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爸、媽、君凡。」
沙水兒柔聲地向餐桌上的每一個人打過招呼,優雅地坐上自己的位置。一改過去天天吃飯讓大家等的習慣,今天很準時地來到了飯廳。
沒人開口,大概都被她突如其來的乖巧駭住了。要知道,過去這段日子裡,沙水兒在家吃飯的時候本來就不多,偶爾一次,還要讓傭人三請五請,雷家夫婦左等右等,才姍姍來遲,來了也不道歉打招呼什麼的,徑自坐下,還不時挑剔菜的好壞。更讓雷家兩老不滿的是,有時等了她半天,她才從樓上下來,並且說也懶得說一聲,打扮得跟個花蝴蝶似地出去了。
「爸、媽,我知道我過去表現得很糟糕,」沙水兒不安地絞著手指,一副後悔莫及的模樣。「可是,我不是有意要氣你們的,我只是……只是太嫉妒梔子了,從小被人寵慣了,我一時無法接受被冷落的事實,所以才……」說到後來,她聲音越來越小,眼眶裡也蓄滿了淚水。
「我真的好後悔,爸、媽、君凡哥哥,你們能原諒我嗎?」沙水兒眨了眨那雙大眼睛,拚命忍住淚水,可憐兮兮的祈求道,那模樣兒讓人無法拒絕。
良久,雷夫人才驚喜地開口道:「算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我們都知道你本來就是個乖女孩。好了,吃飯吧!」
「謝謝媽。」沙水兒感激地開口道,又轉向一旁的大家長,祈盼的眼神讓人心生憐愛。
「說起來也讓你受了不少委屈,改了就好,吃飯吧。」雷克堅邊緩緩地開口道,心裡閃過一絲疑惑與不信任。
「君凡哥哥,我保證以後做個好妻子,」水兒又把頭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雷君凡,臉上露出一抹羞澀,「你可不可以喜歡我一點點,一點點就行,我知道我比不上梔子,可是,我真地好喜歡你,君凡哥哥?」
這麼真切的告白,任何男人也無法拒絕。雷君凡被動地點點頭,開口道:「對不起,水兒,我不知道我傷你這麼深,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說這番話時,雷君凡心裡是真的充滿了歉意,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愛上除小梔以外的女人了。
「太好了!我好久都沒有象現在這樣高興了!」沙水兒歡呼道,小臉上滿是單純的快樂與興奮。
眾人這才注意到,今天的她沒有化妝,穿著也很淑女,長發也柔順地披在肩上,活脫脫一位大家閨秀的模樣兒!也許,她是真的後悔了!算了,想來她也受了不少委屈,原諒她吧!沙水兒埋下頭扒著飯粒,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暗自得意於自己精湛的演技。
她沒有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雷君凡,你等痛苦吧!誰讓你讓我好比沒有臉面!凡是得罪她的人,她都不會輕易放過的!就象那個老色鬼,恐怕這會兒他的公司已出現危機了吧?想到這裡,沙水兒心情更好。
「爸、媽、君凡,現在梔子都懷了雷家的後代了,於情於理出都是雷家的媳婦才是,不如叫她一起用餐吧,她也夠委屈的了。」沙水兒再給眾人一劑強心針,暗自恨道,就讓你們高興幾天何妨?
「說得也是。」三人一致點頭,讚賞地望著水兒,多乖巧的女孩!連雷志堅也有些動搖自己的想法了,也許是自己多心了?而一旁的雷君凡更是感動得一塌糊塗,他早就想這麼做了,一來是梔子堅持,二來也怕引起新的矛盾,所以一直沒開口。這下水兒主動提出,他還有什麼顧忌呢?因此,沙水兒這句話說得不僅讓雷家兩老感動不已,連雷君凡也開始覺得這個妻子並不是一無是處,也挺討人喜歡的嘛!而沙水兒呢,挾起一塊肉,送至雷君凡碗里,臉上嬌笑好花。
「君凡哥哥,你最喜歡吃的紅燒牛肉。我沒記錯吧?」「噢,謝謝!」雷君凡受寵若驚。
沙水兒笑得更燦爛了,這一次,她是發自內心的笑。她怎能不笑呢?這幾天眼看梔子受寵於全家,她卻落落寡歡。這會兒終於讓獵物走出了陷井,接下來就看她怎樣處置了!真是大快人心!
