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行雲,妳那木頭老公現在怎樣了?」戲謔的話出自於一個美麗的少婦,俏麗的髮型配上心型的臉蛋,眼波流轉間看起來嫵媚動人。

「別老叫他木頭木頭的,人不木也被妳叫木了。」賀行雲忍不住出聲抱怨。

「好,不說他是木頭,那工作狂總可以吧!妳知不知道雜誌上是怎麼形容他的?說他是一天工作十七個小時的人型機器人。」

行雲噗哧一笑。「太誇張了,哪有十七小時,最多十四個小時吧!」

那有什麼差別!舒穎輕哼了一聲。「以敬當老闆是很好,但當老公總像少了點情趣。」

方以敬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個沉穩內斂的學者,嚴肅、冷靜、沉著,情緒不外露,自律高,要求別人也嚴,而且,他將這種特質淋漓盡致的運用在做生意上,成功的扮演繹了在商言商的生意人本色。

最最讓人訝異的是,他居然是行雲的丈夫!

行雲感性而浪漫,纖細又敏感,她愛音樂、愛繪畫,與方以敬是截然不同的典型,所以,當初兩人的商業聯姻著實讓人不看好。

但出乎意料的,他們這對夫妻竟然沒有像外面所猜測的以離婚告終,反倒平平穩穩的過了許多年,早被列為社交圈十大不可思議事件。

「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以敬對我很好。」行雲若有所思的說。

「哦?怎麼個好法?」舒穎挑起秀眉,感興趣的問道。

「我也不會形容,」她聳聳肩,「感覺很抽象的,反正有時候我就是會覺得他對我不錯,雖然他比較不愛說話。」這種從生活點滴中累積而成的感受,實在很難描述。

舒穎有些不以為然。「哦!那個人型機器人會送妳禮物嗎?和妳約會嗎?對妳情話綿綿、噓寒問暖嗎?和妳難捨難分嗎?妳倒是說來讓我羨慕羨慕。」一副「不可能有」的篤定語氣。

呃……

「都沒有。」想到這兒,她也不禁有點喪氣。

「哈!我就說嘛!結婚那麼多年了,這些事一件都沒做,可見妳所謂的感覺只是妳自己浪漫的想象而已。」

賀行雲的氣質端莊又清純,雅緻美麗的臉上看起來恬靜溫柔,如雲的長發綰成一個髻,斜插著一根木簪,幾綹髮絲散落在頸項邊,使她優雅得像個古典美人;略帶民族風的寬大衣袖流露出幾分飄逸的味道,而她在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的韻味,奇異地揉合了成熟和清純,實在看不出她已結婚多年。

她和舒穎是中學時代的好友,一個性烈如火、一個沉靜似水,雖性格不同,卻完全不影響兩人姊妹般的情誼。

她微嗔道:「妳好象很高興。」

舒穎頑皮的眨眨眼。「我是壞女人,自然看不得別人太幸福。」

這是什麼鬼論調!惹得行雲沒好氣的白她一眼。「書緯都幾歲了,我們還要什麼浪漫。」

舒穎嘖嘖有聲的搖頭,語氣誇張的說:「嗯!妳果然是有閨怨。唉!庭院深深,芳心寂寞啊!」

「瞧妳在說什麼。」她微惱,有種心事被揭穿的尷尬。

舒穎和以敬像天生犯沖似的,總是話不投機,但舒穎的丈夫唐勁江偏偏又是以敬的同窗好友,兼生意上的夥伴,兩人會認識也是以敬和行雲介紹的。

「光顧著說話,我肚子都餓了,妳也點個東西吃吧!」舒穎舉手招來服務生。

行雲翻了翻菜單,好奇的問:「鴛鴦下巴是什麼?」

「就是紅燒魚下巴。」

「那給我一份鴛鴦下巴。」她笑容溫雅的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是個可愛的女孩,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只見她似乎面有難色。「小姐,我們的鴛鴦下巴必須一次點兩份,單點一份的話廚房是不做的。」

