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真的懷疑自己聽錯了,林雅風昨天確實說過,今天要去結婚之類的話嗎?
整個上午他只打了幾個電話,還和某個電話里的人吵架,而且吵輸了,其餘時間都無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睡覺兼看電視。
「雅風,不要再睡了,起床吃午飯。」
「嗯,」他迷迷糊糊地應聲,然後轉個身又繼續睡。
「真的有這麼累嗎?」他做運動的時候,她也很「忙」呀。
「不是累。」林雅風將手搭上她的腰,「是放鬆,和妳在一起,就會變得很放鬆,然後就很困、很想睡。」
「那也要吃飯呀!」
陸詩文強行把他拖下床,死拉活拽的拖到餐桌旁,再把一雙筷子塞到他手裡。
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令人流口水的美食,林雅風立刻一腳踢開纏著自己的周公,開始向美食進攻。
一陣急促的鈴聲突然響起,他不顧嘴裡塞滿飯菜,仍舊拿起電話唔了一聲,電話裡頭的人就開始哇啦哇啦地說個不停。
努力吞下嘴裡的東西,林雅風不悅的發問:「說重點,準備好了嗎?」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他放下電話,抬起頭問向正在專心吃飯的陸詩文。
「吃飽了嗎?」
陸詩文點點頭。
「那我們現在去結婚。」他宣布。
「嗄?!」
陸詩文就這樣被他帶出家門,坐上他那輛拉風的跑車。
車子於郊外某座不知名小山山頂上的一間小小教堂門前停了下來。
林雅風引領陸詩文走向教堂。
站在教堂門前,他抓緊她的小手,「對不起,不能給妳一個沒有人的婚禮,只能按照小姨媽的意思辦,別害怕好嗎?」
「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林雅風微笑著敲敲教堂大門。
教堂大門沒有打開,卻有一個聲音從後面冒出來,「別著急嘛。」
陸詩文猛地吃了一驚,怎麼這四個人平空出現站在他們身後。
歐陽醫生,林雅風的小姨媽,昨天見過的蘇蘇,另外發現還有一個男人,她急忙收回眼神,不敢仔細看。
「嗨,妳好。」蘇蘇親密的靠近她,雖然昨天見過一面,但她的事情自己也是剛剛才聽說,她真的很同情陸詩文患有強烈的男性恐懼症,雖然很可憐,可是能嫁給林雅風這個英俊非凡,又超級有錢的鑽石王老五,也算是開始擁抱幸福了。
不過,陸詩文好像不清楚,林雅風的父母都是大集團的總裁,他不但是唯一的繼承人,還是一家在納斯達克有上市的科技公司的創始人。
對新郎一無所知,她也敢嫁,不知道該不該說她勇氣可嘉,還是匹夫之勇。
「妳好。」蘇蘇的親切笑容,讓她的壓力減輕不少。
「小文,我有幫妳準備婚紗,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快穿上試試吧!」蘇蘇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婚紗,這可是林雅風特別囑咐自己準備的。
她有些驚訝的望著林雅風,後者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去吧!」
目送她走進教堂後面的小房間換衣服,林雅風的目光才落到參加婚禮的客人身上。
自己的好朋友兼合伙人巫寧坤,扮演女方家人出現的歐陽春,還有強迫自己舉行婚禮的小姨媽。
還好人不多,陸詩文應該不會太緊張,但……好像還有兩個重要的人沒有出現。
「小姨媽人都到齊了嗎?」他的聲音顯得有點不確定。
「姊姊、姊夫都不知道,我沒有通知他們。」
「為什麼?」他了解林怡然不會做沒有理由的事情。
「姊夫正在和邢錫范的公司展開收購與反收購的商業戰爭。」
「我明白了,等他們打出個結果來,再通知他們我和小文結婚的事情,免得他們想東想西,出什麼鬼主意。」
林怡然早就等不及想看到,姊姊和姊夫發現自己的寶貝兒子已經偷偷結婚時會是什麼表情。
氣歪鼻子,吐血,昏倒……或者喜極而泣,感謝老天他們的兒子很正常。
她非常期待看到這一幕。
林怡然還在幻想的時候,陸詩文已經身穿綴滿珍珠的禮服,帶著新娘特有的羞怯笑容走了出來。
