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龍韶天看著眼前的電視機,裡面播放的是阿曼達在日本演唱會的情況和相關報導。他用專業而挑剔的眼光審視著。
嗯……看來日本市場也被她攻下來了。
一陣敲門聲響起,他起身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是一個美艷的女人。
「龍總……」心妮慵懶地睨著他,臉上掛著一個盪人心魂的微笑。
龍韶天攏緊了眉,冷漠地打量她。「妳是誰?」
在這間高級飯店裡,他的房間是總統級的套房,出入都有管制。一個陌生人怎能出現在他的房間門口?
她仍是一臉柔媚的笑,斜倚著門,露出她穿著高衩裙子下的美腿。「我代表我們『秋天的歌』的劇組們來和龍總說些話。」
她可是用盡了一切的方法才打聽到他的行蹤,更甭提花了多少錢來打點,讓她能在此時見到龍韶天。
「要說什麼?」
聽著他低沉的語調、看著他陰騖的眼睛,她心裡猛打鼓。這麼高大、俊美的男人,怎麼有那麼冰冷無情的眼神?
「妳到底是誰,沒事就滾!」他的眉頭可怕地擰了起來。
她一顫,怯意油然而生。從他的肩后看到電視正開著,播放著阿曼達演唱會的娛樂報導,頓時,她的心中燃起無限勇氣。
「以前,我和葉萍在同個歌舞團……」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打開房門讓她進來,心妮仍帶著風情萬種的笑容望著他。龍韶天剛沐浴完,身上隨便地披了一件浴袍,他點起一根煙說:「妳來有什麼事?」
「你覺得我怎麼樣?」她輕攏一下頭髮,眼光如媚地看著他。她解開鈕扣,打開衣襟,衣服底下的她一絲不掛,一具美麗如花的女性胴體展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嘴角上揚,稱不上笑容的微笑在他臉上展開。「妳很漂亮……」
她笑得更加嬌艷如花,自信寫滿她的臉。「龍總,你看我可不可以演一些戲?」
「可是……比妳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他冷冷地道。
「你……」她大怒,羞愧交加,緊緊地捏緊拳頭。自踏入演藝圈后,未曾受過這樣的恥辱,誰不著迷於她的美麗?!
「我不要洋娃娃,漂亮只是個皮相,一點價值都沒有!」龍韶天冷厲無比地說。
「我……我可以演戲,成為你底下最賺錢的人,比葉萍……阿曼達還好。」看到他微瞇眼,她改口了,儘管她痛恨阿曼達這個名字,那象徵著一個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地位。
他優雅地吐出一口煙,看著寬屏幕電視里燦爛微笑的阿曼達,他的神情變得複雜。
「我要的是一種萬丈光芒、一種無與倫比的魅力,當她一站在台上,就能吸引全部的目光,她是大家的憧憬、是獨一無二的,不能被任何人取代,她就是她自己。」
「我值得的,你怎麼知道我不行?」聽到阿曼達被給予這麼高的評價,她氣得幾乎要咬碎牙。
他譏諷地一笑。「拜現代科技的進步,只要肯花錢,就可以得到比妳還漂亮的臉孔。」
她咬著牙,眼裡進出一抹兇狠。
在煙霧中的他看來深沉而冷酷。「妳好好地演戲吧!在演藝圈還會有一口飯吃,但最多就那樣了。」
她漲紅了臉,羞憤交織在她美艷的臉上。
他隨手一擺。「妳走吧!不然我要叫警衛了。」
「你不讓我演戲,我……我可以說你強暴我,」她顫著聲,在他凌厲的目光下努力不讓雙腳打顫。「只要我大喊救命,外面就會有人衝進來,到時名譽受損的人是你。我只是個小演員,你不要逼我豁出去。」
他的眉挑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得有些惡意。「那妳叫吧!我倒要看看是誰會完蛋,是誰玩不下去。」
她一凜,看著他優雅自若的樣子,權威尊貴的像個國王,而她在他面前卑微得像只螻蟻。
「妳走吧!要是妳敢鬧,別說演藝界了,即使淪落到妓女窟里都沒人敢拿一碗飯給妳吃。」這麼優雅的男人,居然講出這麼兇狠的話,但表情仍是平靜,無所謂。
她顫抖地扣上鈕扣,腳步踉蹌地走出門口,她想大哭一場,狠狠地、痛痛快快地哭。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下賤、這麼卑微。
從樓道間閃進一個人影,下意識的,她躲進角落裡。在這間高級的飯店裡,她還有點知名度,禁不起什麼醜聞;而且一般客人都搭電梯到這頂層,會走樓梯的又會是呢?
