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人生不如意的時候最怕遇見什麼?

對一般人來說,可能是房子被燒、人被車撞、錢被騙搶等等倒霉事:但對謝沛晴而言,則是她剛從信箱中拿出來的「同學會通知函」。

不知道現在的你過得好嗎?

或許你已經是某某公司的總經理,或是三個小孩的媽,也或許是電影明星、文藝界的名人,說不定是醫師、會計師、律師,那些讓人羨慕死的行業。

第七十五后三年七班的高中同學全,渴望呀見你的消息。

謝沛晴很快地瞄了幾行,然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唉!上面所提的豐功偉業,她一點分也沒有,當然參加的興緻缺缺。

同學會是專為事業有成的人設計的,不適合她這種一輩子倒霉加三級、老是懷才不遇的人參加。

一邊嘆氣搖頭,一邊用腳踢開房門。噢!老天!肩膀還真酸。卸下沉重的攝影器材,謝沛晴捏捏肩膀、甩甩手,順便活動一下手臂。

人還沒坐下,連一杯水都還沒來得及喝,手機就響了。

謝沛晴看著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她的好友兼死黨馬莉蓮打來的。馬莉蓮有個很厲害的本領——那就是她老是在最不恰當的時間出現。

「喂,有話快說、有屁快故。」謝沛晴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嘿,你收到信了沒?」

聽得出來馬莉蓮的聲音很興奮;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猜出馬莉蓮要說什麼,所以她只是淡淡地說:「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你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嗎?同學會耶!我們畢業好幾年了,難道你對那些傢伙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沒有。」

「你不想知道大家在做什麼?不想知道誰和誰結了婚,不想知道誰又離了婚,不想知道誰禿了頭、變了形?」

「不想。」

馬莉蓮在話筒里大喊:「你這個沒有良心的變態冷血動物!」

「說的好。不過我的肚子餓壞了,請你半小時以後再打電話來,我的血液可能會變熱一點。」

「管你是哪一科的動物,同學會你一定要參加!」馬莉蓮命令地說。

謝沛晴忽然覺得頭皮好癢,一面拚命抓著,一面裝蒜地說:「喂喂……馬莉蓮……喂喂……還在嗎?奇怪了,聽不清楚了……」

「不要裝蒜,收訊清楚得很!」

「啊?」

在話筒另端的馬莉蓮賊賊地笑著說:「我有你非去不可的理由。」

看來馬莉蓮是不會輕易饒過她的;聽著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的謝沛晴,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你快說,十分鐘后這支手機將要爆炸。」

「聽說康裕峻也會來。」

聽見康裕峻三個字,謝沛晴的心忽然緊繃了起來,思緒五味雜陳。馬莉蓮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蟲,早就知道她會為了這三個字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嗯?」

馬莉蓮幾乎是喊叫著說:「你給我聽好了!康裕峻也會來,那個你念念不忘的康裕峻——」

「噓,小聲一點。」

「怎麼了?害羞?不會吧?我可是一聽到這個消息就馬上撥電話給你,完全沒有時差的第一手報導。」馬莉蓮沾沾自喜地說。

「他……不是在德國嗎?」

「不久之前回來了。聽說現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工作。根據我的內線消息指出,康裕峻已經答應要出席了。」

一想到可能會再見到康裕峻,謝沛晴心跳得好快!她深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一個人嗎?」

馬莉蓮曖昧地笑。「他還沒結婚,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是這個。我已經先幫你打聽好了,貨真價實一個人;聽說他老是和女朋友吵吵鬧鬧,最後在他決定回國后就分手了。怎麼樣?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我相信你絕對拒絕不了,而且也沒有理由拒絕!」

