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個月後。
岱宇再次試圖打彤翎的手機,對方傳來的聲音依舊是:「這隻電話是關機狀態,請稍後再試。若要留言,請……」
岱字氣急敗壞丟下電話:「稍後?都快一個月了還稍候?!」岱宇重重地摔下了一份文件。
越想越不甘心,又打了同樣的電話,按下了留言信箱的按鍵,大聲叫道:「沈彤翎,你這個王八蛋,世界快大亂了,你還不回來,你究竟死到那裡去了?」
話還沒說完,門后就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堂堂一個大律師,別沒事就咒人家死,幹嘛,想錢想瘋了,希望多點遺產官司打是不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岱宇立刻回頭,果然是那個該死的沈彤翎。
「我本來想敲門的,但手還沒拿起,就聽見你這位大律師詛咒我的聲音。」
彤翎瘦了,但看起來似乎也鬆懈了許多。
岱宇看著彤翎,冷笑地說:「休息夠了,終於願意回來了?」
「我是回來掃墓的,如果這次不掃,明年不知來不來得了。」話語有些蒼涼。
所以她本想靜靜地來,靜靜的回去,但一打開手機,卻滿滿都是岱宇的留肓。
她不想與任何人再連絡,但岱宇,老好人岱宇,這麼急著找她,也許需要她的幫助,她們一向是工作上的好夥伴的。
「我一回來就聽見你的奪命連環Call,聽到你一聲聲的呼喚,不敢不來隴你,誰知道一來就聽見你在罵我。」
「我當然罵你,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彤翎笑:「歐陽岱宇,你也算是個見過世面的大律師,什麼大事會讓你嚇成這個樣子,況且,有什麼案子可以與我這麼相關嗎?我沒那麼重要吧。」
「與你有沒有關我不知道,但與你認識的兩個男人可非常有關了。」
彤翎有些愣住:「什麼意思?」
她一直以為,天佑與仲軒應該自那天之後,就不再與她有關才是。
「周老爺子走了!」
彤翎愣了數秒,她與這位老人家只有數面之緣,雖然老人家當初不太贊成她與天佑的婚事,因此沒正眼瞧過她幾眼,但一位認識的老者駕鶴西歸,總也些傷感。
彤翎有些故作輕鬆:「我沒有與天佑訂成婚,不能算是周家的媳婦,所以周家老爺的死訊應該與我關係不大。」
「對,原本周天佑已經與周冰冰分家了,但之後,周天佑提議與周冰冰的股份合併,為區隔之前的周氏企業,他們換了名字,組成了新的公司,就叫新周氏企業。」
「那很好呀,周老爺子在天之靈,應該很高興,他後半輩子最不放心的不就是子女爭產問題嗎?」
「對,但是新周氏成立后的第一個大計劃是什麼,你可知道?」
「什麼?」
「併購偉軒!」
彤翎跳了起來:「什麼?為什麼……怎麼會?」
「為什麼?怎麼會?我想這應該你自己最清楚吧!」
岱宇沒好氣的看著她:「周天佑與洛仲軒自小一起長大,算是半個兄弟,他們一向親密,周天佑與周冰冰則因各為其母,而且周天佑一直對企業經營都興趣缺缺,關係一直都較冷漠,此時周天佑卻和周冰冰聯手,這已經跌破一堆人的眼鏡了,居然提了新計劃要併購兄弟的公司?除了周天佑與洛仲軒反目成仇以外,沒別的解釋了。」
岱宇繼續看著仍在瞠目結舌的彤翎:「外頭的人不知道個中因由就算了,但我認識你,能讓這兩個男人反目成仇的,也只有你了!」
彤翎還沒能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那……仲軒呢?仲軒怎麼面對這件事?」
岱宇冷笑了一下:「面對?洛仲軒已經一個多月都沒出現在公司了,還面對呢,據說都在借酒澆愁。」
那一句話,真的把他傷得這麼重嗎?
重到連他最重要的公司,都不顧了?
