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水天宜,靜聽玉人歌,夕陽若醉羞欲低,清露冷浸銀兔影,幽意便依依。

卧聽歌,小築伴春風,閑雲照水水映松,借得花月賀相逢,酒意正濃濃。

搬回清苑,縈兒已有一段時日未與岑輒見面,現在的她相當於蟄居狀態,外界發生什麼事她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清苑前有一湖,春日初降,湖水碧藍,剛剛破冰。一精巧雅築依水而建,顯得很是清幽絕俗。大門上以瘦金體題有三個綠漆大字——「輕塵居」,字寫得極好,很是秀氣,自然是縈兒題的筆。這個優雅而精美的房舍,的確是應了其名「輕塵」,彷彿已不在人間。

晚上,天空鋪下一張薛荔青的鴛鴦錦,月兒,繡球似的綴在上面。

縈兒獨自手執書卷在湖邊靜坐。四周寂無人聲,只嘒嘒的鳥兒高據在柳樹上,鳴著。粼粼的風,送來一陣陣院子里的花香,沁入她的鼻觀,全身頓覺輕鬆多了。

小星三五,不知是哪位美人卸卻的九雛釵?她覷著月光,數著星點,心裡暗自忖算:「這樣好的月光!……這樣體態輕盈的月光!……像披著孔雀翠的泥金綃衣的美人,舞后,洗去鉛華,卸去珠翠,倚著玻璃窗口,撫著黰黑的香發,微倦的惺松的覷著。……可惜——可惜我和她的距離太遠了——天上,地下。

縈兒輕輕嘆口氣,合上書本,走進一看,是《國事卷》。她緩緩起身,踱步回房;進屋,環看書桌上的其他書卷,儘是些有關烏孫國政治,經濟,文化,歷史,宗教,風俗的書籍,也有烏孫國毗鄰國的書類。很明顯,她在努力,盡其所能的汲取任何關於烏孫國的知識。

推窗,看著碧藍碧藍的湖水,心中算到76天,離開岑輒已經整整76天。他怎麼樣了?變了嗎?為什麼一次也不來看看自己?最近有煩心事嗎?阿依娜王妃獲取他的心了嗎?……一連串有關於他的問題在心中越積越多。

一個身影翩然而至,輕輕的將手中的披風往縈兒身上披。「誰?是他嗎?他終於來看我了。」縈兒激動的想,熱切的轉過頭想好好看看許久未見的臉孔。

一轉頭,「小繚姐,」失落的聲音,黯淡的眼神一閃而過,「怎麼一聲不響的,嚇死我啦!」

「小姐,現在春寒料峭,夜深露重,還是披件披風好,小心著涼。」馮繚迷惑不已,明明是一臉驚喜為什麼說被自己嚇倒呢?哎呀!姑爺也是的,明明關心小姐關心得要死,卻不肯來看小姐,剛剛的披風不就是姑爺偷偷拿過來的嗎?還不讓小姐知道。愛情這東西真麻煩!相愛卻不相見,可把自家的小姐折磨死了。

「小繚姐,你先回房休息吧。」

「哦。」

今天縈兒早早就睡了,夜黑如漆,輕塵居閃過一個黑影,矯健的身手熟悉的走到縈兒的床前。黑影俯下身,仔細瞧著熟睡的人,快速解下自己的衣裳。輕手輕腳的上床,鑽進棉被,長臂一攬,溫柔的將縈兒抱入懷。

心中暗罵:這小妮子每天睡得香,殊不知,自己卻是慾火難息,美人在懷,卻不能碰。只好親親紅唇解解渴,可是越來越渴。

清晨陽光透過窗紙將雅緻的輕塵居充滿暖春的氣息,岑輒早早的起身。縈兒搬回清苑開始,自己就像偷兒,確定她熟睡后才敢出現,又要在她醒前離開,生怕縈兒發現。沒辦法,誰叫他習慣了抱著縈兒睡,少了她,被窩裡總是涼涼的,心也空空的。

今日他起得早,更好衣,踱到紫檀木書桌前,看看縈兒最近在看什麼書。隨手一翻,奇怪,怎麼全是這類國事書?縈兒,平時不看這些的啊?一個疑團在心中升起。

不行,必須找小繚姐問問。愛屋及烏,縈兒跟她情同姐妹,自己現在有什麼要給縈兒都必須通過她,所以岑輒也喊她做小繚姐。

岑輒邊打算邊出門,還不時目測四方,知道來他輕塵居過夜的人只有小繚姐,其他人怕說漏嘴。畢竟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小心行事好。

可是岑輒有時也覺得窩囊,明明自己是烏孫國的王。連進個房間還怕人知道。唉!誰叫房間住的人是自己心愛的人啊!

