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白色的小瓷瓶緊握在掌心,握得幾乎都發燙了,但水煝依舊在單府的東宅院張望徘徊,鼓不起勇氣踏入宅院里。

因為自己悲傷的心情引來大雨、大雨帶來災情,災情導致單無魂受了傷,依照劍飛的說法,她這個始作俑者理所當然得帶葯探望單無魂,但是……就是不習慣面對單無魂那雙炯炯有神、總讓她覺得不安的眼睛。

「啊!水煝姑娘?妳怎麼在這裡?」捧著木盆正從東宅院走出來的銀綉,眼尖地發現了水煝徘徊不定的纖細身影。

「嗯……我想……」水煝不自在地開口,同時看到銀綉手上捧的木盆內,堆了好幾條染血的布巾,她臉色一白,不安地問道:「好多血……他……他真的傷得這麼嚴重嗎?」

「這些是……」銀綉一頓,本想說大部分是單爺救人時染上其他人的血,但心想如果單爺知道水煝姑娘因為關心他而前來探望,心情一定會立刻轉好才是,於是立即改口說道:「是啊!單爺傷得不輕呢!要不是大夫及時為他止了血,恐怕連性命都有危險。」

「是嗎?我……我這裡有葯,對止血很有幫助的。」水煝揚起手中的瓷瓶,記得劍飛說這對療傷止血非常有效。

「水煝姑娘,我還有一堆活兒要做,不如妳自己進去,我想單爺見到妳會很高興的。」銀綉眉開眼笑。不但高興水煝姑娘已經不像幾天前那麼失落難過,更高興她願意踏出南宅院,關心單爺這件事。

根本不給水煝拒絕的機會,銀綉先將木盆往地上一放,直接牽起水煝的手就直奔單無魂的房間,甚至舉手先為她敲門,跟著推開兩扇門,最後轉身漾起笑容對水煝說道:「快進去吧!我還有事要忙,先下去了。」

「別告訴我你們又找新的大夫來了!我還沒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你們非得這麼大驚小怪把全蘇狄城的大夫都找來嗎?」屋內傳來低沈、略帶嘲弄的聲音,那個被單府僕役說成傷重得快要不行的單無魂非但沒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反倒是坐在椅子上背對著門口,圓桌上堆滿了文件,看起來十分忙碌的樣子。「楊管家,如果又是什麼強精補血的補藥,你自己帶回去補身子,你會比我需要它!」

劍飛的葯算不算是補藥?那她應該要馬上離開?還是把葯放下來再走?單無魂的話讓水煝僵在門口,一時之間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到底是誰?怎麼一句話都……水煝!」背對著門口的單無魂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不耐煩地回頭想看清楚到底是誰,當目光掃到站立在門口,容貌絕美、表情無辜的水煝時,他錯愕地望著她,甚至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呃……這個葯……」水煝只覺得被他專註的目光看得手足無措,甚至有種口乾舌燥的怪異感覺,她低著頭走入,以最快的速度將瓷瓶放到桌上,再以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這葯……可以止血,如果你不介意就拿去用吧!」

呼!終於順利說出口了!水煝心中鬆了一口氣,立刻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

水煝才一轉身,就差點撞上單無魂高大的身軀,她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他剛剛明明還坐在椅子上的,不是嗎?怎麼轉瞬間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單無魂將水煝困惑不解的表情看在眼裡,忍不住又朝她靠近了一步。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纖細的身影,絕色卻羞怯的神情,真的是水煝!不是幻覺!

水煝還是不敢直接看向單無魂的眼睛,於是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安全的視線位置──他的胸膛,卻怎麼也沒想到,單無魂受傷的就是胸膛的部位,從背面看起來沒有什麼分別,一旦面對著他,水煝就清楚地看見了他胸前裹了好幾層布巾,除此之外,她自然也看見了布巾之外,純男性、陽剛味十足的古銅色赤裸胸膛。

「啊!」水煝俏臉脹得火紅,明眸立刻往上調整,卻又直接撞進自己最想躲避的深邃黑瞳,讓她急急忙忙向後猛退,卻又在慌亂中撞到身後的圓桌,腳步一個不穩就要往旁邊跌倒──

啊!就在水煝以為自己會狼狽跌倒的時候,一雙堅實的男性手臂及時扣住她的腰,將她牢牢地穩住。

「妳沒事吧?」單無魂直覺地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探視。瞧她這種跌跌撞撞的模樣,難道生病了?