「為什麼?」好奇怪的規矩!行雲微微的蹙起眉。

「這是我們店裡的招牌菜,因為下巴都是成雙成對的,所以名為鴛鴦下巴,取其吉祥之意,也才會規定客人要點就得點兩份。」

她吃不了兩份,那自然……

一看見行雲的目光投向她,舒穎忙搖手。「別看我,魚我可是一口都不吃的。」

「好吧,那就來兩份吧!吃不了就吃不了啰!」

食物端上來了,一經品嘗后,一向挑剔的舒穎也忍不住頻頻讚美。「唔……不愧是老饕的最愛,味道還真是不錯,妳是怎麼找到這間店的?」

「以敬帶我來的,他在這裡招待過不少客人。」

看著行雲慢條斯理的吃著魚下巴,用筷子細心的分解魚肉,每塊都吃得乾乾淨淨,秀氣而專心的用餐舉止,幾乎可以列為用餐禮儀的標準教材了。

「真不懂妳怎麼會喜歡吃這東西,太麻煩了。」

「吃東西是一種享受,有什麼好急的,自然是慢慢的吃。」行雲微笑著回答。

以敬並不愛吃紅燒下巴,理由也是嫌麻煩,但她看著吃不掉的那份紅燒下巴,忍不住想象他陪著自己共餐的情景,但這種簡單的願望,卻隨著他規模越來越大的事業而難以實現。

「妳現在還有畫畫嗎?」舒穎問:「畫得怎麼樣了?」

「我越畫越覺得有意思,畢老闆還說我進步很多呢!」說到熱愛的繪畫,她的眼睛忍不住發光。

「誰想得到妳居然會畫畫。」舒穎搖了搖頭。「對了,說到畫廊的畢老闆,妳有沒有聽過他的事情?」

「畢老闆怎麼了?」她蹙起眉心,不解舒穎為什麼會這樣問。

「聽說他和他的小秘書打得火熱,被他老婆發現后,氣得要跟他鬧離婚。他老婆的娘家後台很硬,政商關係都不錯,現在把他逼得快走投無路了,光是付贍養費就差不多要讓他破產了。」

行雲微微一愣,想到沒多久前見到畢老闆時,他那黯淡難看的臉色,以及凹陷的眼窩,心裡不禁一陣欷吁。

「何必呢……」她嘆了一聲。「畢竟是夫妻一場。」

舒穎咯咯一笑。「夫妻比仇人更可怕,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會當夫妻,鐵定是兩人積了千百世的仇恨,就等著這輩子來報。」

聞言,她不禁一顫,覺得微微的冷意泛過全身。「怎麼說得這麼可怕。」

「妳不記得社會新聞里,有多少是夫妻互相殘殺的,或許她對他的那種恨啊!比對殺父仇人還強烈。」

她的聲音陰森森、冷冰冰的,姣好的臉上也似乎顯現出某種怨懟。

「舒穎……」行雲擔心的看著她,嘆道:「妳和勁江還是老樣子?」

他們這對夫妻的狀況遠比她和以敬來得複雜。

唐勁江的花心讓夫妻兩人勢如水火,一次次的花邊新聞使他們的感情逐漸決裂崩解,誰想得到十年前恩愛甜蜜的他們,如今會走到這一步。

「我對唐勁江早就死心了,他過他的,我過我的,井水不犯河水。」舒穎一撇嘴,聳聳肩,狀似不在意,但落寞的表情卻沒逃過好友的眼睛。

「我就不信妳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我懶得管他了,他愛和誰好就和誰好,別來煩我就行了,要是再有莫名其妙的女人打我一巴掌,我就要他的命!」她冷冷的說。

在一次公開的宴會裡,唐勁江的情婦當眾甩了她一巴掌,舒穎馬上還以顏色回了兩巴掌,這事在上流商界里引起一片嘩然,媒體記者也忙著大肆報導,唐太太潑辣難惹的流言被傳得沸沸揚揚。

「這樣想來,我還得感謝以敬,最起碼我從來沒面對過這種難堪。」她揚著嘴角,雙手合掌做感恩狀。

見狀,舒穎噗哧一笑。「要是勁江有以敬那麼好的名聲,我和他就不會鬧成這樣了。」

好的名聲……她要丈夫的好名聲做什麼,既不能取暖,也不能拿來甜蜜擁抱……

唉!是她太貪心了嗎?