「梔子!不是叫你不要做這些事了嗎?」雷夫人著急地奪下梔子手中正在摘的萊,口氣問也有些不滿。
「我……我只是想幫幫忙,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重活。」梔子囁嚅地開口,輕聲說道。
「你呀!真是天生……」雷夫人又氣又憐地埋怨至,本想說真是天生賤命,又覺得不便出口,只好無可奈何地嘆口氣。誰說人沒有貴賤之分呢?梔子沒再開口,默默地任雷夫人牽著走出廚房,到草坪上的太陽椅上坐下。
春日的陽光照得人暖烘烘的,舒服極了。但梔子的心卻有些晦澀,一種不安的陰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開始盤踞在心頭的某一個角落。也許是從母親去世的那一天起吧!在梔子的心中,她一直認為是母親的生命換來上天賜予她的這點福份!但,她好擔心自己承受不起;每當君凡溫柔的摟抱著她,在她耳邊訴說著綿綿的情意時;每當雷夫人關切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為她熬湯送水時;每當雷志堅憐愛地望著她,眼裡滿是了解與感激時,每當雷家的什麼人都用尊敬的語調跟她講話時,她就更深切地感到這種不安,覺得好景不長。
畢竟,自己是母憑子貴,不是嗎?少爺對她的愛,又能持續多久呢?一點點風雨就可以把他們之間那一點點愛火給完全熄滅,萬一有一天他不再愛她,嫌她煩,嫌她笨,嫌她賤,怎麼辦?他會不會趕她走?自從母親死後,她才深切地認識到自己的孤單與無助,茫茫人海,滾滾紅塵,何處才是她夢中的家?
「梔子,有空就多出來晒晒太陽,對身體有好處的。」雷夫人在一旁不住地告訴她孕婦注意事項。
唉,可憐天下公婆心!
「媽,梔子。」雷君凡和沙水兒參加完一個宴會回來,遠遠望見二人在草坪上曬太陽,就雙雙過來打個招呼。陽光下,二人男俊女靚,衣飾華貴,看起來真是令人羨慕的金童玉女!
梔子自慚形穢地站起身,開口道:「少爺、少奶奶。」
「哎呀!梔子,你怎麼還這麼見外呀?都懷了我們雷家的孩子了,快坐下,快坐下!」沙水兒佯裝關切的接她坐下,心裡暗自得意對梔子的心理影響,她就是要讓她知道,她永遠也比不上我沙水兒,更要讓她明白她根本配不上雷君凡,趁早撤退才是!顯然,她的體貼與大度又博得了雷家母子的一致好感,就連梔子也深受感動,自覺搶了水兒的丈夫,備覺罪惡。人家夫妻如此般配,我夾在中間幹什麼?
