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古卉心氣沖沖地走向自己的廂房。

原以為姨娘會開口留她,沒想到她都出來這麽久了,就不見姨娘追過來,害她折回去也不是、掉頭就走又覺得不甘心。

在放慢腳步後還是不見那女人房裡傳來動靜,她只好先回房想辦法。

「小姐,你回來了!怎麽這樣早?」古卉心的貼身丫賽月眉本來還想再休息一會兒的,想不到小姐這麽快就回來了。

見小姐一臉不悅,她還是皮繃緊一點。

「哼,姨娘說話不算話,我再也不要相信她了。」才坐下,她賭氣地說。

「發生什麽事了?」月眉吃驚地看著小姐,小姐不是跟梁夫人好得很,怎會說出這種氣話?

「姨娘明明就說要趁我和表哥去逛市集時,把那個長得像妖精的女人趕走的,結果呢!你猜我看到什麽?她、她、她居然跟那個女人在房裡玩布!」

「不會吧!」

「不然你說是我眼睛糊了還是瞎了?」她沒好氣,遷怒於沒進入狀況的月眉。

「呃,小俎……別這樣,說不定是誤會。」

「誤會?難道要我親手把表哥讓出去才不叫誤會嗎?」不行不行,她得想個辦法。

「把表少爺讓出去?小姐,這事會不會太奇怪了。老爺和夫人讓你過來梁家暫住,不正是因為認定你是梁家媳婦嗎?」否則,她們這樣住進一個未婚男子的家,傳了出去定是要讓人笑話的,小姐的清白也不保。

「現在局勢恐怕要變了,我再不積極點,表哥就是別人的了。」她愈想,心情愈凝重。

「小姐,不如這樣吧!你……」月眉附在古卉心的耳邊說著。

聽完,古卉心大驚失色,嚷道:「什麽?你要我生米煮成熟飯?」

「噓……小姐,你這樣大聲嚷嚷,會讓別人聽見的。」

「這是什麽主意?」她啖了一回,不以為然。

「小姐,你別小看它。你還記得堂小姐的事吧?」月眉口裡的堂小姐,乃是小姐的堂妹,跟小姐也算是手帕交。

因為與鄰村放牛的小哥私訂終身,又唯恐爹娘不答應,只好先生米煮成熟飯,且刻意鬧得人盡皆知,後來才得償所願。

「你是說堂妹與堂妹夫這件的『趣事』?」那件「醜事」,她總戲稱有趣,想不到有一天,自個兒也要用上這招。

「是呀!他們的姻緣不就是這麽來的嗎?若是小姐不採取非常的手段,又怎麽得到表少爺的首肯,你要知道,討好表少爺才是最重要的,畢竟要娶妻的人是他,若是他不肯點頭,夫人也拿他沒辦法,所以按奴婢看,往書少爺那兒下手才是。」

古卉心側頭想了下,也覺得月眉的話有道理。

「你這麽說也對,可要是表哥對我沒有興趣呢?」表哥那人一向拘謹,若他們還沒有正式成為夫妻,他絕計不會亂來的。

「如果沒興趣,咱們就讓他有興趣。」月眉很久都沒有覺得自己很厲害、很偉大了,小姐的疑問讓她重拾信心。

「什麽?」古卉心一臉的不明白。

「……」月眉輕聲地說完,就見古卉心的面龐閃過驚訝後,隨即,歸於平靜。

「小姐,你看這樣好吧?」

「嗯……就按你說的做。不過,小心點,可別留下把柄。」她不忘交代,其實內心正因這個決定而躁動不已。

「奴婢知道。」為了能長期留在小姐身邊,將來有天能從小婢變成侍妾,尤其表少爺又是如此瀟洒偉岸,月眉自然得盡心儘力。

***

抱著新染好的衣裳,翠兒心情輕鬆的走向夫人房裡。

花姑娘真的太厲害了,才短短几天便把舊衣換上新的色彩,鮮艷亮麗的色澤全然看不出這些是去年的舊衣,手法精湛、純熟老練,對人謙虛又體貼,難怪夫人現在如此喜愛她。

之前夫人還要一眉大騙子作法趕人走,現在幾乎天天窩在人家姑娘房裡,感情好得像婆媳,不知情的人鐵定誤會。

若不是再過兩天就是天中節,夫人得忙著準備祭拜與宴客,她可能還在花姑娘房裡不肯走呢!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想到這裡,她不禁發噱。

