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是黑暗。

蔓延在她身邊的是黑暗!

而在那樣詭譎惑人的黑暗裡,究竟藏著什麼東西?

是誰?

是一個男子,一個俊朗的男子。

挽袖知道,她認識這個男子。

一如這個男子認識她一樣,只是她對他的情感早已不同。

夢中的男子一如以往站在黑暗裡笑看著她的慌亂。那俊魅無倫的眉眼包含著熾人的溫度,那高揚的美麗嘴角有著無限的勾惑,銀白的發尾飄飛……多麼美的一個男子啊!

她知道或許這名男子將會奪走她的心,但現在卻令她只有憎恨的感覺。

司徒傲所代表的意義,對她來說,將只剩下恨。

「嗯……」猶在睡夢中的挽袖輕哼,翻轉的身子不經意去觸碰到在她身邊的人。

她並不曉得,此時坐在她身邊的人是司徒傲。

所以挽袖看不見他眼中難捨的牽挂。

「做惡夢了嗎?」替她抹去了額間滲出的汗珠,司徒傲輕柔地問著:「我的挽袖娃娃,在你的夢中是不是見到我了?」

在夢中仍使挽袖不得安寧,大概也只有他才能夠做到了。

因為挽袖不願意見到他,所以司徒傲只能在晚上挽袖入睡了之後,偷偷潛入她的房裡,觀看著她沉靜的睡顏,這是他所能想到唯一接近挽袖的辦法。

對挽袖而言,他就是最大的惡夢。

那麼對他而言呢?

對他而言,挽袖是遙不可及的幻夢。

「狂……救我……」

她的夢囈傳至司徒傲的耳里,猶如針刺。即使在神智不清的夢裡,她仍然喚著別人的名。

司徒傲的心中早已分不清是怒意或者是苦澀,原本該是屬於他的女子,卻在十年過後離他遠去,心中悲苦可想而知。

十年的歲月會讓一個人改變,挽袖變了,他也變了。

挽袖在這十年裡變得更加的成熟美麗,而他在這十年裡變成了什麼樣子?他不過是一味地將自己關在名喚「曾經」的高塔上,然後自私地等待著有一天會有人爬上高塔陪伴他。

這份美好的等待成了一份枷鎖,銬住他的世界,也限制住挽袖的世界,或許他只是自私地不願意承認他的挽袖娃娃已經不再是他的挽袖娃娃,因為他害怕如果缺少了一份羈絆,愛就從此不存在。

少了這份記憶,愛還會不會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愛上的究竟是挽袖,還是只是那一份記憶而已。

一個沉溺於愛情的人,其實都是自私的。當整顆心僅裝得下一個人的時候,只會以心中那個人的想法為想法,希望對方只看自己,只對著自己笑;當自己有所付出的時候,便會要求對方付出更多,貪得無厭,直到雙方疲憊。

所以愛人很辛苦,有太多的不確定,無法掌握住對方的心之時,就會有懷疑、猜忌、嫉妒,而這些負面的感情往往會使人愛得很辛苦,然後就開始決定接下來是分開,或是長久相伴。

因為愛人很辛苦,所以一生只要愛一個人就夠了。

那挽袖呢?是不是也只有他一人?司徒傲不禁住苦笑。

彷彿是察覺到身邊的動靜,挽袖自夢中悠悠轉醒。

「醒了嗎?」

模糊中,挽袖覺得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曾經聽過這個嗓音,溫柔的、低沉的嗓音像是深纏心中的誓言,還有一些她不願忘記卻也想不起來的。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她的目光仍是剛自酣睡中蘇醒的迷濛,無法清楚的辨別眼前的人。

「當然。」大手覆蓋在她的手上,司徒傲像珍惜一個心愛的寶貝似的,他一反平時狂傲霸氣的模樣,「我會在這裡一直保護你的,你可以安心的睡,不會有人來傷害你的。」

溫柔的嗓音似魔咒,將她催入夢境。

像只貓蜷曲在他的懷抱中,挽袖一心只想好好休息,她好累、好累,漸漸地,一雙皎亮的鳳眼消散了光澤,泛著水光的美麗大眼模模糊糊地望著眼前的男子,魅惑人的男子……

是司徒傲!

挽袖猛然驚醒,掙開他的懷抱往床後退去。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挽袖細瘦嬌弱的雙肩不住地顫抖,一向柔謐清亮的嗓音莫名悶沉難解。

司徒傲眯起了邪魅的眼瞳,看著眼前她的反應。

「我有這麼令你害怕嗎?」他的嗓音隱含著點點悲苦。

挽袖雖然聽出他的愁苦,可她早已無暇同情,她的心裡只想著該如何逃離他的身邊,遠離他的掌控。

「回答我,挽袖。」

司徒傲緊抓著她的肩膀,悲憤的心情不知何時轉為怒氣,衝口而出的不是親昵的呼喚,而是聽來冷漠的呼喊;用力過猛使得前日受的傷又淌出鮮血,他無暇顧及那已經透過衣服流下的鮮血。

他已經無力去維持溫柔的假面具,司徒傲不得不承認她的反應確實狠狠地傷了他的心,一顆誠摯的真心被她用力的踐踏在腳下,縷縷真情被她棄之如敝屐,無論是再有耐心的人也難以忍受,更何況是等了十年的他。

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渴求得到她真愛的男人啊!

