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期一的大清早,史媽媽將一鍋熬得既稠又香的燕麥粥端上餐桌,原本在客廳看報紙的史爸爸立刻挨上前來,在餐桌旁落座。
史媽媽脫下手上的隔熱手套,左右張望:
「史蔚宗呢?」
「肯定還在睡。」終於放寒假,平日得六點起床的苦命高中生肯定是利用這難得的假期,體驗睡到太陽曬屁股的快感了。
「那史蔚琪呢?」
「來了啦。」
樓梯口傳來一陣沒好氣的響應,接著是一陣叮叮咚咚的敲打聲,史蔚琪的身影出現在餐廳前頭。
「早安。」
「早……妳穿有跟的鞋子?」史媽媽難以置信地打量著二女兒穿著珍珠白高跟鞋的雙腳。
「是啊。」
史蔚琪拉開椅子坐下。一反往常隨性的穿著風格,居然十足正式地穿了件粉藕色的襯衫,搭配亞麻色的裙子。
「還穿了裙子呢。」她這副打扮要是讓學校同學瞧見了,肯定噴飯噴飲料的一大堆。
史爸爸為自己盛了一碗粥,一面轉頭打量女兒空前的淑女打扮:
「終於像個女生了。」猛地一看,還會誤認史蔚琪是個娟秀典雅的氣質少女哩。
「謝謝,我會將這句評語當成讚美。」
史蔚琪不以為意地端起碗,唏哩呼嚕喝起粥來。才剛吃沒兩口,門外立刻響起一聲按得極輕、意在提醒的喇叭聲。
她皺了皺眉。
「我該走了。」
將剩下的粥直接倒進嘴裡囫圈吞下,拎起嶄新得一看就知道是剛買不久的米色手提包,她將碗放進碗槽,轉身走向大門。「爸、媽,我去上班了,拜拜。」
「拜拜。」史媽史爸有志一同地向女兒精神喊話:「記得要裝就裝得像一點,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啊!」
「我盡量。」
推開大門,史蔚琪抬手順了順頭髮之後,才邁出腳步,踏著高跟鞋在地上敲打出來的叮咚聲響,走向停在家門口的黑色房車。
冬季早晨溫和的陽光軟軟地迤邐,灑落在史蔚琪的肩膀、發梢和側臉。
後座的車門在同一時間打開,穿著黑色西裝的崔紹祈出現在車廂內,對史蔚琪展露比陽光更燦爛的笑臉。
「蔚琪,早安。」
「早安。」她笑盈盈地回禮,側著身子坐上座位。
司機緩緩開動車子的同時,崔紹祈用那種半夜看到鬼的眼神,猛往史蔚琪的方向打量:
「妳今天真是……」
「奇怪?」他要是敢這麼說,她就當場打死他。
「好看得很特別。」他用力點頭,像是非常認同史蔚琪的裝扮。「雖然說我從來沒對妳的長相有過太深刻的印象,也覺得那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妳穿得這麼漂亮,還是讓我覺得超驚艷的。」
史蔚琪擲給他一個喜怒參半的眼神。
「……如果你直接用『妳很漂亮』這四個字稱讚我,我想我心情會比較好一點。」
「喔。」
崔紹祈抓了抓頭,卻很有技巧地沒弄亂他精心造型過的髮型。
「妳很漂亮。」這樣可以了嗎?
