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巽禎臉色灰敗地俯下身,顫抖的指尖探向虞蝶飛氣息低微的鼻間。「不!」他狂亂地喊道,難以抗拒的抽痛刺進了他的胸膛。

「醒過來!我不准你就這樣離我而去!」巽禎凝力發掌,將內力傳輸到她的體內。

「別……費力了……」虞蝶飛抖顫地張開了眼,毫無血色的臉龐凄凄楚楚地笑道。

她嘴角虛弱的笑靨,刺得他心痛如絞,他悶吼一聲,愈加驅使掌上的內力。

「惡──」虞蝶飛的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全身發抖地打顫。

觸目驚心的血紅染上了巽禎的紫袍,他看著手中的血,胸臆和骨肉都被這一點一滴的鮮血給侵蝕得不剩。

虞蝶飛的意識漸漸迷離,身子愈來愈僵硬。「我好冷……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都怪我……」巽禎悔恨地喊著。

「不……只要是跟你,再痛苦,我也覺得……甜蜜,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虞蝶飛努力地想握住他的手,卻徒勞無功,用盡氣力卻只有指尖的輕顫,此刻的她根本一絲力氣也沒有。

「我愛你……即使你視我如……敝屣。」她的眼角墜下一顆淚珠,笑容里無一絲的怨懟,只有一片安詳。

巽禎的手覆住她的柔荑,與她十指緊緊交纏,他滿腹的悲痛,說不出任何話。

「你……不必為我的死而內疚,為了你……我心、甘、情、願……」虞蝶飛的眼睫無力地合上。

「不!你太不公平了,我也有話對你說,你怎能就這樣離開!」他狂嘯悲痛地喊道,所有的聲音都遙遠了,巽禎只聽得見他的心撕成千絲萬縷的碎裂聲。

「我愛你,只是我學不會誠實地面對愛你的心,明明在乎得緊,卻隱忍著不動,反將你推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都是我,這一切都是我害的!」他的世界一寸一寸地崩塌陷落,心痛的凄楚狠狠撕裂著他。

一顆滾燙的熱淚滴在她冰冷的頰上,巽禎溫柔地將她的身子摟進自己的懷裡。「你知道嗎?自從第一次初見你,你剛烈的性子,便深深吸引了我,是我先愛上你的。」

他的指尖揮開眼角的濕潤,卻揮不掉心中的絕望。「讓你愛上我,探測你愛我有多深,就是怕你像一隻蝶飛離我身旁,可你還是離開了。當你用金釵劃過自己手臂時,我的心竟像碎開般的難受,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你的傷害,可卻也來不及了……」巽禎在她耳旁低喃著,此刻的他只不過是一具丟了魂魄的軀殼。