剛回到御書院沒多久,撫摸著這見證縈兒和自己琴瑟和美的紫蘇木椅,岑輒閉目養神;這些天,他晚睡早起還不時遭受世間難忍之刑罰,實在苦不堪言。

瓦槲悄悄走近,就算比上眼就算他不發出聲響,岑輒還是能感覺得到。他慵懶的睜開眼,見他一臉慍怒,才嚴肅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肯定是有重大事發生,要不然,他怎麼會乖乖的出現在這地方。

自從他得到小古怪那塊無價寶,瓦槲就成了黏人精,一天到晚跟在他小娘子后看著,守著。還不時喊著要和他的小娘子云游四海,哀求他放人。更大放厥詞說小古怪離不開他,其實是他自己,那個小古怪還偷偷在他面前告狀瓦槲像跟屁蟲一樣害她什麼都不能玩。

「聖火祠常年供奉的聖火近來很微弱,可是,拜火節還有五天就要舉行了。」瓦槲少有的慌亂。

烏孫國舉國上下都信奉拜火教,在拜火教教徒眼裡,火是聖潔之物,它能祛除人世間一切的不潔與罪惡。火象徵著毀滅,也象徵著重生,他們信奉著一位從火中誕生的真神。這位真神具備無盡的威能,他在九天之上觀望著人世,關注著他的信徒們,怒視著人世間一切的不平等。他將會在厭倦這世界之時會下界毀滅它,同時帶著他虔誠的信徒們回到九天之上、火的神殿之中。所以,聖火微弱勢必引起國民慌亂。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時,如清鈴般的柔軟女聲響起,「王,或許我知道該如何解決。」她緩緩的走向前,裙幅如綠波,環佩輕擊如仙樂。

阿依娜向微微福福身,抬頭望向岑輒。這兩個月,縈兒搬回清苑,正是她與他感情激增的大好時機,每天她都會來御書房為他帶來親手做的甜點,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吃,但阿依娜相信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有一天,會接受她的。

岑輒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她微微頷首,「聖火發出的神秘光彩是由於火炬中嵌的紫黃兩顆水晶四射的光芒所致,聖火變弱,原因自然是水晶遷質。而拜火節還剩五天,偷龍轉鳳時間太緊急怕出差池,唯有在視覺上瞞天過海。」

「怎樣子的瞞天過海?」瓦槲急切的想知道解決的方案。

「首先在火炬內塗上反光火狀金漆,加強水晶光芒;其次是在聖火祠四扇高牆角安置銅鏡,反射聖火光;最後於祠中大柱間掛紅色帷帳,造成火光四射的錯覺。」阿依娜徐徐道來,「其實,這方法只能緩一時之急,國民在遠處觀望應該不會察覺端倪。」

岑輒性感的唇上揚,心想匈奴國最睿智的公主果然名不虛傳。但…

揚一揚劍眉,他開口慢慢道出其中不足:「反光火狀金漆的材料是用純金製造,工序複雜,稍有差池便前功盡棄,所以世間上反光火狀金漆唯有少數畫界名士收藏,找到它是難題。」

阿依娜依然看著他,志在必得的解答他的質疑,「這方面我已考慮到,雖是世間稀品,但我的師父恆揚大師有,我芹真畫派祖師爺臨終前將這稀世寶物傳給師父。」心思縝密的她又怎會疏忽此等大事

「既然是你門的傳寶,你師父肯給你罵嗎?」瓦槲反問。

「但,只要有一線希望也要試試看,不去要,師父就絕對不肯給我。」阿依娜反駁一擊。

「我師父雲遊四海,行蹤不定;我派人去查了,所幸師父最近剛回匈奴。所以,我想…」她明知師父視反光火狀金漆如生命卻還要硬闖,就算師徒關係破裂,她也無怨無悔。因為她愛他,想為他做任何事。

