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天後，查帳順利完成，一走出會議室，彤翎大鬆一口氣。

從後面出來的岱宇拍了拍她的肩膀：「彤翎，做得好呀！」

彤翎笑得開心，這是她最快樂的時刻。

岱宇伸了個懶腰：「唉，我回家一定要好好泡個澡，睡上它二十小時。」

彤翎笑：「然後我們一起去喝酒。」

彤翎繼續想著，然後……就可以跑路去了。

岱宇一副很累的樣子，拍了拍肩：「沈大經理，在喝酒之前，你可以先給我一杯茶嗎?」

「沒問題！」

但事與願違，她才與岱宇走回辦公室，就發現滿室花香。

近千朵的高級長莖玫瑰放滿彤翎的辦公室。

「這怎麼回事?!」彤翎嚇得跳出門外，問外場的小助理。

「洛先生叫人送來的。」

彤翎與岱宇面面相覷。

岱宇有些奇怪：「洛仲軒不是你前未婚夫的朋友嗎?為什麼送花給你?」

彤翎一咬牙，立刻進去將所有花束都抱起。

岱宇立刻大叫：「喂，花農是很辛苦的，這些花也沒罪，你可千萬別丟啊!」

彤翎假笑：「我怎麼會丟呢?拿著，送你，算是慶祝傾銷案成功。」

岱宇懷抱著近百枝，還看著彤翎繼續抱來「別吧，我抱不動了啦!」

沈彤翎也不是好惹的，她二話不說，立刻就像個賣花女一般，沿著公司走道逐桌分送，「祝傾銷案不起訴，祝公司福運昌隆!」

每個人不明所以，但拿著花都很高興。

岱宇看著發完花的彤翎走回來，癱在椅子上。

「彤翎，我看你沒這麼容易就擺脫他。」

彤翎看了看岱宇，大嘆了一口氣：「起碼讓我今天眼不見為凈吧。

「看來很難喲!」岱宇指了指窗外。

彤翎一走到窗外一看，洛仲軒已經坐在一輛敞蓬跑車裡等著她。

她當場轉頭，想央求岱宇陪她下去，但岱宇立刻就抬手投降：「不行，本小姐要回家泡澡去，你自己去對付那個男人。」

岱宇說到做到，立刻拿起包包就走了出去。

沈彤翎沒好氣地看著她：「是誰說會永遠站在我這裡的?！」

岱宇一面笑還是沒停下腳步。「人要先對自己好才能對朋友好呀。」

岱宇已經出了門口了，彤翎看到岱宇的花，對著門口的岱宇大叫：「你的花沒帶走!」

岱宇回頭，露出臉，笑：「暫時放在這裡，你可要好好照顧喲!」

「歐陽岱宇——」沈彤翎大叫，岱宇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彤翎又咬著鉛筆頭想著該怎麼辦才好。

從後門溜掉好了。

但無奈，她一出大廈的後門口，洛仲軒已經在那裡等著她了。

洛仲軒笑得帥氣，打開右車門，做了個邀請的眼神。

「上車吧!」洛仲軒對彤翎微笑。

「不是約明天嗎?」

「你今天就開完會了，不是嗎?」

沈彤翎瞪著他，洛仲軒不改滿臉誠懇的笑意。

沈彤翎泄氣，只好上車。

沈彤翎一面拉安全帶，一面看著敞篷跑車：「下次請別這麼招搖，台北空氣不好。」

洛仲軒微笑：「沒問題，『下次』我開VOVLE來。」他在「下次」二字上加強了語氣。

沈彤翎又瞪他。

洛仲軒繼續微笑：「喜歡那些花嗎?」

沈彤翎打哈哈：「每個人都很喜歡!」

洛仲軒看了沈彤翎一眼，笑得更深：「很好呀，傾銷案成功，公司福運昌隆嘛!」

沈彤翎氣結，公司有間諜，是誰?

陳總?!

也許不只，大概連門外的幾個小助理和總機妹妹，都已經被收買了吧。

說不定還有前腳才出去的歐陽岱宇。

不，歐陽不會背叛她，世間總沒有那麼險惡吧!