看著陸詩文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林雅風突然哈哈大笑。
每個人都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雅風,你怎麼啦?」
「我現在感覺自己好像邪惡的伯爵,要把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搶到城堡里,關起來,讓她永遠只屬於自己,別人休想多看一眼。」
教堂的大門終於打開,每個人分工合作,依照林雅風的囑咐,開始進行一場幸福洋溢的婚禮。
歐陽春拿著攝影機,對準一對緩緩步入教堂的新人,蘇蘇拉起婚紗后襬充當伴娘,巫寧坤躲在遠處向兩人投擲花瓣。
林怡然站到檯子上充當主婚人。
「那個……聖經呢?」
「不用念了,小文能把整本聖經背下來。」
「喔,那我們說最重要的,林雅風先生,你願意娶陸詩文小姐為妻嗎?」
「我願意。」他的眼裡閃爍著燦爛的幸福光芒。
「陸詩文小姐,妳願意嫁林雅風先生為妻嗎?」
「我願意。」陸詩文的眼裡也閃爍著同樣的光芒。
「我宣布你們兩人結成夫妻,現在請交換戒指。」
蘇蘇急忙遞上戒指。
「好,新郎你可以吻新娘了。」
他的嘴唇剛剛碰到陸詩文的嘴唇,還來不及享受浪漫甜蜜的感覺,林怡然突然大喊一聲,「停。」
這次換林雅風和陸詩文莫名其妙。
「快點,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另外還準備了中式的婚禮,訂了酒席,快、快、快,今天的吉時要過了。」
林怡然不由分說,拖著兩人急忙向外跑去。
「啊!」兩個人同時倒在床上。
不過準確來說,應該是陸詩文躺在床上,林雅風趴在她的身上。
今天,林怡然擺明了在耍他們,八百年前就沒有人用的禮儀統統拿出來,過馬鞍、跨火盆,陸詩文還要蓋上紅蓋頭。
直到兩個人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她才開恩,放他們回來。
「雅風,你先等一下,我有話要說。」她攔住蠢蠢欲動的林雅風。
「說吧!」
「剛才蘇蘇問我,你有沒有說過『我愛妳』,我說沒有,她對我說這句話一定要說。」陸詩文用渴望的眼神望著他。
「妳想聽嗎?」
「想。」
他深情地盯著她的眼睛,用極具感染力的聲音,在她面前輕輕說道:「我愛妳,我愛妳,陸詩文,我愛妳,全世界我最愛妳,這輩子我只愛妳……」
「真的!」她的眼睛散發出夢幻般的色彩。
「我當然是認真的,妳懷疑我的真心嗎?」
「我……蘇蘇告訴我,如果我聽到你說『我愛妳』,心臟會跳得很厲害,血會往頭上涌,身上熱熱的,就意味著我也愛你。」
「那妳有什麼感覺?」
「我覺得自己要死了,心臟跳得像要蹦出來似的,還有……」
「嗯。」林雅風的吻,堵住了她還沒有說完的心裡話,彼此相愛是不用掛在嘴上的。
「等一下,雅風,等一下啦!」陸詩文再次緊急叫停。
「什麼事?」他都要慾火焚身了,她怎麼還在叫停。
「蘇蘇……」
「蘇蘇說什麼?」這個女人到底對詩文說了多少話,怎麼沒完沒了啊。
「蘇蘇問我們會不會去蜜月旅行,我回答不會,應該會待在家裡,可是她笑得很奇怪,讓人看了心裡直發毛。」
「蘇蘇和巫寧坤的蜜月也沒有出去旅行,他們整整一個月都窩在家裡做。」
「做什麼?」
「做愛。」
「整整一個月?!」會不會太累?
「對,而且我也決定仿效他們,妳做好準備吧,這個月妳就別想下床了。」隨即林雅風大叫著撲了上來。
老婆每天做飯、打掃房間、洗衣服,閑著無聊看看電視;老公每天工作、工作,再工作。
結婚多少年的夫妻會過這種生活?
一年、兩年、五年、七年、十年……
陸詩文和林雅風結婚半個月就已經開始過這種老夫老妻的生活了。
這幾天,林雅風好像突然冒出很多事情,每天都對著電腦工作,至於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工作,她就一無所知了。
其實兩人之間互相不了解的地方,不只是工作,她對他的一切都不太了解,不過想想,林雅風對她的事情也知之不多,兩個人算是扯平了。
反正他們也不在乎,只要兩個人相愛,其他方面都不重要,不是嗎?