謝沛晴的心情很矛盾。

她猶豫地說:「Ok,我得承認你說的我拒絕不了,但是!那又怎樣?就憑我現在這副德性去見他?噢!我寧可躲在艘窩裡看籃球賽。」

「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什麼不好?崇尚自然美啊。」

「那是你說的,別人可不這麼認為。」

「喂,你還真是一個懦弱的冷血動物!」

「謝了,你的讚美詞還真是特別,我該不該頒一個獎牌給你?」

馬莉蓮不死心地勸她:「稱想重蹈覆轍嗎?上一回錯過對他告白的機會,已經讓你慪上好幾年;現在機會又回來了,你卻懦弱得想放棄?!再這樣下去,你只會變成一個又老又丑,又總是被人以為是同性戀的老處女。」

她不得不停下手邊的動作,叉起腰,以稱讚的口吻說:「嘿,馬莉蓮,你又進步嘍。這個形容詞比上一個冷血動物更犀利。」

顯然馬莉蓮不以為這是個幽默,她氣憤地大喊:「謝沛晴!不要用這種不在乎又弔兒郎當的口氣跟我說話!你給我聽好,如果這一次的同學會我沒有看見你出現,我們之間的友誼就從此一刀兩斷!」

馬莉蓮撂下狠話后,隨即掛上電話。

喔喔,她真的生氣了。

其實謝沛晴並不是故意想惹毛她,只不過不願把這件事看得太過嚴肅,畢竟壓力太大對自己實在沒好處;但馬莉蓮似乎並不這樣想。她知道馬莉蓮是認真的,如果她役有去參加同學會,馬莉蓮真的會很久很久都不理她。

拉開窗帘,讓屋外的涼空氣吹了進來;謝沛晴從柜子里拿出最後一包泡麵。忽然間她覺得肩膀更沉重了。

應該去參加嗎?

一想到康裕峻會出現,她忽然覺得全身發起熱來,心裡有個聲音在蠱惑:去吧、去吧……

踏出社會工作多年的她,目前只是個雜誌社的特約攝影師,靠到各處打零工生活;有時運氣好,接到連續好幾個工作日的型錄模特兒拍攝;但運氣背的時候,可能一整個星期就只拍一張拉麵的相片。

不過綜合說起來,物質生活還勉強過得去,至於精神生活嘛……別問婚姻是否幸福美滿,謝沛晴現在是連邊都還沾不上,因為她連個親嘴拉手的對象都沒有。好幾次,熱心的朋友想替她牽線,但對方只要與她見一次面或吃一頓飯,感受到她「豪邁不羈」的舉止,便立刻將她從約會對象的名單中除名。

天啊!她又不是故意要粗心大意,只不過天性如此。

她沒辦法像一般女孩子那般斯文秀氣、溫柔婉約,更無法忍受化妝晶的氣味。她酷愛運動、活動力旺盛,要她好好坐在餐桌前吃一頓飯已是她的極限,就別提還得扭扭捏捏地看著對方、像個白痴般傻笑。通常她只能儘力維持五分鐘,五分鐘一過,她就原形畢露了。

像她這樣的男人婆,這輩子大概是找不到男人來愛了吧?

正因為如此,讓她格外想念起康裕峻。在求學過程中,他是惟一一個不曾嘲笑她體態龐大、動作粗魯的男生。

她向來不是個美女,高中以前甚至還有點胖;眼睛很大,可惜只是單眼皮,不夠迷人;既沒有烏溜溜的秀髮,雙頰還長滿惱人的青春痘,根本沒幾個男生會注意到她。

直到現在都是如此。雖然她現在已變得又瘦又高,痘子也隨青春期遠去而消失,烏黑的秀髮不再流行,反倒是金毛盛行,但謝沛晴卻絲毫沒有因此佔到多少便宜。

馬莉蓮笑她,說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凡人。

一頭黃毛亂髮蓋去大半張臉,眼鏡更遮去剩下的一大半;不喜歡化妝品與裙子的她,最常的穿著就是一件磨白牛仔褲和完全不搭調的上衣。有時甚至常常讓人出乎意料,她看起來就像是穿錯衣服的鄉下土包子,和這個大城市格格不入。