「三天夠不夠?你必須保證三天內拿到反光火狀金漆。」岑輒冷靜的問,普天之下只有縈兒才能讓他失去引以為傲的冷靜,其他任何事他都能果斷快捷應對。

該死的,他竟然又想念她了。

「我只能說我會全力以赴。」阿依娜應道。

岑輒,我為了你連我最敬重的師父都願意捨棄,你呢,你能不能看我一眼,用看解憂公主的那種深情,溫柔的眼光看我一眼。

「你騎著追風去吧。」岑輒簡潔的一句話,轉身就離開御書房。

他還有事,現在是縈兒讀書時段,小繚姐偷偷出來向他彙報縈兒的日常作息的時段。今早在他心中升起的疑團,他要好好問清楚。

阿依娜則是定在那兒,這是真的嗎?還是夢?岑輒竟然把他的坐騎讓給她。

瓦槲見阿依娜王妃又驚又喜的樣子,很是不解,「王妃,你還好吧?」

「啊?」阿依娜尷尬的回應,臉上流露出難得一見的羞赧之情,「我很好。」

「臣先行告退。」瓦槲慢步退出,心中驚呼:糟了,從阿依娜的行為舉止,神色表情可以看得出她對岑輒的情意。

平心而論,從睿智才幹上講她是王妃的不二人選,可岑輒需要的不是賢內助,而是能夠溫暖他的心的人,幸好縈兒出現了。阿依娜並不是什麼知難而退的女子,反而越挫越勇;她更不是什麼信男善女,依她的性子,得不到決不罷休,所以縈兒之於阿依娜就如綿羊之於狐狸。唉!岑輒今後日子必然多舛。瓦槲甩甩頭不去多想這人世間難解的情謎。

碧湖畔邊,柳浪聞鶯、花港觀魚、阮墩環碧、六橋煙柳,宛若蘇堤春曉。

「姑爺,這麼急找奴婢什麼事?」馮繚快嚇出一身汗,姑爺這時候就跑過來,要不是她眼疾恐怕早就露餡了。

「小繚姐,我想知道為什麼縈兒書桌上擺放的是那些書?」岑輒挑明來意,毫不掩飾對縈兒的關心。

「姑爺…奴婢也不知道…」馮繚眼神躲躲閃閃,支支吾吾的。「小姐突然想看而已。」

岑輒眼神一犀利,馮繚就腦子空白一片,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將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全供出來。當然她還偷偷添油加醋,煽風點火的罵了阿依娜幾句,哼!誰叫她那麼囂張。

「這麼說縈兒是為了我?」岑輒欣喜若狂,按捺不住心中的愉悅。

他大步邁向輕塵居想見縈兒,真是是這樣嗎?他想親耳聽縈兒說。

「姑爺,姑爺,不能進,不能進。」馮繚急忙跑到岑輒前頭張臂攔住去路。

岑輒強臂一揮輕易的將她推到旁邊,誰也不能阻止他見縈兒的心。

「姑爺,小姐吩咐過不讓進人,姑爺要是強闖的話小姐會不高興的。」馮繚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他聽見。

「哦?為什麼,難道輕塵居中有別的男人?」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讓馮繚步禁打顫。此時此刻,熊熊烈火在他心中燃燒,自己分不清是忌火還是怒火,想要接近縈兒先踩過他的屍體。

「不!不!沒有別的男人。」馮繚連忙搖頭擺手,唉,這姑爺還真是個醋罈子。「奴婢是怕小姐怪罪下來的話,奴婢就不能向姑爺彙報小姐的作息情況,而且姑爺想要給小姐什麼東西麻煩多了。」

馮繚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談判高手,快准狠的抓住岑輒的軟肋。瞧他躊躇不前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敢繼續向前。並不是不讓見小姐,她家小姐想姑爺也想得緊,可是馮繚就想讓他吃吃苦頭;再說娜赫小姐現在正在居里,雖然她口口聲聲說忘記姑爺,可是哪能那麼容易,難保她再見姑爺時會舊情復燃,如此下來,小姐不久平白無故少個參謀多個對手。

