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嬿兒！」

一個熟悉的叫聲霎時拉回了管嬿兒所有的思緒，她回了頭，只見洛小靖的身影自窗外跳了進來。

「洛姑娘！」管嬿兒倒抽了一口氣，這個奇怪的女俠……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從窗口跳進來，害嬿兒一看見她，便趕緊問道：「你沒事吧？」嚇死人了，大門在那兒，她就不能好好走進來嗎？

「事？」洛小靖挑高了眉。「什麼事？」她有聽沒有懂，好端端的，幹麼突然開口問她有沒有事？洛小靖一向比別人少一根筋，不等管嬿兒把話說完，她拿出身後的一大袋東西，像獻寶似地開口。「猜我給你帶了什麼東西？」

嬿兒睜了眼，輕問了聲：「什麼東西？」看洛姑娘手裡拿著那一大袋的東西，全讓布巾包著，她怎麼猜得著是什麼東西？

「好東西。」就見洛小靖拿起那一大袋，放在桌上，忙著打開。「背著這個東西，可都快把我的背全都給燙傷了。」她咕噥著拆散布巾，就見沒一會兒的時間，竟是——滿桌的包子？「哪！這可是整個長安城裡最好的包子呢！他的店鋪一開，我就幫你買了十幾來個包子呢！快！趁熱吃……」說著，她自個兒倒是先拿了一個包子往嘴裡塞。

可是，管嬿兒看到這個畫面卻是一臉的糊塗。「包子？」她沒說過自己餓啊？再加上這麼多的包子……她一個女人家又怎麼吃得完呢？

「快啊！」看她一直不動手，洛小靖這又開口。「這可是我特地為你買的呢！你瘦成這個樣子，再不吃點東西，鐵定會餓昏的……」

一轉到這樣的話，管嬿兒不禁笑了出來。搞了半天，洛姑娘一直認為她是餓昏了頭？

「洛姑娘，」嬿兒笑道，暫時不理會滿桌的包子。「你是怎麼知道嬿兒在這裡的？」前幾天，她還在恬著她呢！沒想到，今兒個，竟讓洛姑娘自個兒找上門了！原以為，這一輩子是再也遇不著她了……「怎麼知道？」洛小靖隨手又拿了一個包子。「就是問那天來開門的那個老伯啊！」她指的是徐伯。「看他人挺好的。我一翻牆就見著他，他先是讓我嚇了一跳，之後就告訴我你在這兒嘍。」說著，她又咬了一口包子，這包子，果然是長安城最好的包子……「你翻牆？」管嬿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一個姑娘家……」

也不等地說完，洛小靖這又開口：「我才不想再跟門口那兩個守衛浪費時間呢，兩個死腦筋，也不懂得變通，翻牆倒還快些。」反正她的輕功，自小學得好，都是用來逃師父用的……「啊！」她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糟了！還得要趕回去練功呢！」她送這包子，可是偷偷溜出來送的呢。「怎麼說是送包子，自己竟吃起包子來了？」雖說如此，她還是又拿了兩、三個包子往懷裡塞。「好了！小嬿兒，今日就不同你多說了，改明兒再買些吃的來給你！就這樣嘍！」說著，竟然又從窗口跳了出去。

「洛——」管嬿兒原想阻止的聲音，一看見她的身影如煙般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就此打了住。

再回頭望見那一桌的包子時，美麗的臉龐不禁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都還沒有跟她道謝呢！這會兒，竟又讓她送了這麼多的包子！這……她輕嘆了一口氣，一種窩心的感覺在心頭蔓延開來。有些時候，她真希望自個兒能像洛姑娘那般豪爽，那今兒個，也不會是這般自哀自憐的模樣了……想著，她便伸手收起了滿桌的包子，走進了書房后的廂房。才剛把滿袋的包子收了起來，卻又在這個時候聽見書房外有人開門的聲音。

她揚了嘴角，心想，鐵定是洛姑娘又忘了什麼東西了……「洛——」她開口，才剛踏出屏風外，卻隨即讓眼前所出現的人所愣了住。「你是誰？」她反射性地問，眼前的這個男人，既不是洛小靖，更不是郡王爺，但臉上的那抹淫慾，卻明顯易見。

「誰？」那人沒答她的話，反倒不懷好意地朝她逼近。「不就是聽說堂兄買了名青樓妓女，想來看看是什麼姿色罷了。」

郡王爺的堂弟？！「不……」恐懼感不斷在她心裡蔓延，她只能無助她說道：「你不要過來……」她不知道該往哪裡逃，他是郡王爺的堂弟，她能怎麼辦？！「快點過來讓我瞧瞧……」那男人絲毫不理會她的話，反朝她更加地逼近，直是對她的美色垂涎三尺，他蹲了步，又朝她更靠近了。「快點……」

「不！」

她惶恐地試著想從他身邊逃開，卻沒想到竟讓他一把拉進了懷裡，令人作嘔的雙唇隨即試圖舔上她細滑的臉頰。「不過是青樓的妓女，還裝什麼清高？」他貪婪的手，硬是欺上她柔軟的胸脯。「還是快點支開腿，讓大爺我快活快活……」