洛仲軒開進了新光三越，直上45樓，憑他的身分，自然在很好的窗檯，有著很好的桌子，隱敝，且有專人服務。

沈彤翎不是笨人，一看就知道洛仲軒相當保護她，不讓任何媒體有機會碰到她。

起碼洛仲軒也不想讓天佑知道她在台北的事。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示意讓洛仲軒幫她點菜。

菜單來了，洛仲軒並不看菜單，也不看服務生，只看著沈彤翎：「四個法國羅曼蒂蚝，兩個生吃，兩個煙熏，起司波菜湯，主菜是香檳魚子三文魚。」

沈彤翎又一陣心驚，這是她上高級餐廳時，最愛吃的菜，他居然知道?

真的有間諜!

洛仲軒看著她微笑了起來，柔聲地說：「這是幫你叫的，合不合口味?」

果然是個玩家，沈彤翎自嘆弗如，只好也只能點點頭。

在等餐之時，洛仲軒突然叫服務生送上禮物，半大不小。

「什麼東西?」沈彤翎疑惑。

「你拆開看看!」

沈彤翎拆開，居然是一個小酒架，裡面擺著小酒瓶，分別是威士忌、伏特加、白蘭地、TEQUILA、白酒。

服務生還非常適時的，送來一瓶紅酒，是一九七六年的波爾多Pavie。

沈彤翎看著酒，又看了看洛仲軒微笑的臉，心臟一陣緊縮——他真的準備要翻那晚的舊帳。

「怎麼樣，有沒有幫助失憶的睡美人想起一些事情?」洛仲軒看著彤翎：「還是要喝一口Pavie，才準備想起來?」

洛仲軒用手勢輕示了一下意，服務生立刻幫兩人斟上。

洛仲軒像盯著獵物一般盯著彤翎：「乾杯好嗎?」

她一直在等著洛仲軒開口問，但他一直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她。

彤翎有些疑惑，不太理解他眼中閃爍著的意義。

終於他問了：「你究竟記不記得我?」

她抬眼看著洛仲軒，有些笑了，怎麼第一句話會問這個?

「每次都問這句，這很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

彤翎想了想：「你希望我記得什麼呢?」

「你說呢?」

彤翎又想了想：「我真的還是只能說：Sorry&Thankyou」

洛仲軒十分震動。

「為什麼?」

「關於什麼?」

「一切!」

彤翎沉吟了一會兒，笑了笑。「我有必要告訴你嗎?我一點也不認識你。」

「我還以為我們兩個是共犯。」洛仲軒似乎不太被打敗，只看著彤翎，溫柔地笑了。

彤翎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真是帥，眼睛靈活有神，鼻子挺直，唇紅齒白，連頭髮都是那麼光亮柔順，整個人不失男人味，卻又維持著令人有極度好感的清潔感。

但她心中還是有著天佑的，對天佑的歉意。

她只是搞不清楚洛仲軒究竟想幹什麼。

情場浪子，花花大少，想與她玩愛情遊戲嗎?

「你究竟想怎麼樣?」彤翎問。

「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逃婚?」

「這是我的事情。」

「天佑不好嗎?」仲軒不死心。

「不，天佑很好，是我的問題。」彤翎微嘆了一口氣。

「那是你不愛他了?」

彤翎不答，許久才說了一句：「愛不能解決問題。」

這一句話的意思，是她是愛天佑的嗎?

仲軒突然感覺有些心酸。

他沉默了下來。

他一直在期待什麼呢?