「我沒事。」水煝紅著臉搖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動作就是特別笨拙。單無魂扣在她腰間的雙手似乎帶有一股奇怪的熱力,明明隔著衣裳,但她總覺得被他觸碰的部位,傳來一股又熱又酥麻的奇怪感覺。

「妳專程為我送葯過來?」單無魂的目光掃到桌上的瓷瓶,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眼前的水煝不但不再哭泣,還肯踏出南宅院來到這裡,甚至帶了一瓶葯來探望他,著實美好得讓人難以置信!「謝謝妳。」

「嗯,不客氣,都是我不好……」水煝開口想解釋,對自己造成的災害感到抱歉,但轉念一想,這種奇怪的事情連自己都半信半疑,如果說出來恐怕會招徠單無魂的異樣眼光吧!

「我身上的傷又怎麼會和妳有關?」單無魂輕笑,見她依舊十分僵硬不自在,忍不住輕嘆說道。「水煝,別怕我,我不會傷害妳的。」

「嗄?」水煝一愣,十分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仔細回想起來,單無魂雖然「看」起來很兇,但卻從來沒有做出真正傷害自己的事情,還讓她住在南宅院,指派許多僕役服侍她,而自己卻只是因為他有一雙銳利的眼光便排斥他,似乎是有些過分,也太小題大作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的眼睛總是讓我覺得緊張。」水煝覺得有必要做出解釋,深吸一口氣緩聲道。「嗯……可能是因為我小時候,被爹養的獵鷹咬過一次所產生的恐懼吧!你的眼睛……和那隻老鷹的眼睛好像……所以,你讓我覺得很緊張,只是這樣而已……」

「如果我保證不咬人,妳是不是願意看我,甚至不再躲我?」單無魂忍俊不禁,為她單純卻坦白的言語咧開了嘴。

位於單無魂胸前的黑色頭顱沒有動靜,好半晌后,像是為了要證明她的誠意似的,水煝終於鼓起勇氣,緩緩抬起了頭,將視線移向單無魂的雙眼。

或許是心裡已經知道他並不是什麼惡人,所以當水煝望向他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瞳時,已經沒有最初的恐懼,雖然說,黑眸炯亮依舊、霸氣依舊,但她在單無魂的眼裡,還看到了些許笑意和溫柔……

「瞧,並不是這麼困難的。」單無魂低嗄說道,扣住她腰間的手不自覺地加強了力道。

老天!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內心所承受的煎熬;輕擁著一名絕色美女在懷中,他唯一想做的是緊緊擁抱她、吻遍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膚,品嚐她每一寸的甜美,他還渴望將自己深深埋入她溫暖的身體,但此時此刻他只能用盡全力剋制自己,不想嚇到她,不想在她的眼中再次看見對自己的恐懼。

「嗯……好像是真的……」水煝被動地點點頭,小臉再次泛起羞澀的紅暈。奇怪,克服了先前的恐怖之後,怎麼反倒覺得單無魂的眼睛很漂亮,光是這樣凝望著,整個人就好像要被吸進去似的。

「水煝。」單無魂輕咳一聲,打算不著痕迹地轉移話題。如果再和水煝貼得這麼近,難保自己會做出什麼踰矩之事。「妳帶來的這瓶葯,是要內服還是外敷?」

「什麼葯?」水煝眨眨眼,盯著他含笑的眼眸看得入神了,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

「妳帶來的葯,要怎麼用?」單無魂指著圓桌上的瓷瓶,再次忍俊不禁,為她失神恍惚的模樣給逗笑了,笑意柔化了他向來淡漠的五官,帶來了驚人的效果。

「你會笑!」水煝露出十分吃驚的表情,隨即發現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急忙辯解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真的……」

「沒關係,妳不必這麼慌張。」單無魂淡笑,化解她的窘困。畢竟這可是兩人相識以來,相處得最融洽的一次,他並不打算破壞它,舉起瓷瓶,單無魂溫柔地說道:「妳的心意我收下了。」

「那瓶葯……」水煝露出為難的表情。糟糕!她居然忘了問劍飛那瓶葯是內服還是外敷?真是太糊塗了!「嗯,我現在就去問清楚,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水煝轉身就要離開。