「如果,死能表明我愛你的心,我亦無悔!」話說完,巽禎突然發出乾坤一掌欲往自己腦門擊下──

默立在一旁的雷世昕一見巽禎臉色有異,急忙運功襲向他的頸后,擊昏了他。

「唉,何必得等到人死後,才承認自己的愛意,來得及嗎?空自余恨罷了。」他嘆了口氣,從巽禎懷裡抱出虞蝶飛。

「為免你看了傷心,我還是將她的屍首帶走得好。」雷世昕搖搖頭,抱起了虞蝶飛。

「總管,將你家的主子扶上床歇息,記住盡量少提到虞姑娘。」他向著呆立在一旁的總管命令道。

「是。」總管點頭后,趕緊喚人將爺抬進房內照顧。

柳扶搖一見雷世昕將虞蝶飛抱入房內,便關緊門不準任何人進入。

「情況如何?」她幫著雷世昕將虞蝶飛扶到床上。

「他一見到虞蝶飛被我打了一掌,臉色馬上大變。」雷世昕的語中多了一份不自覺的欽佩。

「巽禎表哥還好吧?」柳扶搖回到桌旁倒了杯水,眉宇間有些擔憂。

「真看不出巽禎那小子是個痴情種,虞蝶飛一『死』,他跟著就要自盡,幸好我阻止得快!」雷世昕一面說,一面從袖口中掏出一粒紅色的丹藥。「你先讓她服下。」

柳扶搖頷首,接過他手中的藥丸,和著水讓虞蝶飛服下。

「蝶飛她此刻一定迫不及待想醒來,飛奔到巽禎的身旁。」雷世昕在旁打趣道。

「那也得先請夫君您先將她救活。」柳扶搖翻轉過她的身子,準備讓雷世昕大顯身手。

「好,我馬上將她體內的龜息大法收回。」話才撂下,雷世昕迅速地點了虞蝶飛的周身大穴,使出他獨創的神功。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虞蝶飛灰白的臉龐出現了紅潤,僵硬的四肢不再冰涼,暫時抽離的魂魄再次回到了她的體內。

「蝶飛,你覺得身子如何?」柳扶搖拿著手絹擦去虞蝶飛額際及頸項冒出的熱汗。

「我……不是死了嗎?」虞蝶飛勉力地張開眼,便看見笑吟吟的柳扶搖。

「你沒死,只是暫時停止吸息及脈動。」雷世昕收回掌,不慌不忙地解釋。

「這是怎麼回事?」虞蝶飛仍是不解。

「好妹妹,你千萬別惱我們,我們是為了幫你探出巽禎表哥對你的愛意才出此下策。」柳扶搖收回手絹,又倒了杯茶慰問勞苦功高的夫君。

「在你被巽禎表哥抓去的那天晚上,我在你的晚膳里加了一些葯。你受了夫君的那一掌本不會如此嚴重,是那藥引,加上夫君的龜息大法,才騙得巽禎表哥相信你死去的事實。」柳扶搖愧疚地說道。

「為何不告訴我?」虞蝶飛一想到與他天人永隔,心就隱隱作痛。

「你恨他欺騙你,玩弄你於股掌之上,我們怎能讓你做同樣的事,反傷害他,到最後你們會兩敗俱傷的。」柳扶搖苦口婆心地勸著她,傷人者,人恆自傷,欺騙的代價是一輩子的悔恨,真值得嗎?

如果,死能表明我愛你的心,我亦無悔!虞蝶飛的腦中突然竄出意識模糊時,巽禎的一句話──

「巽禎呢?他怎樣了?」她抓住雷世昕的衣袖,著急地問道。他沒那麼傻吧?真想用死來證明一切?

「你別激動,他沒事,只不過現在正昏迷地躺在床上休息。」雷世昕安撫地說道。

「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他!」虞蝶飛心急如焚地喊道,她忙亂地下了床,便要出去。

「等等,你現在去,巽禎表哥鐵定認為你欺騙他,你會百口莫辯,陷自己於絕境。」柳扶搖冷靜地分析。

虞蝶飛頹然地癱軟在地上。「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她好想見他,卻害怕他的誤會,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過些日子,等巽禎表哥心靜些,我再前去賠罪解釋,讓你們破鏡重圓。」柳扶搖扶起她的身子,鄭重地說道。

「真的嗎?」她淚眼迷濛地望著柳扶搖,心底仍是難受得緊。

柳扶搖輕輕點頭,撫慰了一顆倉皇不定的心。

清涼的白雲浮上天,六月槐花香味流過他烏黑的鬢邊,扯起嘴角,漂亮的黑眼望著站在湖畔邊的絕麗女子,他走向她,想拉過她的手,卻在觸及她指尖時,起了一陣風,忽地,女子的雙臂展布為翼,化成一隻蝶,他伸出手想抓住它,那隻蝶卻從他的指縫間溜走,飛向迷離的天際──

「蝶!」激切的叫喊聲穿透了夢境,落在現實的冰冷月光中。

巽禎猛地從床上坐起,狂亂的黑眼尋著虞蝶飛──

朦朧的月影下,那抹婀娜的身影倚在窗邊;房裡,清淺的空氣中還殘存著她特有的幽香。

他的眼只看得見她,那股心中最深的痛,他本能地選擇遺忘、否認。巽禎長腳一跨,俊俏的臉龐上有掩不住的狂喜,他走向那抹熟悉的身影,長健的手臂一伸──

幻影迅速地消逝在清冷的空氣中,他攤開手,呆愣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掌心。

「不!」負傷狂烈的吼聲中,火般的烈焰再次燒起那段毀滅的記憶。她眼角的淚、訣別的笑,是蝕心的毒水,是穿腸的箭弩,狠狠地侵蝕他的血肉,巽禎腦後的黑髮狂亂地披散開,狂狷的眉眼透出激狂的顏色。

