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男人微喘地從女人身上翻下來,手臂倚著額頭,雙眼緊閉。

感覺女人柔軟的身體倚偎過來,男人自然地放下手臂做枕,女人將手貼放在他的胸膛——最靠近心的地方。

等待心跳慢慢恢復正常。

「你今天……有點不太一樣。」先恢復氣力的女人說道。

男人睜開雙眼看著天花板。「哪兒不太一樣?」故意皺起眉頭。「是我不夠勇猛,沒讓你滿足到?」

女人輕啐。「你討厭,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床第間的輕聲細語,有時直接得讓人難堪,卻也可引人興奮。

「我也很認真。」男人皺眉。「是在哪一個步驟我沒有做到『品質保證』的?」

「你……」女人有些惱火的擁被坐起身。「你再顧左右而言他,我真的會生氣。」她語氣中的認真讓人無法小覷。

男人輕輕嘆息,深知她的個性——說一不二。

冀東玄慢慢坐起來。「那——我是哪裡不對?」

劉欣慧瞪著他。「你心不在焉的。」

「哪有?你想太多了。」還好她的手沒有再放在他的胸口。

她冷哼。「少來,你今天發了好幾次呆。」

他失笑。「我只是被眼前漂亮的風景給吸引佳——看呆了。」是!他是有事煩心,可打死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他在煩什麼。

為了另一個女人!

今天是他和劉欣慧開始特別假期的第三天,此刻他們人正置身在夏威夷的海灘上。

會讓他心煩不已,是他昨天到達夏威夷后打電話回公司時,發現藍翎罔顧他的命令,真的在出差完后,也沒回公司一趙,逕自去休她的年假去了……

「你擔心什麼?公司的事嗎?」沒被他的詞給搪塞掉。

「嗯!有一點點……」他老實的招認,「公事」是他與她兩人之間最「安全」的話題,雖然經常為此起爭執,可至少是「為公」。

欣慧不以為然,最挂念公司事的人應該是她才對,怎反變成他?這次的假期可是他一手安排的。「你公司的事就交給你那最『得力』的助手藍翎就可以了,你煩什麼呀?」

聽到藍翎名字從她口中逸出,他刻意保持面無表情,以不悅的語氣說道:「別說她了,她也放年假,所以我現在公司的事全都暫時停擺了。」其實事情也沒那麼多,也沒必要急著處理,最讓他掛心的是——她去哪了?手機也打不通,家裡電話也沒人接,人像是從地球表面消失一般。

「原來是這事。」欣慧搖頭笑道:「拜託!如果我是她,我也會趁這個機會好好放假,難得不用再為人做牛做馬,你這個做人家『上司』的,也該多多體諒一下。」

「可我不在的這段期間,誰來代理我的工作?」

欣慧推開被單,轉身坐到床邊,拿起晨褸披上,掩住她赤裸嬌美的身軀。「你們業務部又不是沒人,干就非藍翎不可呢?」她走到桌邊倒了杯礦泉水飲下。

雖然她的語氣不疾不徐,毫無火氣,但也叫人聽不出情感。

咦?「是沒有非她不可……」他謹慎地看著她。「看樣子我還是得再多培養幾個人出來才是。」

她背對著他,又倒了一杯水。「這不是重點吧!我是不反對你多培養幾個心腹,但你對藍翎的態度……是不是有要再『注意』的地方?」

他重重一驚,她此話是何意?莫非她已經知道了?!

他勉強按捺住狂猛的心跳,冷靜地開口說道:「哦?你是指那方面?」

「你既讓她幫你做那麼多事,卻又沒好好對待人家,這說得過去嗎?」

咦?咦?「我不懂……」

欣慧慢慢轉過身,微靠在背後桌緣。「我說你多久沒幫她加過薪了?她那麼辛苦的做事,你怎麼好意思不給人家獎勵,『管理』、『馭下』,不是這麼玩的吧!」

她的神色如常,令他稍稍安下心。「加薪?你怎麼知道我沒給她加薪?」他輕鬆地說道。

「當然是她向我埋怨嘍!你這次休假完之後,就幫她加個薪,總要給一些甜頭,人家才會『心甘情願』為你賣命,才會乖乖聽話,不會隨便鬧脾氣,不是嗎?……我去沖個澡。」語畢,她走進浴室。

聽著水聲響起,片刻,他抬手觸額,發覺滿手濕濡,何時竟已冷汗涔涔?!