「謝謝。」她機械式地回答,眼神飄到崔紹祈穿著筆挺西裝的身軀上頭,來回注視許久,這才下了個結論:「果然是人要衣裝。」
平時穿著垮褲的街頭少年,穿上亞曼尼西裝居然就轉型成都會雅痞,名牌果然就是有它昂貴的道理。
「什麼人要衣裝!」崔紹祈不能苟同地嗤了一聲:「是我本身就具有企業菁英睿智穩重的特質,經過西服襯托之後,益發彰顯出我那股難以隱藏的高貴氣質。」
「是是是。」隨便他怎麼說,他開心就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拌嘴的同時,房車平穩地駛往崔家位於商業區的辦公大樓。
上學期末,崔紹祈成功取得大學畢業證書,拖了兩年才pass的財務管理課程,還風風光光地取得一百分的完美成績。授課教授事後對所有人表示,這是他教學生涯中難得給與學生的肯定,同時極力慫恿崔紹祈報考財研所,還拍胸脯表示由他撰寫的推薦函肯定是上榜保證。
只可惜,崔紹祈暫時沒有繼續念書的打算:好不容易才結束大學學業,他立即向崔明海表達欲進入公司實習的企圖心。
第一個接觸的部門,便是財務部。一向在這方面頗有長才的他,決心先摸熟實務性質的實際操作面,才打算出國繼續進修。崔明海也允諾要以定期輪調的方式,讓崔紹祈逐步熟悉整個公司的營運狀態,除了各部門中的獨立事務之外,也讓他參與跨部門的項目企畫,藉由經驗的歷練,將他培養成敏銳而能全方面統御的領導人才。
對於孫兒翻天覆地式的徹底改變,崔明海感動得老淚縱橫,甚至還抽空特地回祖祠上香祭拜,叩謝祖宗們地下有靈,幫著他護佑崔氏企業的興盛。除了對孫兒不遺餘力的栽培外,崔明海更不忘要積極提拔另一位對於崔氏傳承將有關鍵性影響的人物--崔家未來的孫媳婦是也。
雖然史蔚琪才剛念完大一的第一個學期、雖然她的主修明明是與崔氏企業風馬牛不相干的生物科技,崔明海依舊興緻勃勃地親自打電話給史蔚琪,邀請她寒假到公司來實習,就從他的私人助理開始當起。
連職務都安排成這種具有輔助性質的位置,崔明海的司馬昭之心,真箇是路人皆知。董事長大人擁有許多特權,其中之一便是任意安插坐領乾薪的親朋好友進自家公司上班;更何況他對史蔚琪抱有極大信心與期望,他清楚這個聰明的小女孩不會只是個傻傻的影印倒茶小妹,給她一點成長的空間與機會,假以時日,她的成就不會輸給任何自小蓄意栽培長大的企業家第二或第三代們。
一方面是惜才、愛才之心;另一方面,他腦袋裡自私的算盤撥得霹啪作響。崔明海知道孫子與史蔚琪的感情正穩定持續中,若是寒假又製造個機會讓他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還身在同一個樓層、同一個辦公室--這點崔明海肯定會挖空心思安排--絕對能收一石二鳥之效,磨練兩個年輕人,同時藉機增進這對男女朋友的感情--
但辦公大樓里,出出入人的人太多,那些早已小有地位、有車有房的主管們,怎麼看都比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嫩童--更何況還延畢兩年--更具有成熟男性的魅力與言談之間的穩重氣度。雖說他很確定史蔚琪的姿色不足以吸引太多狂風浪蝶,但萬一跑來一兩個不辨美醜--好吧,懂得欣賞智能型內在美女性的知性男,造成孫子討媳婦的障礙,他就太罪過了。
預防勝於治療,因此,他在兩人開始上班的第一天,就準備了一項套牢孫媳婦的法寶,干叮嚀、萬囑咐崔紹祈務必要在上班的路上交給史蔚琪--
「哎呀,差點忘了。」
挪動身體的同時,崔紹祈不小心壓著西裝外套口袋內一枚堅硬的物體,納悶地摸了老半天後,才恍然大悟地將那隻掌心大小的硬盒掏出,連同一張短短的信箋擱到史蔚琪手裡。
「爺爺交代我拿給妳的。」
「什麼東西?」史蔚琪訝異地將眼睛湊近小盒子,上頭卻沒有任何標示或說明。