「君凡,你在這兒陪陪梔子吧,我先上去了。」
沙水兒善解人意地說。
「不用了,君凡上了一天班,又應酬了一下午,也該歇會兒了。我陪著桅子就行了。」雷夫人趕緊開口道,家和萬事興,凡事公平才不會引起爭端,她可不想好容易才有的和睦又沒了。
「我不用人陪,少爺,你還是去休息吧。夫人,你也去忙你的吧,我一個人坐會兒好了。」梔子也連忙開口道,夫人的心思她怎會不明白。另外,她也不想少爺留下來,只要少奶奶能容下她,她絕不會去爭什麼寵。
見母親與梔子都這麼說,雷君凡再留下來就太不給水兒面子了,他只好開口道:「也好,那我先陪水兒上去了。」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梔子一眼,梔子趕緊低下頭,生怕引起少奶奶的不滿。
的確,沙水兒妒嫉死了!想她出身高貴,又清新脫俗,為什麼就沒有男人愛她?她才不會讓這對情人如願呢!一轉身,一絲惡毒的笑容爬上嘴角。
洗完澡,換了件家居的寬鬆裙袍出來,沙水兒一眼就看見了正躺在床頭看報紙的雷君凡。當下心裡閃過一個主意,嬌媚地走向床頭。唉!若論頭腦,這沙水兒思維之敏捷,可真不是蓋的,主意隨時隨地即可想出!「老公!」她斜坐在雷君凡身畔,又嬌又嗲地叫道,「我也替你生個孩子好不好?」
雷君凡一怔,吃驚地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據他所知,水兒一直都吃避孕藥的,堅決不肯這麼早生孩子,說會讓身材走樣的。他也樂得如此!潛意識裡,他真的不想她有什麼更多的牽扯,有了孩子,那更理不清了。他還是比較喜歡梔子懷上他的孩子。
想至此,他終於開口道:「你怎麼突然想起生孩子了?是不是怕爹地媽咪不高興?其實你不用擔心的,這些天他們對你的乖巧大度歡喜得很,絕對沒有怪你的意思。再說,梔子已經有身孕了,反正咱們雷家也有后了,爹地媽咪更不會怪你了。」
「就是這樣我才要生嘛!我只是想為雷家生個真正的孫子——」話一至此,水兒立即止住了,彷彿說溜了嘴似的,連忙轉移話題,「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為你生孩子?」言詞間故作受傷,只盼雷君凡能安慰她。
豈知雷君凡早已從她的話語中聽出弦外之音,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艱澀地吞出一句話:「把話說清楚!」
「什麼嘛?我說我想為你生個孩子,你到底有沒有聽!」沙水兒嬌嗔道,故意叫他胃口,一副試圖搶蓋的樣子,更加肯定了雷君凡的懷疑。
「水兒!」雷君凡厲聲道。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嘛!」沙水兒佯作無可奈何地模樣,嘆氣道,「君凡哥哥,其實你也不用生氣,我知道,梔子非常非常愛你,想永遠留在你身邊……」沙水兒故意為其說好話,以消除雷君凡對自己的懷疑。
「重點!」雷君凡臉色已經發青了。
「梔子……她也是一時糊塗,受楊輝蠱惑,也只有一次而已,你千萬不要怪她呀,她也是怪可憐的,李嫂這一死,她在世上就只有你了……」沙水兒一副為梔子說好話的模樣,唱作俱佳。
「你怎麼知道的?」雷君凡仍然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打翻了五味瓶,難受得緊。
「我也是無意中聽他們的談話聽到的,楊輝求梔子嫁給他,說不忍心看他在雷家孤苦一人,梔子卻始終不肯,要他對自己死了這份心,勸他另覓佳人。後來,楊輝就說到肚子里的孩子了,我這才知道,他們在我們新婚密月時,有一次楊輝喝醉了酒,梔子又經不住他的深情,現加上你新娶了我,所以就……」說到這兒,沙水兒又忙安慰道:「梔子真的很愛你的,反正說起來我們也有點兒對不起楊輝,等將來孩子生下來,我們視如己出,把這段過往塵封起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好了。
「你沒騙我?」雷君凡額上已是青筋暴突。
「你……」沙水兒一時又急又委屈,隨即又黯然道,「我知道我以前的表現很不好,可是我真的後悔了,也是真的想為你生個孩子。本來我也不想說的,反正你與梔子真心相愛,這點兒事若不說一切都會很好,誰知卻一時說溜了口。你要不信,等孩子生下來,你去做親子鑒定好了。我說就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再也不是那個清純善良的好女孩了!」說到此,沙水兒已是雙眼含淚,哀傷不已。
「對不起。」雷君凡這下完全信了,他相信梔子愛的絕對是他,但是,他卻不敢保證人在有些情況下會——進衝動糊塗。他很想忘卻水兒的這段話,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是,一想到梔子肚子里的是阿輝的種,他就忍不住妒火中燒,她怎麼能?老天!他該怎麼辦?他第一次體會到,人有時候還是糊塗些好!幹嘛要知道真相呢?該死的沙水兒!