「那為什麼?」他有些苦澀地問著。

「我說了好幾次，那是我的事。」

「那事足以讓你在訂婚前夕買醉，還膽大到去住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家中?」

彤翎霍一聲站了起身：「我回去了。」

仲軒突然捉住她的手。「別走!」

彤翎看著拉住她的手，再看向洛仲軒。「你究竟想怎麼樣，為你的兄弟報仇?那好，明天我就辭職走人，立刻就會在你眼前消失。」

「我不是那個意思……」洛仲軒舉起手：「我道歉，如果你不願我提，我不會再提，我今天請你吃飯不是單為這個的。」

「你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坐下。」

彤翎看著箔仲軒，他似乎說到做到。

她很氣餒，只好坐下來。

但洛仲軒仍然握著她的手。

「我坐下了，你可以放手了。」

「你答應我別再逃走。」洛仲軒帶著祈求的眼神。

彤翎看著他：「好吧，我不走，只要你別再提關於天佑的事。

「好!」洛仲軒似乎有點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的手。

他喝了一口酒，再看著她：「我希望你到我公司來。」

彤翎愣住：「你再說一次?!」

「偉軒被美國告傾銷一事，你是業界中人，你一定知道。」

「知道!」

「偉軒是我旗下最賺錢的公司，傾銷案若一通過，偉軒今年的營收立刻攔腰減一半，而這案子難度蠻高，於是老陳向我推薦你。」

彤翎咬了咬唇，偉軒的傾銷案對她而言當然是個很好的挑戰，她也興趣十足，但……她看了看洛仲軒。

太危險，洛仲軒與周天佑感情甚篤，一幫洛仲軒就很容易被周天佑發現她的蹤影，她還沒那個心理準備去面對天佑。

「我拒絕!」

「因為我認識周天佑?」洛仲軒認真看著彤翎。

「對!」明人不說暗話，洛仲軒是聰明人，用借口也騙不了他。

洛仲軒笑了出來，饒有興味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幹嘛?」彤翎覺得洛仲軒像一隻看著獵物的狼。

「你很聰明，卻不夠聰明!」

「什麼意思?」

「你怕被天佑發現，所以不肯來幫我，你怎麼不想想，我可能會挾怨報復，立刻通知天佑來找你。

彤翎愣了一會才說：「你不會吧……」

「我是生意人，眼看傾銷案會讓我損失個上億，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洛仲軒笑得更深。

彤翎生起氣了，怎麼會有這種人，難不成又要她再做一次突然消失的人，一切重新開始。

「你現在又在轉著念頭，想著要逃到天涯海角去了?」洛仲軒像看穿她的心思。

彤翎瞪著他，不發一語。

「你這樣不累嗎?這世界這麼小，你以前只要避開一個周天佑，現在還得多避開一個我，何必呢?更何況，我說過，我這個人可是會挾怨報復的人，你讓我損失那麼多，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洛仲軒也覺得話似乎說重了，聲音開始放柔：「我這三天和老陳聊了很久，知道你事業心重，對傾銷一向很有心得，你就當幫一個朋友，好歹當時若沒有我借你車，你能那麼順利離開婚宴現場嗎?」

彤翎動搖了。

洛仲軒再加把勁：「你要知道當時的情況，你等於也陷我於不義，就當還我一個人情吧。」

彤翎不得不同意，那一夜和那一天，她的確利用了洛仲軒。

她沉默了許久，終於開了口：「好，我去幫你，但，我有二個條件。」

「請說。」洛仲軒安心地笑了。

「第一，我不會去偉軒任職，名義上我還是陳總這裡的人，只是去那裡負責這個案子，而且我也要用我一直合作的人。」

洛仲軒點頭：「oK，如果你堅持，我會與老陳好好談這個問題，你在老陳公司的薪水也會由我全額支付，你會以專案負責人的模式來偉軒。」

「第二……」彤翎抬起眼看仲軒：「你必須承諾我，不能讓周天佑知道我在台灣，也希望你盡量低調處理這件事。」

洛仲軒看著她許久，別說她提這個要求，他自己本身多少有些私心吧，他也不大想天佑知道此事。

他突然心中起了一陣對天佑的愧疚。

「究竟怎麼樣?」彤翎看著他。

洛仲軒看著她許久，才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會提這件事，你放心，只要你肯來，我會盡我所能，還有其他條件嗎?」

