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尹少傑自從跟桑紫若的感情明朗化之後,在公司里,兩人依舊各辦各的事,但不同於以往的是,兩人只要一有時間就會聚在一起;而桑紫若的臉上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原本嚴肅、時時處於備戰狀態的辦公室,也因桑紫若的轉變而有了生氣;陸中亞更是眉開眼笑,對尹少傑和桑紫若的事樂見其成。

尹少傑經常利用下班餘暇去陪美華,美華對於桑紫若終於能敞開胸懷接納尹少傑的感情而高興,而桑紫若臉上的笑容,更是她最大的欣慰。

這天,尹少傑回到家中,難得碰上一家人都在用餐,慧容一看見尹少傑進門,忙喊著:

「少傑,來,一塊吃飯!」

尹少傑其實已在桑紫若家中吃過,但最近為了桑紫若母親的病,已跟他的家人疏離了好久,他不忍違拂母親的期待,所以就走到餐廳,坐在母親身旁。

慧容高興地說:「今天真難得,大家一起吃頓飯!」

尹博新看著象徵性吃著飯的尹少傑問:

「少傑,你最近都忙些什麼?老不見人影,那個律師事務所這麼忙嗎?」

慧容夾了塊肉到尹少傑的碗里。

「是嘛!自己身體要注意,家裡也不缺你賺錢,別太辛苦了!」

尹少傑怕尹博新藉此叫他辭了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忙解釋著:

「爸、媽!我之所以晚回來,也不完全是為了事務所的工作,而是因為有個朋友的母親前陣子因病住院。雖然現在已經出院,但身體仍然很孱弱,所以我常過去看看,陪他們聊聊天。」

「哦!」一直埋著頭吃飯的尹凱文,突然停止了吃飯的動作,抬起頭,饒富興味地說:「我想,那一定是個交情匪淺的朋友吧?否則,你也不會這麼關心她的母親了,對不對?」

靜默在一旁的康敏敏,從尹少傑進門之後,她吃飯的動作就變得有一動沒一動的,而尹凱文的話,更讓她連僅有一點吃飯的樣子也停了下來。

慧容迫不及待地追問:

「少傑,是真的嗎?對方是什麼樣的女孩子?你在哪兒認識的?認識多久了?」

尹少傑本來不想在康敏敏的面前談這件事,但他轉念一想,這未嘗不是一個斷絕敏敏對自己念頭的機會,也好使敏敏能夠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凱文身上。他看了低著頭、毫無動靜的康敏敏一眼后,說:

「她是我事務所內的一位律師,人很好、很聰明、很孝順、很能幹、很漂亮,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歡她!」

尹凱文又調侃地說:

「少傑,能讓你看上眼,而且形容她的名詞全是『很』字開頭的女人,那一定是個『很』出色的女人,看來,我們都低估你了!」

桌上一片熱烈討論之聲,卻沒有人注意到康敏敏臉上陰晴不定的變化。康敏敏突然冷冷地出聲:

「弟弟在這麼多『很』字開頭的形容詞中,好像沒有包括『很』有錢,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出身的女人?」

康敏敏的一句話像顆炸彈般在餐桌上炸了開來,一場熱烈的討論,一下子全沒了聲音。尹博新也被康敏敏的話點醒。

「敏敏說得對,我幫凱文找了敏敏這麼好的對象,如果那個女人的出身不是很好,我怕外面的人會說我偏袒你大哥,而對這件事有所非議,所以我想,這件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尹少傑狠狠地掃了康敏敏一眼,康敏敏視若無睹地拿起碗筷,夾著心中的快意吃起飯來。

尹凱文對康敏敏一句話破壞了這一頓飯和樂的氣氛,很不高興。

「敏敏,你好像特別喜歡在別人興高采烈的時候潑冷水,像你這種老婆,我還寧可娶個出身不高、但兩情相悅的女人,也好過成天對著你這張上了霜的臉來得好!」

康敏敏心中對尹少傑有了新歡,且不念舊情地當著她的面訴說他對那個女人的情意,已經燃起滿腹的妒火;而尹凱文又當著眾人的面,把她說得一文不值,更使得她再也無法壓制怒火維持著平日和尹家一家人表面上的和諧。她恨恨地擱下碗筷,看著尹凱文說:

「尹凱文!全天下的女人,除了我之外,我看你跟誰都兩情相悅!既然如此,你何不跟我離婚,也好彼此都落個清靜!」

尹博新沉著聲喝道:

「都給我住口!愈說愈不像話了!尹、康兩家禁得起這種笑話嗎?」

康敏敏氣得不顧尹博新及慧容在場,站起來就走上樓。慧容剛開始對尹凱文跟康敏敏之間的爭吵,總是不時地幫他們調解,可是,她現在已經司空見慣了,所以也不想再說什麼。

尹少傑知道尹博新所謂的從長計議,實際上就是說不要再談的意思,尹少傑急得央求尹博新。

「爸!您先別急著下定論好嗎?至少,您先見見她,我保證,你們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慧容對門戶之見倒沒有尹博新那麼堅持,一個康敏敏已經夠她受了,如果再娶進門一個像康敏敏那種烈性的媳婦,兩人聯成一氣,那她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少傑,找個時間把她帶回來讓媽看看。」

慧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去求尹博新答應,他絕不會聽進去的,所以她故意自己作下決定,一方面給尹博新找個台階下,一方面也順了尹少傑的意;而尹博新沒有開口反對,就表示他接受了這個提議。

「好!好!就下星期六晚上,好不好?」

「好,少傑,下星期六,我一定推掉所有的應酬回來給你捧場!」尹凱文拍著胸脯,豪氣地說。

「好,就這麼決定!」慧容拍拍尹少傑的背。「你現在可以安心地好好陪我吃點東西了吧!」

尹少傑猛點著頭,然後把食物在母親關愛的眼光注視下,一口又一口地滑進他那早已飽和的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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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敏敏在尹家一家人討論著怎麼樣招待尹少傑的未來伴侶時,走出了尹家大門。當大門在她背後關上的那一剎那,她才明白自己在尹家一直只是個外人,沒有人注意到她情緒的波動,也沒有人在意她心裡的感覺;尤其是少傑,竟然不顧她的感受,當著面說他很喜歡另一個女人!想到這裡,康敏敏心頭就恨,本來她對自己的報復行動還有點猶豫,可是這會兒卻毫無畏懼了。

康敏敏開著車疾駛在快車道上,一路橫衝直撞地來到了楊志桓的住處。康敏敏站在門口猛按著門鈴,一聲又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屋內傳來楊志桓透著極度不滿的聲音。「誰呀!?」

就在聲音之後,大門隨即被用力地打開,而門鈴聲也在同時戛然而止。

楊志桓看到康敏敏,驚訝地說:

「敏敏?你怎麼來了?」

康敏敏看楊志桓身上只裹著一條大浴巾,身上的水滴順著他的胸膛一滴滴地往下滑,康敏敏知道她這時候不該進去,可是,只要想到尹凱文對她的不忠,以及尹少傑對她的絕情,那她又何必矜持呢?她沒有給楊志桓的驚訝任何解釋,直接走進屋內,楊志桓關上門,轉身跟著進去。

「倒杯酒給我!」康敏敏把自己摔在沙發上。

楊志桓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康敏敏,然後緊緊地挨著康敏敏的身邊坐著。

康敏敏接過酒杯,喝了一大口。

「敏敏,發生什麼事了?你看起來好像很失意!」楊志桓故意刺激著一臉憤恨的康敏敏。

康敏敏又猛喝了一口大酒。

「我交代你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辦得差不多了,一切情況都在我掌握之中。」楊志桓試探性地把手環抱著康敏敏的肩,挑逗地說:「你不會是專程跑來問我這個的吧?」

楊志桓身上散發的男人氣息飄進康敏敏的鼻間,混合著醺人的酒精味,撩起康敏敏乾涸已久的心靈與肉體。她閉上眼睛,故意放縱自己的心,讓慾念在體內恣意流竄、膨脹而不加控制。

