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幾天後，唐祖毅特地提早下班，陪著紀小暖一同回到紀家。

高級房車停在紀家門口已近半個鐘頭，坐在車內的紀小暖尚未決定好，該如何向紀美妍告知弟弟已死的真相，臉蛋因煩躁而皺成一團。

「決定好了嗎?」唐祖毅打破沉默，伸出手替她撫平眉間皺摺。

「唉，我好怕見到我媽傷心的樣子，可不可以先不說?」

「拖越久對她的傷害會更大。」

「那好吧，我們進去吧!」紀小暖點頭，和他一同下車。

開門進入紀家客廳，紀美妍正盤腿坐在沙發上，邊吃泡麵、邊看連續劇。

「媽，我回來了。」

紀美妍循聲望去，看到女兒和兒子一同回家，驚喜至極，馬上擱下泡麵，衝上前去。「你們怎麼……」

「伯母，您好。」唐祖毅禮貌頷首。

伯母？！

紀美妍聽他這麼叫喚，眸中明顯閃過失望，他應該叫她媽啊!

「媽，我今晚放假，他載我回來。」紀小暖隨便編個理由，捕捉到母親失落的神色，一陣心疼，瞬間又遲疑起自已是否該說出事實。

唐祖毅瞥見紀小暖猶豫的神情，好似已經猜到她心中的想法，眉頭緩緩擰起。

「是這樣啊，兒……祖毅，你這邊坐啊!」以為女兒是故意帶唐祖毅回來，製造機會讓他們母於相處，紀美妍興奮過頭，險些叫錯，拉著他在沙發上坐好，關心地問：「你吃飽了沒?」

「媽，我們都還沒吃飯呢!」紀小暖率先替他回答，選了一個離唐祖毅最遠的位子坐下。

「那你們等一會兒，我現在去煮飯，祖毅，你千萬不要跑掉，一定要留下來吃頓飯。」兒子終於可以吃到她親手做的飯，紀美妍開心地迅速沖人廚房。

紀美妍一離開，紀小暖挺直的背脊馬上駝了起來，肩膀垮下，一副無力的模樣。看到母親現在那麼開心，她更加說不出口了啊!

唐祖毅瞅著坐在角落的她，知悉她存心避他遠遠的，免得讓紀美妍瞧出什麼端兒。

「小暖，你千萬不要讓祖毅跑了啊!」紀美妍忽然從廚房探出頭來，緊張地吩咐。

「他不會走的啦，他一定會留下來吃飯。」紀小暖不想讓母親發現她的憂鬱，馬上以宏亮的聲音回道。

紀美妍咧開笑容，專心做飯去。

「決定不說嗎?」唐祖毅挑眉，輕聲詢問。

「唉，今天我媽那麼開心，我捨不得讓她難過。」紀小暖嘆氣，瞧見他嚴肅的表情，頓時有點心虛。「你放心啦!我下次一定會找機會跟我媽說，所以今天……」他們兩人最好在她媽面前，保持安全的距離，免得露出馬腳。

「我明白，在你決定說出真相之前，我不會讓伯母知道我們的關係。不過，你要記得別拖太久，不然對伯母的傷害只會更大。」唐祖毅體恤地說道。

「嗯。」紀小暖點點頭，一臉憂鬱。

很快地，紀美妍將所有的飯菜端上桌，喚著他們。「吃飯了!」

紀小暖和唐祖毅一同落坐在餐桌旁，紀美妍選擇坐在唐祖毅對面，才能將他的一舉一動全瞧個仔細，

「祖毅，多吃點啊!」紀美妍微笑招呼。

「好的。」唐祖毅頷首，舉筷進食。

「那個女人……呃，不，你媽也常常下廚做飯給你吃嗎?」紀美妍問道。

「家母不擅廚藝，所以平日都是由傭人負責我們的三餐。」

「哼，我早就知道那個笨女人什麼都不會……」紀美妍下意識地衝口而出，見到唐祖毅挑眉，她嚇得趕緊瞪向紀小暖。「我是說小暖這個笨丫頭，什麼都不會。」

「是是是，我最笨!」紀小暖點頭，肚子餓極了，拚命吃著食物。

唐祖毅微笑，瞥見紀小暖的吃相，忍不住開口：「吃慢些，小心別噎到了。」

紀美妍突然注意到紀小暖中指上的鑽戒。「小暖，你什麼時候去買戒指的?還閃閃發光呢，是真的還是假的?」

紀小暖一愣，淡瞟唐祖毅一眼，低著頭咬嚼食物，撒謊說：「假的啦，上次放假逛街買的。」

「喔，我還以為是上次到花店裡，向你求愛的那個男人送的。對了，他叫什麼名字啊?」

「他叫胡拉，是幼稚園的園長啦!」紀美妍一提起他，紀小暖才恍然想起還有他的存在，頓時苦惱了起來，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她已經和唐祖毅在一起。

「他樣子看起來還挺老實的，對了，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到時，邀請祖毅一起來喝喜酒啊!」紀美妍說道。

「噗——咳咳……」紀小暖聞言，嚇得嗆到，嘴裡的飯粒噴了出來。

天!她媽也太急了吧，才見過胡拉一面，就要她和他結婚?!

