賞起他來了?
「伯母,既然您來了,有人照顧小婷,我就先回去了……」
「不,不許走!」她大力攔住他。
「伯母?」裴嘉烈露出詫異的眼神。
「裴公子,如果你還在介意什麼私生女的事,那你就可以省省了,」邱女士笑嘻嘻地討好道:「實話告訴你吧,小桐的的確確是我親生的女兒,你被予婷那丫頭給騙了。」
「怎麼可能?」一道閃電雷鳴劃過他的腦海,把他震住了,「予婷明明親口對我說……」
「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撒那個彌天大謊,但我知道撒謊的時候心裡也一定不好受,」邱女士拍拍他的肩,「裴公子,你是不是還在懷疑,覺得四十六歲的老太婆生小孩子是不可能的事?」
「呃……」這的確太不可思議了,很難讓人不懷疑。
「但在醫學上,不可否認有這種可能,對吧?」
「可在現實中的確很少見……」
「但我們家恰巧就碰上了,一開始我也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有點為老不尊,不過予婷說,小桐是上天賜給我們家的禮物,打掉她太可惜了,所以我就厚著臉皮把她生下來了。裴公子,你現在大可不必擔心小桐的父親會跟你搶女朋友了,呵呵,因為我會管住自己的老公的。」
未來丈母娘的這一番話,真是石破天驚,叫他又驚又喜,哭笑不得。
她作了個惡夢,醒來時熱汗涔涔,想放聲大叫,喉嚨卻像堵住了似的,什麼也叫不出來。
「小婷,怎麼了?」
有人在耳邊輕輕喚她的名字,用冰鎮的毛巾擦拭她的額前,體貼溫存的。
視線漸漸清晰,邱予婷看到了坐在床前的男子,看到了那張她捨不得的俊顏。
「你怎麼還在這兒?」她虛弱地問。
已經躺在醫院兩三天了,她以為,他早已轉身而去。
此刻,他的頭髮凌亂、胡碴叢生的模樣讓她好吃驚,不過,他卻在對她微笑,雙目炯炯的。
「我走了,誰來照顧你?」他反問。
「當然……當然有嘉德照顧我。」
「還想騙我?」裴嘉烈沒有生氣,只是颳了刮她的鼻子,「小心謊話說多了,會變成豬鼻子。」
「你……」邱予婷怔愣,「什麼……什麼謊話?」
「你說的謊話呀!」
「我哪有!」她抵死不承認。
「伯母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不要再裝了,小桐明明就是你親妹妹。」他嘆了口氣,彷彿對待一個無可奈何的頑童。
「我媽媽她……她回來了?」待在日本樂不思蜀的董太太,怎麼忽然跑回來了?破壞了她的完美計劃。
「聽說是小桐打電話告訴她你住院了,所以她就焦急地趕回來了。
「為什麼要騙我?」他捧起她的臉龐,讓她不得不面對他,「還撒了個那個荒唐的彌天大謊!」
「我只是……」她垂眸,「只是想找個理由跟你分手而已。」
「找個理由跟我分手?」他挑挑眉,「意思就是說,其實你跟我分手並沒有充足的理由,對不對?否則為什麼要『找』?
「不要告訴我是因為你不愛我了,」他斷定道,「你現在的臉好紅,你的心跳得好快──我觸碰你的時候,你不是沒有感覺的。」
「我……」她咬著嘴唇,豆大的淚珠霎時滴落下來。
「到底是為了什麼?」裴嘉烈擁她入懷,像哄一個孩子似的拍著她的背,「難道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比如說患了癌症?」
她不禁被他逗得忍俊不住,但心中的難過仍梗塞著心口,又酸又疼,「我……我只是不想跟嘉德的弟弟談戀愛。」
「你知道了?」他一驚。
「我早就知道了。」
「呵呵,糟糕,本想主動坦白,卻被你先一步識破了,」他戲謔道,「看來想求得你的原諒不會容易了。」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想跟你分手,並不是因為生你的氣。」她正色凝視他。
「那麼你是怕我這個說謊成性的人會騙你?」
「我知道你對我很真心。」邱予婷低頭輕輕道。
「那還有什麼問題?」他一把摟她入懷,「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為什麼?」
「因為……你是嘉德的弟弟。」
「該死!又是這個爛理由!」他罵,「我聽不懂。」
「嘉烈,你懂的,」她輕輕地撫摸他的臉,「你仔細想想,就會懂了。這個理由看似一個,其實包含了很多很多阻礙……我現在還沒有辦法無視這些阻礙。」
「我不管!我不管!」他像小孩那樣耍賴,抱著她不放,「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嘉烈,求你了……」她偎著他的胸口,沙啞地說:「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笑容,我再也不想回憶起從前的事,再也不想跟你們裴家發生什麼關係了……如果你想讓我快樂,就放過我吧。」
她求他,相愛以來第一次鄭重地求他……居然是為了要他跟她分手?