楊志桓見他的試探並沒有遭到阻止,反而激起康敏敏心底深處原始的需求,他更加大膽地抱起康敏敏走進房間,把她放在床上,輕輕柔柔地吻著康敏敏秀雅的臉龐,企圖將康敏敏心中的慾火推至最高點。

當楊志桓的手解開康敏敏的衣服,康敏敏突然有點遲疑地抓住楊志桓停在她胸前的手,楊志桓輕吻著康敏敏的耳垂,柔柔地說:

「敏敏,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你寂寞,只有我了解你需要什麼,如果尹凱文不知道如何疼惜你,你為什麼不放開手,讓我好好愛你呢?」

晚餐時的畫面又閃過康敏敏的腦海,她恨尹家的每一個人,楊志桓再怎麼說也還算是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尹凱文可以處處留情、逢場作戲,而尹少傑對她也全無舊情可言,那她又在守些什麼呢?

康敏敏體內高漲的情慾迅速地湮沒過她的理智,使她無法仔細地思考,她放開了楊志桓的手,任他滑過自己已快乾枯、但仍然青春的身體,很快地,她讓自己陷入肉慾橫流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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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芸下了班之後,又匆匆趕往酒廊做夜班。她一天兩份工作的收入,支付了母親的治療費之後,就所剩無幾了。每當在她身心無法負荷的時候,楊志桓的話就會閃入她的腦海。醫生告訴她,母親的病光靠藥物治療,只能緩和它惡化的速度,但絕不能根治,可是,開刀得需要一筆龐大的費用,這不是何如芸所能負擔的,而楊志桓卻在這個時候提供她一個交換的條件。經過一星期來內心劇烈的交戰,使她疲憊不堪,她卻仍做不了決定。

何如芸下了計程車,遠遠地就看見楊志桓站在酒廊旁的巷口。楊志桓朝何如芸招招手,何如芸沒辦法,只好朝楊志桓走過去。

「何小姐,尹凱文今天就一個人,這可是你下手的最好機會!」

何如芸一臉的猶豫,默不作聲。

楊志桓在與康敏敏有了更進一步的關係之後,他知道康敏敏已經可以說是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康敏敏現在一心一意地想報復尹凱文的冷落與不忠實,如果他不趕快幫她完成這件事,就無法在得到康敏敏的人之後兼得其財。經過他數日來的跟蹤與調查,才找上何如芸這個急須用錢的女人來替他完成計劃,所以,他絕不能讓何如芸在這個節骨眼裡裹足不前。他略帶威脅地說:

「何小姐,你還猶豫什麼?我們這麼做只是要給自命風流的尹凱文一點小教訓,不會有事的;而且事成之後,我們會負責你母親所有的醫藥費。我想,你也一定希望你母親的病趕快好起來的,對不對?」

一提到母親的病,何如芸的良心就顯得那麼軟弱無力,她吸了口氣,抬起頭望著楊志桓。

「我怎麼能確定事成之後,我一定能得到你所說的允諾?」

楊志桓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支票,交給何如芸。

「這是一張空白的即期支票,你明天即可提領,然後安排你母親住院開刀的事。事成之後,我會再付你另外一筆錢,讓你母女倆離開這裡,重新生活。這樣的保證足夠嗎?」

何如芸看著手中的支票,心裡想著:有了這筆錢,母親就可以開刀治療,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而她的負擔及壓力也可以隨之消除。

「你真的可以確保我不會有事嗎?」何如芸雖然已下了決定,但仍不放心地問。

「你放心!像你這樣乖巧孝順的女孩子,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話,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過了好一陣子的沉默,何如芸才下定決心似的點著頭答應:「好吧!」