「不要——」淚水盈上她的眼眶，她再怎麼使力，仍是擺脫不了他一雙淫穢的雙手，她不懂，同樣的事為何總在她的身上重演引。原以為離開煙花樓，就不用再遇見這樣的事。為什麼……「求你不要——」

「碎！」

一聲開門的聲音，霎時打斷兩人的動作，那男人回頭，就見衛霽高大的身影，此時正冷冷地站在門后。

「我還以為是誰呢，」那男人非但沒有放開手的打算，反倒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雙手仍貪婪地滯留在管嬿兒醉人的身軀之上。「原來是堂哥您啊！什麼時候從洛陽回來的？」

衛霉朝他望了一眼，又望向他身下的管嬿兒，英俊的臉龐上依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帶上身後的門，冷冷地開口：「今天，」他像是什麼也沒看見，逕自走到書架上，挑幾卷書卷，又回頭走至桌案前生了下來。

看他一副沒打算離開的模樣，那男人也只好開口：「氣我聽說堂哥你收了個青樓妓女，想來瞧瞧罷了。我想……」他又欺近了管嬿兒，貪婪地吸吭著她身上的體香。「堂哥您……不會介意把這女娃兒借給我用用吧？」

衛霽連頭也沒抬起來，只是伸手攤開了手中的書卷，便漠不在乎地一聲：「請便。」

管嬿兒對他來說，彷彿如玩物一般不值一曬。

可是，聽到這樣的話，管嬿兒整顆心都碎了，所有用來掙扎的力量在片刻間消失殆盡。原以為他的出現，可以讓自己解脫這困境，沒有想到……淚水凝在她的美麗的眼眶之中，她任著衛霸的手緊握著自己的胸脯，她整個人麻木了……「那好。」他得意地拉起了管嬿兒嬌嫩的柔夷，愉快得合不攏嘴。「我……就不客氣褸！」

說著，才正準備朝書房門口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衛霽的聲音，竟在這個時候又打斷他所有的動作。「等等。」

衛霸回了頭，不解地問：「有什麼事嗎？」

衛霽正以雙手按上椅子的扶手，冷冷地朝管嬿兒睨了眼，同衛霽說道：「她既然是我花錢買下的人，要借用，那就在我的面前用吧。」他擺明一副想看戲的樣子。「我可沒說過要讓你借出這間書房啊。」

他這麼一說，衛霸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原本跨大的腳步，也霎時裹足不前。雖然，手裡的女娃兒的確有那麼幾分姿色，可要他在衛霽面前同這女娃兒……「這……」

他掙扎了一會兒，這才不情願地放開管嬿兒的手，逕自走到書房門口。「既然這樣，那就擇日再說吧。不打擾了！」說罷，房門一甩，便大剌剌地走出了書房。

衛霽什麼話也沒再說，也沒多看她一眼，只是低了眼瞼，隨手又拿起了那捲書卷命令道：「還不快點過來磨墨？」一聲命令，又讓一切恢復到原位。

而這，就是他說話的口氣；總是冷冷的，不當什麼是一回事似的。

但也因為這樣，才讓管嬿兒感到更加心寒，她根本還來不及整理這一團混亂的情緒，只得硬咬著牙根，走到他的桌案旁，為他在硯台上磨起墨來。

但是，當她為硯台注水，拿起墨為他磨墨之時，淚水竟情不自禁歉歉地落下她哲滑的臉頰。

為什麼，為什麼她覺得心中隱隱作痛？

※※※

管嬿兒一個人坐在苑裡，腦子裡還是不自主地想起昨兒個的事。明明老早就告訴自己別再想了，可腦子只要一靜下來的時候，昨天的那個畫面，便又毫不經允許地，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這個苑子，就在書房的外面，事實上，整個郡王府這麼大，她也只敢待在書房和這個苑圃里，其他的地方，她根本連想都不敢靠近。可能是在那日之後，她就儘可能讓自己避免與任何人碰面的機會。郡王府里的丫發下人都看不起她，她還是別亂跑，以免惹麻煩。

她咬著下唇，暗自低了頭，腦中只要一副過昨兒個那個叫衛霸的人，試圖輕薄她的畫面，她的身子就不由得一陣寒顫。

那男人貪婪的模樣令她作嘔！

還有王爺……真正令她難過的，其實是王爺眼裡那抹毫不在乎的漠視，對任何事情的冷淡，尤其是在衛霸試圖輕薄她的時候，他竟冷冷地擺出一副看戲般的神情；彷彿她在他的眼裡，真的比任何東西都還不如。

只不過，她想不透的是，若她對他真的什麼意義也沒有，那他又為何要從宋大娘的樓里買她回府？又為了什麼，要差個什麼人都可以做的差事給她？若真的只是為了叫她來替他磨墨，府里多的是丫鬟……還有，她的初夜，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這是她最無法釋懷的一點。

