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所以說,你們現在正吵架中。」聽完寧亞滿腹牢騷的抱怨,沈東靖下了結論。

「哼,我才不屑跟他吵。」扭頭,高高揚起下巴,好強地嗤之以鼻。

沈東靖深深看了一眼逞強的她,那語氣可一點也不像不在乎,反而像快哭出來似的。

傳言很迅速的由劇組蔓延至頭條娛樂新聞,撲朔迷離的三角戀情中,終成眷屬的戀人赫然是尹拓希與莎莉娜。那還得了!尹、寧兩家父母十萬火急來電威脅,使他臨上飛機離開台灣之際仍得撥空來到片場。唉,這錢可真難賺。

「妳打算一直不理他?」瞄一眼正讓化妝師打粉底的尹澈,嘖嘖!兇惡的目光可是針對他而來。沈東靖淡下眼,嘴角露出賊賊的笑容。

「是他先不理我的。」寧亞悶悶地垂下眼,臉上難掩落寞,僅是一瞬又戴回無所謂的面具,僵直身軀。「反正我也不在乎。」

「嘴硬。」沈東靖撇撇嘴,撂下一句。寧亞瞇起黑瞳射向他,不悅他質疑她的話。「好好,我相信妳。」他兩手高舉做投降狀。

「別提他了,你不是今天回美國?」

「中午的飛機,待會兒就得去機場。」

「專程為我們的事而來?」

沈東靖坦然點頭,她說「我們」不正為他與她、尹澈做了劃分,言不由衷的女孩。

「又是我爸媽?」不必猜也知道。寧亞直皺眉,很不滿父母親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老實說,你收了他們多大的好處?」手肘搭上他的肩,揚眉威脅問道。

她很聰明,但他什麼也不會說。沈東靖淡笑,身後那道殺人似的目光真教人難以忽視,拉下壓在肩上的手,軟言討好道:「妳此言差矣,為了朋友的幸福,我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一副講義氣、重承諾的模樣。

寧亞噗哧一笑,食指頂著他堅挺的鼻樑。「眾人皆醉我獨醒,你這好商吃不了虧,甜言蜜語騙不了我,不過……」她收起笑靨,嚴肅地道:「哪一天我要發現你要的詭計,可是半分人情也不談。」先禮後兵。沈東靖投以一記讚賞的眼光,自負的表情未因她先禮後兵而絲毫退怯。

手機悠揚的音樂聲響起,沈東靖接起,應答數聲后掛斷。司機打來提醒他搭飛機的時間到了。

「你可以走了,回美國見。」擺擺手,她已聽到他的對話。

沈東靖瞥眼不遠處的尹澈,突然說道:「送我到門口好嗎?」

寧亞點點頭,跟著他起身往門口走,避開人聲鼎沸的工作現場與好奇多事的工作人員。久候多時的司機見老闆徐步走來,連忙下車打開車門。

沈東靖於豪華房車前站定,擺手摒退司機,回身凝視嘴角噙著淡淡笑意的寧亞,手掌輕撫她的臉頰,胸口逸出幾不可聞的嘆息。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無關其它。

「有時候,性子太烈也是件麻煩的事,就如愛上妳而嘗盡苦頭的尹澈。亞心,我說妳是不是……」他斟酌用字避免誤觸怒她。「是不是太過保護妳自己?」

太保護她自己……

沈東靖的話像一道雷劈進她的腦海,掀起滔天巨浪。尹澈給的愛太熱情、太深濃,來得教她措手不反、毫無招架之力,再加上他原本花名在外,即使應允與他交往,潛藏在內心深處不安的情緒依然隱隱浮動,於是她不斷地忽視尹澈對她做的事、說的話,怕希望愈深,失望愈大。

她,錯了嗎?

