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舒服！

把臉埋入在陽光下曝晒了一整天的被子里，杜可漾深深吸了一口氣息。

她好喜歡這種味道喔！乾燥、清爽、全然屬於陽光的氣息，讓人心情開朗。

杜可漾高興的在被子上滾了幾圈。

「學姊……你到底在幹嘛？有沒有聽我說話？」接駁在手機上的耳機傳來賽亞人學弟不滿被忽略的聲音。

「有啊！」躺平在被子上，杜可漾眯起眼睛，在溫暖的夕陽下，舒服的想睡覺。「總之星期六我是不能去了。」

「……好可惜。」賽亞人學弟惋惜的說。

「所以啰。你們玩得開心點。記得寄照片給我喔。」想起這件事情，杜可漾的聲音低落了幾分。

自從上個星期畢業，搬回家住后，她就像犯人一樣被禁錮在家中，只因在畢業典禮，爸媽看見了前來祝賀、個個奇裝異服的學弟妹，就對她的交友大為不滿。再三警告，要她少跟他們來往。弄得她連講電話都要躲到樓頂。

唉，真是悲哀，都二十一歲了，卻連交友的自由都被限制。

「當然！我們會把照片放在社團網頁上。哦，對了，學姐……」學弟忽然想起什麼，有些猶豫的開口。「那個……你最近有和阿周學長聯絡嗎？」

「有啊，我剛剛還跟他通過電話。」溫暖的陽光讓杜可漾跟著懶洋洋起來，沒聽出學弟聲音里的不對勁。

「哦。其實……」賽亞人學弟頓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的開口。「昨天小敏看見阿周學長跟別的女生去看電影。」

「看錯了吧？」杜可漾口氣漫不在乎的否定，雖然她跟阿周已經交往了快半年，感情一直很穩定啊。

「應該……不會看錯。小敏她們本來要跟學長打招呼，可是學長一看到她們就急急忙忙走掉了。」有個像散仙一樣的學姊，他們這些學弟妹總是忍不住多關心她一些，就怕她傻傻的被人騙。「而且，其實之前就有人說阿周學長他好像……」

「學弟，算了啦。我想如果有什麼事情阿周應該會直接跟我講。」感情是要以信任為基礎，而且就算有問題，她也不想假手他人來解決。「不過還是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不枉費學姐我白疼你們一場。」

「學姐……」身受眾人讬付的學弟還欲言又止，杜可漾就聽見開門的聲音，伴隨著母親略微嚴肅緊繃的嗓音傳來。

「可漾？」

「啊，我媽來了，先掛啰。掰。」杜可漾手忙腳亂的掛掉電話，從鋪曬的被子上跳起身。

「可漾，你在跟誰說話？」杜夫人年紀約五十，卻保養有方，除了臉部的線條略顯嚴厲外，整個人看起來相當年輕，像是三十多歲的婦人。

此刻，她秀麗的眉頭稍稍鎖起，不悅地看著女兒笨手笨腳收疊被子的模樣。「怎麼上來半天，被子還沒收好。」

「快好了。」杜可漾拍拍被子，一面捲起被子企圖遮住方才使用的手機、一面應聲，不過天不從人願，手機還是被眼尖的杜夫人看見了。

完蛋了。杜可漾硬著頭皮準備挨罵，不過頗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母親並沒有開始長長的訓示，只是隨便說了一句。

「不要整天只想著玩，這次研究所沒考上，你要開始準備明年的，知道嗎？」

「嗯。」媽媽若不是心情頗佳，就是另有事情交代。杜可漾猜測著。

果然，杜夫人的確有事交代。

「我烤了些蛋糕，你收完被子，把蛋糕拿過去給隔壁康伯伯。順便請他們星期天到我們家吃晚飯。」她拋下一句話，就炎熱難耐地離開了頂樓。

＊

外星人在家嗎？

杜可漾捧著媽媽交代她送來的糖霜榛果蛋糕，在萬里館門口探頭探腦，看不出個所以然。

自從在咖啡館意外偶遇外星人後，她並沒有寫信去美國太空總署檢舉他，只是默默地接受未來將會跟外星人作鄰居的沈痛事實。

唉，距離那次事件已經足足過了一個月，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恨她騙他手機號碼和在背後喊他「小綠人」的事情。

