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煙然，邵大哥，你們起床了沒？快點出來，我們來看你們！」聶擎一進門就大聲問道。

「擎，拜託你一下好不好？一大早叫那麼大聲，不怕等會兒被人罵或招白眼啊？」

藍宸毓很好心的提醒聶擎，要他注意一下自己的音量，別因為一時的愛玩，而賠上了一條小命，那多劃不來啊!

「就是說嘛！人家小倆口正甜甜蜜蜜的談情說愛，被你這麼一喊氣氛全沒了，小心等會兒恩會找你算帳喔！」

聶擎的背後又多了一道陌生的聲音，他雙手悄悄地搭在聶擎濃的肩上，俏皮的說著。

「喂！你又是誰啊？沒事突然搭別人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

聶擎被嚇了好大一跳，連忙拍開肩膀上的手，生氣地罵著眼前的冒失鬼。

「真是對不起，害你嚇了一跳真是抱歉，忘了先自我介紹，在下文皓胤，你們之所以沒見過我，是因為我一直待在雲閣里，那些個霸道大男人沒跟你們提起過我嗎？」

文皓胤皺了皺鼻子，嘴裡雖說著抱歉的話，可是臉上絲毫找不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文皓胤，這個名字好熟，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楚步影打量著眼前俊秀的男子，努力的回想他是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哎呀！你不用想得那麼辛苦，我直接告訴你在哪兒聽過我的名字不就得了。」

文皓胤難得心情好，沒有整人的念頭，決定直接告訴楚步影他的身份。

「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都忘了今天來晴雲軒的目的了，快點進屋準備幫煙然看病了。」

殺風景的聲音在離眾人不遠處響起，接著邵恩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催促著他們動作快一點。

「恩，你實在很殺風景耶！什麼時候不出現，偏偏挑這個節骨眼出現。」藍宸毓沒好氣的數落邵恩。

邵恩一頭霧水的環視其他人，很快的，他就發現被罵的原因了。

「文皓胤，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雲閣，跑到我的晴雲軒做什麼？」邵恩很不客氣的指著文皓胤的鼻子問著。

「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可是因為關心我的朋友，所以來看看他好不好，難不成還要經過你的同意不成？」

文皓胤可不是好欺負的，馬上大聲的罵了回去，一副「你敢再說什麼，我就要你好看」的模樣。

「你們先別吵了，等會兒要是煙然看到又發病，你們誰要負責？」藍宸毓出面充當和事佬。

「誰要和他這種人吵架！走，我們進屋去看煙然，別理這個大笨蛋了。」

文皓胤把自己當成晴雲軒的主人，左手拉著楚步影，右手拖著藍宸毓，大搖大擺著走進屋裡。

邵恩鐵青著一張臉，滿腹的怒火無處可發，氣得他頭上都快冒煙了。

「恩，你動作快一點，不要像烏龜一樣。」文皓胤惟恐天下不亂的在即將引爆的火藥上點火。

為了莫煙然，邵恩強壓下揍人的衝動，努力的深呼吸，不斷的催眠自己，千萬不可以在莫煙然面前吵架。

經過幾分鐘的努力，邵恩的臉上的表情比先前好了許多，他才進屋裡。

***

「恩，你去哪裡了？大家都等你一會兒了。」莫煙然一見到邵恩便如此問。

「去處理一點小事。怎麼了？他們有欺負你嗎？」邵恩隨口編了個理由。

「沒有，奇怪了，你怎麼會問他們有沒有欺負我？他們都對我很好啊！」莫煙然納悶地問道。

「他是擔心你被我們帶壞了。」文皓胤壞壞的笑著說。

「恩，你不用擔心，他們人都很好，不會帶壞我的。」莫煙然笑著要邵恩不要操那種多餘的心。

「我……唉！你不了解他們有多麼的可怕，還是小心點好。」

邵恩原想說出自己的遭遇，但又想到說出來后他會死得更慘，只得嘆了口氣，無奈的提醒莫煙然要小心一點。

「夠了，廢話少說，趕緊處理正事要緊。」楚步影有些不耐的打斷兩人的談話，起身準備等會兒要用的東西。

因為楚步影的一句話，大家變得很安靜，每個人都被他發火的樣子嚇到了。

沒想到平時看起來脾氣最溫和的楚步影，發起火來挺可怕的，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步影，東西準備好！今天讓我來，你在旁邊好好的做記錄。」文皓胤突然出聲，指示著楚步影。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我要聽你的指示？請你說清楚，不然我是不會聽從你的。」