楊志桓一臉狡詐地笑著。

「這才對嘛!今天尹凱文一個人來,是你最好的機會,趕快去吧!」

何如芸臨走時,楊志桓仍不忘提醒她。

「何小姐,別忘了你母親的病!」

何如芸握著手中的支票,深吸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進酒廊。

楊志桓望著何如芸的背景,想著他的計劃正一步一步地實現,他甚至已經看見他抱著康敏敏坐擁財富的情景,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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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紫若步出了法庭,匆匆趕回事務所想跟尹少傑吃個午飯。她一進事務所,瞥見尹少傑的位子是空的,心裡不禁有些失望。她走到李文斌的桌前,問道:

「小李,尹律師上哪兒去了?」

李文斌抬起頭說:「臨時有個案子,陸先生和尹律師一起去了解狀況。」

「去了多久了?」桑紫若仍希望有時間跟尹少傑聚聚。

李文斌看看時間。

「去了有一會兒了,應該快回來了吧!」

桑紫若點點頭正要離去,突然李文斌桌上的文件中,赫然看到「尹凱文」的名字。她不覺停下腳步,拿起文件,看著上面的資料問著:

「小李,這是什麼時候的案子?」

「哪一件?」李文斌一時沒有會意。

桑紫若指著她手中的資料。

「就是告尹凱文的這一件!」

「喔!這是早上一個女的說要控告尹凱文強暴的案子,而且她指定要尹律師做她的律師!我準備等尹律師回來再拿給他。」

桑紫若合上了卷宗,說:「不用了,這個案子我來接!」

李文斌奇怪地看著桑紫若。

「桑律師,你不是從來不得罪那些達官顯赫的嗎?這個原告我看也不是很富有,而尹凱文又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富。這告歸告,吃虧的總是沒有背影的人,何況她指定的是尹律師,你又何必為了這個案件,把你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毀了。」

桑紫若一副深惡痛絕地說:

「我就不相信這些有錢人真的可以用錢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桑紫若態度突然的轉變,讓李文斌有點不知所措。桑紫若最近才轉好的臉色與心情,又蒙上了一層冷。

李文斌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桑律師,你真的要接這個案子嗎?」

桑紫若從李文斌臉上怪異的表情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忙掩飾著自己心中陡然而生的恨意。

「是的,我決定接這個案子!我自己會去告訴尹律師跟當事人,你不用管了。」

李文斌滿腹疑惑地點點頭。

桑紫若走回她的辦公室,關上門,把資料重重地摔在桌上,坐下來盯著桌上的文件,陷入一片冥想。在尹凱文拋棄了她幾年後,居然讓她逮到了報復他的機會,原本沉浸在愛情中潤澤的心,卻因為尹凱文的事情而蒙上了一層仇恨。

桑紫若打開卷宗,邊看邊想著,以尹家如此之名流世家、富豪巨賈的背影,是多少女人所夢寐以求的,尹凱文有什麼理由去強暴一個女服務生,毀了自己的名聲呢?這個叫何如芸的女人,是個不受利誘的女人,還是說謊的女人呢?在這樁控告案件背後,隱藏著又是什麼樣的內幕呢?

桑紫若的理智完全被心中傷痕崩裂而竄出的仇恨所蒙蔽,她抹去心中所有的疑點,決定無論事實是如何,她一定要把尹凱文定罪,才能替自己出口氣;就在她下了決定的同時,尹少傑突然開門進來。

「嗨!聽說你找我……」

桑紫若忙拿起另一份卷宗覆在尹凱文的案子上,面對著尹少傑滿臉的笑容,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對不對?她抓起桌上很久沒有使用的眼鏡戴起來,以免心中的恨意會不自覺地自眼中流瀉而出。

她勉強地笑了笑說:「你回來啦!」

尹少傑走到桑紫若面前,盯著態度有些反常的桑紫若。「發生了什麼事嗎?你在躲什麼?為什麼一見到我就戴上眼鏡?還是你的眼神中藏著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

桑紫若有些心慌,但卻用力搖著頭,像是為了堅定自己的話。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我不想把自己的勞累感染給你,所以才戴起眼鏡。」

尹少傑知道桑紫若的心中一定有事,只是她不肯說。尹少傑把眼光移到她一直沒有離手的卷宗,旁敲側擊地說:

「怎麼,案子遇到了什麼問題嗎?要不要我幫你看看?兩個人研究,總比你一個人悶著頭打轉好。」

桑紫若不想讓尹少傑知道尹凱文的事情,她不要讓尹凱文幾年後還來干擾她的感情生活,她緊壓著桌上的卷宗說:「不用了!我們一向各做各的,這樣才不會因為彼此意見相左而起爭執,我希望現在、以後都維持這樣的關係,讓彼此都有一個獨立的空間,好嗎?」

尹少傑對於桑紫若的刻意隱瞞,覺得有些悵然。

「顯然這段日子來的相處,你仍然不能完全信任我!」

「那麼你呢?你也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對不對?」桑紫若反問著尹少傑。

尹少傑一時為之語塞,最後,他認輸地苦笑著說:

「你真不愧是個律師,能夠很快地找出對自己有利的話,使對方無從招架。」

桑紫若把卷宗收進抽屜里,走到尹少傑的身旁,挽著他的手。

「是你故意讓我的,否則我哪說得過你!走,我們去吃飯,我餓死了!」

尹少傑點點頭。

桑紫若和尹少傑兩人都明白,他們所得到的只是表面的平靜,實際上,兩人心中各懷心事,一股暗潮在他們兩人之間逐漸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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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紫若循著住址在第二天一早來到了何如芸的住處。在一排低矮的房子中,何如芸的住處位在最邊間。她推開了舊漆斑剝的大門,走進屋內,屋內的陳設簡單得令桑紫若幾乎要懷疑是否有人居住。

「有人在嗎?」桑紫若輕輕地喊著。

桑紫若雖然放低了音量,可是聲音仍在方寸空間內回蕩不已,一陣腳步聲從後面那間勉強算是房間的屋內傳出。

何如芸手裡拿著熱水瓶出來,看見桑紫若站在客廳,她上下打量著桑紫若問:

「請問你是……」

桑紫若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秀雅蕙心的何如芸,她的臉上除了雙眉之間濃得化不開的愁緒之外,幾乎看不出一點才受到男人強暴該有的憔悴樣子。

「你是何如芸?」桑紫若用一種職業性的口吻問道。

何如芸點點頭,臉上仍帶著疑問。

「我是桑紫若,你控告尹凱文的案子,由我當你的律師。」

桑紫若說完,何如芸臉上的疑惑更深。

「可是,我找的是尹少傑尹律師啊!」

桑紫若點著頭。

「我知道,尹律師最近案子很多,可能無法分身接你的案子,而且你不覺得由女律師來受理你受傷害的案子,不管在調查過程或是進出法庭時,都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尷尬嗎?」

何如芸不知道楊志桓指定尹少傑的用意在哪裡,她想,或許只是因為尹少傑的名氣較大;而這個叫桑紫若的女律師說的也沒錯,如果自己執意堅持,會不會引起她的懷疑?所以她點頭,表示接受。

「好吧!不過,我現在得先去醫院,我們另外約個時間談吧!」

桑紫若不表異議。

「好!下午我會再來,我們到時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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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凱文被告的事情傳開了之後,整個商業界先是一陣嘩然,接下來則是耳語不斷,每個人都為尹凱文為了一個女人而賠上了尹家的名聲感到不值,卻沒有人為何如芸叫屈。

尹博新鐵青著一張臉坐在客廳里,尹凱文則緊閉著嘴坐在一旁,慧容憂心地直嘆氣。康敏敏雖然事先並不知道楊志桓的計劃,但是對楊志桓直接針對尹凱文的風流成性所設下這種一開始就對尹凱文很不利的陷阱,感到十分滿意;所以,她就像是看好戲似的,在她面色凝重的神情中,隱隱透著不易為人所察覺的恣意笑容。

慧容按捺不住心中的憂焚,打破一屋子的沉默,說:

「凱文,你怎麼這麼糊塗!尹氏企業何其大,憑你尹凱文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犯得著為一個酒店女服務生做出這種事嗎?」