只是,跟舒穎相比,她的確是有點人在福中不知福。

以敬除了沉默內斂點、工作忙點、性情嚴肅點之外,好象也沒什麼大缺點,他不花心,從沒惹過花邊新聞;他精明能幹,報章雜誌上常看到他的身影;他孝順,身為長子的他,一肩挑起照顧母親和弟妹的責任,身為丈夫,他沒讓她受過委屈,做一個父親,他嚴厲的教育唯一的兒子。只是,兒子雖優秀,但在無形中也和威嚴的父親有了隔閡,這大概勉強算是他唯一有點小失敗的地方吧!

而身為一個妻子,希望丈夫對她多點柔情、多點甜蜜、多點貼心……是一種奢求嗎?

「太太呢?」

方以敬一進屋裡,看到大廳里沒有等他進門的身影時,開口就問。

「太太打電話說今天要和老太太打牌了,會晚點回來。」在方家工作多年的何媽道。

方以敬點點頭。他知道行雲和他母親一直很好,老人家對這兒媳婦滿意的不得了,把她當女兒看,行雲也把她當自己母親一樣的孝順,她們婆媳間的相處,甚至於比一般的母女還好。

他以手撫額。今天一整天都覺得昏昏沉沉的,忽冷忽熱,他知道自己應該是感冒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何媽,拿點感冒藥給我吃。」

「先生你不舒服啊?要不要先吃點飯再吃藥?」何媽關心的問。

「不了,妳把葯拿來給我就行了。」說著,就轉身上樓,換了睡衣躺上床。

之後,他迷迷糊糊的吃了葯,又昏昏沉沉的睡去,記不清自己上一次病得這麼厲害是什麼時候的事。

翻身時,他恍恍惚惚的想到,都這麼晚了,行雲怎麼還沒回來……偌大的屋子裡少了她的氣息,頓時顯得有些空曠而冷清。

他的胸口像重重的壓著一個東西,連呼吸都痛苦,渾身忽冷忽熱、又黏又濕的,喉嚨乾渴得像有火在燒,他彷佛陷入一個黑暗的地界里,無力掙脫。

「以敬……以敬……」

有個輕柔的聲音在喚他,那聲音很溫暖、很熟悉,像……行雲!她冰涼的手摸著他的額頭,瞬間澆熄了他渾身的燥熱,讓他情不自禁地嘆息一聲。他如同抓住一根浮木般,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讓她似乎受了些驚嚇。

「醫生馬上就來了,你先忍著點……」溫柔的聲音里似乎隱藏著擔憂。

「水……」他硬擠出一絲聲音。

沒多久,一隻手臂輕輕的托起他的頭,杯緣靠近唇邊,他急切的喝了一口,宛如甘泉似的水瞬間流過他的喉嚨。

他咕嚕咕嚕連喝了好幾口,渾身虛軟地靠在她嬌小的肩頭上,她有著好柔軟的身體,那是他的妻啊……或許是生病,也或許是她的氣息甜蜜得像個夢境,這一刻,他放縱自己沉醉,緊緊的擁住她。

「以敬,醫生來了……」她低喚,想抽開手站起身。

為什麼她的聲音聽起有些不安?為什麼她的身體在輕顫?她不喜歡他抱她嗎?

一股莫名的怒氣揚起,他任性的將她抱得更緊了些。生病中的他,全然沒有平時的沉著冷靜,像個為所欲為的小孩,一手抓著她的小手,一手緊攬住她的腰不肯讓她離開。

「他發高燒,什麼時候開始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接著是一段他聽不清的對答。

身邊的人聲好吵,究竟是誰在他的耳邊喧鬧?他皺起眉,想大聲趕他們出去,叫他們安靜點,但他卻費盡全力也發不出聲音。

「……先吃藥打針讓他退燒,明天我再來看看……」醫生的聲音遠去了。

當她再度試著抽出被他緊握的手時,他不悅的擰緊眉,咕噥一聲,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如此反覆了兩三次,她只能放棄掙脫。

「看來你真是病迷糊了。」平常他可不會有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她輕輕的低語著,「以敬,你知道你握著的是誰的手嗎?你的夢裡有我嗎?」

不可思議的,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屏住呼吸,以為他醒了,但他仍是沉沉的睡著,所以她放心的放縱自己輕撫著他的臉。上次這麼親近他是什麼時候?好象……好象遙遠得像上個世紀的事了。