「那現在偉軒的動向如何,其他的大股東呢?做何處置?」彤翎擔心。
「還能有什麼處置,新周氏的規模是偉軒的五倍大,資金運用都比偉軒來得充裕,新周氏公開要吃下偉軒,大股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洛仲軒怎麼樣都不肯出來面對,上面的大股東們氣得跳腳,下面的小員工則是急著跳槽。」
彤翎跌坐在椅子上。
岱宇看到彤翎的樣子,有些同情。
「彤翎,你一向精明能幹,怎麼這次會處理地這麼糟,你究竟是做了什麼事,能夠一次讓二個男人性格大變?」
彤翎不答,沉吟了許久:「岱宇,你必須要幫我。」
岱宇瞪著她:「又來,沈彤翎,你又要我幫你什麼?你現在想怎麼阻止周天佑?」
「不能阻止周天佑,好歹可以幫助偉軒不被併購。」
岱宇看著彤翎:「你要讓偉軒不被併購?怎麼幫?現在洛仲軒一副哀莫大於心死,每天不是PUB就是在家喝。」
彤翎站了起身:「我去勸洛仲軒,岱宇,你可以幫我整理出新周氏併購的執行進度嗎?」
彤翎劍及履及立刻就想走出房門,卻被岱宇一把捉回:「沈彤翎,你說什麼?」
「岱宇,新周氏會用的併購方式就只有那幾種,二方都必須要爭取時間呀。」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憑什麼要我幫忙你?」
「岱宇?」彤翎不理解的看著她。
「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新周氏的律師,你這是要我當商業間諜,背叛周氏嗎?是要我以後別當律師了?」
彤翎愣住,她忘記了,她真的忘記了,是啊,否則,岱宇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周氏的消息?
她看著岱宇,十分無助,她還有什麼朋友。
岱宇一看到彤翎的眼神就十分心軟,但她不能再這樣心軟下去。她最討厭沒有效率的事,彤翎一直要她幫忙,卻總是不告訴她全部的事實,然後搞得一團亂之後又來求她。雖說是好朋友,但幫急不幫窮,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徹底解決。
於是岱宇正色地看著彤翎:「彤翎,我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也可以為朋友辭退新周氏這個案子。但是,首要條件是,你必須是我的朋友才行!」
彤翎驚訝地看著岱宇。
岱宇繼續說著:「彤翎,我一直是把你當朋友的,但你卻不是,你應該知道,現在事件的發展已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幫急不幫窮,你要我幫你,要我當新周氏的對頭人,為偉軒做事,你就要給我足夠的理由,要找幫你,就要把我當做朋友,不然,我沒有辦法幫你。」
彤翎看著堅定的岱宇,看著這位交淺言深的朋友。
是啊,若她換做岱宇,她也不想這樣莫名共妙地幫著一個朋友,更慘的是,這個朋友還越搞越糟,說是私事,卻要用公事米解決,她們都是商學院的高級知識分子,理性是應該凌駕於感性之上。
岱宇微嘆了一口氣:「彤翎,我知道我該尊重你的隱私,但今天伯;要我賭上的是我的前途,就算後來仍然失敗丁,我總能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犧牲吧?!再則,你讓我知道事實的真相,不就能多一個人幫你出主意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我比較能提出有建設性的忠告。」
彤翎沉默,岱宇也不勉強她,靜靜地讓她考慮。
許久,彤翎深嘆了一口氣:「好吧,岱宇,我招了。」
岱宇立刻回到座位上,靜靜聽著彤翎的話。
彤翎終於幽幽地說了起來:「岱宇,你不是總在問我,為什麼要吃這麼多維他命嗎?」