心妮看到了一個戴著墨鏡和帽子的神秘女子輕快地走了上來,那背影、還有側臉都好熟悉啊!
啊,她是阿曼達!她為什麼來這裡?心妮屏氣看著阿曼達走到龍韶天的門前,見她輕敲一下門后,門開了,而她笑著被龍韶天擁在懷裡,然後門關上了。
哼!什麼亞洲新天後,她還不是靠上床得來的,裝什麼清高!
心妮忿忿地下樓走到停車場,彎身進車裡,砰地關上車門,隨即車子像箭一樣地疾駛而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阿曼達笑問。
「昨天。」他皺了皺眉。「妳怎麼會過來?」
「我好想你,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她嘆息一聲將人埋在他的懷裡,呼吸著獨屬於他的氣息,只是聞著,就讓她覺得安心、踏實。
她的檔期滿到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常常今天這裡、明天那裡地到處跑著。她連休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更遑論見到他,偶爾就只能通個電話,但她也可以感到他的忙碌和疲憊。
「妳進來時,有人看到嗎?」
「沒有呀!你看我都喬裝了,還走樓梯。」
「妳現在凡事都得小心一點,隨時都有記者跟著妳。」
她撇了撇嘴。「我知道,我已經把他們耍開了。」
「以後妳別找我,我想找妳時會去找妳。」
「那我想你呢?」
他一窒。多少次了,當她直率地看著他時,他就感到難以言喻的感情衝擊著他。
「我有很多事要忙,妳再來的行程只會更累。妳已經是個大明星了,妳代表的不只是妳自己而已,知道嗎?妳不能再這麼任性了。」
她皺著眉,他的背影顯得決然,她不喜歡看著他的背影。
她從背後抱著他的腰,悶悶的不說話。龍韶天嘆口氣,他的語氣緩和了。「為什麼妳越來越不聽話?」
「你現在講的話,我都不愛聽,一句句都傷人的心。」
「妳是不是被我寵壞了,什麼事情都隨著妳的性子?要我告訴妳多少次,我們不能再這樣隨隨便便地見面,妳已經是大明星阿曼達,不是幾年前的那個小女孩。」
「就算是大歌星又怎麼樣,我就不能愛你嗎?就不能想你嗎?就不能見你嗎?」
「不行!」他斷然地說。「我告訴過妳,妳不要老講那些愛不愛的,像個成熟的女人一樣,妳專註妳的演藝事業,我也不需要妳愛我。我不缺妳的愛!」
她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微顫著唇,眼眶一紅……
「別哭……該死的,不準哭!」他厲聲大喊。
然而,等他說完,她卻忍不住了,眼淚就順著她的臉龐滑下。
「該死的!不準哭,不準哭……」龍韶天惱怒地把她摟在懷裡,懊惱地發現剛硬的心腸又柔軟了下來。「聽到沒有?」
「好。」她溫順地說,忍住了又要湧現的眼淚。
他低嘆一聲,投降了,像哄小孩似地對她低喃。「妳怎麼這麼愛哭?」
「是你氣我的。」
他又是一嘆。「這麼不堅持、這麼軟弱,才說妳兩句,妳就受不了了,以後,妳怎麼辦?妳還有受不完的氣。」
「別人說我沒關係,但我受不了你說我。」
知道她將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從一開始直到現在,她不曾改變。而且她也很明確、很勇敢地一再告訴他,而他……連接受的勇氣都沒有!