那天幸好阿周即時出現，替她打了圓場，才化解了尷尬的場面。

算了算了，想這些也沒用，還是碰碰運氣吧。反正先前來萬里館好幾趟，都沒碰上他，今天應該也不會出意外吧。

杜可漾伸手按了電鈴，一面從口袋裡掏出草莓口味的糖果，單手撥開糖紙，丟入嘴裡，希望向來能帶給她好運的糖果，可以幫助她避開外星人，她一面想著，一面心驚膽戰的等待來人開門。

不一會兒，大門被打開了，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熱烈迎接她的到來。

「可漾，你來啦。快進來、快進來。」康萬里熱絡地讓她進門。

「康伯伯，我媽媽作了蛋糕要給你們。」杜可漾水亮明眸一面偷偷掃視屋內，檢查敵軍。

「謝謝，怎麼這麼客氣。」康萬里接過蛋糕，一面和藹的招呼她進客廳。「來來，進來坐。」

「不用了康伯伯，我正要出門。」目前暫時無法推測敵軍所在，所以還是早走為妙。而且剛才請示過母親大人，得到批准，準備去書店晃晃。

「這樣啊，如果不急，還是進來坐坐吧。」

「好、好吧。」杜可漾向來難以拒絕長輩的熱情，還是點點頭進門了。

帶著她進客廳，接過蛋糕放在小桌上，想起方才在電話里跟學生談到幾個萬里館孩子的婚姻大事，再看看眼前這個可愛有禮貌的年輕女生，心中很快有了想法，帶著雲淡風清的和藹笑容，劈頭就問。

「你覺得我們家新將怎麼樣？」

「嗄？」還在注視樓梯口動靜的杜可漾嚇了一跳，連忙回神，綻開甜甜的、禮貌的笑容。「什麼怎麼樣？」

「你對他的印象怎麼樣？喜不喜歡啊？」康萬里不介意她的閃神，溫和的重複。

「這……」

這種問題該怎麼回答？

康大哥雖然人很好，可是長得也一樣太帥，容易造成她的緊張！

不過這些話要解釋起來恐怕要三天，而康伯伯這讓她有不妙預感的問話又不能不答，她只好找個比較敷衍的答案，講完卻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康大哥的為人我是素來敬重的。」

杜可漾！你在講個什麼鬼！你以為你在演古裝片嗎？

「然後呢？」敬重？也不錯。康伯伯不動聲色的繼續追問。

「他就像個大哥哥一樣。」杜可漾想半天，想出比較正常的答案。

「哦。」像哥哥，那麼兒子似乎是沒指望了，康萬里繼續找另一個對象下手。「那律川呢？他雖然脾氣比較這個……急躁，不過他其實是個單身漢。」

這又是哪門子的邏輯了？杜可漾差點把就口的茶噴出來，同時也確認了康伯伯真的似乎再作媒的意圖，連忙回覆。

「雷大哥，他人不錯，可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當務之急，還是儘速表明立場吧。杜可漾想。

「哦～。」康萬里長長答了一聲。「這樣啊。」

看康伯伯很了解的樣子，正準備鬆一口氣，再度把茶杯端到自己嘴邊，馬上被下一個相當敏感的人名給嚇到。

「那冀盟呢？」

冀盟？陸冀盟？外星人？！杜可漾被嗆咳了兩聲，緊張兮兮的四顧張望。

「嗄？哪裡？」

「哪裡？你是說冀盟嗎？冀盟在樓上。」康萬里一面回答，神情里透露出恍然大悟的訊息。

「嗄？」怎麼這麼倒楣，真的是他在家。杜可漾不安地想著，一面亂答腔。「嗄嗄？是、是嗎？呵呵。」

「要我去叫他嗎？」康萬里相當熱心地提議。

「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就走、馬上。」杜可漾急急忙忙把茶灌掉，準備要找機會走人。