寧亞心中反覆問著自己,皺眉目送沈東靖的車轉出街角,消失在眼前,久久才回過神,帶著茫然的心緒準備回到工作崗位。

轉過身,一個氣喘吁吁的狼狽身影映入她眼帘,那雙冒著火焰的藍色眸子惡狠狠地瞅著她。下意識地,寧亞不給好臉色地冷眼橫向他。

藍眸一閃而逝的光芒可是傷痛?寧亞胸口一揪,不敢細想他追出來的原因是在意她和沈東靖的關係,他還在乎嗎?低垂的小臉寫滿浮躁難安,內心高築的城牆漸漸崩塌,潰不成軍。

深深呼吸口氣,稍梢平復紊亂的心緒,寧亞才敢以自認平靜的面具抬起頭面對他……

雕工精緻的鐵灰色花雕大門前,乾淨不染塵色的洗石子堆砌出的走道,秋風拂過空蕩的景色,已不見方才出現的人影。

人呢?焦灼的目光四處尋找,仍不見想望的身影。半晌,黯然地垂下眼,晶燦的眸子深處寫著後悔與失落的懊惱。

片場內,一場男女配角的對手戲正在拍攝。寧亞捲起衣袖,站在高腳椅上,吼聲指示攝影師拍攝的角度與指導男女配角的演出方式,她眼神專註地盯著女配角的臉部表情,不容許絲毫差錯。

「薇薇安,妳拉著強尼放聲大哭--飆出眼淚來……對、對!就是這樣。大衛,給薇薇安一個臉部特寫。」揚聲指揮配角與鏡頭的焦點方向,工作人員及演員聚精會神地聽從寧亞的指示行動。

賣力的工作和全心的投入完全表現在寧亞汗如雨下的身上,斗大的汗珠從額際沿著光滑的臉頰滑溜至小巧的下巴,溜過弧線優美的頸項沒入單薄的淺灰色襯衫,胸前大部份衣料濡濕成一片,如第二層肌膚般緊貼她胸口,隨著她的呼吸清楚上下起伏。

該死!

尹澈粗喘口氣,燃燒怒火的眸子夾雜忿忿的咒罵。冬季腳步已近,天氣漸涼,她穿這麼單薄想勾引誰?還有,她難道沒發現浸濕的襯衫貼緊肌膚,裡面的胸衣依稀清楚可見其樣式嗎?

該死的!他閉上焦躁的眼,陷入她散發誘人氣息的迷惑中和氣憤她毫無所覺的魅惑人心,放在外套上修長的手掌緩緩收攏,用力的關節泛白,強忍衝上前為她披上的衝動。

莎莉娜美麗的明眸凝視著身旁男人英俊的側臉、深邃分明的五官、剛毅有形的臉龐,及天生活躍於舞台的魅力,莫怪成為她所屬經紀公司急欲網羅的對象。只要想到他倆待在同一間公司、一起工作的情景,及說服他進公司的豐厚賞金,莎莉娜不禁熱血沸騰。

「拓希,你累了嗎?你今天的戲份已經結束,不如我們回我下榻的飯店……」

莎莉娜柔膩的嗓音暗示地貼近尹澈耳際,道出誘惑的邀請。為了實現夢想,她自告奮勇來台灣只為說服他,來個人財兩得。可恨的是,這緊閉雙眼的男人連看她一眼都不肯,更遑論談及其它。

拂去她輕撫他臉頰的丹蔻玉指,尹澈冷淡著臉作為拒絕。一開始沒興趣碰的女人,再如何誘惑他也是枉然;更何況他的眼現下只入得了寧亞……可惡!這薄情寡義的女人,他還惦著她幹麼?濃眉不禁扭曲成結,不甘自己深陷。

「尹拓希,你別太過分,我推掉幾支廣告千里迢迢飛來台灣找你,你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一向是男人們捧得高高在上的女皇,終於忍不住接二連三慘遭拒絕的難堪而發火,若沒得到他,教一向自負的她怎麼甘心。