這些天,夫人不曾再提要姑娘離開的事,說不定這會兒花姑娘說要離開,夫人還會央求她別走呢!

驀地,她的眼光餘光掃見了竹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月眉嗎?月眉……」她拉開嗓子叫著。

月眉沒有回頭,像是後頭有人追趕般,繼續往前疾行,不曾回頭。

「怪了,月眉這麽急匆匆的,是要去哪?」翠兒咕噥了幾句,覺得她的舉動與平常有異。

「就算是出門也用不著這麽著急啊!對了,待會兒得提醒夫人,可別忘了表小姐,最近她一定悶壞了……」

***

「夫人,表小姐好些天都沒過來同你說話,恐怕是跟夫人嘔氣了,您看需不需要翠兒請她過來一趟?」翠兒放下衣裳,把適才看到月眉的事說了一遍。

「我這些天確實是冷落了卉心,再怎麽說都是我請她來府里作客的。」曹妤婕聽罷,認同地點頭。「不過,你也知道卉心這丫頭脾氣拗,現在若真跟我嘔上了,一時片刻是不會領我的情,不如讓她自個兒冷靜冷靜,等她氣消,自然就會上我這兒來的。」

「夫人說的是。」翠兒沒有反駁夫人的話,再說表小姐是晚輩,哪有做長輩的去討好晚輩的道理?若不是夫人寬容,梁府哪裡容得下這種不懂得規矩的人?

「把衣裳拿給我瞧瞧。」曹妤健的話聲打斷了翠兒的思緒。

「是,夫人。」

「這色淬染得真是不錯。」她贊道。

「是呀!花姑娘的手藝確實不凡。」

兩主僕聊著,古卉心的事便被擱置在一旁了。

還有兩天就是天中節了。愈接近天中節,花妍愈是不舒服,幸好梁夫人這兩天來的時間不長,才教她能輕易地掩飾住自己的身心疲累。

在宮裡,宮女們會為她準備一些花水,讓她不會這般焦躁、體虛,但她現在不在宮裡,又不能冒被發現的危險施法,只能忍耐了。

原來她沒有打算這麽早就離開宮中,想等到天中節後再出宮挑選丈夫,孰料梁柏書卻在之前出現,攪亂了她一池春水及……原定計劃。

這命運的安排真教人捉摸不透,不過,若是捉摸得了,這世間還有傷心人嗎?

她想著。

咿呀——

「小靈子,摘到花瓣了嗎?」她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立刻由床榻上坐起來。

稍早前,她讓小靈子去外頭摘幾片石榴花瓣,梁府沒種花只種竹,跟她長久習慣的環境有別,讓她要喝個花水得自個兒想辦法。

「你早膳不吃、午膳不吃,就吃花嗎?」梁柏書撇著唇,俊容沉重不悅。

聽見她說花瓣,直覺就想到娘最近也染上喝花茶的習慣,該不會她們都拿花茶當主食吧?

「是你!」花妍驚訝地抬眸看他,沒想到他會來,急忙要下床。不意,一陣突來的暈眩教她險些兒再跌回床。

「你小心點。」他蹙眉,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腰,根本沒想到「於禮不合」

的戒條。

「我沒事。」

「看看你,連路都走不好了,還不吃東西!光喝花茶就會飽嗎?」他忍不住嘮叼,渾然不覺自己語氣里有著濃厚的關心。

花妍沒有回答,她只是細細地鎖著他的面龐,他蹙眉、抿嘴、眼眸里寫著不贊同……種種,都是在擔心她嗎?