「原來你喜歡冀盟那孩子啊？」康萬里看她面紅耳赤的樣子覺得很有趣摸摸鬍子，以雲淡風清、看透世事的口吻闡述自己的推測。

不過，顯然沒有得到認同

「康伯伯！不是這樣，你誤會了，康伯伯，我沒有！」她不喜歡外星人！一點也不喜歡啊！

「不用這麼客氣，我知道你不好意思……」

「康伯伯，我沒有！」杜可漾簡直想把自己的心給剖開，以正清白。

「嗯，你們兩個年紀相差比較小，冀盟的年齡確實是比新將跟律川更適合你。」康萬里說不聽就不聽，對她的死命反對視若無睹。

「不要誤會啊！康伯伯，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狗急了，該跳牆的時候還是會跳的。杜可漾猛烈否認之餘，還順道了招供了自己的心結。「我不但不喜歡而且還很怕他。」

「怕？」這下換康萬里困惑了，宛如世外高人般的臉上滿是問號。「冀盟那孩子嘴巴是壞了點，可是其實他心腸不壞。你怎麼會怕他呢？」

這種講法毫無可信度，意思大概雷同於，那個人雖然長得很醜，可是他好歹也是個靈長類這樣。

「唉，康伯伯偷偷跟你講好了。」杜可漾嘆了口氣，為了不讓自己幸福的未來和外星人攪和在一起，她索性直言。「我怕他是因為我覺得他長得太美了，站在他身邊壓力好大。」

「美？沒錯！冀盟的確長得很美，而且從小時候就比其他孩子清秀漂亮，穿起女裝，連女孩子都沒有他可愛。」康萬里一聽到人家稱讚他一手拉拔長大的孩子，神色很是驕傲，一面在茶几附近的小桌抽屜里翻找。「我記得這裡有照片。」

「不用了，沒關係，康伯伯。」老實說，杜可漾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裡、這裡。找到了。」康萬里把相簿攤開來，指著裡頭一張略微褪色的照片，興高采烈地解釋源由。「這是隔壁的林奶奶跟我打賭，賭輸了，我們就讓冀盟打扮成女生。」

「真的好像女生！」原來那個面無表情、脾氣似乎不太好的外星人也有這麼一天。杜可漾抿著唇看了半天，卻忍不住對著照片理一臉忿忿不平的小男孩悄悄揚開唇角

「對吧！裡面還有別的，你先看，我去泡茶。」也不等杜可漾反應，康萬里說著就往廚房裡去。

糟糕，這下恐怕走不開了。杜可漾看著遠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視線卻忍不住調回手中的照片，仍舊忍不住好笑。

或許她應該要跟康伯伯要這張照片，好治癒她對外星人的恐懼。不一會兒，她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抬起頭決定要做這「無理的要求」。

「康伯伯，這個……啊？！」頭一回，一張居高臨下俯瞪著她的俊臉，冷冰冰的竄入她的視線內。

怎麼是他？

杜可漾嚇了一大跳，錯愕地以生物逃避天敵的本能，下意識往後傾，儘可能拉長距離，只是驚嚇過渡張口結舌，嘴巴里的糖果差點滾出來，連忙捂住嘴，又退了一些，放下手掌，想開口說話，卻只錯愕地發得出無意義的驚呼。

「啊？！啊？！」

「啊什麼啊？」她在同學、學弟妹面前不是很外向活潑嗎？怎麼每次一看到他，就像看到鬼顯靈。

她的反應令陸冀盟眉頭越蹙越緊，冷冷哼著。

「我……你、你好啊。」杜可漾手足無措半天，最後終於決定乖而有禮的問候滿臉不悅的美男子。

「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