「好狠的你,竟用這種方法懲罰我。」他苦澀地閉上眼,無法忘記她合上眼睫的一刻。在那一剎那,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碎成千片萬瓦的碎裂聲,張牙舞爪地向他飛來……

不!你是我的,我絕不放開你的手!狂惱的悔恨沖昏了巽禎的理智,他舉起手便要擊向自己時,府里的總管恰在此時推門而入。他一看見,大驚失色地奔向前。

「爺,您別做傻事!」總管激動地拉阻著王爺的手,他可沒那個勇氣再承受一次王爺的自我毀滅。

「放開!」巽禎激憤的雙眸怒瞪著他,揚起的手威脅地向著他,任何阻止他的人都該死!

「王爺,您不顧虞姑娘的屍首了嗎?」情急之下,總管只好說出虞姑娘的名字。

巽禎聞言一震,他甩開總管,俐落的身形走向大廳,緊擰的掌心泛著絕望,他的魂魄原本可以追到虞蝶飛,不管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誓言要尋著她,可為什麼總有這麼多的阻礙橫在他倆之間?!

「她呢?」走進大廳的他,遍目皆不見伊人的身軀,巽禎惱怒地回頭詢問總管。

「王爺,虞姑娘的屍首被雷將軍帶走了。」總管顫抖地回道。

「什麼?!」巽禎狂喝出聲,雷世昕竟趁他昏迷時帶走了她,怒氣衝天的他旋身便要出府討人。

「王爺,請您不要為了女人而──」

「閉嘴!」巽禎怒目掃向他,抽痛的心幾要絞出血來,他痛苦地閉上眼,卻更嘗到了那椎心的刺痛。

「巽禎,你醒了?」雷世昕一踏進門便看見臉色泛白的巽禎。

「你還敢來!」巽禎一聽見他的聲音,猛地轉身,陰鷙的黑眼牢牢地鎖住他。

「我來看你是不是怯懦地想自盡。」雷世昕環起胸,濃眉下的大眼不懼地回視。

「把人還我。」巽禎不理他的挑釁,陰鬱地索討屬於他的人。

「人已經死了,不管她屬於誰,現在都無濟於事了。」雷世昕殘忍地說道。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屍,你究竟還不還!」掌中的內力已瀕臨爆發的臨界點,巽禎已不想再克制自己的理智。

「還你又怎樣,你喚得回她嗎?人死不能復生,巽禎,別再執迷不悟了。」雷世昕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巽禎睨視他,須臾,暗沈的黑眸忽地起了詭譎難辨的光芒,他笑了,笑得莫測高深。「雷大將軍,我很好奇,哪天扶搖表妹出了事,你是否也能如此洒脫,如此理智?!」他笑謔地反擊,不著痕迹地激起雷世昕的怒氣。

「你少咒我!」果不其然,雷世昕攏起眉,不悅地回道。

「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任何事都很難預料的。」巽禎閑散地踱向大門旁,黑眼意有所指地瞟向他。

「你這混蛋!」雷世昕運起掌,疾向前便要往巽禎身上發落。

巽禎不躲也不閃,任由他撲向自己,他已經準備好要丟了這身軀殼,只要雷世昕的掌落下,這一切便解脫了。

氣勢萬鈞的一拳,在他的胸口前硬生生地止住了,雷世昕眯起眼研究著巽禎視死如歸的神情,拳,霍然放下了;這小子竟然用激將法想讓自己打死他,他雖聰明,可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

「少使計了,我不會打你,你也別想用這種爛方法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雷世昕憤然地說道,激動的心情已平復了。