只要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秉持著這種單純的想法,陸詩文生活得很快樂。
和過去幾天一樣,兩個人在床上滾到中午,林雅風便會重新回到電腦前繼續工作,而陸詩文此時通常會打開電視,看看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雖然電視里的新聞,今天像昨天,昨天像前天,前天像大前天,每天都差不多,少看兩天也沒有差,但她實在閑著無聊。
映入眼帘的是車禍現場的實況報導,女主播的表情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恐懼,感覺怪怪的。
尖細的聲音對著攝影機,劈哩啪啦的介紹現場情況。
一個熟悉的名字隨著現場的雜音,竄進陸詩文的耳里。
「億萬富翁,成達集團董事長邢錫范的夫人和兒子所乘坐的車子,於半個小時前,在XXX路段發生交通事故,警方表示肇事原因正在調查中……以上是來自現場記者的連線報導。」
電視里,出現了陸詩文熟悉的身影。
和過去二十年相同,她還是會感到害怕。
「啊!」陸詩文抱著頭尖叫起來。
聽到她尖叫的聲音,林雅風馬上街了出來,「怎麼了?」
她顫抖的手,指著電視螢幕說不出一句話。
電視里,女主播正口沫橫飛的報導邢錫范的相關新聞。
他抬起頭剛好看到電視里邢錫范穿西裝,系領帶,戴著金邊眼鏡的大幅照片,林雅風明白,她在害怕什麼了。
他立刻關掉電視,截斷陸詩文恐懼的來源。
平時她看到電視里出現的上班族並不會那麼害怕,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他,他的太太和小孩出車禍死掉了。」
「這種事,電視里每天都在播,妳不用這麼緊張。」他摟住抖成一團的妻子,輕聲安慰。
「他、他……他是我爸爸。」陸詩文哭了出來。
「他是妳父親?」林雅風驚訝的問。
「雖然我有很多年沒有仔細看過他,可是邢錫范確實是我父親。」
林雅風突然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好像這件意外事故將會波及到陸詩文平靜的生沽。
「雅風,我怎麼辦?和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好多了,可是我一看到他的照片,心裡還是怕得要命。」
「因為妳怕他,才會害怕其他男人的,在妳的潛意識裡,妳媽媽希望妳怕妳父親,而妳只是順從她的想法罷了。」
「為什麼要這樣,她恨我爸爸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讓我也恨爸爸?為什麼要折磨我?」
林雅風摟著痛哭的陸詩文無言以對。
人的心靈,如果被仇恨蒙蔽,無論多可怕的事都做得出來。
他那已經去世的丈母娘,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要讓自己的女兒變得恐懼男人,他不得而知。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是用自己的愛,幫助她擺脫心魔,走出如同牢籠般封閉的黑暗,享受大千世界的美好。
對天性樂觀的人來說,憂傷,痛苦總不會太久。
陸詩文很快停止哭泣,然後鼓起勇氣重新打開電視。
也許因為這次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當電視螢幕上再次出現邢錫范的照片時,她並沒有很激烈的反應。
只是--不自覺地抓疼了林雅風握著自己的手。
「我爸爸現在一定很傷心,就那麼一瞬問,妻子、兒子都消失了。」
「放心吧,會有人安慰他的。」
「嗯,不管別人怎麼樣,只要你別離開我就好了。」她靠在林雅風胸口,緊緊摟住他的腰。
就算不幸往生的人,和自己有關係,但終究還是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哀傷的心情也是有限。
如同其他新聞一樣,這條車毀人亡的新聞很快就被社會大眾和新聞媒體拋在腦後,因為更誇張,更勁爆,更狗血的新聞仍舊不斷發生。