「是的、是的,你不只令我害怕、更使我隱心!你這個只會要卑劣手段的男人,要我如何能夠不害怕。」隨手抓起身邊的枕頭用力朝他身上打去,挽袖倔強地咬著蒼白的唇怒瞪著他。

「我耍卑劣手段?」抓著她肩膀的力道不自覺加重,無視於她露出痛苦的美顏,司徒傲早已被怒意攻佔了心緒,「如果你真的這麼以為,那麼我就毋需再處處容忍你了!現在就讓我告訴你,什麼才叫作手段卑劣。」

挽袖看出在那雙邪魅眼底的深刻慾望,她霎時了解到自己惹上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司徒傲,一個冷酷、無情的惡漢。

「相信我,你不會有機會厭倦的。」他將挽袖用力壓倒在床上,輕輕為她褪去厚重的衣裳,直到隱藏在層層衣服中的柔嫩隱約可見……

「放開我!你放開我,」挽袖著急地揮舞著雙手,擺動身子試圖移開他所佔領的範圍。

「這一生,我都不會放開你的。」他霸氣地宣告著,神情卻是苦悶。

輕吻覆上她褻衣下柔軟的曲線,靈活的大手挑開她身上的每絲每縷,白皙無瑕的肌膚在失去遮蔽的衣物后毫無保留的映入他的眼帘,牽動他的情慾,他的唇帶著炙熱的溫度,灼燙她的頸、喉嚨、美胸,透窗而過的月光照拂在柔白的肌膚上,柔和光澤下漾出濕熱紫紅的印痕。

「滾開,滾開!你放開我!我發誓,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挽袖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她強忍著淚不願在他的屈辱下屈服。

一輩子……

多長的一段時間。

司徒傲的手在顫抖,心在發寒。該死的!該死的!他並不想用這種方法來使挽袖屬於他,他要的是挽袖的心,而不是這種層次的佔領,可是他無法剋制自己的慾望與怒火,只能任由灼人的焰火包圍住兩具心同樣傷痕纍纍的軀體。

「司、徒、傲!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死給你看。」挽袖顫聲警告他,他的吻已經讓她逐漸失去理智。

司徒傲對她的警告聽若未聞,無情地在她的身上烙下一個又一個專屬於他的印記;最後他的唇停在那無瑕的白皙肩頭,他俯下身子,溫柔至極地啃咬著那柔嫩惑人的美麗線條。

微微的刺痛感讓挽袖輕喊出聲,她幾乎為自己的淫穢感到羞恥。

「如果你要死,就讓我陪你。」他的聲音幾不可聞,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忽然,司徒傲用力在她的肩頭上咬下一個血印,從那白嫩的肌膚上溢出的血水猶如蔓延在白色雪地上的艷紅顏料,絕美而哀凄。

「啊!」挽袖痛哼,感覺到他濕潤染血的唇齒在她的身上吻下最後一個烙記。

「現在我的血中有你的血,就算是你死了也無法離開我。」這是威脅,也是恐嚇,至少對挽袖來說是的。

挽袖憤恨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光華內斂的男人,卻意外瞧見在那張邪魅的臉龐上隱約揚起一絲莫名的笑意,若有似無的笑容中有著她不熟悉的哀傷與凄楚,仿若刻劃著深深難忘的情愫。

「你不願給我一次機會嗎?」頭靠在她的頸肩,司徒傲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動,這是他最後的祈望。

「休想。」

他早就預料到了。

司徒傲撐起身子,眸子盯著她不著寸縷的美好身子。

看著看著,司徒傲忍不住伸出手去輕撫她光滑的臉頰,粗糙的大手緩慢地游移在她絕色無倫的輪廓,滑過她優美的眉梢,溜過她的嬌俏鼻尖,最後停駐在那令人心醉的櫻唇上,用指尖輕輕地來回摩挲。

吻遍了她的全身,司徒傲獨獨遺漏了她的唇。

因為她的唇,是他不可侵犯的聖域。

對他來說,親吻她的唇瓣是一種對彼此的承諾。

一個永恆的承諾。

「固執的女人。」閉起了眼,司徒傲像是做出了一項相當困難的決定,他的宣告聽來冷傲無情:「從現在起,我要將你一生囚禁在司徒家,我相信只有如此才能讓你一直陪伴我到永遠,永不分離。」

即使知道這樣做,將永遠得不到你的心。

一顆小水珠滴落在挽袖的臉頰。

挽袖分不清這究竟是他的汗水,亦或是心冷的淚水?

???

司徒傲說到就一定做到!