巽禎淡看了他一眼,優雅的薄唇抿起了一抹笑,忽地,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掌由袖中發落,擊向自己的胸口──

早在一旁註意的雷世昕見狀,也迅即地在他背口補了一掌,震開巽禎擊向自己的掌力,跟著一記手刀砍向他的頸項,再次擊昏了巽禎。

唉,無論再聰明神俊的人遇到了愛情,終究得俯首稱臣,雷世昕托抱起巽禎,再次深深感觸到。

我愛你,只是我學不會誠實的面對愛你的心,明明在乎得緊,卻隱忍著不動,反將你推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都是我,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多久了,這些字句仍縈繞在虞蝶飛的心中,每一次憶起便是一陣心痛,她好想見巽禎,好想好想……

一顆顆晶瑩的淚落滿了她的腮,何時,她竟變得如此怯弱,鎮日以淚洗面,一天又一天,她的臉憔悴了,她的身子也瘦削了……

思念催人老,可她還是疋無法見到巽禎一面,會不會等到她發白齒搖之際,還是無法見上一面?

那時,我的性子不再剛烈,你還會喜歡我嗎?

你說要探測我愛你有多深,我呢?此刻的我,不也是正在探測你愛我的心意,那滋味同樣不好受啊!

虞蝶飛由窗外俯睨著窗外逢春的新芽,心卻還停留在冬天。

「蝶飛,我進來了。」柳扶搖輕叩門后,便推門而入。

「我何時才能見他?」背對著她,虞蝶飛的視線仍落在遙遠的那一方。

「你每日只對我說這一句話,聽得扶搖姊心都疼了。」她將掛在手背上的外衣披在虞蝶飛身上。

「我不冷。」虞蝶飛的眼仍落在遠方。

「你在房裡當然不冷,但外面可不一樣,春寒陡峭呢!」柳扶搖的唇浮出一朵笑。

虞蝶飛倏地旋身,茫然的雙眸發出靈動的光芒。「你要讓我去見巽禎?!」她欣喜若狂地抓住姊姊的手臂,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嗯,也該是時候了。」

「走,我們馬上走!」她抓著姊姊的手,便要往外奔去。

「等會兒。」柳扶搖牽著她的手,不容她拂逆地走到梳妝台前。

「看著你自己,瘦削的雙頰無半點血色,蒼白的唇瓣,似鬼非人。」柳扶搖指著鏡中的人兒,毫不留情地數落。

「我……我、我馬上打扮自己。」虞蝶飛拿起木梳胡亂地梳著飛散的黑髮。

「傻妹妹,別急。」她看不過虞蝶飛這樣對待自己的頭髮,不由分說地接過木梳,有條不紊地梳著。

「好了,姊姊先幫你把發綰上,再點上胭脂。」

須臾,一個清麗絕美的嬌人兒出現在銅鏡前,靈動的水眸閃著光彩,紅嫣的唇瓣噙著羞怯的情意。

「我的樣子如何?」虞蝶飛不安地摸著自己的臉龐。

「天下間,沒有人比得過你了。」柳扶搖笑著拉起她的手。

「走吧,馬車已在外候著了。」

「嗯。」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虞蝶飛終於要面對巽禎了。

「巽禎,你真不是個好主人,我在這兒照顧你,你就只顧著喝酒,連一絲笑容都不給我。」走在他身後的雷世昕憤憤地踩著身旁的葉片。

「你要走便走,沒有人攔你。」巽禎灌了口酒,抹乾了嘴上的酒漬,冷冷地回道。

「唉,看你這副樣子,我還比較喜歡你以前的性子,至少還有人味些。」雷世昕感慨不已。

「你天天在這兒守著我,不怕扶搖表妹另結新歡?」他回身,譏誚地笑道。

「你自己一人悲哀,就非得弄得眾人都不安嗎?」雷世昕攏起眉,非常不悅。

他和扶搖為了怕巽禎這小子想不開,即使知道他恨他,他還是搬來這兒住,日夜看顧監視著,沒想到這小子幾次自裁未果,竟性情大變,變得冷酷而無情。

「哼!」巽禎冷嗤一聲,又旋過身去。

「忘了她,這世上還有很多女人,憑你的身分、你的樣貌,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女人嗎?」雷世昕刺探地問道。