馬莉蓮老說她一身的打扮,就像掛著「這個城市最後一個處女」或「都市未開發地」的招牌。

Whocare?她對外表美不美麗本就不太在意,反正長相早已成事實無法改變,根本沒什麼好埋怨的。

但工作方面卻由不得她這麼想。

頂頭上司總是以貌取人,以她的長相來評斷她的攝影技術;再加上不會獻殷勤、拍馬屁,因此好case總輪不到她,老是坐冷板凳。

她又不是技不如人!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一狀告到總編處,下場卻是捲鋪蓋走路。

所以到現在她還只是個特約攝影,那不是沒有原因的。

像她這樣一事無成的女孩,康裕峻還會喜歡她嗎?

嘆了口氣,她心不在焉地撕開泡麵袋,將彎曲的麵條、調味料統統丟進碗公,右手端著碗,左手則按著熱水瓶,熱水沒流進碗里,卻把她的右手腕給燙著,她慘叫一聲:「噢,Shit!」

手一松,碗公落了地,她的晚餐就這樣莎喲娜啦。

「該死!那可是我最後一個用來吃飯的傢伙!」

謝沛晴邊碎碎念,邊從洗碗槽底下挖出一條久久不見天日的抹布,胡亂地在地板上亂擦一通。

「搞什麼飛機!又不是十三號星期五!」

謝沛晴急躁地將碎片丟進垃圾桶,可左手指卻被劃了一道。

「噢,見鬼了!」疼痛讓她急忙跳了起來,完全忘了頭頂上還有個矮柜子,這會兒撞個正著。

謝沛晴捂著頭,眼淚直流。

這一定是個壞兆頭,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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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動完手術從開刀房裡走出來的竇維,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這個月手術之多,多到令他難以置信,簡直是整型的旺季!實在很想逃到一個沒有人認得他的角落躲起來,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回家好好洗個澡,然後睡個一夜無夢的好覺。

才踏出休息室,就見一群護士手中抓著一本雜誌,大聲嚷嚷、興奮地向他衝過來。

「竇醫生!你快看,你上了最新一期剛出來的Sin-gle雜誌!」

「十大黃金單身漢!」

「哇,把你拍得好帥喔,連診所的相片都有耶!」

什麼鬼東西啊?竇維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護士將雜誌內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偷拍的相片放到他面前,他才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十大黃金單身漢之一——竇維醫生

相貌:★★★★

學歷:★★★★★

個性:★★★★★

財富:★★

成為達官的可能:★

長得白白凈凈且有一張讓女人嫉妒的瓜子臉的竇維醫生,擁有一八O的身高和精瘦的體格,書卷味濃的氣質與有禮的應對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

他的笑容如冬日陽光般和煦,在他身上絲毫看不到固優秀條件所產生的傲氣;或許是因為在十大黃金單身漢當中,他是少數不屬於企業家第二代或第三代傳人吧。

醫界人稱「醫生王子」的他,是個人人稱讚的好好先生,更是所有護士夢寐以求的標準丈夫;他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說話慢條斯理,個性溫文爾雅,就像是古代飽讀聖賢書的書生。

根據記者實地採訪調查,竇維醫生的人緣相當好,不論男人或女人,他總是以一張微笑的臉對待;在記者偽裝接近並跟蹤數日的過程當中,不曾見過他對任何人怒言相向。

在十大黃金單身漢當中,是屬於斯文氣質派……

噢!他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是什麼鬼報導?居然還寫了「記者偽裝接近並跟蹤……」之類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事,更離譜的是,竟然還有什麼相貌、學歷、財富的評分。

他將雜誌還給護士,搖搖頭。「無聊的報導。」

興緻高昂的護士們一點也不想放過他,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其實我覺得那個記者說得滿準的!」

「對啊,我們竇維醫生可是新好男人!」

「你們快看其他的……哇……看起來也很不錯耶……

「這個不是那個什麼企業某某某的兒子嗎?身材很不錯喔,肌肉男一個。瞧他的雙臂好像很有力,不知道被他抱的感覺如何……」

所有的護士都被雜誌內容吸引住,竇維趁大伙兒不注意的時候,趕緊逃離女人圈。他瞄了一眼護士們的眼神,發覺她們和男人偷看Playboy時沒兩樣,這雜誌根本就是變相的playgril

一想到自己居然也在名單之內,他就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搞什麼飛機!到底是誰陷害他的?