勾起唇角,她暗喜在心底。

「你在笑什麽?我說的可有聽見!」梁拍書瞪著她看,她的心不在焉與他的擔心恰恰成了最佳諷刺,想著,他不免有氣。

她輕笑,應道:「聽見了。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

赫!梁柏書驚得差點兒身子往後彈,他泄露的心情這麼明顯嗎?心虛外加受到驚嚇,教他一對黑眸東飄西轉的,就是不敢直視她。

「我、我、沒有。」他又說謊了,真是罪該萬死。

「沒有?那就算了,我不吃了,你就眼睜睜地看我餓死,不必管我。」花妍知道他心口不一,沒真的與他計較太多。

「這怎麽行?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子多差,之前又受了傷……」不自禁地又嘮叨起來,像個老太婆。

「這樣好了,不如……你喂我吧!」她提出大膽要求。

「喂、喂你?」他結巴,瞠大了眼。她要他喂?他不是聽錯吧?

「是呀!喂我,不然不吃。」她發現自己喜歡瞧他不知所措的模樣、臉紅害臊的模樣、瞠目結舌的模樣。

她喜歡他單純為她傷腦筋,那猶如他整個心思里只有她……

「開、開、什麽玩、玩笑?」該死!舌頭別再打結了,梁柏書咒自己如此不濟,如此沒用,她一句玩笑話居然會讓他感到莫名興奮,可自小到大的禮教不允許他這麽做,心底好想、行為不能做……做人一定要這麽痛苦嗎?

痛苦……完了,他真是行為偏頗得厲害,才會認真思索這個連想都不可以想的主意。

「我是認真的呀!」

「別、別開玩笑了」「那就別管我了。」她溜進被子里,背對著他。

她這是什麽態度?梁柏書見了她不合禮教的舉動,面色丕變。「花妍,有男人在你的房裡,你應該先請他出去再回床榻睡,在男人面前睡覺很、很……」很引人遐想,他咽回這句話,覺得自己真是無恥、下流、姦淫之徒。

「很怎樣?怎不說下去?」

「不、妥,很、不、妥。」她再不轉過身,他就要撲上去。

撲、上、去!

真是好極了,他愈來愈卑劣。

偷了人家一個吻不敢承認就罷了,現在還想撲上去!他真是白念了十幾年的書、愧對梁家列祖列宗、有違師職……

「不妥就不妥,我沒礙著誰。」花妍依然背對著他,沒有翻身面對他的打算,明顯地賭氣意味。

「你……好吧!我、我、喂你……」他掙扎了片刻才答應,喂她總比撲上去好吧?

「真的!」她一喜,翻身坐起。

梁拍書盯著她的笑顏,燦笑的光彩耀亮了她整個艷麗的小臉,眼裡水漾盈盈,他怔仲半晌,無法回魂。

「那……還要陪我到外頭走走,不是逛竹林,是上街。」花妍立刻追加名目,當然,他若不允,她繼續為難他。呃,不……是繼續教他頭疼、拿她沒辦法。

「你開心就好。」他輕易吐出承諾,並未注意到自己喜歡她開心的心情,還有樣樣依她的順從,陪她是情願,不是被迫,他有甘之如飴的幸福。

一聽見他的應允,花妍笑得更加開心了。如此—來,她和古卉心一樣都得到他的作陪,她沒有落後古卉心大多……這樣想著,她身上的不適很快地消弭殆盡,似乎從不曾存在過一般。

「你想吃什麽,我要廚房準備。」

「不必了,不如……」

他的心微揪,注意到每當她說「不如」兩個字時,他全身的肌理都會不由自主地繃緊。

「不如咱們出去外頭吃。」還要當眾喂她,這是他答應的,可不能反悔。

「也好。」梁柏書沒有想到計中還有詭計,很乾脆的同意。

「那我們走吧!」花妍很快地躍下床,似乎什麽毛病都沒有。

梁柏書見著,不禁疑道:她真的身體不適嗎?