「唉呀，臭丫頭……」紀美妍歉意地望著唐祖毅，端走一盤被污染的青菜。「這盤都是那丫頭的口水，你別吃啊!我馬上再去炒一盤過來。」

「不用麻煩了!」唐祖毅一邊輕拍紀小暖的背脊，一邊對紀美妍說道。

「一點都不麻煩，你等等啊!」紀美妍轉身走入廚房。

「差點被我媽嚇死。」紀小暖順了氣，倒了杯開水喝下。

唐祖毅抽了張面紙，替她擦拭嘴邊的飯粒，眸中添滿醋意。「關於那男人的事，你打算何時解決?」雖然知道她與那男人並沒有什麼，可是他就是不許有其他男人打她的主意。

「我會找機會跟他說清楚的。」紀小暖趕緊保證。

「千萬別忘了。」他將她攬人懷中，低頭咬了紅唇一記。

「好啦好啦!」紀小暖臉紅，推推他。

正巧這時，紀美妍從廚房裡探頭出來，張嘴想說些什麼話，忽然見到他們倆親密的舉動，眉頭皺了起來，靜靜望著他們，好似察覺到什麼。

唐祖毅的手機在這時響起，他接聽后，眉頭攏起，臉色沉下。「好，我現在就過去。」

他切斷電話，紀小暖問道：「怎麼了?」

「公司突然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我必須回去一趟。」

「什麼?你才剛下班耶!」紀小暖抗議。

「沒辦法嘍。」唐祖毅無奈一笑，安撫地揉揉她的頭髮。

「需要我先載你回唐家嗎?」

「不用了，我今晚待在家陪我媽好了，你先走吧，明天我再自己回到唐家。」紀小暖嘆氣。

「你現在就要走了?」站在廚房門邊的紀美妍走了出來，審視的深沉眸光在唐祖毅和紀小暖身上溜轉。

「是啊，很抱歉，我得趕回公司處理一些事情。」唐祖毅歉然。

「好吧，那改天你可一定要再來坐坐啊!」紀美妍臉上浮現失望。

「好的，我先走了，再見!」

「媽，我送他出去。」紀小暖起身。

「也好，我廚房還在煮東西，我進去看看。」紀美妍竟然沒有爭著要一起送兒子出去，她和唐祖毅點頭道別後，徑自往廚房裡走。

到了屋外，唐祖毅將她攬入懷中，俊容埋在她頸窩，汲取她身上的馨香。「今晚真的不回唐家?」

「是啊。」纖臂環抱住他腰畔，她輕輕應了聲。

「沒你陪我，那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了。」他嘆道。

「那麼嚴重?你是小孩子嗎?」她輕笑，推開他，捏摸他的臉頰。

他的唇在她粉嫩的面頰輕輕滑動，低聲喃道：「我現在發現自己越來越捨不得離開你了。」

她菱唇彎起甜蜜的笑。「你處理完公司的事，記得早點回去休息。」

「嗯。」薄唇往她的芳唇移去，輕柔摩挲，企圖誘惑她改變主意。「今晚真的不回唐家睡覺?我可以當你的抱枕。」

「不回去！」她嬌睞他一眼。「你不是要趕回公司嗎?快走吧。」

「先給我一個晚安吻。」他舌頭竄入她唇內，溫柔探索著。

她眼眸輕輕掩上，沉醉在這片旖旎柔情里——

「紀小暖!」身後突然出現紀美妍的震天怒吼，相擁的情侶瞬間分開。

「媽?!」紀小暖見到母親氣得全身顫抖，心都沉了。

「你明知道他是你的……你竟然還敢……」紀美妍衝到他們面前，怒斥著紀小暖。

方才她就覺得他們兩人不對勁，才會故意讓紀小暖單獨送他出來，她自己再躲在後頭察看，沒想到，真的被她料中了，他們真的……

「我……」紀小暖不知該如何是好，低垂著腦袋，雙手絞扭。

紀美妍突然舉起手朝她打去——

唐祖毅迅即站在紀小暖身前，替她挨了這一掌。

聽見巴掌聲，紀小暖一驚，趕緊問著唐祖毅。「你有沒有事?」

唐祖毅搖頭，對紀小暖說道：「是時候把真相說出來了。」

望著憤怒的母親，紀小暖深深吸口氣，決定坦承一切。「媽，其實他並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你做錯事，竟然還想騙我?」紀美妍氣吼。