尹凱文實在弄不清楚這莫名其妙的告訴是怎麼來的!所以他唯一能回答母親的話也只有一句。「我不知道啊!」

尹博新暴跳如雷地吼著:

「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法官就會放過你嗎?尹家世代經商,對外面的女人就算逢場作戲,也都適可而止,絕不會為了女人而敗壞自己的名聲,更遑論對簿公堂;而你呢?才接手尹氏企業幾年,羽翼尚未豐滿,你倒先弄個女人把尹家的名聲給毀了!你還敢在這裡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是想氣死我嗎?」

「好啦!你就別再罵他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解決!」

慧容一方面要安撫盛怒的尹博新,一方面又替尹凱文著急,她的眼光掃過坐在角落毫無動靜的康敏敏身上。

「敏敏!這件事你得負一半的責任,如果平常你肯多花點心思在凱文身上,他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康敏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出了這種事,最難堪的應該是身為尹凱文妻子的她;可是,從收到法院傳票到現在,沒有人來安慰她一句,而慧容現在甚至還怪罪著她!康敏敏有些假戲真作,委屈地說:

「媽!你公平一點好不好?我平常對他的花天酒地做的忍讓還不夠嗎?有什麼道理要我為他這種荒唐、丟人的行為負責任?今天我沒有在這個時候採取法律途徑訴求離婚,就已經夠對得起他了!」

尹凱文站起來,生氣地說:

「康敏敏!做丈夫的出了事,你這個做妻子的就只想到離婚嗎?你就不能學學別人的老婆,在丈夫有困難的時候支持他度過難關嗎?」

康敏敏心中的不平及委屈已經讓她分不清真假,她不甘示弱地反駁回去。

「我為什麼要陪你度過難關?在你嘗了甜頭之後,卻要我這個備受冷落的老婆陪你、支持你,也真虧你說得出口!」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冤枉的!我根本就沒有強暴她!」尹凱文氣急敗壞地吼著。

康敏敏冷笑一聲。

「或許你真的是冤枉的,或許是你眾多情人之一,因為得不到你的眷顧才設計陷害你的!不過,就算是這樣,那也是你自命風流的後遺症!」

尹凱文氣急敗壞地瞪著康敏敏。

「你少在那裡說風涼話!我知道你就巴不得我去坐牢,還你自由!我告訴你——休想!」

「尹凱文!今天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別把所有的帳都算在我頭上,我消受不起!」康敏敏仍然不斷地刺激尹凱文。

「夠了!」慧容板著臉喝斥著兩人。「外面有人正想對付我們,你們還不趕緊商量對策想辦法解決,倒先吵起來了!」尹博新沉住氣問。

「有沒有辦法私了?真弄上了法庭,這個臉就丟大了!」尹凱文搖搖頭。

「沒辦法!對方堅持要告!」

「律師是哪一位?」尹博新還想透過關係,對原告律師施加壓力。

「沒有用的!原告像是受到律師的警告,一點消息也不肯透露,堅持法庭上見面。」

尹博新這一輩子從不受人威脅,今天卻為了尹凱文的不肖,被一個女人、外帶一個不知名的律師弄得烏煙瘴氣。他憤怒地說:

「難道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早知道你行事這麼荒唐、不顧後果,我就該讓少傑接手尹家的企業,而不是讓他去做什麼鬼律師!」

「好啦!你罵得還不夠嗎?哪個男人不風流?而且,凱文也說他是冤枉的,事情沒弄清楚以前,你也別一味地責怪他!」慧容維護著尹凱文。

「你還幫他說話!」尹博新怒氣橫生地吼著:「如果他平常潔身自愛,不去招惹外面那些不三不四、來路不明的女人,他今天也不會招來這種事!」

尹凱文本想再替自己做些辯解,可是見老爸正在氣頭上,想想還是選擇噤聲不語。

尹少傑走進客廳,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一下子襲向尹少傑的全身。

「爸、媽,我回來了。」

慧容像是見到了救星似的,抓著尹少傑的手說:

「少傑,你回來得正好!有人要告凱文,你是個律師,你一定知道怎麼解決,對不對?」

「有人要告大哥!?」尹少傑詫異地說:「為什麼?」

尹少傑一句「為什麼」雖然是沖著大家問,可是,眼光卻停在尹凱文的身上。

尹凱文把事情經過全部告訴尹少傑,尹少傑聽完,不禁皺著眉頭,帶著不滿的口吻說:

「大哥!你怎麼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你這麼做,讓大嫂的顏面往哪兒放?」

尹少傑說著,眼睛望向康敏敏;可是,在短暫的一瞥中,尹少傑竟發現康敏敏的臉上沒有他所預期的難堪與羞憤,反而帶著些許的心虛。

尹凱文有點失去耐性地說:

「我不是說我是冤枉的嗎?你們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呢?」

康敏敏從尹少傑的臉上看出他的疑惑,她知道自己必須在這個時候表示一下自己心中的憤怒,所以她冷冷地說:

「就憑你平日的行為,不用審判,法官也能判你的罪!」

慧容對康敏敏不但不支持尹凱文,反而一再冷嘲熱諷、落井下石,不禁肝火上升地數落起康敏敏。

「敏敏!就算凱文平常冷落了你、對不起你,我們做公婆的總沒有虧待你吧?怎麼你一點情份也不顧,一副想置凱文於死地的樣子!」

康敏敏對慧容一向都維持著基本的尊重,但是她發現慧容平常對她的好都只是表面上的,一旦發生事情,她就向著尹凱文一面倒,所以她毫不客氣地回說: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你們有誰關心過我的感受?有誰來安慰我?沒有!你們對我,除了責怪還是責怪,你們這麼對我,卻還要我來支持尹凱文?我做不到!做不到!」康敏敏說完,轉身跑上樓去。

尹少傑望著康敏敏的背影,突然覺得如果他不回來,今天這些事情是不是可以避免?而敏敏跟凱文的關係也不至於弄得如此決裂!

「少傑,別管她了!看看她那是什麼態度,你還是快替凱文想想辦法吧!」慧容拉著尹少傑坐下來。

尹少傑問著尹凱文。

「大哥,你想想,你在外面有沒有得罪過哪個女人,或是曾經傷害過誰的感情?」

尹凱文想了想,搖著頭。

「沒有!外面那些女人見到我就像見到祖宗似的,而我對她們也都一視同仁,告我的那個女人,我根本沒什麼印象。」

「有人要告你強暴,你卻連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都弄不清楚,你簡直是氣死我了!」尹博新雖然在商場上呼風喚雨,但卻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被告的還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心裡是又急又氣。

「爸、媽!你們別急,我會盡一切力量去幫大哥打這場官司的!」

尹少傑安慰著尹博新和慧容,然後對著凱文叮囑。

「大哥,在上法庭這前,你可千萬要保持沉默。對方既然什麼都不肯說,就表示他們掌握了絕對有利的證據,想在法庭上一舉擊敗我們;所以,如果我們什麼都不說,他們就沒辦法再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消息,其它的,就交給我來想辦法吧!」

尹凱文點點頭。

有了尹少傑的幫忙,慧容像是吃了定心丸,懸著的一顆心才慢慢放下。

「少傑,別忘了明天帶那個女孩子回來吃飯!」慧容仍不忘尹少傑的事。

尹少傑不想在這種非常時期帶桑紫若回家,他委婉地回著母親。

「媽,不好吧!大家心情都不好,我想還是改天好了。」

尹凱文無所謂地說:

「就明天吧!反正我現在哪兒也不能去,大家趁這個機會聚聚也好。」

尹少傑看著尹博新,徵詢著他的意見,尹博新也點著頭表示無妨,尹少傑不想掃大家的興,只好答應。

「好,明天晚上六點,我會帶她來家裡吃飯。」

一直躲在樓梯口偷聽的康敏敏,在尹少傑作了決定的同時,心裡也作了一個破壞到底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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