楚步影從剛才一見面就很懷疑他的身份，加上剛才他說話的語氣，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非要問清楚不可。

「你說話的口氣和十年前一樣，不知道那個笨老頭是怎麼教的，居然教出一個這麼倔脾氣的徒弟。」

文皓胤把玩著手上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看著楚步影，就是不肯乾脆的公布答案。

「你是那個討人厭的師叔?怎麼可能？十年前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十年後你還是這個樣子。」

楚步影一聽到文皓胤的話，馬上想起十年前有一個年輕人，自稱是師父的師弟，大搖大擺的住進冷月軒，每天和師父吵個不停。

那時他是巴不得他趕快離開冷月軒，還他一個安靜的生活空間，所以，他每天都會想不同的方法整他，想把他趕走。

沒想到，一別就是十年，如今再見到他，他還是像十年前一樣年輕，一點老化的跡象也沒有，真不知道他是怎麼保持的。

「唷，你總算想起我是誰啦，還好還好，這表示你的記憶力沒有退化，真是可喜可賀。」

文皓胤笑容可掬的稱讚著楚步影，其他人則全都呆在一旁看著他們兩個。

「你老實說，你怎麼會在冥王門裡？難不成這十幾年來，你一直都住在這裡？」

楚步影才不管文皓胤的輩分比他大，怒氣沖沖的質問文皓胤。

「別發火，當心那邊那個小朋友又發病了。」

文皓胤笑著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莫煙然，要楚步影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別嚇壞莫煙然了。

「你別跟我打哈哈，你如果不想說，等會兒我自己去問塵焰。」

楚步影想起莫煙然的病情，暫時按下滿腹的怒火，換個表情，走向莫煙然。

「這個小孩子還是那麼愛鬧彆扭，真是一點也不可愛。」文皓胤撇了撇嘴，在其他人面前念著楚步影。

「你才是一點都沒有身為長輩的樣子！一副頑童樣，十幾年了也不見你有變老的跡象，不知道是保養有道還是你有什麼過人之處。」楚步影也很不客氣的回敬文皓胤。

「恩，那個漂亮的大哥是步影的師叔啊？可是看起來怎麼一點也不像啊？」莫煙然悄悄地拉了拉邵恩的衣擺，小小聲的問著。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的關係，那個臭小子在兩年前突然出現在我們冥王門裡，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大哥答應讓他住進來。」

邵恩將他知道的事一字不漏的全告訴莫煙然，還不時偷偷打量著文皓胤。

「煙然，你先到床上躺好，心情盡量放鬆，不要太緊張。」楚步影換了個輕鬆的表情對莫煙然說。

「我說步影啊，你就這麼不信任師叔的看診能力嗎？難得我有心情幫人看診。」文皓胤蹺著二郎腿，不太正經的問著楚步影。

「照您這麼說，是我的不對？難得您老人家有心情幫人看病，可是我怕您年紀大了，又太久沒幫人看病，到時如果看不出個所以然，不就丟臉了嗎？我這麼做可是在幫您，您怎麼反倒埋怨起我了！」

楚步影劈頭就是一大串大道理，也不管文皓胤聽了會有什麼反應。

「關於這點，你可以百分之百的放心，雖說我很久沒有幫人看病了，但論起醫術我可不會輸給我師兄，要不然我怎麼會如此年輕俊俏，一點也看不出是你的師叔呢?」

論口才，文皓胤一點也不輸楚步影，瞧他輕輕鬆鬆的便堵住楚步影的嘴。

「您老人家說得是，那就勞煩您幫煙然看看他是得了什麼病，要怎麼醫治。」

楚步影很清楚只要文皓胤出馬，什麼天大的疑難雜症，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

「這才對嘛！你可要在一旁好好的看著，千萬別錯過任何小動作。喂！你們也都一樣，全都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小傢伙的變化，等會兒再仔細告訴我。」