「住口!」巽禎發怒地摔開手中的酒瓶。

「我偏不住口,你堂堂一個男子漢,為了個女人,把自己弄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值得嗎?」雷世昕像要故意惹惱他般,硬是挑著他的傷口碰。

「你這個罪魁禍首,給我滾開!我像人像鬼,不關你事!」有體無魂的他早不想當人了。

「罪魁禍首是你自己,你這樣子,蝶飛在天之靈,看了也會難過。」

「我偏要作踐自己,除非──哈哈──」他突地悲憤地仰天大笑。

「除非怎樣,你倒說出來,別只顧著笑。」

「除非──她活過來!」他舉起手想喝酒,卻發現酒瓶早被自己摔破。

「來人!再拿酒來。」他狂肆地喊道。

「如果她真活過來,看了你這樣子怕早也變心了。」語畢,雷世昕和拿酒來的人交換了一記眼神后,便大步離去。

「爺,您的酒。」侍兒恭敬地奉上酒瓶。

巽禎不耐地取過酒後,便朝著馬房走去,一點也沒注意到那名侍兒。

沿著石徑,有著數分醉意的巽禎來到了馬房,喝令馬夫牽出他的馬後,他一躍而上,準備沉浸在這種危險致命的遊戲中。

「爺,不行。」那名侍兒拉住了黑馬的韁繩,硬是不放。

「你好大的狗膽,敢阻止我!」巽禎忿怒地踹了她一腳,居高臨下地看著趴伏在地上的人。

「你以前無論再生氣,都不會罵人、傷人的。」虞蝶飛凄楚地說道,她心疼往日神態優雅自若的男人竟變得如此可怖。

聽見這熟悉的嗓音,在馬上的巽禎微微一震。「抬起你的臉。」

「你不會想見到我的。」虞蝶飛不敢奢望此刻的他見到自己會作何反應,可能是不聽她解釋,一把掐死她的成分居多吧!

「我說,抬起你的臉。」他怒不可遏地命令道,她若再不抬頭,休怪他再踹她一腳。

虞蝶飛抬起了臉,凄迷的美目與馬上的怒眸相對。

「是你,怎麼可能?」忿怒的情緒迅速取代震驚和不信,他眯起眼,心卻有些明白。

「你們好,真好,耍得我團團轉,我巽禎真是領教到了。」巽禎的眼中凝聚著狂暴的氣焰,漠然冷硬的臉龐布滿邪魅之氣。

虞蝶飛拚命地搖頭,她站起身,想握住他的手,卻被他一手揮開。

「看到我行屍走肉的鬼樣,你開心了沒?」巽禎惡狠狠地俯下身,用力地攫住她的腕。

「我不是故意的,見到你這樣,我也好痛苦。」她疼痛地皺著小臉。

「你想,我還會相信你嗎?」他甩開她的手,嘲弄地說道。

「可是,你說過你愛我──」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閉嘴!不準再提那天的事。」一憶起那天她的死別,他的心到現在還疼痛不已,她怎敢再提起那天她故意設下的圈套。

「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那天我真的死了一次。」她當時也被瞞住,這怎能怪她,怎能怪她?

「你知道我死過幾次嗎?一天一次,到今天一共一百一十七天,我整整死了一百一十七次,你比得過嗎?」自她死後,他沒有一天不是活在悔恨、痛苦中,她竟有臉說自己的痛苦,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對不起……你苦,我也苦,我多希望能早日回到你身旁,可每天的希望卻總在瞬間被擊得粉碎,你能了解嗎?」她不說話,只除了每日問扶搖姊能不能去見巽禎這一句,可她次次都是從高懸的雲端跌得粉身碎骨啊!