岱宇點點頭。
「那不是維他命,是抑制腦壓的藥物。」
「腦壓?」岱宇怔怔地看著她。
「我在訂婚前一天,接到醫院來的電話,告訴我我有腦血管病變,這種病不是造成癱瘓,就是中風,不但如此,還有很強的遺傳性。」
岱宇愣傻在當場。
彤翎的淚如斷線珍珠般,一顆一顆地掉下來,但嘴角卻揚著笑:「岱宇,你知道,我覺得上天在跟我開玩笑,你知道我父母雙亡,好不容易,我終於下定決心,做好心理準備,願意與天佑共組家庭時,上天居然莫名其妙地讓我得到這個病……」
「確定了嗎?」
「我至少讓五個專科醫師看過,台、美、英、加、日,的醫生。」
「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周天佑?」
彤翎苦笑著:「我怎麼說?告訴他,我有病,我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癱瘓,會中風,會死?而且我們不能生小孩?因為小孩也會有這種病?」
「周天佑會因此就不愛你了嗎?」
「他不會!」
「那為什麼?」
「就因為他不會,他會守護我,一直到我死,以他的個性,會傷痛一輩子,天佑盡個執著的人,我怎麼能這樣對他?我自己也不願意承受這種心理負擔,我不想在我死前還覺得我對不起他。」
岱宇看著彤翎:「於是,你就決定逃避?既然你不想承擔心理壓力,那為什麼又與洛仲軒發生牽扯?」
彤翎看著岱宇,有些欲言又止:「岱宇,說來話長。」
「你可以慢慢說,但一定要講清楚。」
彤翎嘆了一口氣:「那一天,我知道消息,完全無法面對天佑,於是不敢回家,就到了一家PUB想把自己灌醉,可能真的喝的太醉,結果被一個男人帶了回家……」
「那個男人是洛仲軒?」
彤翎點了點頭。
岱宇恐慌地看著她:「沈彤翎,我看你上輩子真的做了很多壞事,上天不只在和你開玩笑,根本是在整你了!」
彤翎看著岱宇,被岱宇誇張的神情搞得笑了出來。
岱宇也笑了:「怎麼樣,早點告訴我比較好吧,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為什麼要一個人死捱著。」
彤翎真的覺得心裡輕鬆許多,她大嘆一口氣:「也算上天幫我做了決定吧!當時我還下不了決心,去了訂婚宴,但一看到洛仲軒,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待在天佑的身邊了。」
「但此時卻變成洛仲軒與你牽扯不清了。」
彤翎苦笑:「就你說的,我上輩子一定是個大壞蛋,整我一次還不夠,還要多整我幾次才甘心。」
「你究竟愛的是誰?洛仲軒嗎?」
彤翎聞言,有些怔然:「我不知道……也許是……」她又笑了笑:「但是,愛不愛都不重要了,現在他們兩個大概都恨死我了。」
「你究竟做了什麼?能讓天佑和仲軒一起發了瘋。」
「我告訴天佑,那時我逃婚是因為和洛仲軒發生了一夜情。」
岱宇張大了嘴巴:「什麼?」
「我很過份吧!」彤翎笑得有點苦:「我可能下輩子又得讓老天爺整我了。」
「你一定要用這種說法嗎?」
「我還能用什麼說法?天佑一直質問我,洛仲軒又不肯放棄我,我只有出此下策。」
「這是再下策不過的下策了。」
「我本來是想,最好他們都恨死我,一輩子都不要再來理我。」
「要不是你是個病人,我一定罵到你臭頭,你是太天真,還是太愚蠢,你怎麼能這樣子對待愛你的兩個人?你真的太過分了。」
彤翎也十分愧疚。
岱宇又不忍心了,嘆了又嘆:「難道你不能手術嗎?」
彤翎又揚了揚嘴角,慘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沒考慮過嗎?但手術的成功率只有四成,如果直接死在手術台那還好,可是更有可能我就因此變成植物人。」
岱宇看著彤翎,無限同情。
彤翎抬頭看了看岱宇:「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最怕這種同情的眼神,我現在不是還好,什麼事都沒有嗎?所以我才一點都不想告訴任何人。」