「我也不知道,爺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算計什麼事情。」崔紹祈雙手一攤,隨即也很好奇地催促起史蔚琪:「妳快打開嘛,我也想知道他拿什麼給妳。」
「喔。」
依言掀開盒蓋的瞬間,映入眼帘的,先是黑色的天鵝絨布:隨著盒蓋掀起的幅度逐漸增加,一圈銀色的光芒閃亮亮地映入兩人眼中,還夾帶著光線折射在半透明物體上頭而呈現出來的閃耀感--
「鑽戒?!」
崔紹祈張大嘴巴,用手指挖起那隻嵌在絨布間的銀色物體,瞇起眼睛細細端詳許久。沉默片刻,他陡地進出一臉怒顏:
「他想跟妳求婚?!」
「……我拜託你不要這麼天兵好不好。」史蔚琪一手扶著額頭,一手奪來崔紹祈手中的戒指,隨即又想起還有一封未拆閱的信件,於是一面捏著那枚嵌著好大一隻美鑽的戒指,一麵攤開信紙,念出上頭的字句:「蔚琪,這是我代替紹祈交給妳的戒指。紹祈這孩子臉皮薄、心眼少,我料想他是不敢對妳開口的。如果妳願意陪紹祈長長久久走下去,就請妳務必收下這枚訂婚戒指,做為你們兩位感情的見證。」
將信紙上的文字朗誦完畢,車廂內頓時陷入非常尷尬的緘默情況中。
開車的司機從頭到尾都佯裝耳聾,不敢做出一點反應,只是盡忠職守地專心開車。至於臉皮薄,心眼少的崔紹祈,則是被自家爺爺天外飛來的一招唬得傻愣愣,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史蔚琪依舊秉持;貝的冷靜態度。收起信紙,她再次打開盒子,反覆檢查幾遍,又將眼光移向看來價值不菲的亮晶晶鑽戒:
「爺爺說,這是訂婚戒指?」
好沒誠意的求婚法,居然還是由一名行將就木的老先生代為表達,她還以為豪門類的家庭會用玫瑰花瓣鋪滿地上、一旁有樂隊演奏愛的小夜曲,外加浪漫催情香氛蠟燭來感動她簽下賣身契呢。
「他……他是這麼說的……」崔紹祈答得結結巴巴,臉上的表情極度不自在,心底倒是氣惱得快要爆炸。
可惡的臭老頭!做事情前也不先跟他商量,莫名其妙就來了這麼一招,害他尷尬得要命!
而且,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瞅一眼崔紹祈複雜的表情,史蔚琪挑了挑眉,將已空的黑色絨盒移至崔紹祈眼前,淡淡開口:
「但是,戒指只有一個?」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妳不要再逼我了……」
他真的是無辜的啊!這件事情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只是出門前被硬塞了一盒東西,他就糊里胡塗被騙參與這場陰謀,扮演一個完全不知情、又臨時被打鴨子上架的無辜男主角……
眼見崔紹祈一臉仍在狀況外的錯愕表情,史蔚琪決定相信他的無罪。垂下眼睫,她注視單枚的戒指半晌,終於再度發話:
「我想,我知道你爺爺打的是什麼算盤。」
「妳知道?!」不愧是他冰雪聰明的可愛女朋友,果然是蕙質蘭心善解人意,居然一下子就猜透老狐狸的計策:「那妳說,他到底在想什麼?居然搶走我求婚的機會!要求也要我本人親自來啊……我哪有可能這麼沒誠意嘛。」
崔老爺子想將她定下做為孫媳婦的意圖,原本就十分明顯:這回在末讓孫子得知的情況下先下手為強,也不算是件太意外的事情。但……玄機就出在那僅有單枚的戒指上頭。
哪家人訂婚,不是以交換戒指做為信物的?通常是預定一對同款式的戒指,男方、女方各持一隻,作為「此人暫時非自由之身」的憑證。崔老爺子口頭上說是代孫求親,卻只準備一隻戒指,心裡頭暗自盤算的,肯定是要史蔚琪戴上戒指、昭示天下人不可對她妄生企圖,以杜絕任何追求者,值此同時,崔紹祈卻又不曾配戴任何信物,看來活脫脫是個毫無婚約束縛的自由郎--
簡單說來,就是要防堵她被人追走,同時又給崔紹祈留了一條後路,讓他有機會繼續認識其它女性,保有單身選擇權!
心、機、真、重!
