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散步回到家后，原本心情愉快的厲雍在瞧見屋前的轎車后，濃眉整個皺下。
美善一看到車子，原本靠著厲雍的身體急忙拉出了一些距離。
那是王綉晶的轎車，她立刻顯得有些不安。
感覺到美善刻意拉開的距離，厲雍馬上開口，「怎麼了？」
「我去溫室看看。」她局促不安地說。「你先進去吧！」
「沒必要躲她。」他攏緊眉心。
「我不是躲，只是覺得我不在比較好。」
他們兩個一起進去，感覺有些怪異，她不想讓王綉晶有任何的不當聯想。
「好吧！等一下我到溫室找妳。」他不在乎讓王綉晶知道他與美善的關係，但他必須顧慮美善的感受。
美善要離開前，他低頭給她一個溫柔的吻。
就在這時，前廊的燈毫無預警的亮起。
兩人立即分開，反射的望向前廊，當王綉晶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美善忽然覺得有些尷尬與不知所措。
她第一個反應是想逃跑，但她若真的這麼做了，卻又顯得很可笑，所以她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覺得自己好像被車燈嚇到的麋鹿一樣動彈不得。
厲雍沒料到王綉晶會恰巧站在門邊撞見這一幕，他的錯愕立刻轉為怒氣。
「妳又來幹什麼？」他不客氣的開了口。
王綉晶推開紗窗走出來，走廊的燈在她臉上投下陰影，美善的背脊一陣發寒。
王綉晶的表情好難看，像是要用利齒將美善整個人撕裂開來。
「沒想到你竟然吃起窩邊草了。」王綉晶瞧著美善的眼神充滿不屑，「而且還一點都不挑。」
美善的臉閃過一絲難堪。
「她是我挑過最好的。」厲雍攬住美善，冷眸掃過前妻，「我唯一挑錯的只有妳。」
「你……」王綉晶的臉色猙獰。他從來沒對她說過這麼傷人的話，一時間，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已經離婚了，妳未經許可進到屋內，算是私闖民宅。」厲雍無情的說。
「你竟然說這樣的話。」王綉晶的臉色漲紅，兩道目光像刀一樣射向美善。
美善低頭避開她的視線，不斷告訴自己他們兩人已經離婚，她根本不需要有愧疚感，可王綉晶的眼神還是如芒在背。
「我們進去。」
厲雍擁著美善往屋內走，經過王綉晶身邊時，美善能聽見王綉晶沉重急促的呼吸聲。
「我……我有事找你。」王綉晶壓下想爆發的情緒。她要控制自己，不能像潑婦一樣亂叫。
「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談的。」
「我真的有急事。」王綉晶焦急的說著，眼中閃著淚光。
厲雍不帶感情的看著她淚眼婆娑的可憐模樣。她以前不知用了多少次這種梨花帶雨的戲碼，他已經沒有感覺了。
「我先進去。」美善說道。她還是讓他們兩人好好談談。
「不需要。」厲雍立刻阻止，手臂仍緊緊的箍著她的腰，冷淡的望向前妻，「我對妳的急事沒興趣。」
「我……」
厲雍不等王綉晶講完，直接走進屋內。
「你必須幫我。」王綉晶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我……我沒地方去了。」她的話中帶著懇求的意味，「我真的有急事。」
美善抬頭看著厲雍冷酷的臉，輕聲道：「我去泡茶，你們談談。」
見他要拒絕她露出同情的神色，王綉晶無聲的對厲雍低喃一句：拜託。
厲雍在心中嘆口氣，他聽見自己說道：「五分鐘。」
說完，他跨進屋內，往書房走。
王綉晶立即吸吸鼻子，急忙跟在他身後。
美善長嘆一聲，看王綉晶的臉色，她有不好的預感。事情應該很棘手吧！否則王綉晶不會拋開形象，在她面前對厲雍示弱。
一進書房，厲雍立刻道：「妳有話就快講。」
王綉晶絞緊雙手，泫然欲泣，「我……我的房子被查封了。」
他挑起眉宇。為了快點擺脫她，離婚時，他把位於市區的新房送給她，甚至還給她一筆錢，只要她快點簽字。
「不是我的問題。」她馬上為自己辯護，「是傑森，他騙了我，他說要幫我開名牌分店，然後……然後……」
她開始哭哭啼啼的敘述她拿了多少錢給傑森投資分店，這間店面位在東區，裝潢得很高級，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一開始生意還不錯，但還是沒法跟她付出的投資金額相比，為了要周轉，她只好拿房子去抵押借款，可洞卻愈補愈大。
後來她才知道，傑森在這中間黑了不少她的錢，她跟他鬧，要他還錢，他卻說錢都投資在店面了，還說他最近公司也不太順利，沒錢借她。
「我已經繳不出利息了。」她邊哭邊說，「銀行說要查封我的房子。」
厲雍現在終於弄懂她上次為什麼說要搬回來這兒住了，原來不是因為裝潢房子，而是她的房子要被查封了，在走投無路下，她才又想到他這個人。
「這不關我的事。」厲雍冷冷的說。「如果妳要我的意見，妳可以去申請破產。」
他的建議讓她震驚，「這樣我什麼都沒有了。」
他嘲諷的揚起嘴角，「妳還想要什麼？妳不會是希望我幫妳解決債務吧？這不是很好笑嗎？」