***

「市集每日都這麽熱鬧嗎?」

自出宮後,她是第一次見識到外頭的世界,是故,她異常興奮,從前在宮裡可是除了修練之外,沒機會到外頭走走看看的。

「也不盡然。天中節將至,家家戶戶忙著打點祭祀和包粽,才會多了採買的人潮,尋常時候是沒有這麽熱鬧的。」梁柏書邊走邊得留意花妍。

一方面要留意她的安全,一方面又要制止她的過於靠近、不合禮儀,整趟路下來,竟然比教書還累。

「哦。」隨意點頭表示明白了,下一瞬間,花妍又溜到賣香包的攤子去。「柏書,快來!」

他加快腳步跟隨上去。

「相公和夫人想要什麽樣的香包?這裡什麽款式應有盡有……」小販熱絡地上前招呼。

「我們不……」

「夫君,你說買這正紅色的給娘,她會喜歡嗎?」花妍一口打斷他的否認話語,教在旁的小販徹底誤會。

「呃,隨、隨便。」梁柏書的耳根子熱哄哄的。

「那挑個藍色的你用,呃,不對,我送一個給你。」她想了下,這簡單的香包還難不倒她。

「不必麻煩,用買的就……呃,我不需要香包,那是姑娘家才戴的東西。」差點兒順著她的話下,到時他不就得佩戴這姑娘家才愛的香包了?幸虧他及時尋回了舌頭和正常思考。

「是嗎?那我知道了。」花妍臉上的喜悅之色一收,要小販包起幾個適合女性色彩的香包。

什麽也沒有多說的態度讓梁柏書全身僵冷,像被冰霜罩著一般。

她生氣了?還是……

他從不知道女兒家的心思,也忖度不到,更不消說這是花妍刻意的捉弄。

「走吧!」付完帳,花妍拿了四個香包就走。

「花妍你……」他真的瞧不出她的情緒,這一瞬,他覺得她與他之間有距離,這樣的距離感教他心裡難受,未加思索,他衝口在她背後大喊道:「我要你繡的香包。」

她頓住腳,回頭。「你確定?那可是姑娘家的玩意喔!」

「我確定。」他點頭,這一瞬滿滿「只要你開心,什麽都好」的念頭。

「好,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固執的人。」她笑靨又展。

放棄堅持就換來這麽一句「你不是固執的人」,梁柏書不禁在心底苦笑。

若課堂上有學生這麽待夫子,鐵定少不了他一頓訓斥,可她不是他的學生,自己拿她沒輒,真的沒輒,一股由著她的縱容的慾望輕易地流著,疼寵她似乎是他該做的,難道,自己真栽在情愛的泥沼里了嗎?

「那我們去買布吧!」她攬了他的手便走。

「花、花、妍、放、放……」他差點兒忘了要守禮,還有忘了糾正她剛才不妥當的稱謂,他不是她的夫君,至少,還沒有成親之前是不能這樣叫的。

「就說別花花花的叫了,叫我花妍再不就是妍兒。」她故意截斷他,不必多想也知道他定是要她放手,她就是不依,樂見他手腳無措的樣子。

「花、妍!」妍兒他還叫不出口,況且也於禮不合,他古板地選擇前者。

「這樣好多了。你剛才要說什麽?」她一對水眸盯著他看。

「沒、沒有。」搖頭,在她這樣鎖著他瞧的時候,他的心東撞西碰的亂了序,哪有閑暇再想其它,那話只有再吞回去了。

「沒有就好。布莊在哪呀?你快帶我去……」

在太陽的照耀下,就見兩人貼近、交纏的倒影,依偎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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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魅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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