文皓胤慢條斯理的起身往床邊走，邊吩咐著其他人要好好觀察莫煙然的反應。

「您老人家不會又要使用那招了吧？」聽到文皓胤的話，楚步影直覺聯想到文皓胤最拿手的絕招。

「我也不想用這招，你知道用這招會耗掉我身上太多的真氣，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我才一開始就用最有效的方法，一次解決。」

文皓胤笑著解釋，對於等會兒會發生什麼事，他心裡很清楚，這回他又不知道要睡多久了。

「你們不要在我面前打啞謎。到底是什麼方法？步影，你怎麼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事關心上人的安全，邵恩不得不跳出來說話。

要是他們的方法會傷害到莫煙然，那他寧可保持原狀。

「傻大個兒，你不用那麼擔心你的心上人，我保證會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情人。」文皓胤沒啥誠意的保證。

「最好是這樣，不然我就把你大卸八塊。」聽到文皓胤說的話，邵恩不放心的將狠話先說在前頭。

「恩，你放心好了，雖說我師叔不常幫別人看病，但他的醫術真的是一流的，況且，他要用的功夫，要是有個差錯，有事的會是他自己，病患不會有任何損傷。」

楚步影帶著溫和笑臉安撫著不安的邵恩。

「步影，等會兒看完病，你就直接送我回雲閣。」文皓胤坐在床沿，交代最後一件事。

「沒問題，你這回又要睡幾天了？」楚步影問著。

「不知道。看看等一下的情形，最少三天，最慢我就不知道了。」

「你專心看病吧，之後的事全由我接手，你放心睡好了，就算你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也沒人會去叫醒你的。」楚步影攏了攏頭髮，不客氣的說著。

「臭小鬼，那麼沒人性，改天看我怎麼整你。」文皓胤沒好氣的啐了一句。

「煙然，閉上眼睛，當作自己睡著了，等一下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要緊張，放鬆身體，然後把你所看到的說出來。」文皓胤對著躺在床上的莫煙然交代著。

莫煙然若是放鬆了，他也比較好做事。

莫煙然緊張的扭絞著衣擺，額際冒出冷汗，臉色有點蒼白的點了點頭。

「你還是不夠放鬆。這也難怪，你我也才見過兩次面而已，還談不上什麼交情，你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

文皓胤對於莫煙然的緊張徑自下了結論，也不管莫煙然的心裡怎麼想。

「不是，不是這樣，因為……」莫煙然抬頭看了其他人一眼，才繼續說：「因為，我不習慣有那麼多人在場，我怕到時候會嚇到他們。」

「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因為是我要他們留下來看的，你就當他們全不存在不就得了？來，慢慢的放鬆心情。」

為了不辜負所有人的好意，莫煙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慢慢的吐出，重複了幾次之後，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了下來。