就算他的脾氣再好,可看見自己彷彿成了郵購里的洋娃娃時,要剋制不生氣還真難;為了不想遷怒,他咬牙一個人悄悄地拎著公事包走出診所。

一出大門,他狠狠地先罵了一句「F」開頭的字。

罵完后心情覺得好多了,畢竟是星期五的夜晚、周休二日的開始,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這種「鳥事」生悶氣;搞不好那只是一本沒什麼人看的雜誌,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報導。

竇維走進診所旁的便利商店,站在冰櫃前,正準備打開柜子門時,從透明玻璃窗反射的影子里,看見身後有兩個女人在竊竊私語,正對著他指指點點。

那種感覺很不好受,猶如芒刺在背。他趕緊隨便拎了罐咖啡,走到櫃檯前結賬;可工讀生妹妹卻無動於衷,只是一味地睜大了眼睛盯著他。「啊,好帥!」

「嗯?什麼?」

工讀生妹妹完全忘了結賬這回事,只顧著對竇維發笑。」本人比雜誌上還好看耶,竇醫生,我可以跟你要一張簽名照嗎?

一有人主動進攻,等於是點燃火花;店內的女人全都湊了過來,將竇維緊緊地包圍住。

「我也要!我也要!」

「竇醫生,有沒有名片?」

「可不可以給我你的電話?」

這……這……未免也誇張了吧?女人見到他就像螞蟻見到了糖,一下子拉他的手臂,一下子又亂摟他的腰,更恐怖的,居然還有人趁亂摸了他的屁股!

「住手!」

受不了,他受不了了!

「借過!借過!」竇維放下咖啡,以手抵擋,奮力殺出一條生路。

眼看就快要離開商店了,可不知道從哪裡伸出來一隻手,硬是從他身後強攬住他的脖子,害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喂,放手——」

竇維抗議的聲音還沒說完,那雙手的主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地抱住他,並朝他的右臉頰猛親。

「親愛的,你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我找了你好久,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錯過你了。」

驚嚇的竇維轉過身,赫然發現擁抱自己的,居然是個長發、留著小鬍子的男人!噢,老天!除了內心慘叫之外,腎上腺素也在瞬間衝上頂點,一如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他用力掙開對方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頭也不回地衝出商店。

然而,在衝出去的一瞬間,卻撞著了人。

由於衝力過大,使得對方被他狠狠地撞倒,就連竇維自己也摔了個四腳朝天。更慘的是,還聽見東西被撞倒的聲音,和一聲怒吼。

「shit!我的相機全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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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沛晴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幕竟發生在她身上!

她賴以維生的吃飯傢伙就這麼毀了,更別提這台相機對她的意義有多重大,其中還包含了許.多回憶與感情。

望著相機的「屍體」,驚訝和憤怒讓她說不出話來。她面無表情、兩眼直瞪著相機,沉著一張鐵青的臉,看起來有點嚇人。

竇維難為情地說:「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沒有理他,甚至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良心有些不安的竇維繼續說著:「好吧,你說,這台相機值多少錢,我全數賠給你。」

錢!