窩坐在房間的角落,挽袖揚起美麗的嘴角,蒼白瘦弱的身子包里在纖薄的衣物里顯得格外弱不禁風。

挽袖不確定司徒傲這麼做究竟是想要留住她,還是害死她?

她一直是畏黑的,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將她關在黑暗裡,遠比殺了她還要讓她痛苦。

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總會讓她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孤寂與恐懼佔據她的心,這種感覺令她惶惶不安。

而此時身處在毫無燈火的房內,幾乎已讓她無法呼吸。

她想逃,逃離這今她窒息的空間。

「呼、呼……」她用力喘著氣,盡量剋制自己向外求援的念頭。

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啊!

曾經,她好像也有過這樣的經驗。只是,那是什麼時候呢?

「小姐,你還好嗎?」門外傳來紅妝的叫喚。

「呼、呼……有人嗎?有人在外面嗎?」挽袖彷彿是在大海里抓到了一塊浮木般,急切地回應著。

「小姐,你沒事吧?」

挽袖試圖讓眼睛習慣突來刺眼的光線。

紅妝走近她的身邊,攙扶她坐上椅子,「小姐,別再跟爺嘔氣了吧!瞧瞧你已經憔悴成這個模樣了,你這又是何苦呢?」

挽袖卻只是苦笑,清麗的容顏帶著溫婉的微笑,皎亮優美的鳳眼也微微地笑彎成月牙似的模樣,然而心卻是苦澀的。

她能說什麼?

是司徒傲毀了她的幸福,激起她心底最深層的恐懼,面對這樣一個惡劣的男子,她還能夠做出怎樣的反應?

她恨啊!

其實說穿了,愛與恨都只不過是心中難以割捨的情感分裂而成,也許實際感覺上並不相同,但本質上卻是同樣的,都只是人心所創造出來排遣寂寞的東西,一切只是因為孤寂而已。

或許司徒傲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寂寞,亦或者是她自己?

「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小姐。」看出她的恍惚,紅妝有些擔心。

「不了。」挽袖支肘沉思,容顏隱見疲累。

「可是小姐,你一直這樣下去會讓爺傷心的。」

「紅妝,你這是威脅我嗎?」

一聽到她提到他,挽袖就無法保持冷靜。

「不、不是的,小姐。」紅妝沒料到她竟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著急地跪倒在地,「紅妝只是不想小姐傷了身體,紅妝只是……」

「夠了,我不想聽。」

「小姐——」紅妝忍不住嘆了口氣,對她的固執沒轍,「其實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會這麼痛恨爺,不論怎麼說,爺對你的好就連咱們這些下人都看得出來,小姐實在沒有理由辜負爺的苦心。」

「或許他真的對我很好,但他終究只是一個闖進我生命中的過客,我不可能對他有任何的感情。」挽袖的美眸中凈是落寞。

她何嘗不了解司徒傲對她的情意,她並不否認那澎湃、激烈的情感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近逐漸地擴散在她的心中,她恐懼自己會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愛上了這個男子,可那卻在她早已心有所屬之後。

所以她選擇逃避,避開他濃烈的愛意,逃得遠遠。

只因為她自私地不願意成為背叛傅天狂的不貞女人。

「可是你明明就是……」

「別說了。」挽袖緊緊地閉上眼睛,逼迫自己不要再多想,「我現在只想遠離這個地方,遠遠的……逃離他。」

「小姐,你是真的想這麼做嗎?」

「你願意幫我嗎?」只要給她一次機會,無論代價如何她都絕不後悔。

紅妝深深地嘆了口氣,「小姐,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紅妝就算是粉身碎骨都一定會儘力幫助你的,只是這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嗎?」

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挽袖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她所想要的,她早已無力思考。

良久,挽袖做出了決定——

「我只想逃離這個地方。」

???

她自由了!

坐在馬背上的挽袖在荒涼的原野上漫無目的地游晃,顯得有些茫然無依。

她明明成功的逃離了司徒傲,但為什麼並沒有欣喜的感覺呢?

忍不住停下了馬,挽袖不住地回頭遙望日暮之處。也不知紅妝是用什麼方法帶著她避過層層守衛出了司徒家,連夜的快馬加鞭使得她早已遠在幾十里之外;可是越逃越遠,卻也越掩不住心底泛起的濃濃失落與不舍。

她難以解釋自己究竟還在牽挂什麼?

這不就是她的期望,遠遠地逃離司徒傲。

可是當真正離開了,卻反而教人心碎。

一瞬間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身影——

剛毅有型的臉龐上有著出色的五官,兩道英挺的劍眉,直挺優美的鼻樑完美無倫,薄唇是他無情的表徵,飄飛的銀色長發閃動著光澤。

是司徒傲!

不願承認自己是舍不下他,挽袖卻無法抗拒心中深刻的想念。

她……想念他啊!

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何會思念那個應該深深怨恨的人,彷彿和他曾經相識,似乎也曾受他無上的寵愛,只是任她怎麼想也想不起和他到底有何牽連。

頭好痛啊,為什麼怎樣都無法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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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挽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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