「伯母，是真的，我並不是您的兒子，我從小被遺棄在孤兒院里，直到七歲那年才被唐家領養。」

唐祖毅話一出，紀美妍怔愣住了。「那我兒子……」

「媽，弟弟真的在六歲時就死了，當年爸爸真的沒有騙際。」

「怎麼可能……」

「伯母，如果您不信，我願意和您去驗DNA證明。」

「你們……」紀美妍迷濛的淚眼來回望向唐祖毅和紀小暖。

「伯母，既然我並不是您的親生兒子，那麼，您應該沒有理由反對我和小暖在一起了吧?」唐祖毅握住紀小暖的手。

紀美妍猝地大吼：「誰說我不反對!我就是不准我女兒跟唐家的人在一起！」

「媽?」紀小暖一愣。

「為什麼?」唐祖毅臉色鐵青，冷聲詢問。

「我說不準就不準!你給我進來!」紀美妍不願道出原因，拉著紀小暖進屋。

「小暖!」唐祖毅不願鬆手，緊握住紀小暖的手，黑眸閃過慍意。

紀小暖兩隻手各被他們兩人拉住，她哀求地瞅住唐祖毅，轉轉手腕，想掙脫他的抓握。「你先走吧，我再打電話給你。」

唐祖毅不忍見她為難，鬆開手，紀美妍馬上抓著紀小暖進屋，用力甩上門。

「媽，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准我和唐祖毅在一起?」紀小暖苦愁著臉，唐家雖然討厭，但是唐祖毅是唐祖毅呀，他跟上一代的恩怨完全沒關係啊!

「我就是恨唐家，就是不准你和那女人的兒子在一起!」想起當年她自願替唐少霖生下孩子，卻得不到他任何的愛與在乎，她就滿是怨恨，連同所有的唐家人一起恨下去。

「媽……」紀小暖了解她的想法，不想對上一代的恩怨做出任何評論。

「既然我兒子已經死了，那我們紀家也沒必要再和唐家牽連在一起，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再回到唐家、不準再和唐祖毅見面!」紀美妍走入房間，用力甩上門。

「哇嗚嗚鳴，怎麼會這樣啦?！」紀小暖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的初戀為何如此坎坷?

*****

翌日一大早，紀美妍擔心紀小暖又跑去找唐祖毅，所以強拉著她到花店幫忙，不只沒收了她的手機，還處處限制她的行動。

到了傍晚回家，唐祖毅打了幾通電話過來，慘遭紀美妍惡罵幾句，再被狠狠地掛斷電話。

夜晚九點左右，數日未見的胡拉突然來訪。

聽到門鈴響，紀小暖開門見到胡拉，一臉訝異。「你……怎麼會突然來了?」

「是誰來了?」紀美妍聽到聲音，迅速從房間里衝出，見到胡拉，她的臉色才好一些，放心地回房。

紀小暖眯起眼，瞪著母親關上的房門，知道她是擔心唐祖毅又找上門了。

「小暖，我終於找到你了。」胡拉走進門，將手中的那一大束鮮花遞給她。

「呃，你有找過我?」紀小暖一愣，將花束遞還給他，認為此時不該再接受他的好意。

「是啊，自從上次送你回唐家后，我有打手機給你，可是都沒人接聽。我剛剛到唐家找你，才知道你回家了。」胡拉誤以為紀小暖要他替她把花插好，徑自走到一旁，將玫瑰花插入花瓶中。

「喔，可能我在忙，沒聽到手機響吧。」紀小暖趕緊將玫瑰花拿起，遞迴他懷中。

「小暖?」

「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紀小暖一臉愧疚。

「是嗎?」胡拉怔愣，眸色灰沉。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紀小暖誠懇地鞠躬道歉。

「我連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對不起。」她還是只有這句話。

「我明白了。」胡拉苦笑，還是將手中的玫瑰花遞給她。「當不成情人，還是可以做朋友吧?」

「當然!」紀小暖連忙點頭，忽然見到兩滴淚從他眼裡滑落，她瞪大了眼，更加愧疚。「園長……」

「我不要緊……如果你想回幼稚園工作，隨時歡迎。對了，我突然想起有重要的事，我先走了。」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的狼狽，想趕緊離開，一個轉身撞上門板，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你沒事吧?」紀小暖驚呼了聲，順手將花束擱在桌上，想察看他的傷勢。