呵呵,真是諷刺。
難道,他們的愛情真是一個負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雖然她是他大哥的女朋友,雖然她一開始離他那樣遙遠,需要他跋山涉水地追求,但他從沒有想過要放手……不料,這執著的愛情居然害了她?
「嘉烈,你……你怎麼了?」她看他定定的沒有言語,擔心地問。
「沒什麼,」過了好久,他才澀澀笑道:「我看那束花好像有點枯萎,得在瓶子里加些水才行……你等我一下。」
裴嘉烈急匆匆地抓起那隻玻璃瓶子,衝進洗手間。
再慢一點,就怕自己真會掉淚來……呵,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這說明他對她的愛,比他想像中的可能多得多,多到深不見底。
既然他愛她,有什麼不能答應她的呢?既然不能給她快樂,就應該放開手,讓她自己找回自己的快樂,不要再繼續束縛她。
可他就是這樣捨不得,一想到「分手」二字,就心痛如絞。
他狠狠地咬著唇,對著嘩嘩的水聲和即將枯萎的玫瑰,好似自己哭不出來的淚水,嘩嘩地落下來。
已經好久沒回家了,自從與她相愛,日日在那棟小公寓里出雙入對,這座宅子對他而言,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沒想到,又回到了這兒。庭院的花草沒有變,宅子卻變得異常寂靜,似乎連風的聲音都可以聽得見。
裴嘉烈頹廢地坐在台階上,微眯雙眼,感受夕陽一寸一寸從樹梢上落下,光輝漸失。
忽然,他聽見一陣腳步聲輕輕傳來,直到貼近他的身旁,聲音才戛然停止。
「誰?」
他猛地一睜眼,看見大哥正俯視著他微笑。
「你總算回家了。」裴嘉德說。
「像我們這種娶不到老婆的人,除了家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他輕哼。
「喂,不要把失戀的怨氣撒在大哥的頭上呀,」裴嘉德莞爾,「我跟予婷其實什麼關係都沒有。」
「這句話你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那天要幫著她來騙我?為什麼還要叫報社登那種新聞?」
當他僱用的私家偵探回報,報紙上造謠生事的罪魁禍首,就是邱予婷和他最敬愛的大哥時,他幾乎氣得要吐血。
「為了白純,如果不答應予婷,她就不會見白純。」
「哼,大哥,你真是為了一個女人六親不認呀!」
「彼此彼此,」裴嘉德指了指自己青青紫紫的臉頰,「為了一個女人,你差點把自己的親大哥打得毀容。」
裴嘉烈賭氣地扭過頭,不看自己的「傑作」。
「喂,你氣也氣夠了,打也打夠了,明天回公司上班吧,」裴嘉德也像他一樣坐到台階上,「那幫元老答應保留你的職位。」
「我倒是想辭職。」
「怎麼?」裴嘉德微微一怔,「想出去自己闖天下?」
「天行是一棵不必再澆灌的大樹,有大哥你在那邊看著就夠了,」裴嘉烈嘆一口氣,「我出去也並非想建功立業,只想找一件能累死我的事情做,讓我可以不必每日胡思亂想。」
「怎麼?你真的打算把予婷忘記?」
他淡淡一笑,並不回答,只說:「大哥,如果你願意,可以撥一間小公司到我名下嗎?」
「你要哪間?」
「綠茗廣告。」
「綠茗?」裴嘉德先是一陣詫異,隨後便明白了。指定要綠茗,只因為綠茗旗下有一個著名的模特兒吧?
他其實根本不必替這個詭計多端的弟弟擔心,因為這個弟弟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有恆心。
他是不是已經搬走了?
他的門縫裡再也沒有光線射出,他的房間里再也聽不到吵鬧的音樂,雖然交了一年的房租,但邱予婷感覺,他已經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甚至,他都沒有打電話給她。
這樣算是無言地分手了嗎?
一想到這裡,心像是被挖去了一塊,身體沉浸在巨大的疼痛里,輕飄飄的,氣若遊絲。但這一切都是她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幸好公司昨天宣布,要派到她巴黎的模特兒學校做一個短期的進修,順便再拍一組廣告。機會從天而降,讓她可以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這天,收拾好箱子,她忽然想起還有一些小東西要買,便閑逛下樓去。
「予婷──」
恍惚中,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喚她。隔著車水馬龍,她發現有人正站在街的對角望著她。
嘉烈?