「可是……」
「岱宇,你知道嗎?當我知道我得這種病時,第一次慶幸我的父母比我先走一步,若他們老人家在世,不知道會難過成什麼樣子。但難過又能怎麼樣呢?於事無補,我的病不會好,只是讓人家傷心。」
岱宇突然伸出了手握住彤翎,想說些什麼,但又沒有再說。
彤翎有些凄然:「原諒我只想逃避,原諒我很自私,比起這場病,我更害怕你們的關懷眼光,你們越心疼我,我也越心疼,你們無能為力,我也無能為力。所以,趁我能跑能玩能跳的時候,我寧可當只鴕鳥,當做沒有這件事,連提都不想提。」
岱宇並沒有放開彤翎的手:「但是,彤翎,你逃避的結果,是讓周天佑和洛仲軒都為了你傷心,現在更慘的是,這兩個好兄弟反目成仇了。」
「我本想他們恨的是我的……」
「你太低估愛情的力量了!」
「那我該怎麼做呢?把實情告訴天佑,要天佑收回成命?」
「這不失為一個方法呀!」
「我不行,我還不行,我承受不起。我沒有辦法,讓他們守候在我身邊,一點一點地看我死去?天佑我就已經無法負擔了,現在再加上一個洛仲軒,我不想在我死時還要留著這麼大的遺憾。」
岱宇無言。
「岱宇,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讓洛仲軒別倒下去,無論如何,總得先把偉軒救回來。」
「如果這真是你所希望的……」岱宇抬頭看著彤翎:「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我現在就先去辭掉新周氏的法律顧問一職。而你,解鈴還需系鈴人,現在沒人勸得動洛仲軒,好歹得讓洛仲軒回公司,不然我們怎麼也救不起來。」
「謝謝你,岱宇!」彤翎眼中閃著感激。
彤翎找到洛仲軒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他醉倒在他們相遇的nm.皇。
那時是凌晨五點,PUB已經準備關門,酒保阿強正有些為難,看著衣衫不整,滿臉鬍渣的洛仲軒。
彤翎開了門進來。
阿強抬眼看到彤翎,「對不起,沈小姐,我們已經結束營業了。」
「我知道,我是來帶洛先生回去的。」
聽到疑似彤翎的聲音,洛仲軒的身子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彤翎走到了仲軒身邊,輕輕出了聲:「洛仲軒,你該回家了。」
洛仲軒確定了是彤翎,他略微抬眼看著眼前的她,嘴角泛起了嘲諷的微笑。
「沈大會計師,居然會大駕光臨來找在下我?」
彤翎並不理會他的嘲諷:「洛仲軒,你先回去,新周氏併購偉軒一案,我會幫你。」
洛仲軒先愣了一愣,而後狂笑了起來:「你要幫我?沈彤翎,你是心理有問題,還是天生就是虐待狂?你先大搞破壞,等人都被你搞瘋之後,再以天使之姿出現,告訴那個人你要幫助他?你會不會太可笑了一些。」
彤翎有些沒好氣:「是,洛仲軒,一切事都是我沈彤翎搞出來的,我闖的禍我自己會承擔,即然是我連累你的,我自然就有幫你的責任。」
「謝謝你的好意,我想不必了,沈小姐,老實說吧,我不在乎偉軒了,即使那一夜的事情根本是假的,但之後的事的確是我對不起天佑,如果他要偉軒,就送他好了!」
彤翎一聞言更是怒從中采,當場就抄起桌上的一杯酒潑在仲軒的臉上。
「洛仲軒,你也太沒有志氣了吧,為了一個女人,為了一次不順遂的愛情,你就頹喪至此,你真是沒種的男人!」
仲軒聞言愣住,瞪著彤翎。
「怎麼樣,難不成你認為我看到你落魄的樣子,我就會內疚,就會同情你?對不起,我不會,我沈彤翎天生就是沒血沒淚的鐵石心腸,在我眼中只有數字是可以信任的,所謂的人性都是廢話,看到你今天這個樣子,我只覺得你是個窩囊的男人!」
仲軒看著彤翎認真的樣子,有些失笑了出來,她居然想用激將法?!
也罷,她對他總算還有份心吧。
況且,她說會幫他,那表示,她願意到他身邊嗎?