一個星期後,全世界都忘了這條新聞,陸詩文和林雅風也一樣。
她輕輕拿開林雅風霸道的搭在自己腰間的手,溜下床,走進廚房。
最近幾天,他的工作好像很忙,常常三更半夜還坐在電腦前,好像在和螢幕另一端的人開視訊會議。
等好不容易有點休息的時間,他又抱著自己做床上運動。
昨天晚上,嗯,準確地說應該是今天凌晨,兩個人才筋疲力盡的進入夢鄉。
她都這麼累了,林雅風一定更累,所以她決定,要熬一鍋枸杞子雞給他好好補一捕。
書上說枸杞子雞要燉十二個小時,湯的營養才會滲入湯頭,現在開始煮,晚餐喝正合適。
擔心驚醒熟睡中的林雅風,陸詩文像小偷似的,輕手輕腳走向廚房,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可惜,門鈴並沒有感受到她體貼的心意,突然叮、叮、叮的響個不停。
陸詩文的第一反應,是衝到門口打開門,讓外面的人趕快住手。
路過客廳的時候,她瞥見熟睡中的林雅風,仍舊蜷縮在棉被中絲毫沒有被吵醒的跡象,這才放心不少。
「齊秘書?!」
站在陸詩文家門外,以極不禮貌方式按門鈴的人,正是邢錫范的秘書兼情婦--齊天愛。
陸詩文每個月的生活費就是她送來的,她對陸詩文的對男性恐懼症,也知道得很清楚。
依仗著和邢錫范的特殊關係,她平時對陸詩文的態度,可是一點禮貌也沒有,出言諷刺更是家常便飯。
「妳今天開門倒是沒有磨磨蹭蹭的。」不等她開口邀請,齊天愛徑自走進客廳。
「送錢的日子到了嗎?」她疑惑的問,平時只有在這一天,齊秘書才會出現。
「今天是有事才來找妳,妳不是說,還怕男人,不敢出門嗎?怎麼能自己出門買床?不過,妳到底懂不懂人情世故啊?把床擺在客廳。」齊天愛只看見床上堆得像小山的棉被,卻沒有注意到,趴在棉被裡的林雅風。
「是……別人……買的。」在刻薄的齊秘書面前,陸詩文總是不知所措。
「真不錯,妳還有朋友啊。」
她只能低頭不語。
「快去換件衣服,跟我走。」
「去、去哪裡?」
「妳都不看新聞的嗎?妳不知道董事長的太太和兒子,因為車禍去世了?」
「這個我知道,可關我什麼事?」
「董事長知道這件事情后,受到很大的打擊而當場昏倒,今天早晨才清醒過來,不過醫生說他生命垂危。所以我來找妳,因為他想見妳最後一面。」
「可、可是……我……」她在見與不見的兩難中掙扎。
見,她還是會害怕,根據過去的經驗,恐怕還沒見到父親她就先昏倒了;不見,父親病重,自己實在很想去看他,就怕以後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妳不要支支吾吾的,快點跟我走。」齊天愛等得不耐煩,催促道。
「等一下。」
她跑到床邊,想叫醒林雅風,和他商量一下后怎麼辦。
「雅風,雅風……」
床上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反應。
「雅風,雅風……」
棉被下面的男人仍舊一動也不動。
這算什麼,對著棉被叫得那麼親密,這個丫頭以前就有點秀逗,現在不會是發瘋了吧?
「我在外面等妳。」齊天愛火速衝出房間,萬一這丫頭真的發瘋,在外面安全一點。
「雅風,雅風……」明明趴在那裡,為什麼不回答她,陸詩文的叫聲更加焦急。
聽到齊天愛關門的聲音,棉被裡的林雅風才回答,「不要叫了,我聽見了,我陪妳去看妳父親。」
「你怎麼不理我,我還以為你生病了。」
「因為我沒穿衣服啊!妳老公我可是忠貞不二,絕對不允許其他女人垂涎我的好身材,我是妳的,只有妳能看。」
林雅風說著坐起來,湊到她唇邊偷得一吻。
「放心吧,妳父親的病情不會太嚴重,如果有生命危險,才不會通知妳去。」
「為什麼?」
「因為分遺產的時候,人越少越好,像妳這種不為人知的女兒,自然是不出現比較好。」
「那……就算他沒有生病,我也想去見見我父親,我一直很想見他。」
「我知道,歐陽告訴過我,妳之所以堅持到她那裡接受治療,也是因為想去見見妳的父親,對不對?」
「嗯。」她用力點點頭。
「放心吧!我支持妳,有我在妳不會昏倒的。」
「可是……如果我真的昏倒怎麼辦?」
「哪有什麼關係,我抱妳回來就好啦!」林雅風保證。
陸詩文緊緊抱住他,尋求支持自己戰勝恐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