「妳的好意,我有拒絕的權利。」尹拓希的身分迷瘋了成千上萬的女影迷,但她們只是著迷於他在大屏幕上的魅力,無關乎他本身這個人私下如何。

「你……」莎莉娜恨得咬牙切齒,腦筋一轉輕喊:「寧導過來了。」尹澈果然立刻張開眼,搜尋寧亞的人影,發現拍片的工作仍在進行,藍眸犀利地怒掃向她。

莎莉娜輕縮了下,他銳利的目光真嚇人,她一副抓到他把柄的模樣,伸出纖纖五指直指他,忿忿道:「你果然喜歡寧導!」

他的濃眉高高挑起,不置可否。希望她知道什麼叫作死心,別再來煩他。

莎莉娜氣得跳離他,不小心撞到站在身後的艾爾,回身用力踩他一腳泄恨,艾爾閃避不及痛得低呼。

「所以,你是利用我當擋箭牌?」每次寧亞出現他就特別親近她,無論是什麼原因,反正她成為他們之間的小丑就是。

尹澈頷首,俊容閃過愧色。「如果妳覺得受到傷害,我願意道歉。」瞧她面露喜色地張口,他率先截斷她欲說的話。「但是,關於妳所屬公司的好意,我心領。」

堆起的笑靨迅速垮下。「多少藝人想進夏菲爾還進不了,你別不識好歹。」眼看鉅額賞金就要飛走,莎莉娜艷麗的臉色難看地出言警告。

「我沒興趣,妳請自便。」尹澈閉上雙目,是不想見她變色醜陋的嘴臉,女人小心眼的模樣他最無法忍受。

「你……」

「艾爾,我要休息。」他已經為他和寧亞的事已經夠煩了,她少來惹他。

老闆的指示艾爾不敢不從。「莎莉娜小姐,尹先生需要休息,妳請。」他單手一擺,忍著笑意做個請走的姿勢。這位難伺候的女皇離老闆愈遠愈好,省得他麻煩。

「尹拓希--寧導過來了。」

她又想故位重施。尹澈緊閉的眼眨也不眨,濃眉不耐地緊蹙,冷淡道:「莎莉娜,聰明的女人不會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心情欠佳的男人,在我尚未發火前,妳滾得愈遠愈好。」

「你、你你……」莎莉娜顫抖地說不出話,他竟一再羞辱她,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

「你不要小看夏菲爾的勢力,得罪夏菲爾,我看你如何在歐美影壇混下去……」滔滔下絕的狠話突然被艾爾箝制而錯愕愣住,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你這該死的小助理!誰准你骯髒的手碰我,放開--」

尖叫聲響遍片場,細碎掙扎的腳步跟著穩健的步伐走走停停,連連尖叫聲與謾罵聲終於消失,還給片場安靜的時光。

「你們真吵。」

輕脆熟悉的嗓音幽幽傳進尹澈的耳里,一時間他以為是自己太過惦念她造成的幻覺,緩緩不抱希望地睜開眼,望入一雙帶笑的晶燦眸子。該死的莎莉娜這次居然沒騙他,他心緒微動,力持表面鎮定。她來了多久?

「寧導找我有事?」懶洋洋地躺坐在沙發上,藍眸睇視,心火再度揚起。她有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啊,現場有多少人直盯她的胸部看她知不知道!

「我……」寧亞紅了紅臉,對啊,她到底是來幹麼的?「你、你們吵到我拍片,我來排、排除障礙。」丟臉!太多天沒和他說話,她居然結巴。

尹澈挑起右眉,懷疑地瞅著她瞧,她紅潤的小臉太過曖昧,曖昧到他幾乎以為她是害羞,但怎麼可能?她並不在乎他啊,他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障礙已經排除,寧導還有什麼問題嗎?」嘶啞的嗓音夾帶不自覺的期待。

可惜寧亞聽不出,只聽出他話中隱含的淡淡諷意,心中微惱。「你們小倆口要吵架到遠點的地方吵,別在片場搗亂。」她要說的不是這個!天,她這張笨嘴巴,她暗罵自己的笨拙。

尹澈垮下臉,冷眼睨向她。「敢情寧導是找我吵架來的?抱歉,我太累,沒空和妳吵嘴。」

「你以為我愛來嗎?」哀嚎!不、不,她是來和好的啊。

尹澈淡下的眸子瞬間化為北極寒冰,凝視她的目光像對個陌生人。

滿心期待被撕得支離破碎,是他活該、是他活該。他嘲諷地輕笑,心中感受到深刻的悲哀。

「妳有本事,真的很有本事,看我難過妳很高興?」他冷嗤。

「我才、才沒有。」他受傷的表情令她心痛,他的指控更令她無法接受。

「寧亞心,就算我愛妳,妳也不能這般傷我。」無論生理,心理他都累了,他何必像個傻子似的追著她跑,人家並不在乎他、不在乎……

自責垂下的小臉聽聞他的話后錯愕地抬起。她聽到他的告白,卻也為他語氣中的壓抑而心痛。「尹澈……」她喃喃低念他的名,他卻始終不願再看她一眼。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深深覺得自己性子太烈,衝動行事,她的固執傷害了他。