他眉目間的紋路加深了點,讓她心裡竄過一陣憐惜,他總是精力充沛,第一次看他病得這麼嚴重。唉!不知道平常是怎樣的煩心勞神,才會讓他一下子就病倒了。

「你想我嗎?」因為他睡得太沉,更因為有夜色的掩護,所以她放心的低語。「你……愛我嗎?」

她牢牢的審視著他的五官,「以敬,不要工作那麼忙好不好?少賺一點錢不要緊的,我怕你累壞了身子,我們好久好久都沒有好好的說說話了。」

她輕捏著他的臉,使他嘴角上揚,呈現微笑的表情,看著他只能任她擺布,她忍不住綻起淘氣的笑。

「我真不想詛咒你,但是,你偶爾生病也不錯。」

他平常堅強得像個打不倒的超人,只有生病時,才能讓她能感受一下丈夫脆弱的、人性化的一面。

她放心的再摸摸他的臉,直到終於禁不住睡意的侵襲,任他握著她的手鑽進被窩裡,睡在他的身邊。

「祝你好夢,願你夢中有我。」她微笑地呢喃。

行雲在晨光中醒來,才張開眼,就看到了他的臉部大特寫,而他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她眨了眨眼,一時間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早!」他的嗓音沙啞低沉。

「啊……早。」她這才尷尬的發覺自己還枕在他的肩頭上。

他的臉上仍帶著疲倦和蒼白,下巴有剛冒出來的鬍髭,眼裡布滿血絲,看見他一臉的病容,她的心裡又是一陣不舍亂竄。

「今天感覺好些了嗎?」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撫平他眉間的紋路。

他閉上眼,難得的享受著她溫柔的撫觸。「好多了。我感冒了?」

「醫生說你要好好休養幾天,晚點他會再過了。」

她起身扶起他坐起來。或許是因為生病吧!他失去了平常嚇人的威嚴冷靜,虛弱得像個小孩。

「你想吃點什麼?」

「不想吃。」搖搖頭,他的目光緊盯在她身上。「妳昨晚回來的?」

「嗯!昨天早上見了舒穎,晚上去看媽,她堅持要打幾圈牌,所以回來的晚了。」語氣裡帶著些許無奈。婆婆是個牌迷,而且偏愛和她打牌,三不五時就非要和她摸個幾圈不可。

「累嗎?」他輕撫著她的面容。多年來,她一直美麗如昔,歲月好似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每每總讓他看得移不開眼,就像當初第一眼見到她……

「哪有你工作累。」聲音里彷佛隱藏著淡淡的怨,但她自己卻沒發覺。

唉!他在心裡嘆口氣,知道自己似乎為了工作太忽略她了,但他也不想啊!只是那個承諾……

「我該起來了。」說著,她就要坐起身。「啊──」

他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回床上,與她眼對眼、鼻對鼻,溫熱的呼息在兩人間流竄。

「你怎麼……」望著他眼中異樣的光芒,她羞紅臉轉開頭,心突然不受控制的怦怦狂跳起來。

「妳臉紅了……」他伸出食指滑過她泛著紅雲的粉頰,「好可愛……」充滿磁性的嗓音回蕩在她耳邊。

行雲一臉訝異,嫣紅的小嘴微啟,這……不像他啊……這麼親昵、這麼性感……

她還沒回過神,就感覺到他的唇貼上了她的,帶點急切,卻又輾轉溫柔得令她嘆息著閉上眼。

溫暖的陽光灑進窗內,映照在兩個交疊的身影上。

「以敬……」雙掌緊貼在他的背後,感受著他肢體沉沉的重量,她陶醉在這難得的纏綿中,捨不得停下來,但……「以敬,你在生病,而且杜醫生就要來了。」

埋在她頸間的頭突然頓住,微喘的氣息噴在她敏感的脖子上,讓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我不該吻妳的。」他不敢再妄動,努力平息呼吸。