「蔚琪,妳怎麼不說話了?」
崔紹祈憂心忡忡地注視史蔚琪緊抿的雙唇,很擔心她因為對這簡陋求婚的不悅,遷怒到完全不知情的他身上。嗚……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都是爺爺太雞婆,這下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史蔚琪的眼珠子轉了轉,抬起頭來,對崔紹祈綻放一個隱藏深意的笑容,連說話的口氣也顯得甜美可人:
「紹祈,你想娶我嗎?」
雖然她還未滿二十,對於婚姻並不感興趣,但為了反制老爺子太過霸氣的作風,這暫時的犧牲她還挺得住。
「我當然想啊!」聽見史蔚琪毫無怒氣、悅耳動聽的嗓音,崔紹祈當場中蠱般的暈陶陶起來,完全沒想起史蔚琪平時喊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叫,此時刻意省略姓氏以示親昵,必是有詐:「我說過了,我早就認定妳是唯一的伴侶,只是,我想要等我闖出點成績,才能風風光光向妳求婚……現在的我,只不過是崔明海的孫子,崔紹祈這三個字,一點重量都沒有。但是妳一定要相信我的心意,對我來說,未來的妻子除了妳之外,不會有別人……」
「我相信。」
柔柔地將雙手覆在崔紹祈的掌心之內,史蔚琪笑得那麼溫婉、那麼嫻雅,眼底卻驀地湧上一抹哀愁:
「其實,要我先跟你訂婚,我也是不反對的。」
「真的嗎?!」
崔紹祈的心臟怦怦狂跳。沒想到爺爺的餿主意還是有那麼點效果,居然歪打正著讓他平白撿到寶!
史蔚琪先是笑意盈盈地輕輕點頭,接著又好生為難地沉吟起來。「但是,戒指只有一個,你爺爺太粗心了,忘了也要替你準備……」
「沒有關係!」崔紹祈趕緊拉住史蔚琪的雙手:「我一點都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呀。」史蔚琪嘆口氣,喬裝出無奈又無計可施的模樣;停頓幾秒,她才又仰起頭,深情款款地回望崔紹祈:「這樣吧,我收下你的戒指,但是,我一定也要回贈你一項信物,讓你帶在身上……唉!」
「又、又怎麼了?」突如其來的嘆息讓崔紹祈如罩五里霧中。剛剛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麼又忽然低落起來?
史蔚琪憂慮地咬著下唇。
「我買不起你爺爺給我的這種昂貴鑽戒,又怕送了太便宜的東西,你會嫌我沒品味……」
「怎麼可能!」崔紹祈趕緊安撫今天不知吃錯什麼葯,突然變得多愁善感的女朋友,一面信誓旦旦地保證:「只要是妳送的,我一定會非常非常喜歡,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會一直帶在身上,片刻不離身--」
「真的嗎?」史蔚琪眼中閃爍著的小星星,無限祈求地投射到他臉上。
崔紹祈於是更加肯定地拍拍胸脯:
「說話算話,我崔紹祈絕對是個有信用的君子。」
「那,我就放心了。」
傾身輕倚在崔紹祈的肩頭上,史蔚琪嘴角噙著的那抹勝利笑容,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她單純可愛的未婚夫瞧見。
辦公大樓最頂一樓,便是總裁專屬的辦公室及會議室。
甫至財務部遞送文件后返回總裁辦公室的史蔚琪,自從進到辦公室之後,一直維持著濃淡適中的淺淺微笑,不管是面對什麼人、什麼事情,臉色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很有禮貌,但……也是讓人很難以猜透的疏離模樣。
崔明海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蔚琪。」
瞧見史蔚琪旋身進入辦公室的同時,崔明海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桌前。
「董事長有事嗎?」
史蔚琪還是那一副謙恭有禮的完美態度,連微笑的弧度都維持非常中庸的四十五度角,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和氣得讓人無法挑剔。