欣慧知道了嗎?

不!不可能!依她的個性,不可能會忍耐至此而不翻臉,提出質問。

她的個性,一向是速戰速決,對敵人絕對不手軟,所以她不可能對他的「出軌」無動於衷。

只是——藍翎會向欣慧「埋怨」薪資的事?!這怎麼可能?這不像藍翎的個性,以她的自尊和傲氣,她斷不可能會去找欣慧……

但——這世上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

藍翎為了他,什麼事都肯做,她的個性也是好強的,難保她不會直接去找欣慧攤牌,可是……他怎樣都無法想像……

女人心,海底針!

他站起來,隨意套上短褲,煩躁地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無數的可能和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互相推翻了數次。

如果欣慧真知道他與藍翎的事,為何還願意與他出來度假,甚至和他上床,之後還要談婚事,所以……可否假設,藍翎真的「只是」向她埋怨薪資一事,其他沒說呢?

但——唉!女人,一旦被戀愛沖昏了頭,天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他走到窗邊,欲凝視遠方黑暗的海面,卻見到窗面反射的自己。

焦躁、不安、著急……

他連連深吸好幾口氣,這不像他,不該為女人的問題煩心至此。

視線穿透過自己到遠處。

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對目前這樣的不上不下,也是該感到厭煩的時候……

你的愛情會讓我哭還走讓我笑?

想起那在他身下的低聲呢喃,他心一緊,雖說他早已做出了選擇,可對「她」……為何還是有那麼強的不舍?竟不能幹脆的一刀兩斷?

兩個都是好女人,但說到愛……他都愛呀!

該死!為什麼他就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樣,可以任意在多個女人之間吃開遊走呢?

浴室門開啟,已梳洗完吹乾頭髮的欣慧走了出來,他竟已發了如此久的呆?

「你要不要也去沖一下?」

「好……等一會兒。」

他已不能繼續假設欣慧不知情,他相信以她的精明一定已看出一些端倪,但有可能還未確定,仍在探測中,所以要額外的小心應對,畢竟他是真的已視她為未來的妻子……

偏偏理智是這樣認定,可感情為何還會搖擺不一?

欣慧坐到旅館書桌前,從行李箱拿出筆記型電腦。

他微皺眉。「你怎麼放假還帶電腦一起來?」

「我一天不用電腦、念外文做功課,感覺就不對,何況——」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露出得意的微笑。「其實我也跟你一樣,放不太下公司的事,所以利用電腦網路來做隔海遙控,這樣——就不擔心『人』的問題。」她利用旅館提供的網路連線,迅速地上網、收信、看公文,而且也戴上耳機,開始聽韓文錄音帶,嘴巴跟著發音,拜韓劇之賜,韓國市場也成了大有可為的目標。

雖表驚訝,但一點也不意外她會這樣做,欣慧對工作的熱忱,一向令他又敬又怨,而她對自我的要求更是嚴格。

好幾次兩人在外面吃完晚餐后便到她家去,雖然她有事先聲明,那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課,不可中斷,但當他一人坐在客廳看電視時,眼角仍不住瞄向她。

她會戴著播放外語的隨身聽一邊聽,跟著發音,一邊開始打掃房子,處理完之後,她會上網至國際網路搜尋資料,留意業界最新動態資訊。

約莫兩個小時后,她才會去洗澡,然後與他聊天、溫存……總是得將每天例行事做完后,她才會心無旁騖的與他在一起,久了,他也養成習慣,當她做功課時,他也不偷閑,會開始看商業雜誌及各種新出版的書籍,當她在提升自己時,他怎能落後?!

這樣良性的競爭,是他們關係中另一種巧妙的互動和牽引,他還滿滿意及得意。

只是在他們放下一切,出來度假時,這些「習慣」依舊,他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被制約了?