「水煝,明日妳還會再來吧?」單無魂喚住她。

「嗄?」水煝一愣,不甚明白地抬頭看著他。

「明天妳要是不來,我怎麼知道這瓶葯的使用方式?」單無魂將手中的瓷瓶搖了搖說道。他根本不在乎這瓶葯要怎麼使用,卻知道要把握每一分和美人兒相處的機會。

「我知道了。」水煝像是後頭有人追趕似地匆匆離去,踏出房間之後,水煝忍不住回頭再次望向裡頭,而單無魂就像是早就預料到她會回頭似的,以一種含笑溫柔的眼光回望著她。

水煝小臉一紅,什麼話也不敢多說地迅速離去,只覺得一顆心跳動得好快好快,就像是要蹦出胸腔那樣劇烈地跳動著……

◇◇◇

剛回到南宅院,水煝就看見坐在房門前等候她回返的任劍飛。

「怎麼樣,單無魂是不是傷得很嚴重?」任劍飛開口詢問,希望自己給的那瓶葯能發揮適當的功效。

「我想不是很嚴重,他可以起身,也能和我說話。」水煝坦白地回答,再次回想起單無魂那雙黑瞳,俏臉不由自主地又漾起了暈紅。

任劍飛注意到水煝略顯害羞的表情,忍不住提出心中的問題。「水煝,我並不想故意惹妳傷心,但如果……我是說如果,妳和赫連靳宇原訂的婚事,嗯……不成功了,那妳打算怎麼辦?回凈縓族去嗎?」

水煝一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些問題,她這幾天並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從小至今,不管是父親的教導,或是自己下意識的認定,都以成為赫連靳宇的妻子為唯一的目標,突然之間目標喪失了,讓她剎那間對所謂的未來失去了方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從小到大,族人告訴我的每一件事……父親告訴我的每一件事,都是以靳宇哥哥為主,就連我學習的每件事,都是為了成為能配得上靳宇哥哥而學的,本來以為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了……但現在……」水煝低聲說道,原本只是想喃喃自語,卻還是將心中的困惑說了出來。

就算單府的人對她再怎麼友善,終究不是她的歸宿,但若是離開這裡,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凈縓族的人好是好,就是有點怪!自己好端端的人生為什麼不過,為什麼要依附著別人而活呢?

水煝的喃喃自語,讓任劍飛腦海閃過了赫連靳宇曾經說過的這句話,以及當他厲聲質疑對方負心時,赫連靳宇言之鑿鑿的反駁。

──十年了,她的信從一開始偶爾談論自己的瑣事,到最後每件事的結尾,都附上一句:如果靳宇哥哥喜歡,我會如何如何……如果靳宇哥哥不喜歡,我會如何如何……劍飛小兄弟,你能明白嗎?我需要的是一位妻子,不是一個只會依附我生存的人偶娃娃啊!

──「那也是你造成的!你總不能這樣棄水煝於不顧啊!」任劍飛大聲咆哮。就算水煝在凈縓族的教導下變成這個樣子,但總歸一句,也是赫連靳宇所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年紀輕輕就和水煝訂了親,愚忠盲從的凈縓族也不會以這種奇怪的方式教導水煝。

──那你以為我現在在做什麼?我不就是在修正自己的錯誤?我讓她離開凈縓族、離開我,讓她好好思索自己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劍飛小兄弟,你畢竟太嫩,當然無法體會我這個充滿智慧、體貼和完美男子的想法,但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會同意我的做法了。

「那傢伙真的有這麼好心嗎?」任劍飛嘀咕一聲。在客棧密談之時,他確實被赫連靳宇的言論所說服,但回頭一想,真正的原因恐怕是那傢伙一心想擺脫掉不喜歡的婚事吧!