媽,女兒好想你,你知道嗎?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你還記得這人間還有個女兒嗎?跪在母親的墓前,梔子默默地對母親訴說著心底的話。
一周了!少爺與少奶奶去美國已經一周了!也不知為什麼,那天晚飯時,少爺就鐵青著臉,只是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就再也不理她。整個晚飯間,他再也不象往日那般溫柔地望著她,為她布菜,不停地勸她多吃點兒。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說要去美國公幹,只是簡單地對她說了聲「多注意身體」,就跟少奶奶去機場了。後來聽夫人說,水兒是想去美國看個老朋友,才順便與君凡一起走的,梔子知道夫人是在安慰她,不過不是她多心,她真的覺得少爺對她一下子冷淡了許多。雖說他以前也常常突然就出國公幹,但從來沒有象這樣連個電話也不打回來,更何況她現在還身懷有孕,他更應該擔心她才是。
唉!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來了!她該怎麼辦?少爺看起來這麼不願再見到她!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沒有親人、沒有家、什麼都沒有。茫茫人海,大幹世界,何處是她的歸所?思及此,梔子忍不住悲從心來,黯然淚下……一張乾淨的手帕遞至她面前。一抬頭——是阿輝。見他手捧白菊,大概是來祭拜母親的吧!
「這麼巧?」梔子接過小帕按了按雙眼,起身招呼道,「謝謝你還記得我媽。」
「這是應該的,想我小時候也替李嫂添了不少麻煩。」楊輝淡淡地開口,目光深沉地盯著梔子。
「我該走了。」梔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少爺不喜歡她與他在一起,還是注意些比較好。
「他又讓你受氣了?」楊輝突然問道,心中不禁又生起一股怒氣。對梔子,他早已死了心,對她也只是像親妹妹一樣關心,見不得她如此委屈做小,還常常受氣。這些日子他已經想明白,他對梔子的感情,其實並不是愛情,只是這麼多年來,從她在襁褓之中起,她就一直那樣嬌小柔順,讓人忍不住開起一種強烈的保護欲。就象父兄一般,無怨無悔地在她身邊守護她、照料她……
「阿輝哥哥!」梔子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從小到大,阿輝就像兄長一般保護著她,他可以算得上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梔子,跟我回去吧,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爸爸媽媽一向都當你是親生女兒,何苦呆在雷家受這種委屈呢?」楊輝忍不住摟住她的肩,輕輕拍打,不住地安慰勸告。
家,多麼溫馨的字眼我!
梔子再也忍不住了,趴在阿輝胸前,放聲大哭,母親去世的悲痛,這些時日來的委屈,全都傾瀉而出!那一聲聲令人心碎的哽咽,讓人心痛的抽動,惹得楊輝也不禁熱血上涌,眼眶濕潤,上天太不公平了!這麼好的女孩,為什麼如此命薄?他們是如此感動於這難得的親情,以至於誰也沒發現在他們身後,雷君凡又是心痛又是嫉恨地佇立著。
七天了!這是他能忍受的極點。當初為了防止自己一時激動而鑄下大錯,逃避地飛到美國,想讓自己冷靜冷靜。沙水兒也以探友為名,硬要同行,他也只好讓她一起去。
原以為,遠遠地走開,他就可以眼不見為凈,漸漸淡忘這一件事情,誰知梔子那淡淡的哀傷,盈盈的笑容,象鬼魅似地如影隨行地跟著他。每一拿起電話,他又躊躇地放下,說些什麼呢?就這樣,思念與嫉妒中,他熬過了七天七夜。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即見到她,想緊緊地擁她在懷,好好地感受她的存在,享受她屬於他的那種幸福與滿足!管他孩子是誰的呢?反正是梔子的不是嗎?等孩子生下來,他也決不會去做什麼親子鑒定,何必呢?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還愛他,願意留在他身邊……