像此刻——白天,欣慧與他共度浪漫夏威夷海灘之旅,有頓美味的燭光晚餐,共享性愛的歡愉,之後她依舊能迅速投入那世俗之事……

這點——實是他忘塵莫及。

他走到她的身後,拉下她的耳機,她因他的打斷露出不悅之色。「你干啦?」

「我先去洗澡,洗完后,我要你人已經躺在床上了。」帶著男性霸道的語氣說道。

她愣了愣。「你今晚還不夠呀?」

夠?!

這個字是一盆好大的冷水,將他好不容易培養的情緒給抹殺掉。

他硬壓下那怒意,何曾對人低聲下氣?若不是因為她,而且他並不想破壞假期的氣氛。「當然不夠!」輕吻她的臉頰一下,尊重她的意願,幫她戴回耳機后,便走進浴室。

隨著熱水從蓮蓬頭灑下,他仰著臉,任由水絲拍打。

跟藍翎在一起時又是不同,她會嚴格要求絕對不要把個人公事帶進他們相處的時間中。

她曾摸著他的臉,專註地望著他。「我的要求不多,能和你單獨相處的時間是如此的少,所以在我們在一起時,你的眼中只有我,你的心裡只能想著我,你知道嗎?這是我應得的,因為這樣的時間只有我想你、戀你的千分之一罷了。」

是呀!這是他欠藍翎的,在工作上,她不計一切的為他分憂解勞,一心為他這個上司,在不和欣慧約會見面的時間,只能掌握其他有限的時間和她相處、私會。

但——這樣一心一意看著一個人,眼中只有一個人時,會擁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感,令他害怕地想逃避。

可他仍不由自主的配合,或許是藍翎那份毫不保留的情感刺激了他,與她在一起時,他想好好的寵她,因為這可能是他唯一能給她的。

可惜藍翎不是那種毫無自尊的女人,她無法永遠藏在暗處而不露面,而這一年來,他也親眼見到她,因為他的關係,整個人變得退縮、沉靜多了,和早先那個開朗的陽光女孩差太多了……

所以——是時候放她走了嗎?

他用力抹著臉,在水絲中睜開眼睛,沉默地注視前方,然後用力擊向牆壁,發出重重的聲響。

他閉著眼忍受從手傳來的痛楚,沒種!

「東玄,你沒事吧?」欣慧在外面問道。

「……沒事……」

一聲嘆息在浴室中迴響,就這麼定了吧!

啾!啾!

悅耳的鳥鳴將床上的人兒喚醒。

藍翎緩緩睜開眼,眼神清明地望著天花板,頭一次醒來時沒有依戀、睏倦,而是那樣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清醒了。

她慢慢坐起身,打量四周的環境,看到她的衣物已經洗乾淨,並且乾爽地放在旁邊的矮柜上。

她下床走到窗邊,輕輕收起百葉窗,讓早上明亮的陽光射入屋內。

今天的天氣很好,湛藍的天空映襯著蔚藍的海水,叫人看了心曠神怡,她深深的吸進暖暖帶著海水味道的空氣。

驀地,一個白色修長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是高希平,他正在海邊散步呢!

突然,她很想加入他,跟他一起在海邊漫步、說話。

她轉過身,迫不及待地脫下昨天暫代睡衣的浴袍,換上乾淨的衣物,然後衝出房間。

可一出房門便分不清東南西北,畢竟昨日她昏過去后被抱進房中,就再也沒出來過。

這屋子挺大的,確定了客廳所在處,便急急走過去,匆忙間,她碰到了一個柜子,上面有東西因她的碰撞而倒下來,她趕緊扶好。

被她碰倒的是一幅照片,她好奇地拿起來端詳。

照片中的男子面容粗獷而有個性,並不是她所喜好的那一型,可他卻有雙深邃似海、充滿憂鬱的眼睛,會使人忍不住想問他——

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憂傷?是什麼事情讓你煩心?