「水煝。」任劍飛開口喊道,臉上充滿了真心與誠懇。「過去十年間妳只為一個人而活,這種日子不是太無趣了一些?人生還有很多值得開心的事情,相信我,只要妳肯多為自己想一點,一定會比現在開心很多的。」

「謝謝你,劍飛。」感受到他言語間的誠意,水煝露出了多日來罕見的笑意,她輕嘆一口氣,主動向前握住任劍飛的手溫柔道。「雖然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但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不客氣。」任劍飛笑開臉,比了比已經從豪雨轉變成陰霾的天空,開玩笑道。「最重要的,不管是傷心或是難過都要設法排遣,最多找人出出氣就罷了,老是召喚來一堆雨實在讓人吃不消啊!」

水煝聞言,終於也忍俊不禁地笑出聲,清脆的笑聲像是銀鈴一般,掃去了連日來胸口的陰霾。

水煝抬頭看向天際,看著濃厚的雲層中裂開一絲縫隙,露出了許久未見的陽光,她深吸一口氣,以全新的目光看著這一切。劍飛說得對,繼續消沈下去對自己並沒有好處,是應該認真想想未來了……

翌日,水煝依約來到東宅院,二度探訪單無魂。

經水煝解釋瓷瓶內裝的葯,必須搗碎然後外敷才具有療效時,單無魂竟然就開始褪去外袍,打算換上新葯。

「你現在就要換?」水煝吃了一驚。雖然旁邊還有兩名僕役在場,但她還是被單無魂直接的動作嚇了一跳。

單無魂褪衣的動作一頓,先將瓷瓶遞給其中一名僕役,吩咐他搗碎,而另外一名僕役則動作迅速地準備新的布巾以便替換。

「妳不是說這葯的療效很好?」單無魂一邊解釋、一邊褪下衣服,絲毫不肯浪費半點時間。「雖然現在大雨停了,大伙兒都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有許多被大水沖得搖搖欲墜的地方還是得注意一下,我必須親自到城內巡視一次才能放心。」

水煝急忙垂下眼,雖然不敢多看他赤裸的身軀,卻將單無魂說的每句話都聽入耳中。原來……劍飛說的是真的,蘇狄城的百姓因為這場莫名大雨受了許多苦,如果她早點知道自己擁有這種能力的話……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單無魂,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水煝突然開口,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幫上忙,但依舊努力地想彌補些什麼。

「妳想和我一起去?」單無魂的直覺反應是拒絕。「要巡視的地方太多,對一個大男人來說都很辛苦,更何況是妳。」

「你身上還有傷都能去,我當然也可以。」水煝以更堅定的語氣說道。「拜託,我不會打擾你,只是……我想親眼看看蘇狄城,這樣子也不行嗎?」

從離開凈縓族到蘇狄城,一直以來她都留在單府最舒適的宅院里,天真地等待著赫連靳宇來接她的日子,但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再加上昨天與任劍飛的一番談話,讓水煝驚覺到,她不想再過著這種只是徹底被人呵護、什麼事情都不明白,完全無法參與的日子了。

過去在族人的重重保護之下,她或許無法踏出第一步,但此刻她就在蘇狄,在一個完全嶄新的地方,她希望能夠多看一點、多聽一點,感受更多不同的事物。

「妳真的想看蘇狄城?」當僕役為他重新上好葯、包紮完畢之後,單無魂緩步走到水煝眼前,低頭細問,凝視她眼中的真正心意。

「嗯。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到過其他的地方,既然此刻我在蘇狄,我真的想看看這裡。」水煝小手緊握,深怕單無魂再次拒絕。「我保證不會吵你,絕對不會妨礙你的!真的!」

她認真保證的模樣讓單無魂輕笑出聲,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撩開她一根頑皮黏在臉頰上的髮絲,目光溫柔地笑道:「妳真想看蘇狄城?那麼我可不能拒絕,否則就太失禮了,不是嗎?」

「謝謝。」水煝只能被動地回望他含笑的眼瞳,只覺得一顆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鼓動了起來。

◇◇◇

片刻后,一行人從單府浩浩蕩蕩出發了。單文、單武如同往日般騎馬代步,而單無魂身上帶傷,在眾人的堅持下,只得和水煝同搭一輛馬車,車內尚有銀綉和任劍飛負責照顧。雖然他允諾了水煝同行,但他依舊不敢輕忽,畢竟赫連靳宇曾經暗示有人想對水煝不利,所以他另外調派了一些人手隨行,命令他們在離開單府後必須寸步不離地守著馬車。

打從一出發開始,水煝就開心得像個孩子,整張小臉幾乎是貼在馬車的木雕小窗上面,神情興奮地觀看所有的景物。

下了近半個月的大雨終於停歇,陽光也從厚重的雲層間透出,讓整個蘇狄城重新活絡了起來;街道上、房舍間,居民們辛勤地勞動著,清除污泥、整理環境,每個人都很忙碌,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苦盡甘來、欣喜愉悅的表情。