一進家門,他就尋找梔子的身影,豈料母親說她去給她媽上墳了,這會兒她不定正在李嫂墓前傷心成什麼樣呢?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就忍不住心痛,他真該死!這個時候,他該呆在她身邊,安慰她,照顧她才是呀!來到公墓入口,見老王正坐在車裡等著。見到他,趕緊過來打招呼,說梔子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
雷君凡更是心痛地往裡走,豈知,梔子是很傷心沒落,不過安慰她的人早已有了。不是別人,就是讓她嫉妒不已的死阿輝!他的心痛得就揪成了一團,原來,水兒說的都是真的,老天,他寧願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為什麼不坐在家裡等呢?笨蛋!心雖難受,說出的話卻冷淡得讓人心寒:「既然你們如此相愛,我成全你們好了!」
楊輝與梔子乍聞此聲,都吃驚不已,竟忘了分開。雷君凡見他們居然見了他也不避嫌,更是痛心,以為真讓自己給說中了,梔子愛的人是阿輝,不是他!是他一直強人所難,棒打鴛鴦!眼見二人親密地偎在李嫂墓前,呆望著他,似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好運給嚇呆了。算了,事已至此,他又何必再橫在他們中間呢?想到此,他黯然地轉過身,獨自離去。
「少爺!」梔子急切地叫道,終於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知道他又誤會了,連忙追上去。
誰知雷君凡不理她,走得更快了。
她一急,腳下一滑,踩空了一級石階,整個人硬生生地跌倒在地。
「梔子、你要不要緊?」楊輝見狀,飛也似地趕過去,一把扶起她,急切地問道。
「少……爺……」梔子沒有回答,仍然不死心地望著雷君凡離去的方向。
其實,早在聽見梔子摔倒時的驚呼聲,雷君凡就忍不住扭回頭去看究竟,但一聽楊輝關切的聲音,他又忍住了。何必在這兒惹人嫌呢?反正阿輝會照顧她的。當下硬起心腸,頭也不回地走了。
「梔子,我送你去醫院!」阿輝一把抱起她,奔向自己停車的地方。梔子大腿間流下的,讓他知道了流產的危險。笨君凡!他心裡暗暗罵道。他早就看出,雷君凡也深深地愛著梔子,偏又去娶什麼沙家千金!混帳東西!不識好歹!
「恐怕,來不及了。」梔子忍住痛,憂傷地說道。母性的直覺告訴她,胎心保不住了!難道,她與君凡的緣份就要結束了嗎?想到剛才雷君凡頭也不回地走掉,連她跌倒也不曾減慢腳步,她的心更涼了,心底的痛遠遠超過了肉體上的疼痛……
「梔子,別這樣,君凡他只是誤會了,等一切解釋清楚,他會求你原諒的。」楊輝不忍地輕拍她,安慰道。
是嗎?梔子虛弱地苦笑了一下。焉知他不是早已厭倦了她,正好藉機擺脫?寶寶,可憐的寶寶!這下,連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眷念也都失去了,她還有什麼活下去的勇氣呢?原以為,只要有少爺的骨肉,就算少爺厭棄了她,她也有支撐下去的力量,豈知天違人願……唉!也許她真的不該來到這世上!
「文哥,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能出差錯喲!」沙水兒不放心地叮囑道。
「沙大小姐你也太多慮了,這等小事對我而言輕而易舉,你放心好了!」殷億文不甚耐煩地說道,急欲早點說妥,好去尋點兒樂子。
「好!文哥你快人快語,我也信得過你,這是一半的錢,完事後你再來拿另一半。」沙水兒乾脆利落地把兩疊錢推到殷老大面前,嘴角閃過一絲陰狠的笑容。
雷君凡!你等著悔恨終生吧!