這個字刺耳地跳進謝沛睛耳朵里,她慢慢地轉過頭,眼神移到竇維臉上,眯著眼打量他。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會賠錢給你,你不必擔心。」

原本緊繃的情緒一觸即發,謝沛晴憤怒地朝他大:喊:「你以為什麼事情都可以用錢解決的嗎?它可是我的寶貝、我的親人、我的愛人,還是我吃飯的傢伙!我全都得靠它——」

「等等!小姐,你不要生氣,我……當然不是……只是……這是我惟一能想到彌補你的方法。」他誠懇地說:「我實在是太冒失了,只因為……唉……說來話長,今天可真是難熬的一天,我真的很抱歉,真的!」

「你的日子難熬,我也不好過啊,現在相機又壞了,我看我跳樓去好了!」

「小姐,千萬不要!跳樓死掉的樣子很難看,而且頭顱撞到地面的那一剎那,會讓你痛不欲生。」他一本正經地說。

瞧他一臉認真的模樣,謝沛晴反而尷尬。

如果撞壞她相機的人像個無賴,或許她還可以藉機大吼大叫發泄一下;但面對這樣一個坦白的人,尤其對方還長得不錯,白白凈凈斯文小生模樣,面噁心善的謝沛晴反倒不知道該如何生氣。

也可能是今天的運氣已經壞到頂點,謝沛晴已經麻木得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剛剛才從常合作的出版社出來,總編通知她要終止他們的合作關係,讓謝沛晴的心情難過到了極點一路低著頭走著,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從便利商店衝出來的竇維。老實說,她也該負部分的責任。

「就算我要跳樓也會抓你一塊去,一個人死多無聊啊!」

「阿彌陀佛,千萬不要,謀殺可是會下地獄的。」他邊說邊盯著謝沛晴,一臉擔心的模樣。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是我真有那股勇氣就好了。」

原本準備回家好好睡個覺的竇維,注視著她落寞的表情,不知怎的突然脫口而出:「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吧。」

「嗯?forwhat?」

「為了……難熬的今天吧!為了……兩個心情低落到谷底的人。」

頭一回有男人主動邀請,不管對方的理由是什麼,都讓謝沛晴很訝異,尤其是在經歷過倒霉的一整天後。

「你有錢沒地方花啊?」

他搖搖頭。

「我怕你會想不開。」

「想不開!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她突然苦笑了起來。「其實我應該大哭一場的,可卻半滴眼淚也沒有。好吧!就如你說的,我們去喝一杯。不過,這個提議是你先說的,到時候我可不付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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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竇維問她想去哪裡的時候,謝沛睛馬上想到下「天堂酒吧」。

馬莉蓮曾對她說過「天堂酒吧」是個充滿傳奇的地方,並且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至於有多麼神秘,就得自行去體會。當時謝沛晴只覺得好笑,但在這節骨眼上,她卻希望是真的。

半小時后,他們在「天堂酒吧」找了一個最裡面的位置,頭頂是MilesDavis抓著一隻小號沉思的海報;一直戴著剛在路邊攤買的墨鏡的竇維,叫了一打海尼根、炸洋蔥圈、起司脆片,可謝沛晴像是與他唱反調似的只點了一壺胚芽奶茶,而且還是熱的。

「你喝那個什麼鬼東西啊?」

「胚芽,最營養的東西。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泡一杯胚芽牛奶,待會兒回到家一定會很晚,所以乾脆先喝,等回到家,只要洗個澡就可以睡了。」

竇維先灌了半瓶酒,皺著眉故意調侃她:「我以為你應該離斷奶期很久了才對啊,該不會是我眼花看走眼,還是現在的小孩發育都這麼好?老實說,你現在幾歲了,學校畢業了沒?」

「哼!這種看不起人的問題,我不想回答。」她刻意優雅地替自己倒了杯奶茶,然後放在唇旁。

他放了瓶啤酒在她面前。「哦?那好,證明一下吧!不然等會兒萬一有警察臨檢,發現你未滿十八歲,那我可慘了。」

謝沛晴露齒一笑。「謝謝你半諷刺的讚美,我相信警察絕對有判斷我年齡的智慧,倒是你眼睛上的那副墨鏡,讓你看起來還真像道上兄弟,而且還是賣搖頭丸的大哥,喱喔,那才是警察感興趣的東西吧?」