崔明海冷眼睇視他這位很難搞定的未來孫媳婦:想起最初在夜市與她巧遇時,分明是伶牙俐齒的能說善道貌,此刻卻惜字如金、極為寡言,寡言得讓他覺得內有玄機……
「今天上班第一天,累不累?」決定採取軟性刺探,崔明海和顏悅色地聊起家常話題。
史蔚琪搖頭,還是一徑地笑。「大家都對我非常照顧,工作量也很合理,謝謝董事長關心。」
雖然這話聽來不卑不亢,卻聽得崔明海冷汗流淌,不知怎地,就是覺得字字刺耳,那抹笑靨也彷佛暗藏敵意……
「欸,我要紹祈交給妳的戒指,妳戴上了?」才偷偷打量史蔚琪沒多久,崔明海就發現她左手無名指上頭那枚閃耀光芒的戒指,原本滿溢心頭的疑慮頓時全消,一張老臉情不自禁地笑得燦爛。
「嗯。」史蔚琪點頭,臉上的笑容像是被水泥糊住一樣堅定不移:「董事長要是有空的話,不妨到樓下財務部走一走,瞧瞧我回贈給崔紹祈的定情信物?」
「妳……送了什麼東西?」
崔明海張目結舌地瞠視史蔚琪依舊笑得很禮貌的表情,愈看心底愈毛,下意識地將椅子往後滑了一步,就要起身往樓下走……
「董事長慢走。」史蔚琪的聲音從後方十分風涼地傳來,崔明海沒來得及答腔,電梯門便合上,往樓下移動了。
電梯才在七樓停住,崔明海便氣急敗壞地衝進財務部的辦公室,直往崔紹祈的座位奔去。
為了怕惹人非議,崔明海刻意避嫌,一整天都沒與崔紹祈會面。現在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一瞧見崔紹祈正在操作計算機的背影,便腳步加快地步上前--
「董事長!」
聽見背後踩得極重的腳步聲,崔紹祈下意識轉頭,便瞅見崔明海一張臉色陰晴不定的臉孔。
「有事嗎?」他一臉不解。
「我是來看看你--你的手是怎麼一回事?!」崔明海話說到一半,當下瞥見崔紹祈雙手手背上墨色的幾行字跡,抓起孫兒的手湊到眼前一瞧--
嚴禁餵食。
請勿拍打。
有主物。
「這到底是……」崔明海腦袋轟轟作響,伸手想去擦拭那些字,卻發現絲毫沒有影響。該死,這不會是刺青吧?!
「史蔚琪弄的。」崔紹祈一臉無辜受害者的模樣:「她說,她沒有戒指可以送我,只好用這種方法,讓她的心意跟我的皮肉融為一體……」
他看到史蔚琪居然印上這些字眼的時候,也錯愕得想要奪門落跑,只嘆先前信誓旦旦的承諾猶言在耳,只好忍著屈辱任憑她擺布……
叮叮咚咚的清脆合弦鈴聲陡地想起,受到過大衝擊的崔明海慢半拍地接起電話,卻聽見史蔚琪那冷靜得令人恨到牙痒痒的嗓音從電話里傳來:
「崔爺爺,我想,既然你都開口要我跟崔紹祈訂婚了,我也不好拒絕,但是該有的儀式不能省略,起碼要讓大家都知道,崔紹祈已經有個未婚妻,從今以後相親聯誼一類的事情全都不用將他列入考慮。」
「我知道妳的意思了。」崔明海胸口塞住一塊大石,只能悶聲回答。
他對史蔚琪嫁入崔家這件事情的確抱持正面且積極的態度,但仍是偷偷希望留下一條後路,讓崔紹祈保有選擇權;想套牢孫媳婦,又想讓孫子有機會「多走走、多看看」,唉……沒事搞來一個心眼比他還重的孫媳婦來為難自己,他真是夠倒霉了。
「還有--」聽得出來,史蔚琪的聲音開始隱含笑意:「崔紹祈手上的字,不是真正的紋身,只是一種彩繪,一個禮拜之後會脫落,也可以用特殊的液體洗掉。」她才不會沒事跟自己的未婚夫過不去,只是今天為了與老先生抗衡,不得已暫時犧牲崔紹祈形象罷了。
「我應該向妳表達感激之意嗎?」崔明海的聲音愈來愈壓抑。
「不敢。只是如果您真心要我跟崔紹祈在一起,就請把該辦的事情處理一下吧。我該去支持會議了,董事長,晚點見!」
切斷電話,崔明海面無表情地伸手搭住孫兒的肩膀,咬牙切齒地開口:
「這個禮拜天,我會替你跟蔚琪辦一場簡單的訂婚禮,請轉告你的未婚妻。」
「董事長,發生什麼事了?」
為了避嫌,即使是自家親戚,在上班時間也一律以職銜稱呼。崔紹祈納悶地望著臉色極惡的爺爺,很好奇剛剛接到的那通電話究竟講了什麼駭人聽聞的消息?
「沒事。」崔明海臉臭臭地擲下一句話,轉身走人的同時,對崔紹祈沒好氣地叮囑:「祝你訂婚愉快!」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