什麼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沙沙兒可是體會得比誰都深刻。乍聞梔子流產,她就暗自竊喜,最佳時機已讓她等到了!雖然雷君凡至今仍未去過醫院,但她並不滿足於此,只要梔子活著,這個誤會就總有冰釋的一天,到時候,他們倆人仍舊你儂我依,恩愛如常,豈不太便宜了他們?所以,她要讓梔子「自殺」,這樣一來,雷君凡定會痛苦一生,至於真相;讓他知道了更好,會令他更為痛苦悔恨的,反正她沙水兒遲早是要與他離婚的,恨就恨唄,有什麼了不起!當然,得趁他未明真相以前,敲他一大筆離婚費!至於梔子那呆瓜,反正她看她不順眼,死了正稱她心!只要趁醫務人員不備,將之偷出來,隨殷老大的走私船在海中將她餵了鯊魚,再逼她留書一封,哼!還怕雷君凡不信?他準會相信是自己逼得她灰心失意,在世卜又無…—親人,才跳海自殺的。
這一招高吧?沙水兒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智慧來。想想昨天,她三勸五勸地勸他去醫院看梔子,說什麼梔子還是愛他的,又藉機說孩子流掉了更好,可與楊輝徹底了結,讓雷君凡自然地想到梔子是故意讓孩子流掉了,上次李嫂撞車說不定也是這樣,豈料突生變故,枉送了親生母親一命。這更證實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的猜測,要不然她幹嘛不敢生下來,還是不怕萬一被發覺……總之,只消幾句話,就徹底消除了雷君凡對梔子流產的歉疚與心痛,硬是讓他沒去醫院看她!哼!任你雷君凡聰明能幹,還是讓我玩弄於股掌之間!沙水兒心情愉悅地步出酒樓,一路輕哼著流行歌曲。「水兒。」一個熟悉而沉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是他!林偉德,一個她至今仍出現在她夢中的男人!那讓她最愛最痛的人!奇怪,她卻從未想過要報復於他!這可大大違背了她做人的原則!沙水兒略為遲疑了一下,很想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可是身子卻不聽使喚地停住腳步,轉過去。也罷,看看他想做什麼。
「好久不見,你太太可好?」沙水兒很想表現得毫不介意,奈何聲音聽起來仍是充滿了醋味兒。
林偉德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在看著她,又是心痛又是愛憐。他早已從大小報紙上知曉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輝煌事迹」,他不敢自以為她是受了自己的刺激,可是,他又充滿希望地以為是,那天水兒從他那兒走時,臉色好傷心,彷彿被愛人拋棄的痴情女子。如果真是這樣,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把她從雷君凡手中奪回,不管她過去在別人眼裡多壞多賤,他都會用整個的生命去寵愛她,保護她,照顧她,讓她綻出最燦爛最美麗的笑容……
「水兒,我沒有結婚。」
良久,林偉德才緩緩地開口道,一雙眼不眨地注視著她的臉上的表情。
「真的?」
謝謝老天!沙水兒露出的是驚喜之色。
「真的。」林偉德一顆心安定了不少,微笑地肯定道。「你,好壞!都不來找人家!」一聽他沒有結婚,沙水兒心情大好,忍不住又在她面前露出了小女兒嬌態。
「我不敢,我以為你再也不要見我了,再說,你已是為人婦……」林偉德愛憐地拉起她的小手,在他眼裡,水兒永遠是那樣美麗,那樣可受。
「如果我跟雷君凡離婚,你願不願意娶我?」沙水兒連忙打斷他,不假思索地問道。這麼主動的求婚,連她自己都深感詫異,不過,她並不後悔,這些日子的生活讓她明白,只有真愛,才是幸福快樂的保證與源泉。她不想再遊戲人間了!多虧老天有眼,偉德還未另娶,這一次,她不會再放棄到手的幸福了!
林偉德獃獃地望著她,一時間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動,這該不會是做夢吧?
「你到底願不願意?」沙水兒見他久不答話,心裡著急得不得了。難道,他不願意?不行?管他願不願意,她一定要嫁給他!「不說就是願意啦!」沙水兒蠻橫地替他決定道,一把提起他的右手,開心地大叫,「偉德,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她好久沒去吃火鍋了,因為以前每次去吃火鍋,偉德總會在一旁幫她燙好夾起,一點點也不用她費心,讓她覺得象個受寵愛的小娃娃,感受好極了!分手后每一吃火鍋,就會想起他,讓她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你還是那麼貪吃!」
林偉德終於醒悟過來,開心地輕點她的鼻尖,寵溺地笑道。他知道,自己終於等到了屬於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