「不要再送花給我。」彤翎十分認真。

洛仲軒愣住了，笑了出來：「你討厭花嗎?」

「我是去接案子的，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你送花，會引起注意。」

「那也就是，只要我不引起別人注意就可以噦。」

彤翎看著他：「洛先生，我是很嚴肅的……」

話還沒說完，洛仲軒已經笑著做投降姿勢了：「好好好，我是開玩笑的。」

「我不喜歡開玩笑!」

「OK，以後都談公事，可以了吧。」洛仲軒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彤翎點了點頭：「好，那我明天就可以過去接手這個案子，上午之前，請你們公司的財務部經理和法務律師將所有資料給我。」

洛仲軒笑，將酒杯揚起，輕碰了一下彤翎的杯：「祝我們合作愉快!」

「什麼?」岱宇鬼叫了一聲。

彤翎被嚇了一跳，咖啡頓時潑到自己的身上。

「喂，你不要突然大叫好不好，你看，都潑到我身上了!」

「你怎麼會答應洛仲軒去做那個傾銷案，偉軒的部份是最難做的，你知他那家公司的財務系統複雜，偉軒的副總孫莉莉難纏是有名的，且電腦部門和財務部門超級不合，你一個空降部隊要怎麼做?我告訴你，這個案子我退出，要我去對付孫莉莉，你不如拿把刀架我脖子上比較快。」

「歐陽，你就當幫我嘛!」彤翎懇求。

「喂，你很奇怪耶，那根筋不對要去接這件事；於公，偉軒的傾銷問卷已經被美國退回來好幾次了，你去收這個爛尾巴，你不怕壞了你的名聲，我還怕壞了我的名聲。於私，你不是說洛仲軒是你前未婚夫的朋友，你應該避之唯恐不及才對，怎麼還去幫他呢?」

彤翎無奈地看著她：「於公，偉軒的案子對我的確很有吸引力的，你知我的，如果我能搞定，那我想所有的傾銷案我就沒有不能應付的了，於私……」彤翎嘆了一口氣：「洛仲軒威脅我，說我不去他那裡，他就告訴我前未婚夫我的消息!」

岱宇張大眼睛看著她：「威脅你?你給我解釋清楚，什麼叫告訴你前未婚夫你的消息，你們當初不是不歡不散的嗎?難不成他還在追殺你嗎?還是……」岱宇不敢置信地看著彤翎。

「對，當初是我逃婚，我不告而別！」

「你幹嘛要逃婚?」

彤翎看著岱宇：「你說好不問的。」

「不!」岱宇搖搖頭：「我不能不問，你總得給我個好理由，讓我有理由為朋友二肋插刀，去和孫莉莉周旋呀，總不能就讓我為你捱著吧。」

彤翎綳著臉。

岱宇不放棄：「你不肯說是不是，好，這樣，你告訴我你未婚夫叫什麼名字就可以了，總讓我提著醒，若看到這個名字，就為你小心留意。」

彤翎沉吟了半晌，才說：「周天佑!」

岱宇愣了愣：「周天佑?」岱宇做思索狀：「名字好熟?周天佑……」

突然，她大叫了出來：「周氏企業的大少爺，周天佑?在當建築師，得過建築金質獎，周老爺子為了他不肯繼承家業，還鬧得有些風波，是這個周天佑嗎?」

「歐陽岱宇，你為什麼不改行去當仕女雜誌或八卦雜誌的總編輯呀，什麼人你都一清二楚。」

「只要是有錢又帥的男人，我都會記得特別牢的。」

彤翎不想理她：「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說了吧!當時天佑費了千辛萬苦，才讓他父母同意我們結婚，但我在訂婚那天逃走了，這對周家而言，算得上一件大丑事。」

「原來，一年前與周天佑訂婚又逃婚的人就是你……」岱宇更傻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究竟為什麼要逃婚呀?周天佑的消息雖然不多，但大部份的消息都顯示他脾氣溫和，待人有禮，應該是個好歸宿呀。」

彤翎很無奈：「岱宇，我真的不能再說了，你幫不幫，一句話!」

岱宇看著彤翎想了想：「好，我說過，我一定會站在你這裡的，你要我幫你，無非是想離洛仲軒遠些，離洛仲軒遠些，就等於離周天佑遠些，我了解，我就幫你儘早結了案子。」

彤翎握著岱宇的手，感激地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