她太保護自己……

沈東靖的話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幾天下來始終無法釋懷,承認吧,這樣的她,傷他很深、很深。

她想伸手撫乎他的傷痛,但礙於眾目睽睽之下無法盡心如意。

「寧導還有事?」尹澈譏誚地問。

「不,沒有……」寧亞尷尬地搖搖手,還是回家再說吧,父母雖然好事,至少可以舒緩他們僵凝的氣氛。

「我們回家再說。」她壓低聲音說道。注意到他身軀明顯一僵,疑惑地眨眨眼。

我們回家……聽來十分甜蜜,若是以往的他聽來會很開心,現在,她本無心,倒顯他太多心。

尹澈酷寒著臉站起身,寧亞怔怔地凝望他,他冷冷開口:「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走。」他譏誚地抿嘴,嘲笑自己究竟在奢望什麼。

走、走去哪兒?寧亞心中一驚,急著起身抓住他。

「你聽我說……」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她驚嚇地伸手抓開蓋在臉上的布料,愕然發現是他的外套,是怎樣?連看到她的臉都覺得礙眼嗎?

抬眼,發現他已然走遠,五指握緊他的外套,布料上他留下的溫度幾乎燙灼了她,這算什麼啊。

她又搞砸了。寧亞在心底哀嚎,欲哭無淚。

尹澈瞪著多事的手,深深嘆口氣,對於下意識的行為無言以對。

為了百分之百掌握隔壁的狀況,她打開客廳最靠近鄰居的窗戶。擔憂她的舉動遭人側目,她很小心地不拉上窗帘,偷偷摸摸拉開窗帘的一小角,鬼鬼祟祟的眸子東張西望。

「為什麼幾天下來看不到他進家門?」寧亞抱著抱枕窩在沙發上,豎起耳朵,對隔壁的人車動靜提高注意力。

「沒道理啊,他又不曉得我在注意他,應該不會故意三更半夜回家才對……」她喃喃自問,困惑不已。

「唉!」從廚房轉出來的寧母好大一聲嘆氣。寧亞淡淡一瞥,注意力再度轉向隔壁鄰居。

「唉--咳、咳咳。」見女兒沒啥反應,寧母眼兒一瞪,加重音量。

「媽,噓,別吵。」揮手作驅逐狀,眼眸死盯隔壁,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寧母嘴角抽搐,狠狠瞪向作壁上觀的丈夫。寧父連忙清清喉嚨,怎奈女兒仍舊毫無反應,他聳肩搖頭表示無奈。寧母一氣,索性一個箭步跨上前,出手抽掉女兒懷中的抱枕--正確來說,是尹澈那天丟給她的外套。

「媽,還我。」寧亞伸手抓,寧母亦非省油的燈,快速地藏到背後不給。

「說!這是哪個野男人的衣服?」寧母瞪目威脅。「妳要知道我和妳爸心目中的女婿非尹澈莫屬,過了這個村沒了那個店,妳打燈籠上哪兒找如此好的老公,居然還敢搞外遇!妳教我如何面對尹家父母和左鄰右舍啊……」

「停。」寧亞比個暫停的手勢,衝上前搶回外套,不料寧母說啥也不放,母女大眼瞪小眼,中間隔著外套火爆對看。寧亞氣急敗壞地問道:「誰說我搞外遇?!」竟然這般毀她名聲,等、等等……她和尹澈無名無份的,她哪算搞外遇!