「差不多了，來，閉上眼睛，慢慢的吸氣、吐氣，你現在很累了，很想睡覺……」

文皓胤緩緩地對他喃語，直到莫煙然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

文皓胤脫去鞋襪，盤腿坐在莫煙然身旁，閉上雙眼，嘴裡念著類似咒語的句子，輕輕將手放在莫煙然的額頭上。

「你們仔細看，千萬別錯過煙然的任何一個表情和任何一句話。」楚步影小聲的提醒眾人。

所有的人都不敢大意，集中精神注意著莫煙然的變化。

***

進入莫煙然潛意識裡的文皓胤，先是經過一陣白茫茫的煙霧，在那陣煙霧裡，他看見了一家大小三個人，正快樂的在一棵大樹下玩耍。

其中的小男孩看起來有點像莫煙然，瞧他玩得多開心，笑容多麼天真無邪。

文皓胤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思緒也漸漸的飄遠，想起了那個無情冷酷的人。

他現在過得可好？有沒有因為他的消失而暴怒？還是興奮的慶祝他的失蹤？

用力搖著頭將那抹身影甩出腦海。不要再想了，今生今世註定與他無緣，想了也沒有用。

倏地，眼前場景一換，一群惡漢闖進了一間屋裡，屋子裡的兩個大人馬上將小孩拉到身後。

「喂！你們借錢不用還的嗎？你以為我們是在做慈善事業嗎？趕快還錢，不然就把你老婆押回去抵債。」其中一人惡聲惡氣的拍桌子威脅，要他們快點做出決定。

「求求你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還錢，不要押走我老婆。」

男子跪在地上，磕頭拜託著。

「這麼說，你們是沒錢還？那我們只好把你老婆押回去抵債，等你有錢的時候再來贖回你老婆。」那人以眼神示意手下上前押人。

「求求你們，不要押走我老婆，我一定會還錢，求求你們。」男子抱著他的腳，苦苦的哀求他們。

「滾開，不要在那兒礙眼，要我們不押人可以，只要你把錢拿出來。」

他一腳踢開男子，將一名長得不錯的女子強行押走。

女子也像是認命似的，一點掙扎也沒有，乖乖的讓惡漢們押走。

男子臉色蒼白的抱著和他臉色一樣蒼白的小男孩，無助地看著女子被押走。

「爹爹，為什麼那些人要帶走娘呢？我要娘回來。」男孩拉著男子的衣擺，一臉天真無邪的問著。

「煙然，你乖！爹會想辦法把娘帶回來，你先進屋裡睡覺，等明天早上睡醒了，娘就回來了。」

男子輕輕摟著未滿十歲的小男孩，輕聲的安撫著他的情緒。

「真的！明天就可以看到娘了嗎？」小男孩不安的問著。

「煙然，爹不會騙你，乖乖的進房裡睡覺，明天一大早你起床的時候，一定會吃到你娘親手做的早餐。聽話，進房裡睡覺。」

男子壓抑著心痛的感覺，硬是扯出一抹笑，要他乖乖的進房睡覺。

「好，煙然乖乖去睡覺，明天就可以看見娘了。」

小男孩雖然不安，但還是選擇相信他爹的話。

見到小男孩進房並關上了房門，男子的笑容垮了下來，換上一臉的傷心難過與濃濃的不舍。

「孩子，原諒爹，爹也是不得已的，從今以後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爹和娘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了。」

男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跟自己的親生兒子道別。

解下腰間的衣帶，用力往屋樑上一拋，男子上吊結束自己的一生。

接下來，場景不停的轉換，男子上吊后，小男孩因為不能接受事實，被送進了療養院；出院后，他選擇將這段悲慘的記憶深深的埋在內心深處。

大約了解事情經過的文皓胤，準備離開莫煙然的內心世界，他盤腿而坐，雙手合十，嘴裡念著咒語……

***

楚步影等人正嚴陣以待，不敢稍微大意。

他們看著莫煙然的臉色從紅潤轉為死白然後又慢慢恢復紅潤，而文皓胤則是由額上不斷冒出汗，神情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大約經過一個小時，文皓胤緊閉的眼眸慢慢睜開，身體也隨之癱軟下來，楚步影馬上上前扶住文皓胤。

「老頭子，你沒事吧？要死也不要死在人家的地盤上，那多沒面子。」楚步影雖然很擔心，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又毒又沒禮貌。

「我好得很，先送我回雲閣睡覺，這小傢伙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說。記住，我睡著的這段時間內，千萬別在他面前爭吵……」文皓胤話都還沒說完，人就已經睡著了。

「喂!死皓胤，快起來，話都沒說完怎麼可以睡著了，快起來把話說清楚。」邵恩粗魯的想搖醒昏睡中的文皓胤。

「恩，沒用的，他只要一睡著，就算是天崩地裂、天上劈個大雷下來，也吵不醒他的。」楚步影勸邵恩不要白費力氣。

「那現在怎麼辦？他話講了一半，也不知道有沒有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沒交代，要是他昏睡的這段時間煙然又發生什麼事，那怎麼辦？」邵恩很不放心的看著躺在床上的莫煙然。

「不會有事的，要是有什麼事，還有我在，你不要操心那些有的沒的。」楚步影笑著安慰邵恩。

「我先送我師叔回雲閣睡覺了，等會兒我再回來看看煙然的情況。」說完，楚步影便扶著文皓胤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