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嵐納悶地跟著烽走，不明白昊炎話中的意思。

孫奕怎麼了嗎？

昊炎為什麼會說孫奕是個大醋桶？這是什麼意思？

水嵐邊走邊想，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前方的烽察覺有異，停下腳步回頭望著水嵐。

「對不起！」水嵐發現烽在等自己，連忙小跑步跟上去。

「如果你覺得吃力，我們可以走慢一點。」烽突然開口說道。

「你會說話？」水嵐的眼睛睜得老大，一臉不可思議。

「廢話！我是神獸，當然會說話。我也能幻化人形，只是我比較喜歡原來的樣子。」烽傲然地看向水嵐，覺得他太看不起他了。

「我也比較喜歡自己原來的樣子，可是我變不回去。我沒有你那麼好本事，就連自己的道行也留不住。」

水嵐覺得十分羨慕，如果他也能變回白狐，或許孫奕就會願意繼續當他的飼主了。

「覺得可惜嗎？」烽發現水嵐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覺得他很可憐。

「道行嗎？不會，我不覺得可惜，這三千年我過得很快樂，我不會貪心要求更多。」

水嵐淡淡一笑。沒什麼好可惜的，用三千年的道行換孫奕三千年的陪伴，很值得的。

「其實你現在的模樣很漂亮。」嘩不確定水嵐在渴望什麼，能幻化成這麼漂亮的人形應該驕傲才是。

「是嗎？可是沒有毛好冷。」水嵐不覺得漂亮有什麼意義，保暖才是比較重要的。

烽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瞪著水嵐。這隻白狐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討厭自己現在的模樣吧？

「沒有毛可以穿衣服。」

嘩有點同情孫奕，因為水嵐真的怪怪的。

「穿再多衣服還是會冷，而且又重，很不舒服。」

水嵐覺得嘩很好相處，雖然第一次看到他時覺得他很可怕，但他卻是很和善的。

烽聽到水嵐的回答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帶著水嵐慢慢走，他只知道水嵐虛弱得不像話，說不定他輕輕推他一把就會把他弄死了。

「謝謝你幫我取暖，我一直想跟你們道謝。」水嵐這一生的心愿已經了結，他只想再見孫奕一面。

就算孫奕不想再當他的飼主也沒關係，他還是得幫他畫張地圖。

「你不想活了嗎？」

水嵐還是可以活下來的不是嗎？

「我活這麼久，已經夠了。」水嵐知道自己撐不下去，而且孫奕也不會再陪著他了。

「如果你想繼續活著，主人能救你，主人肯救你的。」

烽有些為水嵐擔心，他不知道水嵐是怎麼搞的，眼前就有活下來的機會，他為什麼不要？

「我已經欠了他一次，我還不起，也不想再欠一次。而且我真的覺得三千多年的壽命很夠了，我沒有遺憾。」

水嵐很感激孫奕陪了他這麼久，還帶他見到了他的恩人，雖然他不願意再當他的飼主，不過無所謂了，他就要死了。

下輩子等他再投胎成一隻白狐，他再讓孫奕當寵物，也許那時候孫奕會比較開心。

「你很怪，大家都希望能活久一點，你是我第一個見到在期待死亡的人。」

「我不是期待死亡，我就只有這麼長的命，硬要活下來也很辛苦，我已經撐不住了。」水嵐忽然發覺自己跟烽說了很多話，不禁懷疑是不是因為他們一樣都是獸類，才會如此契合。

「怎麼了？忽然發現你跟我很有話說嗎？」烽看了看水嵐疑惑的表情，低笑出聲。

「是啊，好奇怪。」

水嵐不明白怎麼會這樣。

「是有點奇怪，可能我們都是獸類才比較有話說吧！」

嘩也覺得奇怪，他本來也以為水嵐不會跟他說話的。

三千年前遇到他的時候，他就跟啞巴一樣，現在看來是正常多了，雖然還是有些怪，不過和以前比較起來已經算很好了，這該不該算是孫奕的功勞？

「哦，可能是吧！」

水嵐輕輕笑著。

「你要有心理準備，孫奕他們家很吵。」

烽其實不是很想去孫奕家，因為那麼嘈雜的環境對他這種聽力靈敏的神獸根本是一大虐待。

「呃？」水嵐呆住了。

「他們家的人都很愛講話，尤其是孫奕的姊姊，聒噪得要命。孫奕還是認識你之後才比較安靜，不然他跟他姊姊兩個人可是能講到旁邊的人都口吐白沫還停不下來！」

烽一想到孫家兩姊弟的長舌功就很受不了，恨不得能吐把火燒得他們焦頭爛額，看他們能不能好好治傷別說話。

水嵐雙眼張得圓圓的，直望著烽琥珀色的雙眼。

孫奕這樣叫比較安靜？那他以前到底有多吵？

「不要懷疑，我不會說謊的。我們到了，把耳朵遮起來你會覺得比較舒服。」烽給了水嵐一個衷心的建議。

獸類的聽覺應該都很靈敏，第一次來的水嵐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唉！受不了也只能忍耐了。