她注視半晌,然後將照片放回去,走出門外,朝海邊奔過去。

快接近他時,她腳步放慢——怕嚇著他,此時望向遠方海平面的他,散發一種難以接近的氣息,令她在他身後三公尺處停下,只能凝望著他,不敢出聲打擾。

她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遠方海面,可見到兩、三個交錯的白色船影,波光粼粼,隨風而來的陣陣海浪,拍打著岸邊,形成不太規律、卻保持差不多頻率的音樂,她不覺閉上眼傾聽。

直到意識到有人正注視她,方睜開眼,和那雙溫柔的黑眸相觸。

高希平望著她。「有睡好嗎?」

她柔柔一笑。「有!好久沒睡那麼飽過,連噩夢都沒作到……」靜了一下。「前幾晚,幾乎徹夜難眠……」她苦澀的說道。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灰黑色的沙粒立刻沾染上他白色的衣袍。「是因為那個讓你不想『放棄』的人?」

「嗯……」她輕撫胸口。「只要一閉上眼,即使喝令自己不準想,但他的身影就會立刻清晰地浮現,比平常看到的還放大十倍,想避也避不了……」

「為什麼要避呢?」

「不避不行,只要一想到,心就好痛、好痛……」她閉上眼睛說道。

「那種痛,會讓你恨不得把心掏出來丟了……」想念可以讓人發狂。

是不是他們都經歷過,所以能懂那份滋味,她不訝異他總能講出她下一句想講的。

「沒有心的感覺會不會比較好?」她喃喃地問道,是否能再回到那不識情愛滋味的時候?被這痛給螫怕了。

他聞言,只是低頭看了看隱藏在長袖中的手腕,那裡有道深痕。「這個我無法回答你……」好或不好,他也在尋找答案。「你身體已經好了嗎?」

她聞言驀地回神,瞬間臉紅耳赤。「對不起,我太忘形了,瞧我多糊塗,竟然叨擾你這麼久!」真是過分了,因為他太友善,使她不覺放肆,渾然忘了他只是個陌生人,更別提她現在是休假中,人家可不是呀!

說不定為了照顧、招呼她,他得放下許多急需處理的事。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問題,只是我目前不住這裡。」他抬眼望向那屋子。

嗄?屋子不是他的?這下她內疚更深了,忙站起身子。「那我現在就去拿行李——」

「等等!」他叫住她,有些著急地說道:「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趕你,只是我必須要離開了,所以……」看到她不開心的樣子,他的心奇異地揪了起來。

「我明白。」

「你——」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嗯?直說無妨。」

他望著她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歡迎你到我真正住的地方,那裡也是個靠海的地方。」

她眼睛亮起。「可以嗎?」不知怎地,此時此刻,她好希望身邊能有個人陪著她,哪怕只是一個陌生人……沒想到害怕孤獨的感覺竟是如此的深。

他露出溫柔的微笑。「可以呀!只要你不嫌棄那是間小屋子,我那兒跟這邊是沒法比的。」

「當然不!不好意思的是我……」還沒說完,肚子突然響起了咕嚕聲。「啊……一她羞窘地捂住肚子,怯怯地望了他一眼,只見他睜大眼睛,一臉忍俊不禁的模樣。

兩人對看一眼,隨即忍不住笑出來。「我想——動作得快點,不然你可能會餓昏,這邊都沒食物了。」他朗笑道。

這是她頭一回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出糗,卻不致感到尷尬,或許是因為他的態度如此自然,令她感到很適意。

他們一邊說笑,一邊慢慢走回去,當爬上石梯欲回屋子時,發現屋子前面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黑色的BMW,一看到那車,希平如遭電擊般僵住。「該死!」

聽到這突然冒出的咒罵,藍翎不解地望向他,下一秒她發現自己被他拉蹲下來。

希平懊惱地自責,真該昨天就走的,這樣就不會碰上那人。現在他真想立刻轉身,拉著藍翎走回下面,說不定可以暫時躲開……

等等!藍翎!一個想法躍進腦袋,與其躲,還不如——

霍地轉向藍翎。「對不起,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他低聲說道。

「什麼忙?」看到他這麼著急的模樣,也令她緊張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請你暫時當我的女朋友一下,可以嗎?只是演個戲而已。」