一行人先在城內繞一圈,檢視是否有任何需要協助的地方,若是經過房屋受損較為嚴重的人家,單文、單武會主動地前往探視,除了問明白對方是否需要額外的幫助外,還會留下一些補助的銀兩。就這樣走走停停,光是詢問完幾條街的居民,便耗了大半天時間。

「大哥,城內居民多半沒有太大損失,剩下的巡視工作讓我和單文來就行了,你還有傷在身,不如先回單府休息吧!」單武策馬來到車蓬邊詢問。

「好,城內的巡視就交給你們了。」單無魂點點頭,轉頭對車夫吩咐道:「回單府前先到運河口一趟,我想看看橋墩損壞的情況有多嚴重。」

「大哥,你傷還沒好,別勉強。」單文關心地開口。

「不礙事,我只是看看情況。」單無魂擺擺手表示無妨。

單文、單武兩兄弟知道勸不動他,只好先行離去,打算先將城內巡視的工作完成,再協助單無魂處理其他的事情。

「單無魂,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馬車內,水煝關心地主動問道。沿途中,她看著單無魂無數次下馬車,親自關心蘇狄城內居民的狀況,全心全意處理事情的模樣,像是根本忘記自己身上有傷似的。

「沒關係,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單無魂表示無礙。「雖然天氣已經放晴,但大部分的路面還有積水未退,不太好走。過些日子等路面都幹了,妳就可以下馬車到處走動走動了。」

「單爺,原來你堅持不讓水煝姑娘下車,是怕她摔著了,真是體貼!」銀綉忍不住取笑。

「多嘴。」單無魂瞪了銀綉一眼,不再說什麼。

銀綉格格輕笑,水煝則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所幸從城內轉到運河口的路程不算遙遠,到了運河口的時候,單無魂直接下馬車檢視橋墩損壞情況,這才讓留在馬車裡的水煝鬆了一口氣。

即便是透過馬車上的小木窗,水煝依然看得見堤岸下湍急的水流,雖然大雨已經停止,但連日來累積的水量依舊十分驚人,強大的水流像是海浪般翻騰,衝撞著堤岸那座搖搖欲墜的橋墩。

「銀綉,我想讓劍飛陪我下去走走。」水煝眼看水流如此湍急,但堤岸邊的單無魂似乎毫無所懼,站在最前面的位置與搶修橋樑的工人們談話。

「水煝小姐,這地上都是石子、泥巴,太危險了。」銀綉不贊成地搖頭。

「沒關係,有劍飛陪著我。」水煝目光轉向任劍飛,語氣充滿了請求。

「銀綉姊,妳放心,我絕對會小心保護她的。」任劍飛也開口保證。

「只能下去走走,別太靠近堤岸啊!」銀繡像個老媽子似的再次吩咐。

「放心。」任劍飛拍胸脯保證道,率先跳下了馬車,跟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水煝牽出馬車。

兩人正想往單無魂的方向走去,卻看見幾名工人一邊和單無魂說話,指著橋墩的方向,跟著,幾個人就同時往水流湍急的河道走去。

「啊!那裡水流那麼急,他們往那裡去不是很危險嗎?」水煝眼看他們越走越近,心中不禁為他們的安全感到憂心。

「要檢視橋墩的損壞狀況,就得走到河道里去。」任劍飛解釋。

「但……水流這麼湍急,他身上的傷還沒好,若是一不小心,就會被水沖走的!」水煝露出焦急的神情。

「如果妳真的關心他,那就讓水流平靜下來。」任劍飛突然想起了赫連靳宇交代過的事情,他也希望了解水煝司水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妳是凈縓族的人,既然可以召喚來雨,應該也能駕馭水,不是嗎?」

「駕馭水?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水煝一愣,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任劍飛鼓勵道,心中亦十分好奇赫連靳宇口中,凈縓族中擁有最強力量的水煝擁有什麼樣的力量。「記得我曾經說過的嗎?鳳族人的力量多半和情緒有關,妳現在關心的,不就是急流里的那些人,試著運用這股力量看看,或許能成功。」