他有些振作了起來,他用袖子略抹去了臉上的酒:「為什麼回來幫我,若不是內疚,不是同情,那給我一個理由。」
彤翎看著他心中漾起了一絲絲溫柔,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心軟,於是她的聲音仍然儘力維持著冷靜。
「我不想眼睜睜地看到我拼了老命,為了偉軒好不容易做出的漂亮傾銷案,居然不到三個月就要變成別人公司的一部份。」
「就這樣?」
「就這樣!當然,也不能說不內疚,你也算是被我拖累的,於情於理,我都該幫你保住偉軒。」
「還有呢?」
「沒有了!」
「真的?」
沒有一丁點因為愛嗎?仲軒想這樣問。
彤翎避開了仲軒的眼光,像是說服自己一般:「沒有了!」
仲軒不答,許久,才幽幽地說:「沈彤翎,你真的是鐵石心腸。」
彤翎深吸了口氣,轉頭看著仲軒,笑笑著說:「洛仲軒,我告訴你,我不但鐵石心腸,我還是一個吸血鬼,你別以為我會免費做這件事,我收的費用會比上次傾銷案還貴的。」
仲軒笑了出來。
該說什麼呢?沈彤翎似乎是天生來克他的,只要她一出現,之前那些讓他遍體鱗傷的話語,都彷彿是上一個世紀的事了,只要她願意回他身邊,以什麼理由都好。
他只想看到她。
彤翎看到他笑了,有些心安:「那你肯回家了吧,明天你們公司有大事,你一定要回去,況且,沒有你在,我是沒有辦法工作的。」
彤翎轉身就想走,卻聽到一聲重物倒地聲,彤翎回頭看,竟發現洛仲軒已經倒在地上。
彤翎大驚失色,立刻高呼剛剛借故閃避的阿強。
阿強沖了出來,探了探鼻息,才鬆了口氣:「洛先生可能是放鬆了,一放鬆心情反而就醉倒了。」
彤翎先瞠目結舌,而後滿臉無奈。
怪不得別人,她也曾經大醉過。
「那好,阿強,你幫我把他扶回家吧,總不能讓洛先生睡在這裡。」
彤翎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終於將洛仲軒給搬了回家。
洛仲軒一進到家門,就立刻衝進廁所吐了起來,彤翎立刻跟了上去,一直幫洛仲軒拍著背。
她覺得這種動作似曾相識。
是了,洛仲軒似乎也曾這麼拍過她。
洛仲軒吐到一半,身子又有些軟了下去。
彤翎立刻扶住他,好不容易將洛仲軒弄回床上去。
但洛仲軒吐了一身,總不能讓他這樣睡去。
於是她只好將他扶起來,幫他脫去身上的衣服。
洛仲軒露出那厚實健壯的胸膛,彤翎立刻臉紅心跳了起來,她輕甩了甩頭,要自己別再多想。
她將洛仲軒暫時先放下來。
她走進洗手間,找尋著多餘的毛巾,好幫他擦擦身子。
就在東翻西翻時,她突然看到一幅用布幔遮起來的東西放在柜上後面。
一幅畫嗎?怎麼會放在浴室里?
彤翎有些好奇,將布幔掀起。
一掀開,彤翎就呆住了。
那是一面鏡子,上面用口紅寫著:Sorry&Thankyou!
那是一年前,她留在這裡的字跡,洛仲軒居然還留著。
彤翎很震動。
對洛仲軒敬而遠之,除了他是周天佑的朋友之外,還因為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她不想不願也沒有力氣,陪他玩愛情遊戲。
雖然她真的不得不承認她愛上他。
但她一直都覺得對仲軒而言,她應該只是一個難度較高的遊戲。
也因此,她隔絕自己對洛仲軒的心動,告訴自己不能陷入。
但這面鏡子……
他這樣保存著,珍視著,為什麼呢?
那不過是一夜的糊塗,更何況,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只是借了一宿。
他真的就這樣愛上她?真的對她一見鍾情?
地走出洗手間,看著床上的洛仲軒,她眩然欲泣。
她真的真的覺得,老天爺真的很喜歡玩弄她。她苦笑,走到了洛仲軒的身邊。
懷著些許的內疚和逐漸成形的愛意。
她後悔了起來。
那句話不知對他有多殘忍?
於是她溫柔地細心地,幫仲軒擦去臉上的污跡。
他臉角的稜線,唇角的弧線,還有頸,與堂偉的胸……她曾在這樣的胸前躺了一夜。
彤翎突然驚醒,紅了臉,天啊,她剛剛在想什麼?
她緊張地收起毛巾,走向洗手間。
用冷水洗著毛巾,也讓冷水提醒著她。
突然,她的右手抖了起來,連毛巾都拿不動了。
她傻住了。
病又犯了嗎?
上天在提醒她,她是沒有資格的人嗎?
提醒她身上有病,是沒有資格談未來的。
不用說病,她把愛她的男人都傷成這樣,又還有什麼資格呢?
她沒有愛人的權利,沒有愛人的資格,什麼都沒有。
「對不起,仲軒,真的對不起!」她喃喃地說著。
她起了身,關上了燈,也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