她的雙唇顫抖著，「我當然不敢這樣奢望，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我知道自己厚顏無恥，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們做過夫妻的情分上……」
「別說了。」他冷咧的看著她。「再說下去，只會讓妳自己更加難堪，我們的夫妻情分在妳外遇那一天就蕩然無存了，所以別在這裡跟我說什麼夫妻情分。」
她的表情閃過一絲難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她的淚不斷滑下，「但……如果連你也不幫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厲雍皺緊眉頭，「我可以明白的告訴妳，我不會幫妳還錢，離婚的時候，我已經給妳夠多錢了，我自認沒在任何地方虧待妳。我說過了，妳可以申請破產，最多只能再幫妳跟銀行談利息降低的部分。」
她哭出聲。
他皺緊眉心。
「你幫幫我。」王綉晶撲進他懷裡，「求求你。」
「妳再怎麼哭都沒有用。」他不耐煩的說。「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那些錢對你來說也不是太大……」
「這就是妳的盤算嗎？」他生氣的拉開她，「因為這樣，我就該幫妳擦屁股？」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夠了，妳走吧！」他下逐客令。
「我……」
「妳再不走，我會親自把妳丟出去。」他怒聲道。
他疾言厲色的模樣讓她嚇住，「我……」
「滾。」他差點要咆哮。
她再次哭出聲，轉頭跑出書房。
厲雍氣憤的差點想把桌上的東西掃到地上。他當初怎麼會盲目到娶這個女人。
美善在聽見奔跑聲音時，由廚房走出來，正好見到王綉晶奔出大門，也聽見她哭泣的聲音。
美善擰著眉心走進書房，厲雍鐵青嚴厲的臉色讓她有些詫異。
「怎麼了？」她柔聲問，一邊走向他。
「沒什麼。」他忍著脾氣。
她走到他面前，感覺他全身繃緊，她想問他跟王綉晶到底談了什麼，但又擔心觸碰他不願提及的話題。
她自然的伸出手，撫摸他緊繃的手臂，「要喝苦瓜汁嗎？」
他訝異的看著她。
她微笑，「可以降火氣。」
他愣了下，唇角不期然的勾起一抹淺笑。
「我沒事了。」他將她摟進懷中。
她環著他的腰，輕撫他的背，「真的不生氣了？」
他微笑著低頭吻她，舌頭長驅直入。
她仰起下巴與他舌頭交纏，感覺他體內還是有股怒氣蟄伏著。
他熱情的吻著她，手掌愛撫她柔美的線條，動作有些急促與粗魯，但她不在意。
當他抱她坐到書桌上時，順手扯下她的底褲……
聽見她高潮的叫喊，他才放任自己攀上高峰，身體像受到了電殛一般，抽搐的癱在她懷裡。
她閉緊雙眼，全身軟綿綿的。
他抬起頭，額上泌著汗水，身心都感覺到舒暢無比。
他溫柔的親了下她緊閉的眼瞼，勾著笑，「我不需要喝苦瓜汁，我有妳就夠了。」
聞言，她睜開眼，雙眸有著歡喜與靦腆。
他離開她的身體，為她拉好衣服。
整理衣裳時，美善再次為兩人的大膽而汗顏。萬一剛剛姑婆回來就糗大了。
「你們談了什麼？為什麼你這麼生氣？」她問道。
「沒什麼。」他實在不想提那個令人心煩的前妻。
她沉默的扣好扣子后才道：「你不希望我過問你的事嗎？」她抬眼看他。
他訝異的望著她。
她垂下眼，「如果你不希望我過問你的事，我能明白，以後我不問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皺緊眉頭。
她點點頭，「姑婆大概快回來了，我……」
「美善。」他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離開，「真的沒什麼，她只是來利用我而已。」
他的話讓她錯愕，「我聽見她哭了。」
他譏諷的說：「她在演戲，想讓我心軟。」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離開的時候還在哭。」
他聳聳肩，「這次我相信她是真哭，因為她的房子要被查封了。」
她張大嘴。
「她想要我幫她解決債務。」他簡短的說。
「你拒絕她了？」如果不是這樣，王綉晶也不會哭著跑走。
「我沒有理由幫她。」
見他表情冷酷，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他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妳覺得我太無情？」
她搖頭，「你們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沒資格評論，只是……」
「只是什麼？」
「你對她還是藏著很大的怒氣。」她說道。「她好像傷你很重。」
她的話讓他嗤之以鼻，「我沒受傷，只是看清女人的真面目。」
他憤世嫉俗的口吻讓她的胃部下沉，「什麼真面目？」