「沒事。」胡拉跑出紀家。

紀小暖站在門邊看著他奔跑的背影，心中難受極了，低掩長睫，隨手想關上門時，門卻被人從外面推開來，她狐疑望去，見到一臉鷙沉的唐祖毅，滿是驚喜。「你怎麼來了?!」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我找了你一整天了!」繃緊的嗓聲泄漏出他的怒氣。

紀小暖擔心紀美妍又會跑出來察看，她趕緊牽著唐祖毅往外走去。「我手機被我媽沒收了啦，她今天又老是待在我身邊限制我行動，我根本不能找你。」

她突然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胸前，汲聞熟悉的男性氣息。「我好想你喔，以為以後都沒機會再見到你了。」

聽見她這麼說，唐祖毅的心情才好些，抬起她的臉，直接覆住她的唇，肆意擷取相思之吻。

熱吻結束后，紀小暖瞄見隔壁的鄰居站在自家門口，瞪大眼盯著他們瞧，她臉一紅，趕緊牽著唐祖毅走出巷子，往一旁的公園走去。

「你剛剛都跟那個男人說清楚了?」其實方才，他到紀家時正好見到胡拉哭著跑走，這會兒他還明知故問，薄唇忍不住揚起愉悅的笑意。

「說了、說了。」

她趕緊點頭，免得他又吃醋了。

他又將她拉到身前，給予讚賞的一吻。

「你不要動不動就在外頭吻我，讓別人瞧見不太好。」紀小暖憂心的眸光在周圍張望，深怕又會被鄰居撞見，如果他們跑去跟她媽告密，那可糟了!

「為什麼你媽會如此痛恨唐家?」他往涼椅坐下，拉著她側坐在自己腿上，大手梳撫著她那頭柔順的長發。

「我媽當年之所以會自願替唐家生下繼承人，就是希望我爸會看在孩子分上，對她有一點感情，誰知道，我爸從來沒有愛過我媽，抱走他們唐家需要的繼承人後，就丟下我和我媽不管——」

「所以你媽媽就對我養父由愛生恨，還遷怒於所有的唐家人?」

她低垂眼睫，逸出無奈的嘆息，默認他的說法。

「該死!他們上一代的恩怨，根本不該延續到我們身上來。」

他氣得咒罵了聲。

「唉，沒有辦法啊，我媽她……」她老媽看不開，她這個做女兒的又能怎麼辦?

「你總不能要求我每次和你見面，都得這樣偷偷摸摸吧?你也總不能要求我在想你時，無法馬上打電話找到你吧?」

她美眸溢滿哀求，緊緊瞅住他。

見到她這眼神，唐祖毅忍不住低咆。「紀小暖!」該死的她，真的打算這樣殘忍地對待他?

「求求你嘛!只要委屈一陣子，往後我再慢慢找機會哀求我媽，好不好?」

她軟聲懇求，眸中滾落淚珠。

她的淚，瞬間澆熄他的怒氣，他心疼了，不禁放軟口氣。」我只願意委屈這一陣子。」

「嗯。」

她破涕為笑，傾上紅唇，主動獻吻。

「今晚別回去了。」他的手探入她衣內，在她光裸的腰畔撫摸。

「不行，天亮我媽起床看不到我，她會生氣的。」

「天亮前，一定送你回家。」他舔咬著她的香唇，吐出保證。

她搖頭。

他的黑眸眯起，頓了幾秒，喑啞的嗓聲充滿慾望。「那到你家吧，昨夜你沒陪在我身邊，我失眠了一夜。」

「不行，我不想你一大早就被我媽拿菜刀追殺。」她安撫地啄吻他的唇，小手在俊臉上撫著。

「該死!」他不悅地低咒。

」唉，你怎麼火氣越來越大、脾氣越來越壞了?」她忍不住挑起秀眉，睨著他。

「你很清楚的不是嗎?」完美的薄唇漾出邪笑，他用脹痛的慾望輕輕頂撞她的臀。

嬌顏羞紅，她努力漠視臀下的硬物，探出小手捏捏他的鼻子。「我現在要回家了，送我回去吧!」

「好。」他應聲答應，雙臂卻更加攬緊她的腰，攫吻住她的唇，吞沒她的抗議。

她想回家?

恐怕還有得等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