***************

孫奕心裡悶透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看水嵐。

水嵐不知道醒了沒有？

其實他根本不必擔心，昊炎殿下會救他，他會很好的。

可是……水嵐會不會想念他？

水嵐只當他是自己的「飼主」，那他還會願意回到他身邊繼續當他的「寵物」嗎？還是他想待在昊炎殿下身邊？

「孫奕，你幹嘛一臉快死的樣子？」

孫寧覺得這個弟弟越來越莫名其妙，不是發瘋似的亂砸東西，就是像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搞的！

孫奕看了孫寧一眼，完全沒有說話的心情。

如果能死，他是很想死，要他眼睜睜看著水嵐屬於別人，還不如讓他死掉算了！

他根本沒本事跟昊炎殿下爭，何況昊炎殿下比他還早認識水嵐，要是水嵐選擇昊炎殿下，他…—點都不會意外。

「孫奕，你不要這麼陰陽怪氣好嗎？」孫寧翻了個白眼。

算了！反正他不對勁也好一陣子了，她也不是來跟他討論他不對勁的原因。

「孫奕，我不是來找你聊天的，我是要告訴你，昊炎殿下的烽帶著一隻很漂亮的白狐來找你？他們……」

話未完，孫寧呆住了。她話都還沒說完，孫奕沖這麼快乾嘛？

孫寧還沒回過神，孫奕又沖了回來。

「在哪裡？」孫奕著急地問著仍在發獃的孫寧。

「啊？」孫寧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白狐在哪裡？」孫奕不耐煩了，他這姊姊今天有毛病嗎？反應怎麼這麼慢？

「跟烽在花園裡。」孫寧獃獃的回答著。

望著孫奕迅速消失的身影，她不禁開始懷疑那隻白狐是什麼來歷？為何孫奕會如此緊張？

****************

「就跟你說很吵吧？」烽受不了地抱怨著。

「嗯。」水嵐點頭應和，真的很吵！

雖然沒有人過來跟他們說話，可是旁邊卻不斷有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一直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這種嘈雜的感覺的確讓人很難忍受，不過讓水嵐最不自在的是一直有人在看他們，讓他越來越緊張。

他們都來好一會兒了，還沒看到孫奕，孫奕是不是不想見他？他是不是真的不該來？

「我不該來的。」他不該給自己希望，那就不會失望了。

他不是已經知道孫奕不想再當他的飼主了嗎？那他就不該再來找他，這樣只是紿他添麻煩，也只會惹他討厭。

何況這麼多人在旁邊晃來晃去讓他很害怕，如果不是烽陪他來，他一定待不住。

聽到水嵐的話，嘩覺得很奇怪，水嵐不是很想見孫奕？怎麼又說他不該來？

嘩還沒能開口詢問，就聽到孫奕不悅的聲音響起——

「覺得不該來就別來，又沒人強迫你來！」孫奕莫名地覺得生氣。

水嵐訝異地望著孫奕，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凶？

原來孫奕是真的不想見到他，他真的不應該來。

水嵐和孫奕對望著，就像是在賭氣一樣，沒有人開口說話，直到水嵐先開視線。

「對不起！」水嵐輕聲說完，轉身循著來路離去。

他心裡好難受，如果沒來也許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笨蛋！」烽惡狠狠地瞪了孫奕一眼，很快追上水嵐離去。

孫奕看著水嵐離去的身影：心裡有著強烈的失落感，也有種水嵐永遠不會回到他身邊的預感

水嵐才轉身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掉下，他不知道孫奕這麼不想見到他，他還以為就算孫奕不想再當他的飼主，他還是可以見他一面跟他道別的。

「喂，不要哭啊！」烽追上水嵐才發現他在哭，不禁有些慌了。

他知道水嵐是真的很喜歡孫奕，不然不會因為這樣就哭。

「不要理孫奕那種笨蛋，多跟他說兩句話都會變笨。不要哭，我們回無極宮去。」烽笨拙地想安慰水嵐，他從沒看過人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比較好。