「女人是沒辦法信任的。」
他的語氣很平淡，可他的話語卻像鉛塊一樣沉重，壓著她的心頭，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見她一副受傷的表情，厲雍忽然有些愧疚與不忍心。
「別說這些了。」他立刻轉移話題，「我們……」
忽然，前門傳來開門聲，美善有種鬆口氣的感覺，「大概是姑婆回來了。」
她現在心情紛亂，想一個人靜一靜，姑婆回來得正是時候。
「我出去了。」美善立刻走出書房。
厲雍皺著眉頭看她走出去，沒忽略她閃避的眼神。
他知道方才的話不中聽，但他實在沒辦法對她說謊，他對女人的信任早讓王綉晶破壞殆盡。
他大可對美善說些甜言蜜語安撫她，可這不是他的本性，他也不想對她說謊，然而看見她受傷的表情，讓他莫名覺得愧疚。
剛剛他說要送她鑽石耳環時，她也是這種表情，好像他賞了她一耳光一樣。
他伸手進外衣口袋，緊握著小盒子。他只是想做些補償，但是她卻不領情，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美善是個好女人，他不想傷害她，可是他現在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好像都讓她難受。
他到底該怎麼辦？
翌日。
厲雍下樓時，聽見美善在講電話，她的笑聲讓他不自覺的也扯開嘴角。他聽見她說道：「好，我知道，我問問看再回妳電話……好、好，再見。」
美善笑著掛上電話，一回頭，瞧見厲雍朝她走來。
「誰打來的？」他隨口問道。
「朋友，她說明天要上來找我。」美善笑著說。「所以我想請一天假。」
「好。」他立刻說道。
「謝謝。」她開心的說。「你餓了吧！我去弄早餐。」
他今天比較早下來，所以她還沒準備好。
「沒關係，不急。」
兩人一起走進廚房，厲雍看著她熟練的開始烤吐司、打果汁。
「如果妳朋友願意的話，妳可以帶她回來。」厲雍說道。
美善笑道：「我會問她的。」
見她高興，他的心情也受到影響，他扯開笑容，「妳會開車嗎？會的話，我可以把車借妳。」
「我不會。」他的提議讓她心頭一暖，「不過還是謝謝你。」
「不要跟我道謝。」他走到她面前。
因為不知道要回什麼話，所以她只是沉默的將鳳梨跟蘋果還有一些蔬菜放入果汁機中。
「或許下禮拜，我們可以到陽明山走一走。」
她訝異的看著他，「可是姑婆……」
「她可以跟我們一起去。」不過他很確定，雲婆不會想來當電燈泡的，「最近天氣很好，出去走一走也不錯。」他微笑地說。
他的心意讓她感動，「嗯！」
他笑著低頭在她額上吻了下，「那就這麼說定了。」
美善臉蛋微紅，看著他微笑的離開廚房。
她反射的摸摸額頭，唇邊的笑容更甜。自己好像愈來愈喜歡他了。
雖然他不想再談感情，可他對她一直都不錯，她不知道兩人的關係能維持多久，但目前這樣也就夠了。
不過一想到王綉晶，她的心情開始有點沉重。她沒立場在這件事上說什麼，畢竟厲雍說得也沒錯，他沒理由幫王綉晶，那是王綉晶個人的問題。
然而她還是覺得王綉晶有點可憐，她現在面臨破產，心中一定非常害怕，所以才會來找厲雍。
她誠心的希望王綉晶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厲雍進書房時，電話正好響起，當他聽到對方的聲音時，不禁訝異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會這麼早起床，而且還打電話給我。」
「我也不想。」厲揚苦笑一聲，「我也是不得已的，老哥。」
「出了什麼事嗎？」弟弟不尋常的語氣，讓厲雍皺下眉頭。
「不是我。」厲揚嘆口氣，「是嫂子……不對，已經不是嫂子了，我是說綉晶啦！」
一聽到這話，厲雍的眉宇皺得更深，「她去找你哭訴？」
「一整晚。」他想脫身都沒辦法，「我整個晚上沒睡。」
「她的事我不想管。」厲雍的口氣轉冷淡。
「我也不想。」厲揚按按酸疼的頸項，「可是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能怎麼辦？你也想想辦法。」
「她跟我已經沒關係了。」厲雍不高興的說。
「她跟我更沒關係。」厲揚叫道。
「那你就把她轟出去。」
「這種事我怎麼做得來。」厲揚無奈的說。他又不像大哥可以做到這麼冷酷無情。
「她說她沒地方去了，她幹嘛不去找小艷？」小艷是他們的妹妹。
「你明知道小艷不喜歡她。」厲雍說道。
「起碼她們都是女的，她來找我更怪好不好。」厲揚鬱悶的說。
「你心腸軟啊！」厲雍聳肩，「好了，我不想管這件事，我掛電話了。」
「等等，喂……」
厲雍不管弟弟的呼叫，無情的將電話掛斷。
他再次驗證了王綉晶是個狡猾的女人，她永遠知道該怎麼讓自己站在有利的位置。
他當初是鬼迷心竅了，才會與她結婚。
一想到難堪的過往，他的眉頭緊糾著，他攤開經濟日報，將王綉晶推出腦海，開始閱讀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