「以後不要哭了,別動不動就掉眼淚。」看她哭,心口就像被堵上一塊大石頭似的。
「你別說那話讓我哭。」
他拿起煙點了起來,沉默地吞雲吐霧著。她安靜地抱著他,靜靜地不說話,只是不確定地看著他,眼裡有著以前沒有的迷茫、彷徨。
他心一痛,摟緊她。她輕輕一躍,雙腿環著他的腰,整個人埋在他的胸前。
「我該拿妳怎麼辦?」他呢喃低語著,她輕顫一下,熱烈的吻著他,雙臂摟得更緊了。
龍,不要思考,你想的越多就會離我離得越遠……被焦慮所催使,她摸索著他的身體,知道怎麼讓他瘋狂。
他低嘆一聲,抱著她走向雙人床,壓下她的身子,任憑情慾作主……
直到夜深,他仍是清醒地看著躺在身側的阿曼達。她又瘦了,有明顯的黑眼圈;睡夢中的她蹙著眉,幾次不安地夢囈,雙手神經質地抱住他,只要他一離開,她就繃緊神經,眉也蹙得更深了……
「龍,怎麼不睡?」
他為她拉攏一下被單,蓋住她光裸的肩膀。「我還不困,妳先睡。」
「唔……好。」她咕噥了一聲,貼著他的身體又沉沉地睡去。
阿曼達……堅強,美麗的公主,為魔鬼在地獄里唱歌。他的阿曼達……
他撫著她的臉,她的臉頰更見瘦削,這陣子累壞她了,看下半年能不能讓她休個假,兩人一起去度假……他悚然一驚,縮回手,究竟是何時開始,這女人佔據了他整顆心?他不願承認,但也無法否認,她的一顰一笑在在影響著他。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還有別的計畫、還有別的事要做,不能為她而佇足、停留。
他的阿曼達。,永遠的公主,她最燦爛美麗的時候就是在舞台上,是他一手打浩了她,她該是他的工具,但曾幾何時,窯匠居然愛上了他所捏成的陶器?
不,他沒有她的激烈、勇敢,這陶器應該在他手中成型,經過烈火的鍛煉,然後把她賣給一個合適的買家。
他完成了他的夢,打造了一個華人的巨星;而愛上她,不在他的計畫範圍內!他原以為不用他親手把她推上火窯里的,但是……他再也不能任她的熱情無限地蔓延了。
桌上擺滿了各種的報紙和雜誌,都以阿曼達為封面,伴隨著露骨的文字和圖文並茂的相片,有一些甚至是她以前在歌舞團時的照片,有她和母親的合照,還有她年幼時的照片。年紀小小的她,穿著暴露的舞台衣。
「今日的阿曼達,昔日的歌舞女郎,亮麗的舞台背後是堪憐的身世。」
「天後地位為哪樁?深夜密會情郎,情郎位高權重,一手支起演藝界半邊天,歌舞女郎搖身一變為天後。」
「根據可靠消息指出,阿曼達夜夜陪宿,巨星的背後是情色交易得來的?」
另外在文中指出,根據「可靠消息」指出,阿曼達和某位影劇大亨有密切的聯繫,甚至於有拍到模糊的兩人相偎的背影。
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很沉重,緊鎖著眉頭,一股低壓氣氛籠罩整個房間。
阿曼達看著眼前的眾人。這些人是陪伴她多年的朋友兼夥伴,如姊的莎莉、加兄的阮剛、刀子嘴豆腐心的經紀人傑生、詼諧親切的製作人大鬍子,他們都為她擔憂。
「今天一早看到的報紙和雜誌都是這樣,新聞也都在播;連香港,新加坡和日本都在關注這件事情,現在公司里已經亂成一團。」莎莉說。
「也不知道媒體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居然還讓他們找到了那個歌舞團,有很多個人證,這事……很棘手。」
「我想,現在就先避不見面,等幾天之後再說,就說妳在日本做宣傳好了。卜經紀人傑生首先說話。「我們和歌舞團的人先談好,讓他們別再多說話了……」
「至於其它的,就說是誤會、謠傳,反正也沒有證據。」莎莉冷靜地介面。
「快刀斬亂麻,這事得快辦,不然會越傳越不象話,阿曼達的形象都毀了。」
阮剛若有所思地翻著桌上的雜誌,始終一言不發。
阿曼達在室內踱著步,一邊聽著眾人的意見。「龍怎麼說?」
「昨天,他人還在洛杉磯,他說……一切都看妳;妳可以把這件事處理得好。」莎莉說。
她咬了咬唇,慢慢地在室內踱著方步。
龍,你就這麼信任我,讓我一個人處理這種問題。
妳是我的阿曼達。
彷佛可以看見他正遙舉著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霍然轉身,一字一頓清晰地說:「我不躲,我要坦白地說。」
「什麼!」大大小小不同的抽氣聲和驚呼聲響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管是什麼秘密,越遮掩只會越引起人們的好奇,還是坦白講比較好。」