岑輒紋絲不動,痴痴的望著輕塵居,久久不走。縈兒,你還不願意原諒我嗎?這個問題已在他心中問過千百回。每個夜晚他抱著縈兒,看著她如嬰兒般的睡容,他就會在心裡默默問。

「姑爺,快走啦。再不走就會被發現的。」馮繚焦急的低聲喊。

岸然挺立的男子依然不動,遙望對面的巧致雅舍,期待奇迹的發生。

也許是上天的憐憫,也許是心有靈犀,縈兒推開偏窗,將身子伸出,秀目輕閉,唇畔邊盪出淡淡一笑,深深吸一口氣,釋放對岑輒的不解,也許真的像你娜赫說的一般,滾滾紅塵中找到相知相戀的人實屬難得有何必在意那無關緊要的瑕疵,雖然岑輒另娶他人,可他的心還在自己這,這就足夠了,這就足夠了。

縈兒緩緩睜開雙眼,是他,岑輒,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美麗的雙眸蒙上濕濕的霧氣,可是卻捨不得眨眼,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對畔的他同樣痴情的對望著自己,岑輒,你叫我怎捨得不愛你啊!

原來奇迹真的發生了,岑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眉是水墨山水中遠山的顏色,淡而悠遠的顏色,她的眼是冬日的潭水,清冷的潭面上是迷濛的水氣,她的嘴唇是小荷未綻時的一抹淡紅。她在對我笑,縈兒,你原諒我了嗎?如果不是,為何你對我綻放如花般嬌艷的笑容。你可知我願傾付所有去傀集你的一顰一笑。

兩個人的對望,彷彿世間停滯,彷彿空氣凝固,一切只有兩個人。

「縈兒,你看看我有沒有你夫君英氣?」娜赫從玉屏風後走出,張開雙手,調皮的旋轉幾圈,活潑可愛的問道。

娜赫穿著縈兒為岑輒親手縫製的外袍,這件袍子是縈兒思念岑輒時縫的,一針一線記載著她無盡的思,無盡的愛。

縈兒與娜赫的友情從那夜的玉蝶金釵開始,敢愛敢恨的娜赫折服於她的寬容,著迷於她的靜謐,知道縈兒搬回清苑後主動登門,帶來的不是嘲笑而是歡樂;而縈兒發現私底下的娜赫豪氣爽快,表面上冷艷性感,只因為她不屑於凡夫俗子的重利交往。兩人更是成為無話不說的結拜金蘭。

縈兒從對望中被娜赫的突然硬生生拉出來,好奇的轉過頭,端看女伴男裝的她,笑道「好英氣的小夥子,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娜赫低頭左看看右看看,前前後後打量自身一番,就只覺得自己不做男兒身是浪費之外,沒有瞧出不妥啊。

縈兒從偏窗走向娜赫,伸手幫幫她整理腰間的玉佩,「這玉佩是銀兔,哪有男子漢會佩帶如此女氣的配飾啊。」

娜赫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腦門,伸手環繞縈兒的白皙脖頸,懊惱的說:「縈兒,你的心思真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連女紅也巧比七仙,如果我是男子的話我一定心儀於你。」

「娜赫怎麼這樣貶低自己呢?在我眼裡,你是個女中豪傑,騎射劍鞭你得心應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個好女孩。」縈兒點點她挺挺的鼻安慰道,事實上,她也不過是把心中的印象說出而已。

