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另一個飄雨的傍晚，尹於塵在公司里意外地接到方司哲的來電。她執著話筒，有片刻的錯愣。

他回來的日期比預定的早!

兩人說好會面的地方后，尹於塵拿著電話，猶豫著該不該打給翟曜。考慮了一會兒，她決定撥回家給她母親。

「媽，是我!今晚我會晚點回去。」

「小花，你要和阿曜出去嗎?」她母親以一貫高頻率的嗓音問。

「不是!如果他找我，就告訴他，我和朋友出去了。」

「你又要去見那個窮酸?」母親的嗓音更拔尖，一籮筐的反對不贊成。

尹於塵沒有否認，簡單地說：「我要掛電話了。」不顧母親一迭聲的禁止，索性切斷線路。

當她一路塞車塞到相約地點時，時間已近七點了，方司哲早已坐在那兒。

「等很久了嗎?」她笑著坐下，語帶歉意地說。

方司哲溫文依舊地笑著擺擺手。「還好。」

尹於塵低頭數著桌巾上的方格。因為有點心虛，因此沒有發現方司哲也是一臉欲言又止的神色。

「啊!球隊比賽的成績如何?」也抬頭問他。

「殿軍。」

「還不錯嘛!」

方司哲微笑。「還可以……」笑容中隱含著一絲猶豫。

「於塵……」他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

「司哲……」尹於塵也同樣不知如何說出她那一星期的相親史，還有後來和翟曜合演的戲。雖然她不知道是否那計謀已成假戲真做。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又各自匆匆低下頭。

方司哲到底比較有勇氣，心想橫豎都是一刀，咬咬打破了沉默。

「於塵，我上次去相親你還記得嗎?那個老師——我們——我們——現在在交往中。」

尹於塵盯著他，說不出話。他不是說沒什麼?怎麼現在又說他們已在交往?

「這次比賽她也有去，不過是請事假去，而不像我是請公假。」他含蓄地暗示他們彼此交往的深度。

尹於塵暈眩地聽著，莫怪乎他連個電話也沒有。

「我不想欺騙你。畢竟我們在一起三年，是段不短的時間，總要好聚好散!」

「我——」尹於塵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她沒有資格生氣，連分毫都沒有!是她先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動搖。這麼一想，連最先的驚訝也消失了。

「她是個怎樣的人?」她平心靜氣地問。

方司哲嘴角的笑意更形擴大，似乎非常喜歡這個「相來」的對象。

「她的性情很好，很會替人著想，這次去比賽多虧有她!雖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她將它弄得更舒適。」尹於塵一點也不吃味地聽著，心中連些微的醋意也沒有。

「似乎是個好女孩。」

方司哲笑著點頭，又說：「她和我同齡，不算是女孩了。」

「三十?」

方司哲笑容隱沒，伸手握住她的手。「因為如此，所以我們不想再拖了。也許再過不久，我們就會結婚。所以——其實她並不知道我們的事，只是……」

「你不要再說了，我都明白。」尹於塵笑著阻止他。「我不會怎樣的，你別擔心。」

方司哲舒了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麼。「前幾天我打電話給你，你不在，是伯母接的。她說你認識了一個醫生，正穩定來往。聽她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尹於塵心一驚，怎麼她母親提都沒提?而且，她又是怎麼對方司哲說的?

「我媽對你說些什麼?」

方司哲笑一笑，含意頗深。「沒什麼。就只是說你和那個醫生很合適等等。」

當然她母親不會只說這些，必定還有許多額外的嘲諷之詞!這些，尹於塵也很明白。

她先放下疑慮，很誠心地說：

「對不起!以前我母親給你那麼多的難堪，真的很抱歉!」

方司哲安慰地拍拍她。「沒關係，只是自尊心微微受到打擊，過了也就好了。」

尹於塵越加歉疚。對大部分的人來說，自尊心是比什麼都重要的東西。雖然現在他輕鬆帶過，但是當時絕不會只是微微略受打擊而已。

「對不起!」她更真心地說。

方司哲又拍拍她，抬手看錶，對她抱歉地說：「於塵，我有事要先走了。」

尹於塵站起身，帶絲促挾地說：「趕著去看她?」

方司哲靦腆地笑笑，尹於塵也笑了。他們兩個人一起走到餐廳外，雨仍蒙蒙地飄著。

「再見。」方司哲向她告別。

「祝你們未來一切順利!」

「你也一樣，再見。」

尹於塵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忽然記起，她竟沒有告訴他，她和翟曜只在演戲!再看一眼他已近模糊的背影，偏偏頭，她想，算了，現在那也不重要了。

她踱進雨幕中，走走想想，經過了繁忙的大小路，走到了一處似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她佇足想了一下，記起這裡是翟曜的住所。她仰頭望望，慢慢走進大廈，憑著記憶找到他家的門。她靠著牆按鈴，片刻才傳來開門聲。