「這野男人的外套就是證明。」寧母理直氣壯地道。

「野男人外套的主人是尹澈!」寧亞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寧母愣住,她趕緊搶回來抱回懷裡。

「他給妳外套幹麼?」寧母懷疑地問。

抱緊外套的身軀忽然僵住,兩朵紅雲飛撲上她的臉頰。後來她才意會,他的舉動是為了遮掩她因汗水而畢露的曲線:心底溫暖的感覺自此無法散去,難怪他會生氣,她真是個傻瓜。

寧母張口欲追問,寧父靠過來,附在老婆的耳旁低語,寧母聞言立刻展露笑顏。依他的經驗判斷,八成是尹澈怕女兒冷著什麼的。可憐的尹澈,遇到和他老婆一樣遲鈍的女兒,唉。

「既然喜歡人家,何必跟他嘔氣。」兩人郎有情、妹有意,寧母總算放下一百二十個心,忽地抓起寧亞的手,直往外胞。

「媽,妳做什麼?」

「去找尹澈。」

「什麼?!」寧亞尖嚷。

她不需要幫忙,真的。嗚!可是急著當丈母娘的母親,哪聽得下去。

從未見過如此小氣、容易生氣又愛吃醋的男人,更可惡的是他還誤會她的心意。這幾天對她不聞不問、視而不見也就算了,幹麼老愛拿一副傷透心的模樣看她啊?他難道不知道她會看了難過、想了心酸嗎?

寧亞沿路踢著小石子,走走停停,一開始滿腹心不甘情不願,到後來想著尹澈待她的溫柔體貼,沈東靖說的一點都沒錯,她真是太忽略他的感受了。

眼看戲就要殺青,他們的關係卻愈來愈僵,她終於急了。

就在寧亞下定決心先向他示好后,接連幾天都偷偷摸摸躲在窗口觀察他回來的時間,怎知她左等右等就是盼不著他,看不下去的母親忍無可忍帶她上尹家尋問,一旁的父親和尹家父母感動得老淚縱橫加狂喜驚呼,真是夠了。

攤開握在手裡的紙張,上面一行工整的字跡,是她跟尹伯父要來的住址。原來除了老家,他另外有在郊區購置間小屋。

下了計程車后,她徒步沿著山林間的小路走約十來分鐘,終於找到隱藏在林野間的小屋。

站在小屋前,瞪著那木門半晌,深深吸口氣,閉上眼認命地按下。悠揚的音樂聲輕揚回蕩在寧靜的山區之中,讓人有瞬間時光和空間錯亂的感覺。

尹澈身著白色的休閑裝,一派閑適地打開木門,見到來人,驚訝地瞠大眼睛。

「妳怎麼知道--」陡地閉上嘴,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給她的住址。「妳來……」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趁尚有勇氣時,她急忙打斷他的話。

他沉默地將她從頭看到腳,那雙沾了泥濘的球鞋說明她是用走的進來。

順著他的目光,她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球鞋沾滿泥上,尷尬地朝他笑笑。「尹伯父說你的住所很隱密,盡量不要讓人發現……」糟糕!他不會嫌她臟不讓她進去吧?「我、我可以脫鞋子……欸,尹澈--」他突然轉身走進屋內,她一急揚聲喊。

「小氣的男人,我都已經來了,好歹也請我進去……」她咕噥。

「妳喃喃自語在罵誰?」他好象聽見她在罵他。踅回的尹澈高高地聳起半邊眉。

咦?寧亞飛快地抬起頭,漾起的燦爛笑容好似她有多無辜。「哪有,你聽錯了。」

懷疑地睨著她,他不甘願地放下雙室內脫鞋。「進來,把門關上。」

「是!」開心地大聲應道。尹澈瞥來淡淡一眼,不自覺地唇角微掀,心中無比輕鬆,她總算是來了。

寧亞跟在他身後好奇地東張西望。小屋外觀有歐式的紅磚屋頂,亮灰色石磚為結構堆砌的牆面,而室內並未刻意劃分何種風格,以簡單的布置陳設其中,沒有絲毫奢華的擺設。寧亞大致瞧了客廳一眼,從米白色的牆壁到風吹起波動的落地窗帘,最後在義大利進口的頂級沙發上坐下。

四處滴溜地轉眸子,還是敵不過他強烈探問似的炯炯目光,她嘆口氣,認命地摸摸鼻子,打哈哈地開口:「這裡鳥語花香、寧靜宜人,果然是個安心寫作的好地方,你怎麼找到的?」

耐著性子等候她許久,沒想到她一開口竟是問房子的事。尹澈板起臉橫她一眼,「我不賣房子!」

「不說就不說,凶啥凶。」他的脾氣還是很大,真糟糕!