湖的這邊倆姊妹的親密舉止,在湖的對岸可是不一樣的景象。岑輒看到的可是縈兒不知羞恥的在自己面前與其他男子卿卿我我,摟摟抱抱。

氣得快要失去理智的他絲毫沒有仔細觀察,那男子是娜赫,要是在平常他肯定認得出,但現在的他被妒忌蒙蔽眼睛,根本不過是個瀕臨崩潰的暴躁男子。

更要命的是那個男的竟然穿著縈兒這些天縫製的外袍,可笑的自己還傻傻的以為是為他而制的。原來縈兒已經忘記自己,那天說的寧願不要愛他是真的。

難怪吩咐馮繚不讓其他人進,原來是私會情郎。就這麼不甘寂寞嗎,縈兒你?岑輒淌血的心狠狠的問。

「縈兒,你夫君在那兒,不過怎麼怪怪的,好像很暴躁的樣子。」娜赫偏著頭說。

聽罷,縈兒急忙轉過若柳的細身,只見他拂袖而去,怒髮衝冠的樣子。而旁邊站的小繚姐急得直跺腳,想要追上卻又不敢的樣子。

發生什麼事,剛剛不是好好的嗎?縈兒想不明白。心裡慌慌的,卻道不出個所以然。

可憐的馮繚,立在那眼巴巴的看著姑爺帶著對小姐的誤解怒氣而去,想解釋又不敢,真怕越描越黑,哎呀!早知道就讓姑爺進去居里好了,先前的阻攔之詞倒名正言順的符合了姑爺的誤猜。

現在什麼也挽回不了,只好回去告訴小姐。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馮繚顧不得女兒家儀態,直奔輕塵,邊跑邊喊。

「小姐,姑爺,姑爺他誤會你了!嗚嗚嗚…」可憐的小姐,甜蜜的日子還沒過多久,就要遭受這樣跳入黃河也洗不清的誤解。

縈兒顫抖著身子,刷白的小臉叫人好不擔心,「夫君誤會我什麼了?」用盡全身力氣擠出這幾個字,無力的問。

「姑爺他,他一定是以為小姐你和娜赫小姐…娜赫小姐又穿著男兒裝,所以就以為…哎呀!娜赫小姐你幹嘛要穿男兒裝嗎?你害慘我家小姐了…嗚嗚嗚…」馮繚斷斷續續的哭喊道。

雖然她沒有說完整,可是縈兒和娜赫還是知道究竟他誤會什麼。

「縈兒,對不起,我馬上去跟他解釋。」娜赫覺得自己實在是罪孽深重,因為貪玩,破壞好姊妹的幸福。

縈兒發白的手抓住娜赫的衣角,搖搖頭,很淡卻很心痛的說:「也許真的是緣分到了盡頭,如果我們真心相愛的話,如果我們還有可能的話,再多曲折再多風雨我們都還會走到一起。人常說雨後的彩虹最美也許就是這個道理。」

岑輒,我們最終會走到一起嗎?

夜清如水,小樓上涼風習習。

岑輒恨縈兒,更恨自己,恨自己竟然不爭氣的怕縈兒夜晚睡不著,而雙腳不由自主的移向輕塵居。再次來到縈兒床頭,心情卻是複雜不堪。

熟睡的她依然很美,依然讓他心動,就算他知道她有其他男人,就算他知道她背叛他。

是的,他仍然無法抗拒心中對她的愛戀。

凝視著咫尺佳人,可他有遠在天涯的幻感。

出奇意料的,一雙盈盈秀目睜開,那秀目的主人全身籠罩在一件輕紗之中,渾身的飄渺氣質,竟似已不在人間。

「你…」岑輒吃驚的想問她為何知道他會來,轉眼又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馮繚肯定是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

「小繚姐告訴我的。」黑亮如天鵝絨的眼珠子直直盯著他看,出聲確定他的猜想。

「夫君,你誤會我了嗎?」輕柔的聲音還是讓他那麼悅耳。

她還敢叫他夫君,還敢提今天的事情。難道她吃定他?

縈兒不理會他反應如何徑直說下去:「如果我說今天你看到的是真的,你會怎樣?」

「我會殺了那個男的然後將你永遠囚禁在我身邊,花一輩子的時間讓你重新愛上我。」岑輒用力抓住她的細細的手腕,神情陰邪而又痛苦的說。

「那你還愛我嗎?」縈兒倒抽一口氣,皺著月眉卻不肯喊痛,繼續問。

「我恨你但我更愛你。」愛恨交織的心快要再次淌出血流了。

縈兒別過頭,好看的嘴角稍稍往上翹,一陣沉寂后,縈兒鼓起勇氣,站起來,貼著他的身子,踮起腳尖,把自己的紅唇印在他的薄唇上。見他一臉驚訝的樣子,本來害羞膽小的她,膽子更大了。