聞言,她的眉心微微一皺,當他抬起頭時,正好看到她這樣的表情。

「我會害妳也感冒的。」他淡淡的說。

臉上紅雲飄過,「我真的該起來了,你再睡一下吧!」推開他沉重的身軀,她羞赧的逃離了他的懷抱,衝進浴室里。

方以敬仰躺在床上,想著妻子嬌羞清純的模樣,一抹微笑漾在唇邊,久久不散……

沒多久,杜醫生來了,他留著灰白的鬍子,有長者的慈祥威嚴,他已擔任方家多年的家庭醫生,對這家人非常熟悉,書緯幾乎可說是他看著長大的。

杜醫生仔細的檢查了一遍,並細細問清他的狀況。

「還好發現的早,昨晚你的感冒差點轉成急性肺炎,不過,現在好好休息幾天就可以了。」

行雲鬆了一口氣,聽醫生繼續道:「你平常工作太累了,這次最少得休息個五天到一星期,人又不是機器,禁不起你這樣操勞。」

方以敬眉峰微攏。「我覺得今天已經好多了,休息個兩天就行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那你就只好到醫院讓我盯著你,不能留在家裡休養。」杜醫生臉一沉,不客氣的說,對方以敬的不悅無動於衷,他不是方家的員工,不怕看他的臉色。

「以敬,你就好好的養病吧!」軟軟的聲音飄來。

原本緊擰的眉,在瞥見行雲一臉的擔憂后,就鬆了開來,也不再作聲。

送走了醫生,當行雲再回到房裡時,只見他又沉沉睡去,籠罩在晨光中的他顯得可親多了。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觸他的手,他馬上握住了她,與她十指交纏,自然得像是一種多年的習慣。

她怎麼都不知道他有這樣的習慣,在睡夢中喜歡握人的手……

「要是你一睡覺就握別人的手,那還得了,說不定那時我得忙著打發不斷找上門來的女人了。」她輕語著。

其實,他長得很好看,只是那像學者似的理性冷淡氣質,不易讓人親近,如果不是因為娶了她,他或許會走上科學家的道路,而不是成為商場上以冷麵著稱的方以敬了。

有時候她忍不住會想,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他摒棄了他原先規畫的人生道路,放棄苦讀數年且熱愛的專業,以及美國太空總署破格的優渥禮聘,而在別人不友善的耳語中娶了她,入主賀氏企業,一腳踩進商界。接著,他創造許多商業佳績,而他本身也成為了商場上的一則傳奇。

她靜靜的摩挲著他的大手,他的手溫暖有力,是這雙手給了她一個家,為她支起一整片天,十七歲嫁給他,至今十二年了,如父親所說的,他未曾虧待過她。

看看床頭上的時鐘,已經快中午了。難得他這時還能待在家裡,如果她能親自下廚為丈夫做一頓午餐,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吧!

就這樣,方以敬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行雲固定叫他起床吃飯、吃藥,到晚上時,他的精神又好了許多,說話也比較有元氣了。

「再吃點。」她又餵了一口稀飯給他。

雖然才吃一碗,但以一個病人來講,這樣的食慾算不錯了。

吃完飯後,他靜靜的躺著,就見行雲收拾好碗筷后,又俯身仔細的為他蓋好棉被。這真是個新鮮的體驗!他饒富興味的看她為他忙碌著。

平常,他回來時都夜已深,她已經睡著了,而一大清早他就離開去上班,就算星期假日也是一樣,生活規律得像個軍人,而這樣單調的生活,持續了將近十二年。

「行雲,」他聲音沙啞的喊她。「我想抱妳。」

一朵紅雲染上她的臉,對他的直接有些手足無措,以往他想抱她的話,都是直接到她的床上抱住她,不會這樣看著她說出來。

他的臉上泛起笑意。「我現在沒力氣做些非分之想,只是抱抱妳,我渾身發冷。」

聞言,她一陣心疼,溫馴的躺到他身邊,體恤他現在的虛弱,她甚至主動抱緊他,試圖溫暖他的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我病胡塗了,我突然覺得偶爾生病也不錯。」他輕扯著嘴角。

「那你再病幾天好了。」她輕聲的咕噥著,心裡其實也帶著期待,期待兩人這樣的相處模式能維持久一點點。

他悶笑,看著她驚訝的睜圓了眼睛,不好意思的發現他竟然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

方以敬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又沉沉睡著了。

他們平常並不同床,各有一間舒適的大卧室,兩個卧室中間有一道門相通。那扇門平常並不上鎖,只有在她生氣時,她才會將鎖鎖上,那暗示他別來招惹她。

夫妻多年,雖說沒有如膠似漆,但在外人的眼裡卻也相敬如賓,而在她的記憶里,兩人爭吵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幽幽嘆了一聲,對此,她真的該滿足了,真的,她該……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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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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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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