演他女朋友?!愣了兩秒,想來是跟那輛突然冒出來的黑色BMW有關,她爽朗地點頭答應,別說是為了報恩,這種小事有何難的?何況她也好奇來者是何人,竟會讓他做出此等要求。

定了定心神后,他拉著她走上去,並且直接繞過屋子到前門去。

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高大男子正猛按門鈴,同時還拍門叫道:「高希平,我知道你人就在裡面,你不要躲了!趕快出來見我!」

希平在心中嘆息,兩年未見,這人怎麼依舊如此霸道,如果可能,實在不想再與他打交道。

「我人在這裡!」

那男子聞聲立刻轉過身,藍翎一看到那人長相,心忍不住跳快了一下。又是個可以媲美明星的大帥哥,當然可能是因為已受過希平美貌的震撼,所以這人的長相還不致讓她失神,只是——她不由自主瞥了希平一眼,果然是物以類聚。

「希平,我總算見到你了!」那男子露出急切的神情走向他們。「你知不知道,這兩年為了找你,我差點把台灣給翻過來!」

「有這個必要嗎?」他的接近令希平更加緊靠藍翎,順勢將她挽進懷中。「找我有事嗎?」他冷冷地說道。

他的動作令那男子止下腳步,臉上興奮的表情僵住,視線也從他的面龐移至他懷中,藍翎不由瑟縮了一下,頭一次領教到「視線如箭」的威力,那男子望著她的視線充滿了不友善,而隨著距離拉近,亦感覺到那男子身上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令她感到不安起來。

那男子冷冷盯著她一會兒,隨即像無視她存在般的移開,逕自看著希平說道:「我找你當然有事!你整個人下落不明,也不跟我聯絡,讓我好擔心你的安危。」

希平勉強擠出微笑。「多謝關心,我人很好。」

「這兩年你到底去哪裡了?我知道你沒有出國,出入境處都沒有你的相關資料。」那男子緊皺眉頭。

希平得費好大的勁忍受胃的抽搐,這人總有本事令他感到恐懼。「我去哪不用跟你交代吧!至少我不認為有這個需要。」

「需要!你當然需要!你明知道我對你——」那男子戛然止口,忿忿瞥向藍翎,似在責怪她為何不消失,讓他不能不顧一切地表訴心跡。

唔!接到了那殺人似的目光,這回藍翎沒有退縮,她決定打破被這人漠視的無禮狀況。

「希平,他是誰?」她露出面對客戶時的禮貌笑容開口問道。

高希平低頭看她,原本有些惶惶的心在見到她沉穩的眼神時頓時安定下來。

提醒自己——戲,得要演下去。

他將她摟得更緊。「嗯!我來給你們介紹,他叫盧維德,是一個醫生,在台北某大醫院任職,而這位是——」他定定的看向盧維德。「她是我的女朋友,藍翎,我們——即將要結婚了。」

一下子從女友「升級」至未婚妻,即使嚇了一跳,但還是配合地露出嬌羞的神情。

「什麼?!」盧維德震驚地瞪著他。「她……你……不!不可能!你明明是同——」

「同性戀?」希平微揚起嘴角。「經過了這兩年,我發現——其實我不是。」他低頭看向藍翎,她亦仰頭凝向他,臉上表情放柔了。「她讓我想與她過一輩子。」

明知這話是故意說給人聽的,但卻令她深深震撼,只能任自己陷溺在他溫柔的眸光中,無法動彈。

就是這句話呀!她最渴望從「那個人」口中聽到的就是這句話,這輩子只要她,只要看著她,只要愛著她……

「你明明就是!」盧維德抑不住暴怒吼道。「你就是一個同性戀!」他憤怒的目光轉瞪藍翎。「你知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同性戀?曾跟男人在床上翻滾、談情說愛?」

因為希平還是面對著她,所以藍翎清楚地看到,當盧維德說出這些話時,希平眼中平靜的崩塌和湧起的傷痛,不覺憤怒起來,這人怎麼可以這樣?