她的嬌艷欲滴的片唇曖昧的移到他的發紅的耳根,原來他也有害羞的時刻。菱唇吐出的字讓他從地低飛升到雲端,「你看到的那個男子是娜赫。」

岑輒猛地將她拉到自己眼前,「娜赫?真的嗎?」

「你不信我。」受傷的表情好像岑輒做了什麼罪不可恕的事兒。

「不,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你說不是就不是,你說是就是。」此時此刻的他真的覺得自己犯了罪大滔天的錯。因為自己差點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差點失去將要與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幸好……

至於娜赫,得好好幫她考慮夫婿人選,最好是駐邊將軍,有多遠嫁多遠,岑輒心裡偷偷補上這句。想那娜赫成天窩在輕塵居霸佔縈兒,和縈兒在一起的時間比他這個夫君還長,佔有慾強的他吃味的想。

再說,近朱者褐近墨者黑,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娜赫難免會影響縈兒。

岑輒心一緊,猛然抱起縈兒,兩人在床頭相依偎坐著,冰釋前嫌。

瞟見床邊上放著這兩個月縈兒縫製的外袍,岑輒一手攬者縈兒的纖纖柳腰,一手空出隨手一勾,皺著劍眉,沈聲問道一個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即使自己私心上希望是自身眼花看錯。

「娜赫今天穿的是這件?」

柔滑的衣料,精湛的女紅,最重要的是縈兒親手裁剪的。

「嗯。」這兩個月,沒有他相伴太漫長,除了看書,和娜赫談心,就是思念他,邊想邊裁。

岑輒又何嘗不知。

該死的,他在心中暗暗罵,竟然讓娜赫捷足先登,哼!罪加一等,現在他要好好考慮是不是應該派她去和親,最近月氏國欲與烏國修好,正愁著犧牲誰家女兒。

娜赫,不錯的人選。細長的眼閃過一絲邪光。

「本應是我穿的。」沙啞的嗓聲充滿不滿的語氣。

「嗯,」縈兒不肯正面回答,「娜赫一時貪玩。」袒護她的意圖很明顯。

「縈兒,我想你。」滿是情慾的話句,就如綢緞般滑入縈兒血脈里。

她驚覺自己和他許久未同房,難道他守身如玉,尚未和阿依娜公主發生肌膚之親,那麼大婚洞房花燭之夜他一宿他又去哪,縈兒陷入沉思。

全神貫注的她並未發覺另一件事:岑輒不安分的大手正上下巡禮,越過衣裙的「防守」大軍壓界向她的水嫩瑩肌。

縈兒在他的大手撫摸刺激下,本能的溢出引人遐想的喘息。

「縈兒,我要你。」毫無含蓄的語句,漾盪出兩個人的情慾。

指腹畫過泄露他濃郁情思的深如潭眸,現在眼裡的深潭不再平靜無波,一圈又一圈的波紋盪著,漾著,久久不能平復。

縈兒當然清楚自身是打破這平如鏡的投石,可忍住也想他的誠實身子,玩弄他的發,勾勾嘴說:「我說不,你會不嗎?」

「我去沖冷水澡。」言下之意就是尊重她的抉擇,原先閃熠著的光彩急速黯淡如墨,硬生生的被強壓下,他欲站直身子,怕自己再眷戀由縈兒發出的沁人心脾的香氣下去,今夜就走不出房門,無法履行諾言。

雙臂快刀斬亂麻的才剛剛放開軟香玉滿懷的那具身子,第三隻白手就怯生生的拉住他的手,熱情的唇顫抖的烙印在他的上。

「我…我…」大膽的行動有了,可羞人的話還是說不出。

羞赧的她,情火焚身的她就像只熱鍋上的螞蟻,火燒雲般的臉低低的,不敢直視他。

「你再不說,我就要走了,我的縈兒。」俯頭隔著輕紗吻著她的美好,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也想要你。」細蚊的女聲快速的發出。

「如你所願。」

他的吻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她早已波瀾不起的心湖,激蕩那早巳忘卻的情波,一圈圈地逐漸擴大……

岑輒將縈兒輕輕壓在自身下,隨手解下帷帳,芙蓉帳內一片春色無邊。

靜謐的夜,清雅的居,古老源綿的旋律在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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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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