「說謊,腳長在你身上,你要來便來,誰阻止得了你?」巽禎制止身下因他們怒目而開始不安的黑馬。

「他們……是怕你的激狂會……傷了我。」

「說來說去,錯的人還是我嘍?」他蔑笑一聲,嘲弄道。

「不,錯的人是我,要是我沒出現,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了。」她黯然地垂下頭,他不原諒她,她早該料到的。

「我走了。」虞蝶飛轉過身,想就此離去,從他的生命中離開。

「你要去哪?」巽禎見到她要離去,胸膛又出現熟悉的抽痛。

「去哪都好。」虞蝶飛不再回頭,她怕自己會捨不得心中的痴戀。

「你哪兒也不準去。」巽禎驅動韁繩,將她的身子拖帶上馬。

「放我走。」虞蝶飛在他的懷中掙扎,想掙開他的鉗制。

「你是我的,我這輩子不可能放開你。」雙腿往馬腹一夾,黑馬受命,迅速地風馳電掣。

「你不愛我,何苦要纏我一生?」她不懂,他怎能一生一世面對一個不愛的女人,難道不痛苦嗎?

巽禎冷著臉,不回她的話,他的鐵臂緊緊地包覆著她的身子,黑馬載著他們不住地狂奔,飛過柵欄,越過溪流……

「嘶!」疾馳的黑馬被突然竄到眼前的野兔嚇到,它嘶鳴地揚起前蹄,將馬背上的兩人摔在野草蔓生的草地上。

帶著涼意的春風輕輕地拂上了虞蝶飛的頰側,她一張眼,便急著找尋巽禎。

「巽禎,你沒事吧!」被巽禎緊覆住的她毫髮未傷,倒是巽禎他……

「這馬怎還是學不乖。」他張開眼,輕輕笑道。

「你嚇壞我了。」看見他沒事,虞蝶飛這才鬆了口氣。

「放心,摔不著你的。」他笑著攬住她身子,取笑地睨著她。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她氣結地掙開他,不懂他為何要三番兩次誤解自己的無辜。

「我知道。」仰躺在草地上的他,在落日的餘暉下,俊美的臉龐被鍍上一層金麗。

「你知道?」虞蝶飛停下手上的掙扎,愣愣地瞧著他。

「剛剛在馬房,有兩雙窺伺的眼望著咱們,我豈可讓騙我的人如此稱心如意!」換言之,他早就知道雷世昕和柳扶搖正躲在暗處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整他,難道他不能反整之嗎?

無論她是不是共謀,她有無騙他,在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剎那間,他只記得自己多麼深愛這個女人,什麼恩怨、什麼詭計,他早已不在乎了!

「你沒騙我?」她懷疑地看著他。

巽禎扯著一個令太陽也失色的笑臉,鄭重地搖搖頭。

「你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我還以為你不原諒我,你真夠壞。」她嬌嗔地扑打壯碩的胸膛。

「情到深處無怨尤,我能再擁有你,夫復何求!」他攬住她,語音消逝在兩人相觸的唇瓣內。

在灼熱的一吻后,虞蝶飛滿足地靠在巽禎的懷中。

「我們雖然相愛得很苦,不過現在回頭看,倒覺得很值得、很開心。」她轉過身趴伏在他的胸膛上。

「是啊,你的『死』,害我的世界全粉碎,知覺全麻木,你該受罰。」巽禎故意板起臉,威脅地說道。

「怎麼罰?」她支起頤,慵懶地輕笑。

「罰你生生世世與我成為夫妻。」他嘴邊泛開一道笑痕。

虞蝶飛嫣然一笑,指尖沿著他落拓俊美的臉龐輕撫。「那你要接好我這隻折翼的蝴蝶,她要生生世世,永遠棲息在你懷中。」

「你真的愛我嗎?」她忽然問道。

巽禎笑著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我因你的笑而笑,因你的悲而悲,你說呢?」

嫩綠的枝芽,被風吹得輕輕擺動,樹下,只見一個笑得甜蜜的女人激動地將頭埋進男人的頸項間,兩人喃喃地吐著愛語,這多情天地間又多了一對佳偶!

─全書完─

附註:關於應君崴的愛情故事,敬請參閱花蝶系列231《胭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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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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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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