門后的翟曜瀟洒隨意的披了件白襯衫。一見是她，立刻滿臉驚喜、興奮無心地將她拉進來。

「你不是和別人出去，怎麼……你怎麼一身濕?這樣會感冒，你知不知道?」他急急走進房內，拿出一件襯衫和大毛巾，遞給了尹於塵。「快點去把濕衣服換掉。」

「他要和別的女孩結婚。」她清晰地說。

翟曜愣了一下，又推著尹於塵往客房走。「先將衣服換掉，有事等會兒再說。」

她乖乖地讓他推著走。翟曜關上門之前又再囑咐一次：「快把衣服換掉。」

她溫馴地點頭，他這才關上門。

尹於塵換下身上的濕衣服后，又將頭髮擦乾，走到客廳，發現翟曜不在那兒。但是桌上放著一杯琥珀色的汁液，似乎是要給她喝的。

尹於塵走過去，坐到椅上。拿起那杯液體，喝了一大口。汁液入喉，馬上嗆咳起來!

那是杯酒!

而她一向量淺，是不能碰酒的，連一丁點都不行!於是她放下酒杯，等翟曜出來。

等了又等，他卻不知在做什麼，還是沒出現。

尹於塵又坐了十秒鐘，便起身去尋找他。

打開剛剛翟曜進去拿衣服的房間，入眼的是尹於塵有生以來最大的Surprise!是她二十六年生命歷史中從未見過的……

面對著她的翟曜，一絲不掛!

她瞠目結舌地瞪著他。在驚訝的瞬間過後，她發現，即使她從來不曾看過任何男人的裸體，她也知道，他是好看的!

她紅霞滿面，卻移不開自己的雙眼。他真是好看，她的眼睛飽覽他身上的每個部位。他的四肢修長，身材勁瘦，沒有一絲贅肉。只是……，她不好意思地略過那敏感地帶，繼續梭巡他的身體。

接著她驚覺，怎麼這副美男寫真畫面越來越接近?她猛一轉身，咬著下唇，覺得心臟似乎將由口中迸出來!而且她的臉，她深怕溫度再高些，她整個人就要「自焚」了!

但是最大的危險還不是這個!她可以感到翟曜已立在她背後，近得她都可以察覺到他的體熱，透過衣衫射向她。尤其是，他還低頭咬著她耳朵細語：

「你還想看嗎?」

尹於塵渾身僵直，動也不動，連頭都不敢點，唯恐他整個臉就會貼到她的頸子上。

「有沒有可以指教的地方?譬如那裡……」

「沒有!你很完美!每部分都很好!」她飛快地說。說完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這樣一來，豈不是承認她剛剛什麼都看到了嗎?

翟曜綻著邪氣的笑，輕輕在她耳旁吹氣。「你確定?要不要再看一次?」

「不必了，謝謝!」她緊張地說。

翟曜在她身後無聲地笑，口吻卻是連勸告帶哄誘。

「不考慮一下嗎?這種機會不是天天有喔!」

「真的不必了。」她更加緊張，因為翟曜的手溜上了她的肩頭。她閉上眼，不敢面對他將會做出的任何舉動。

「你知道嗎?可沒有一個女人像你一樣，盯著我，眼睛眨也不眨!」他每說一個字，溫熱的氣息就輕輕地撩動她的肌膚，令她神志越加昏眩。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她真的感到頭暈腦脹!不僅止臉龐，全身更是灼熱得不得了!

那口酒的效力發作了!

翟曜也發現她的不對勁。原本輕擱在她肩上的五指，倏地收攏，將她臉扳向朝他。

「你怎麼了?」他玩笑的心情消失無影無蹤，代而升起的是焦慮著急。

她面如桃紅，傻傻地笑說：「我很好!」她又嘻嘻笑著，酒精已成功地佔領了她的神經末梢，使她一瞬間被征服，完全異於平時的表現。「你好好看……」她醉眼如絲地笑望著他。「我想，我應該建議我們主編，增闢專欄，名稱就叫「俊男……」她身子往前傾，翟曜急急地扶抱住她，設法讓她躺到床上休息，她卻不依地掙扎，一邊又說：「你知道那個專欄會怎麼刊嗎?嘻嘻……就是一幅跨頁的裸體照。第一個模特兒……一定……是你……」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軟癱在他身上，睡著了!

翟曜無奈地瞧著她。她完全破壞了他的計劃!雖然有一絲懊惱，但看著她那酣睡的模樣，那絲懊惱瞬時消失。

「你喔，真是個小搗蛋!」他喃喃說著，又親親她紅艷的臉龐，將她抱到床上躺下。

他實在不想當君子!但是……

「哎……」他嘆聲氣，心想：現在時機還不到，他只能勉強自己忍耐了。等到下一次，她絕不可能再由他手中溜走，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