她沉下臉,眯眼回瞪盧維德。「那又如何?我並不在意他的過去,重要的是——他要跟我共度未來!」

「放屁!」

「你!」藍翎氣極的欲走向前甩這混蛋男人耳光,卻被希平及時拉住,因為此刻的情況,有可能被揍的是她,女人打不過男人的。

「別理他!」希平將她擁住,有些歉疚,竟把無辜的她拖下水。他連吸口氣,方看向盧維德,眸光冰冷。「若不是看在你曾救過我的分上,我會衝過去揍你一頓。」

「來呀!」盧維德俊美的容貌上燃著熊熊怒焰,一副噬血的模樣,顯得相當猙獰駭人。

希平沒打算如他的意,不願和這人在身軀上有任何接觸,這人對他已有超過常態的迷戀,令人恐懼。

「你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該死!這是你欠我的!」再也忍不住,盧維德沖向前去,看起來似要打人一般,藍翎忍不住驚呼出聲,希平眼明手快地將她拉到身後護住,挺身向前,決定讓自己完全承受對方的攻擊。

只是,盧維德的拳頭在他面前十公分停下,兩個男人目光交鎖數分鐘后,那浮著的拳頭鬆開成掌,緩緩伸向希平的臉頰,他本能地往後退,讓那手落空。

盧維德憤怒的表情慢慢地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哀傷。

「我真沒想到你竟敢這樣做!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對不起洛賓?」

「洛賓會很高興見我找到了幸福!」提到這個名字,他的心仍是扭了一下,狂疼。

盧維德咬牙切齒地說道:「女人不可能給你幸福的!」

希平冷笑不語,擁住藍翎越過他走進屋子,在把門關上前,盧維德厲聲說道:「高希平,你竟敢把女人帶進洛賓的屋子,未免太過分了吧!」

希平頭也不回的。「這屋子已是我的,我可自由處置。」說這話時,藍翎可以感覺到他搭在她肩膀的手在微微發抖。

盧維德冷哼。「這禮物是洛賓給你的愛的禮物,而你卻帶一個女人進去褻瀆,你真是可恥。」

希平聞言全身緊繃,藍翎肩膀被抓得發疼,咬住下唇免得忍不住痛呼出聲,她只慶幸現在是背對著人,否則准露出馬腳。

過一會兒,希平緩緩轉過身子去,定定注視盧維德半晌。「洛賓會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除了他,我不會再愛上其他男人……尤其是你,你別再痴心妄想了。」

無視盧維德發白的面容,他將門關上、落鎖,然後站著不動,藍翎則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數分鐘后,聽到BMW車門開啟、發動遠離的聲音,希平立刻放開藍翎,低聲說句對不起后,便慘白著臉沖入屋內,她忍不住尾隨其後,只見他衝進浴室,趴在馬桶邊嘔吐。

「希平!」她忙向前輕拍他的背,乾嘔聲和腐酸的氣味頓時瀰漫在整個室內。

五分鐘后,乾嘔聲終於止住,藍翎隨意抽下一條毛巾,打濕後為他擦拭,並將他扶站起來。

「好一點沒?」她輕聲問道,他那脆弱的模樣讓她看了好難過。

他閉眼不語,站直后推開她的攙扶,踉艙地走出浴室,朝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她沉默地跟上前去,可他在門口擋住她。「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啞著聲音說道。

望著他那突然變得憔悴的面容,她依言退下。「如果你需要什麼,就叫我一聲。」

「嗯……」

門在她面前輕輕關上。

她佇立片刻后,方轉身走回浴室,按下馬桶沖水鈕,將他吐出的穢物衝掉,並把毛巾掛回去,打開水龍頭沖洗自己的手和臉,望著鏡中濕漉漉的臉龐,她竟覺得陌生了。

走出浴室,欲回原先待的房間,卻再一次看到了那放在櫥柜上的陌生男子照片,忍不住停下腳步。

她想,這人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洛賓」吧!而這個屋子是他的……

看著他,想到方才的情景,真不知洛賓、希平以及那個盧維德三人之間究竟有何關係?

她不禁出神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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