幫水嵐咬孫奕一口，應該可以讓他出出氣吧！

「我只是很難過，我不知道他會這麼討厭我。」水嵐的聲音像是哽在喉嚨里，傷心之情溢於言表。

「你這麼喜歡孫奕嗎？」烽完全搞不懂，水嵐要是這麼喜歡孫奕，為什麼不說清楚呢？

孫奕也是喜歡水嵐的，他剛才只是在說氣話罷了，所以他才會說他是笨蛋，水嵐都快死了，孫奕還這麼凶，水嵐當然會難過啊！

「呃？」水嵐獃獃看著樺，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你也是個笨蛋，而且又怪得很！」烽忍不住搖子搖頭。唉！水嵐跟孫奕是半斤八兩，兩個人笨得有得拼！

難怪主人會等了三千年，準備看好戲。

「你明明就愛上孫奕了，自己竟然不知道，如果你不是愛上他，他不理你你又有什麼好難過的。他不理你，你也別理他就好了，有什麼好哭的，要哭也要回去哭給孫奕看。」

烽咬住水嵐的衣擺阻止他繼續往前走，再走就真的要走出孫家大門了。

孫奕八成不知道水嵐快死了，以為交給主人就沒事，但若水嵐不想活，就算是主人也沒辦法。

水嵐哭著搖頭，他不要再見孫奕，他不想看到孫奕嫌惡的表情。

反正他已經快死了，怎麼樣都無所謂。他本來也只是打算來見孫奕一面，跟他道別，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我想回家。」他想回人界，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他不屬於這裡，這裡也不適合他，他現在只想找一個適合自己的葬身之地。

「我們先回無極宮去見主人。」烽知道水嵐心中已經有打算了。

「嗯。」水嵐點點頭，他是應該跟恩人道別。

「回去前我先幫你出氣！」走出門外，烽突然停下腳步對水嵐說道。

只見烽抬高前腳，往孫家大門用力一推，門就應聲而倒。

「呃！」水嵐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要反應，「走吧！」烽走到水嵐身旁催促著。

「這……」水嵐不太敢相信烽身為神獸居然會有這樣的行為，雖說是要替他出氣，也不需要這麼做啊！

「孫奕活該！」

「這樣不好，會給你的主人添麻煩的。」說完，水嵐試著將門復原，雖然他很少施法，但他知道自己做得到。

好不容易將門恢復原狀，水嵐的狀態也變得很差，他的道行本來就所剩不多，要支撐虛弱的身體已經夠勉強了，而這耗費精神和氣力的行為讓他更加衰弱。

「喂，你還好吧？」烽擔心水嵐會這樣倒在孫家門口。

「嗯，沒事，我還得回家去。」水嵐對烽扯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你這是何必呢？」烽只覺得水嵐很傻，就算闖禍也是他被罰，水嵐何苦浪費自己的體力呢？

他不是還想回家？這麼虛弱還勉強自己做這種事，真是傻透了！

「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水嵐沒有其他可以拜託的人，只能拜託樺了。

「你要我幫你什麼？」烽覺得奇怪，水嵐不是說他沒有遺憾了，那還有什麼事會需要他幫忙？

水嵐蹲在地上，利用地上的沙土畫出地圖，同時在幾個地方做下記號。

「你幫我畫這份地圖給孫奕好嗎？」水嵐眼中有著乞求，他只有這件事還沒做。

「這是什麼？」烽覺得很怪，給孫奕地圖幹什麼？尋寶嗎？

「這是我出生地的地圖，孫奕喜歡白狐當寵物，我沒有時間幫他找幼狐，只好把地圖給他讓他自己去找他喜歡的白狐。」

「寵物？」烽一臉詫異地看向水嵐。

「你可以幫我嗎？」水嵐以為烽不願意，聲音裡帶著哀求。

「好啦！」烽伸出前掌抹去沙地上的地圖，知道水嵐會這麼拜託他，應該是不希望其他人看到這份地圖。

畢竟地圖上標明的都是他同類的藏身之地，他只是要讓孫奕去找只寵物，而不是想害自己的同類。

可是孫奕真的只是要白狐當寵物嗎？

「謝謝你。」

水嵐開心地笑了起來，慢慢站起身，跟著烽走回無極宮。

但這一人一獸！走得比來的時候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