真的是他嗎?抑或只是她白日的夢幻?
他對她笑了笑,緩緩走到她的面前,日光下移動的影子證明了自己並非她的幻覺。
「嘉烈,你怎麼在這兒?」她獃獃地問。
「聽說你要去巴黎了,是嗎?」他的聲音輕如風。
「誰告訴你的?」邱予婷微微吃驚。
「還有誰,當然是小桐打電話告訴我的啦。」
「那個小鬼……」她也不由得笑了,「比狗仔隊還要討厭。」
「你就要去巴黎了,我安插在你身邊這隻狗仔以後也沒有用了。」他的眉尖若蹙,隱隱地嘆息一聲。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獃獃地愣在那裡。
「不要這麼緊張,」他忽然又恢復笑顏,「我不是想勸你留下,我只不過……來跟你告別而已。」
告別?她寧可他不來,這樣的場面只會讓她傷心……可她又似乎盼著他來,來見臨行前的最後一面。
「來,我們一起走走吧。」他大方地朝她伸出一隻手。
猶豫了分刻,她的掌心很自然地與他的交疊在一起,從前逛街時就很喜歡這樣牽著他,現在也改不了這個習慣。
「喂,我們來玩一個推理遊戲,好不好?」他看她尷尬地沉默,便笑嘻嘻地提議。
「怎麼玩?」
「我提問,你來回答。」他打了個響指,「比如,今天你在這裡遇到我的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偶遇,二是我故意在這裡等你。你猜猜是哪一個?」
「我怎麼知道呀!」她裝傻。
「很簡單呀,我家離這裡好遠,平時辦事也不可能路過這裡,所以我們不可能是偶遇。剩下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我專門來這兒等你。你看到我神情憔悴,盯著你看的時候目光深情,呵呵,就證明雖然我嘴上說來跟你告別,可實際上是因為我太想念你了……忍不住想見你。」
「嘉烈……」這番表白如此別出心裁,讓她有一種落淚的衝動。
「所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與她一樣強顏歡笑,「你剛才見到我的時候,不應該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寵愛地刮刮她的鼻子,利用最後的機會,「非禮」她一下。
「哦,原來推理遊戲是這樣玩的,」她淺笑,「我懂了。」
「既然你懂了,我們就再來玩一個。」他忽然正色道:「當你從巴黎回來的時候,再次看到我時的反應,會有兩種可能:第一,還是忌諱我是嘉德的弟弟,對我不予理睬;第二,已經不在意我的身世,願意與我和好如初。你猜是哪一種?」
「我……我不知道。」她轉過頭去,不讓他發現自己晶瑩的淚光。
「笨學生,」他再次敲了敲她的腦袋,「去到法國好好想一想這個問題,回來給我答案。」
「好。」他的目光碰撞著她的心,逼得她顧左右而言他。「你看,那裡有一間很美的服裝店耶!」她朝路邊一指。
「你不會是想叫我幫你買衣服吧?」在極為難過時,他依然可以笑得優雅。
「對啊,算你猜對了!」她努努嘴,「當你女朋友這麼久,你都沒有送過我一條漂亮的裙子,你們兄弟倆一樣小氣。」
「天啊,」裴嘉烈大呼,「大哥難道沒有買過裙子給你嗎?」
「他只是叫秘書幫我買,都沒有親自陪過我。」
「好,本人今天就滿足你的願望。」他點頭。
邱予婷勝利地大笑,和他進了那間服裝店。
店內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新款服飾讓邱予婷幾乎挑花了眼,最後,還是他給出專業意見,替她選擇了一條海藍色的連身裙。
她穿著它,輕盈地走到他面前,彷彿大海里的一顆水珠,清爽怡人。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見他了,將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她要盡量燦爛地微笑,給他留下最美的記憶。而他,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不肯放過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回到更衣室里換了平常衣衫之後,她沒有再回來,而是把這條美麗的衣裙遞到店員小姐手裡,自己悄悄從後門走了。
既然告別是一件傷心的事,她無法面對,那還不如就這樣默默地退出他的舞台,什麼也不要再說了吧。
「先生,那位小姐說她有事先走了,」店員來到店前,詢問裴嘉烈,「請問這條裙子您還要不要呢?」
一直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等待的人微愕地抬起眸,瞬間之後,便明白了邱予婷不告而別的心情。
他應該生氣的,畢竟,她沒說一句話就把他獨自拋在這裡,完全不顧……但他只是澀澀一笑。
「當然要的,」他回答,「麻煩幫我把它包起來,我的信用卡在這裡。」
留下衣衫,彷彿留下了一個希望,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再次穿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