「是嗎?」水煝雖然半信半疑,但眼看單無魂等人已經踏入急流中,步伐不穩地試圖繼續向前時,一顆心也跟著緊繃了起來。

駕馭水?自己真的有這個能力嗎?真的做得到嗎?水煝雙手緊握在胸前,內心充滿了對自己的不確定。

「啊!危險!」就在她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看見急流中行走在單無魂身邊的男子,不小心一個踉蹌,腳底滑了一下,瞬間「撲通」一聲跌入溪水裡。

不行!快停止!別再流了!不能讓那人被大水沖走!驚險萬分的情景在眼前發生,水煝輕呼一聲,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那個人被大水沖走!

就在這個意念形成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隔著幾公尺遠的湍急水流,就像是能明白水煝的心思似的,原本湍急洶湧、環繞在單無魂等人身邊的水流,瞬間停止了翻騰流動,更詭異的是,水流的改變是以他們為中心,逐漸地慢慢向外擴散,一波跟著一波,從湍急變為緩慢,最後完完全全變成了平靜而徐緩的尋常水流。

這個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任劍飛看得目瞪口呆,也讓原本身陷險境的幾個人嚇了一跳,單無魂雖然吃驚,但反應也很快,立刻伸出手將跌落溪中的工人一把拉起,身旁的幾人也立即伸出援手,打算先把他拉回岸上休息再說。

「水煝!現在妳總該了解自己的能耐了吧!」任劍飛深吸一口氣,讚嘆不已地說道。原來這就是凈縓族女子真正的力量,好厲害!居然可以將這麼湍急的水流瞬間變成平靜如湖泊般的水流。

「我……真的是我嗎?」水煝依舊沒有什麼真實感。看見單無魂等人都平安回返到岸上后,她始終緊繃的心情也跟著放鬆,只覺得渾身一陣無力,像是全身上下的力量都被抽幹了似的。「劍飛……我頭好暈……好像……」

水煝試圖抓住任劍飛的衣袖穩住身子,但那種暈眩的感覺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她一句話甚至都沒說完,眼前一黑,就暈倒在任劍飛的懷中了。

「水煝!喂!妳怎麼啦?」任劍飛即使及時抱住水煝,卻感覺到她的身子變得又冰又涼,不禁嚇壞了!

「怎麼回事?」單無魂聽見任劍飛的驚呼聲,才一回頭,就發現任劍飛抱著暈倒的水煝。該死!她是什麼時候下馬車的?為什麼又暈過去了?

單無魂面色鐵青地來到任劍飛身邊,直接伸手將水煝接入懷中,焦慮地問道:「她怎麼了?為什麼渾身這麼冰冷?」

「我……我也不知道!」任劍飛滿臉無辜地回答。

「她還不會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體力不支暈過去了,沒什麼好擔心的。」遠遠地,傳來了一陣熟悉的溫文嗓音。

單無魂和任劍飛同時回頭,看見了不遠處站著一名兩人都熟悉的男子;金冠白衣,手持玉扇,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笑痕的赫連靳宇!

「赫連靳宇,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單無魂露出警戒的神情,不自覺地將懷中的水煝摟得更緊了。

「很簡單,我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親愛的水煝妹妹剛才救了你一命,要不是她以自身的力量控制急流,你早就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餵魚啦!」赫連靳宇輕搖玉扇,笑得十分溫和。

「以自身的力量控制急流?」單無魂一愣,只覺得赫連靳宇的話過於荒謬。但,如果不是這樣,又該怎麼解釋方才那場詭異的變化?

「這種擁有天仙般容貌,又有超凡能力的未婚妻,想來想去我都捨不得給人啊!」赫連靳宇漾開笑痕,從腰間掏出一袋沈甸甸的布包,扔到地上說道。「喏!這裡的黃金不但夠抵我的債,連利息也夠本啦!」

單無魂臉色一沈,但什麼也沒說,只是以更淡漠的目光注視著他。

「喔!還有東西沒給,我知道,別急嘛!不就是我上回不小心帶走的東西,現在我統統帶來還給你了,」赫連靳宇嘻嘻一笑,從衣袖中掏出一塊紫玉雕成的龍形玉佩,高舉在單無魂面前晃了晃說道。「那麼,無魂兄,請你遵照約定,把屬於我的人,統統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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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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