「光陰無限好，這位姑娘怎在此搖頭嘆息？」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管嬿兒自沉思中急急忙忙地抬起頭，苑裡不知何時多出一名男子，她下意識地起身，想往書房的方向跑去。

「等等。」

那名男子又叫了一聲，也不自覺地叫住了管嬿兒的腳步，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回頭。

一看見女子那清秀淡雅的臉上那抹懼怕的神情，展元熙揚起嘴角，笑著揖身。「如果在下有任何失禮的地方，還請姑娘多多包涵。」

一聽到他的話，竟反讓愣在原地的管嬿兒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從小在煙花樓里長大，還從未看過哪家公子像他這般有禮，今兒個聽他這麼一說，反讓她為自己方才的舉動而感到汗顏。「沒有……」她搖搖頭，是自己太大驚小怪，怎能將所有的罪過怪罪到這位公子身上？

「是嗎？」她的回答讓展元熙一聲輕笑，一張俊秀的臉上也不覺多增了幾分迷人的魅力。「那就好。在下還以為，自個兒真長了一副牛鬼蛇神的惡人樣，所以才叫姑娘一看見在下，就嚇走了半條魂。」

牛鬼蛇神？

管嬿兒因他的話抬起了頭，以她一雙靈活的大眼，直望向眼前的這位公子，沒一會兒的時間，秀麗的臉上霎時又是一抹迷人的笑容。怎麼會呢？她在心裡暗笑：眼前的這位公子長得清清秀秀，儼然一副書生模樣，隱約中也有仙人般的飄然及洒脫，怎麼能說嚇人呢？

「沒的事，」她白皙的臉上也漸漸盈上一抹粉嫩，半低了頭才又開口：「小女子只是怕生，所以才會見著公子就如此不識大體，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沒關係，我不會放在心上。」展元熙的眼角半彎，視線不由自主地又朝她略低的臉龐望了眼。雖說長安城裡佳麗無數，但他展元熙長這麼大以來，還從未看過哪個女子像她這般秀麗凈雅，就好像……仙女下凡一樣。

想著，他又笑了，在輕揖個身之後便介紹道：「在下展元熙，還沒請問姑娘貴姓？」

她遲疑了一會兒，這才略微鬆懈防守般地開口：「……管嬿兒。公子叫我嬿兒就可以了。」

「嬿兒……」他若有所思地低吟了他的名字，沒一會兒的時間，俊秀的臉上又是一抹笑意。「嬿字，有美好之意。也難怪姑娘竟美得如仙女下凡了。」

讓他這麼一說，嬿兒一張細緻的粉臉，也霎時全紅至耳根；從沒人這麼稱她的。

「咳！咳！」一陣低沉的輕咳聲，頓時打斷兩人所有的對話，再抬頭時，就見衛霽不知何時朝這兒走了過來。

「衛霽兄，」展元熙禮貌性地揖個身，俊秀的臉上仍盈著笑意。「終於讓展某我找著你了……」

衛霽英俊的臉上仍沒有任何笑意，只是冷冷地朝展元熙瞧了一眼之後，便二話不說地朝管嬿兒的方向走去。

「啊——」他才一靠近，便使力地握住管嬿兒纖瘦的手腕，一個拉扯，竟又將臂上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拉了開，也讓她不禁因此而一聲驚叫。

「衛霽兄，瞧嬿兒姑娘如此弱不禁風的模樣，衛露兄可得憐香惜玉啊。」

卻沒想到，話一落句，竟反得來衛霽的一個白眼。「……嬿兒姑娘？」一聽展元熙這麼稱呼，衛霽隨即一聲不屑地輕哼。「展弟什麼時候又與她如此熟識？竟然這般親密地直呼她的名字？她管嬿兒既是我衛霽買回來的青樓女子，那該怎麼待她，可是我衛霽自個兒的事。展弟今日來訪，讓不會就只為管衛霽我的家務事吧？」

這樣的頭銜的確讓展元熙一陣呆怔，他不解地將所有的視線望向衛霽身旁的管嬿兒，只見她已撇開了臉，一雙大眼已盈滿了晶瑩的淚光。

青樓女子？

展元熙還是不敢相信。管嬿兒的模樣，一點也沒有青樓女子的嬌媚俗艷。

「沒有，」他很快地便又收拾起滿腦子的思緒，行個禮之後才又開口：「展某今日來，只是聽說衛霽兄方從洛陽回來，所以前來造訪……」

「我今日不會客，你還是請回吧。」也不等展元熙把話講完，衛霽開口便下了逐客令。

說罷，只是朝展元熙白瞪了眼，之後，轉身便硬拉著管嬿兒朝書房裡走了進去。

一直等到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后，展元熙在原地愣愕了好一會兒。

曉？衛霽兄怎麼今兒個火氣這麼大？平時連個心事也猜不出來的他，今兒個卻是火藥味十足？嘴裡叫嬿兒姑娘為青樓女子，自個兒心裡定是為了方才地與嬿兒姑娘談笑的事而吃味吧？剛才拉著嬿兒姑娘的那種佔有慾，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啊哈！

他揮一揮衣袖，也罷！今兒個不行，那就改日再訪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