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深吸口氣。「傻瓜!你以為外國的博士學位好拿嗎?何況——我現在並不想再進修,目前工作所給予我的挑戰已經很足夠了。」
她沉默下來。「那怎麼辦?我們都不想離開彼此呀!」
我多想跟她說,那你就不要去呀!想跳舞也可以留在台灣,從台灣也可以走出世界的。
不知怎地,這話不僅沒說出來,兩人也因此僵持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共識。
我不想逼她留下來,但我也不能放她走!
然後她突然哭了出來。「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這可能是我一生擁有的唯一一次機會!舞蹈的世界是如此大,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少、學到了多少?可舞者的生命是如此短暫!我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都在這,我現在不能放棄!不能放棄呀!」
聽到地這話,我心如刀割。
對我——她也是一生中遇到的唯一,要我如何能放她走!
但那時,我也發現了,如果沒讓她走,她含恨我的!恨我提前扼殺了她的舞蹈生命!
一星期後,想了許久,我終於開口對她說:「沒關係,你就去,我會等你回來的!」
「真的嗎?你會等我?」她一掃多日的陰霾,露出陽光般的開心表情。
「我當然會等你!不然你說該怎麼辦呢?」事實上我懷疑,即使我開口阻止她去,儘管她會猶豫,可不會留下來的。
何況——我曾經做出這樣的允諾——會盡一切的力量完成她的夢想。
然後在她出發的那一天,我親自送她上機場,向她揮手道別。
說到這,彭皓謙停了下來,目光望向遠方。
文瑾則好半晌都無法反應,整個人仍陷入故事的情境中。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後來……你們就失去聯絡,而你也因此跟……跟其它的女人結婚嗎?」
他緩緩轉向她,目光流露出痛苦。「不!不是這樣的……」他閉了閉眼。「對不起,我突然覺得好累!剩下的事能不能下次再跟你說?」
看得出來,為了講述這段過去,他也投入了相當多的情感,一些不想去回憶的,也再度被挑起,所以才會露出疲色,而且——時間也到了。
她點點頭。「好的!我們就留到下次再說……你打算何時再來?」
他揉揉眉間。「……後天,好嗎?我明天有事。」
「可以,一樣的時間?」
「嗯!」
她在行事曆上記了下來,然後他起身,點頭向她道別後便離去。
他離開后,她坐在沙發里,動也不動良久。
然後她彎身打開公文包,拿出之前收到的藍色信封,裡面剛好也是舞展的邀請票,原本她是想邀丈夫一起去的,不知道如果改邀彭皓謙去,他會有興趣嗎?
【第四章】
「我今晚……不回家了……我需要想一些事……不!請你跟爸媽講一聲……紙是無法包住火的——何況與其你躲我,還不如我們先分居一段日子,等彼此想清楚之後,再說吧……再見!」汪文瑾掛上電話,發了一會兒愣,一轉身,就見到姊姊汪文玲抱著胸看著她,顯然一直在聽她講電話。
「你這樣做好嗎?」文玲單刀直入的問道。
「不知道,但除了這麼做,我想不到其它的方法。」經歷上星期五晚上之後,她決定先暫時分居,加速彼此的思考效率。
「他還是不肯跟你好好談談?」
搖搖頭,在家裡,丈夫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絕口不提關於他「私人」的事。
多詭異,家不是個「避風港」嗎?
文玲嘆口氣,看到妹妹的婚姻出事,她此誰都還急,更別說她還是主要的媒人呢!
「姊,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對我老公的前女友知道多少?」
文玲嚇了一跳。「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只是……今天來找我的病患,給了我這個方向……長期以來一直覺得我老公心裡藏著一處我無法碰觸的地帶,思來想去,才發現——我從來都沒有問過他以前的事。」
「你為什麼不問呢?我以為你知道,我們沒主動提,是因為那是過去式了,怕說出來會造成你們夫妻間的疙瘩。」
聽到姊姊這麼說,不禁有種無奈,究竟真相是傷人,還是保護人呢?但她相信他們的隱瞞是善意的。「那時候不問就是覺得過去不重要,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想到彭皓謙老實坦承自己很在意女友的過去,就覺得無奈又好笑。
東方男人對女人的要求,依舊打不破那片薄膜的迷思。
如果愛情是容不得一粒沙的存在,哪怕用砂紙颳得一乾二淨,乍看表面以為沒事,不過有可能變薄,或者得用放大鏡才看得到那些傷痕。
當初不問——是期待未來會掩蓋過去,卻沒想到還是會掩不住,甚至被反撲!
「他以前的女友回來找他了?」從妹妹的話推出一二。
文瑾聳聳肩。「我不知道!不過現在並沒有查到有任何女人出現在他身邊。」頓了一下。「還沒讓我查到而已。」
文玲聞言鬆口氣。
「幹麼?有什麼不對?」見姊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更加敢人疑竇。「到底怎麼了?說呀!」
「老實講,對你老公以前女友的事,我真的知道不多,可你姊夫說過,他很愛那個女人,不過因為那個女人拋棄他,讓他受傷很深,聽說有一陣子,你老公情緒很不穩,嚇壞了所有的人……過了快一年才慢慢恢復,而且之後剛好你回來,所以想這是個好機會,再加上你們看起來真的很速配,說不定可以用新戀情化解他的傷痛……」文玲說到這,嘆了口氣。「唉!哪知道你們兩個現在會要鬧離婚。」
丈夫是被拋棄的嗎?她無法相信。
「你對我老公前女友的事就只知道這些?你看過她嗎?知道她的模樣嗎?」她急追問道。
文玲搖搖頭。「別說從沒見過面,連相片都沒看過,有陣子我還以為是你老公故意騙大家說他有女朋友的——可見他多會保密。」
「姊夫見過嗎?」
「也沒有,所以你老公前女友的模樣在我們的印象里是完全空白、毫無概念的,只是知道——她很美麗。」
又是美麗?!媽的!美麗的女人應該被做成雕像供起來,放在男人心中那座至高的檯子上頂禮膜拜嗎?敢拋棄她老公?!
聽到這,突然對丈夫感到同情,他當時一定受到很大的傷害。
「妹,你現在有證據證明破壞你婚姻的禍首是那個女人嗎?」文玲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咬著下唇。「我不知道,除非我老公肯開口對我和盤托出,否則我只能憑空想像……只是我真的累了,一想到他,我就覺得好累!」現在她寧願多想彭皓謙的事,也不願再花時間去想她的枕邊人,「老公」已經變得跟陌生人差不多了。
文玲搖搖頭。「真不知該怎麼說了……唉!你自己就是醫治心理的專家,你覺得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我是一定會挺你到底的!」
家人的關懷和溫情立刻湧上。「謝了!不過,姊,這事還是先不要跟姊夫及爸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