「找我幹麼?」尹澈挑著眉,一副待她說分明的模樣。

寧亞緊張地吞吞口水。「那、那個……走好遠的路,我渴了。」

尹澈滿心期待落空,忿忿瞪她一眼,起身進廚房為她倒杯茶,用力放在她面前,雙手環胸,瞇眼看她還有什麼花招。

「對了,你這裡沒有計算機?」

尹澈沉著臉,指著天花板。

「在二樓啊!」她乾乾地笑。嗚嗚,他的臉好臭。

「……」

「渡假時來這邊休息一定很不錯。」

「……」

「對了,尹伯父和伯母有沒有來過……」

砰!桌上的茶杯受到震動險欲溢出,寧亞倏地打住口,眼明手快地伸手扶穩茶杯。

尹澈只手撐著茶几,上半身橫過桌子半瞇著眼傾向她,近到她都可以感覺到他噴在她臉上的怒氣。寧亞倒抽口氣,瞪大眼睛地凝望臉色陰鬱的男人,渾身僵硬不敢妄動。

「妳、有事快說!」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面孔猙獰地清楚表現他的不悅。

他生氣的模樣真有幾分嚇人。寧亞吞吞口水,「你、你你……我、我我……」道歉有多難,她只是不甘心罷了,唉。

「不說?」手上的力道漸強,痛得她蹙起眉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皺起小臉、扁扁嘴,好半晌終於囁嚅地開口:「對、對不起啦,」

「妳對不起我什麼?嗯?」放輕力道,尹澈堅持逼問。

「壞人。」她噘嘴橫瞪他,明知故問!她也有女性小小的矜持,他懂不懂哪!「那天在片場不讓你吻我是我的錯。」

說得好象他是個欲求不滿的色胚子。尹澈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然後?」他忍耐地繼續質問。

「然後?」她眨眨眼,一副好生茫然的樣子。

忍字轟的一聲被怒火燒得灰飛煙滅。尹澈火大地險些剋制不住地想伸出雙手掐死她。

「大門妳知道在哪兒,不送!」他氣得轉頭拂袖而去。

「尹澈!」氣惱地喊住他的步伐,寧亞恨得咬牙切齒直跺腳。「你這可惡的傢伙,我都已經拉下臉來找你了,還想怎樣?!」他頓住腳步,她立刻跑到他面前,兩手插腰指著他的鼻子問。真沒天理,他的鼻樑沒天理的挺,她惱得胡亂牽拖。

尹澈雙手環胸,睥睨地瞥她一眼,鼻子哼氣。「妳確定妳知道我要什麼?妳的腦袋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他火大又被她戲耍了一次。

矮人一截的身高讓她瞧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態度表現的非常明白--他不稀罕。這種感覺很討厭,她的心像狠狠被針刺了下,深吸口氣,她討厭他的誤會,非常討厭。「你,你又知道我不知道!」

「那妳說啊!」他低吼,耐性盡失。

寧亞無預警被他的吼聲嚇一大跳,撫著胸口直瞪著他,心火頓起,委屈地學他大吼:「你很可惡耶,我先低頭當然是因為我愛你,你氣那麼多天不就是等我這句話,現在我好不容易來了,心情沒調適好當然會慌張失措,你非但沒安慰我還凶我,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常常隨隨便便向人告白的啊,你這混帳!」她揪著他的衣領,喪失理智嘶聲大吼,順便踢他幾下以泄心頭之恨。

我愛你。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尹澈狂喜的仰頭大笑,張開手臂將氣得渾身發抖的佳人緊緊納進懷裡。知曉她亦對他有心,明白他這一路並非唱獨腳戲,這樣就夠了。

氣在頭上的寧亞恨恨地掙扎數下,敵不過他牢密的擁抱,終於順從地賴在他的胸膛,方知道,原來她有多想念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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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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