「亂講!我這張斯文的臉一看就知是念過很多書的,我相信警察也有足夠的智慧判斷。」為了怕便利商店的事重複上演,竇維死也不肯脫下墨鏡。「喂,你的話太多了吧?到底要不要把啤酒幹了?」

「給我一個好理由。」

他沉思一會兒,然後舉起酒瓶。「要理由還不簡單,喝酒的理由最多了。就算慶祝那個難熬的今天過去了,現在剛過十二點……」

謝沛晴望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分針剛剛跨過十二,LiveBand的女主唱渾厚的嗓音正唱著她喜歡的一首歌;可能是身在這個充滿傳奇的「天堂酒吧」的關係,說也奇怪,她的心情突然變得輕鬆多了。向來滴酒不沾的她,卻意外地握住眼前的酒瓶,金黃色的泡沫在燭光下,充滿誘惑的味道。

她拿起酒瓶,學著竇維的動作。「那……祝……未來的那個明天永遠比現在的今天好!」

冰涼的氣泡一飲而下,她只覺得有一點苦澀,但並不難喝。或許是體內的饑渴細胞作祟,謝沛晴將奶茶擱到一旁,專心地灌起酒;當一整瓶海尼根下了肚,她只覺得肚裡發燙、胸口發燒,話不自覺便多了起來。

「喂,要不要比看看誰比較倒霉?」

竇維揮揮手。「哎呀,不用比,一定是我,我實在是倒霉透了,那根本就不關我的事一」

謝沛晴沒等他說完,硬是從中打斷:「你怎麼可能贏得了我!我有個朋友叫馬莉蓮,她說我是這輩子她見過最倒霉的人。」

「是嗎?說來聽聽。」

「就拿最近的事來說好了。我剛剛失去了一個工作,賴以維生的相機又被你給毀了;更慘的是,下星期是我的高中同學會,馬莉蓮說如果我不參加,她就永遠不認我這個朋友。」

不勝酒力的謝沛晴,酒精開始在她身上發生作用,平日不擅和陌生人說話的她,此刻卻完全換了個樣。她抓著竇維,逼他聽她說話。

「你說我倒不倒霉?唉,該死的同學會,去死吧,為什麼不等我事業有成或是結婚生子后再開呢?像我這樣一個一事無成的人,到時候只會變成別人的笑柄。」

同學會?喔,確實,竇維可以想象。彷彿是將自己當成物品的拍賣評鑒大會,所以他從來不參加;儘管在大家的眼中,他應該算是相當成功。

「唉,我甘拜下風,沒想到你的遭遇確實比我來得慘。」

謝沛晴扮了個鬼臉。

「還有更慘的!糟糕的是,我居然也想參加同學會。」

「為什麼?」他不解。

她又灌干一瓶啤酒,連打好幾個酒隔。

「我一直有個暗戀的對象,這一次他也會來,我想見他……你有過這種經驗嗎?我是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到底是去還是不去?這幾天我都快被這個問題煩死了。」

啊,原來還有愛情因素在裡面,於是竇維不加思索地回答:「很簡單,去!你當然要去!」

「去?簡直是要我去送死!我現在這個樣子,恐怕會把人給嚇走。」

「我陪你去!」他拍著胸脯說:「沒問題,讓我偽裝成你的男朋友,這樣你就不必怕丟臉,又可以如願以償見到心上人。」

謝沛晴吃驚地看著他。「你吃錯藥啦?幹嘛對我這麼好?我是個陌生人耶,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就當是我毀了你的相機該付出的代價,還有難得遇見比我更倒霉的人,如果不幫你一把,也真說不過去。」

她豪爽的答應:「行!不過你還是得賠我一台相機,還有今天的賬也算你的……」

等到竇維走出「天堂酒吧」,發現馬路變得歪歪斜斜,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喝太多了。然而,一直到隔天清醒后才發現,他的話也說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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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女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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