「阿曼達是神秘的,她是一個巨星……,她是一個最棒的女人……」傑生煩惱帥搔了搔頭髮。
她苦笑。「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曾是歌舞女郎,我沒有光彩亮麗的渦去,從小就生長在歌舞團,這就是我,不神秘,但是很真實。」
「這樣做妳的演藝事業有可能會完蛋。」莎莉蹙著眉頭。「每個明星只要傳出八卦,不是躲避就是說謊;說實話的也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妳要考慮仔細,現在是妳的一個巔峰期,妳未來怎樣就看這個關卡了。」大鬍子意味深長地說。
「讓她說吧!這才是阿曼達。」一直沒開口的阮剛說話了。「越不面對事實,事實就越會被扭曲;等你真的要講實話的時候,也會被人懷疑。」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下,凝重緊張的氣氛充斥其間。
「那妳和……和他的事情要怎麼說?」莎莉慢慢地問。
阿曼達和龍之間的曖昧關係,他們都心裡有數。兩位當事人都沒有說明表態,他們也不戳破。
這兩個人,一個太深沉,一個太狂野,分開了覺得寂寞,在一起又相處得不像是情人。
「我和他?哪一個他?我和他有什麼事嗎?」她乾笑幾聲。「沒有任何的證據,打死了也不承認,不是嗎?」
話語里平淡溫和,但眾人聽了卻一陣神傷。唉!她連話里都有著寂寞。
一陣穩定的腳步聲響起,帶著眾人的期待和不可思議,龍韶天來了。他的臉上有剛冒起的胡碴,臉上也有難掩的風塵僕僕,眾人心裡有數,他為她回來了,不論他在哪裡,在此刻,他都為了他的阿曼達回來了。
眾人看到他,心裡踏實了,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時才落了地。
「龍……」她咬著唇,這時才覺得自己剛剛的勇氣都是虛張聲勢,想到要面對的戰役,她不禁膽怯了。
他掃了她一眼,清冷的眸子看不出什麼情緒。「我要和妳單獨談談。」
眾人都很識相地離開了,將這偌大的客廳留給他們。
當客廳里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他坐到沙發里,仍舊是無聲地瞅著她。從他冷靜的眸光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倉皇失措。
他張開手臂,她立刻像一隻倦鳥飛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
「妳是不是準備好了?」他低沉的嗓音對她而言一直都有穩定的作用。
「準備好了。」
「那明天開記者會吧!我會安排該到的人都到場。」
她抬起頭。「等等,你……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I
他輕輕地笑了出來。「要妳說謊比死了還難受,不是嗎?」
她嘴角咧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最後的疑慮也沒有了。「龍,你真好。」
「妳先休息吧!明天妳有一場硬仗要打。」
「你會在哪裡?」
「在一個看得到妳的地方。」
她笑了,笑得明亮、燦爛,只要有他在,她就有單手屠龍的勇氣,更何況要面對的只是幾十台或上百台的攝影機而已。
「記住,歌舞團的事可以承認,但是有關於男女感情的事一概否認。」他強調。「知道嗎?這對妳的演藝事業非常重要。」
當眾人再度出現時,即使心中有再大的錯愕,在此時也都小心地掩藏起來。阿曼達小鳥依人似地偎著他,而龍韶天那如石雕似的臉龐上有著不能錯認的柔情。他穩穩地護衛著她,像懷抱著一個稀世珍寶般。
這是他們第一次以情人的姿態正式地出現。
然而現場有兩個人的臉色黯淡了下來。莎莉的眼中是空洞的,優雅的髮髻散落了也不自覺;而大鬍子瞥了一眼莎莉,狠狠地又多吸了兩口煙。
「龍說一切都照實講,明天開記者會,他會讓該到的人都到場。」
看到她飛揚的表情,他們也都猜到了。老闆都信任她,他們還有什麼話說?所以當場迅速地散去,為明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