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為什麼?」卓晟軒極度驚訝,趕忙離開位子,直直走向寧靖,「是因為……在香港的事嗎?」
見到他走向前,寧靖下意識的向後退,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就是想避開他。
「不是!請您不要想太多。」寧靖說這些話時,卻是低著頭,「那時我們喝了點酒,氣氛使然……並不代表什麼。」
不代表什麼?卓晟軒攏了攏眉,這真是個好解釋。
但心中這種高升的不悅所為何來?
「那是為什麼?」他的口吻掩不去情緒,帶了極度的不耐煩。
寧靖喉頭一緊,心跳幾乎瞬間為此停凝,「我要結婚了。」
卓晟軒望著她?那麼一秒鐘……不,是好幾秒,他以為他聽錯了,或那只是一句玩笑話。
寧靖剛剛說,她要結婚了?
在這一秒之前,別說提到結婚了,光是提到戀愛,寧靖就會用一種不置可否的神情聳肩,告訴大家她這輩子連戀愛都不可能,說什麼結婚。
可是現在她站在他面前,突然說了這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你要……結婚了?」他覺得這幾個字不可思議到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嗯。」寧靖迅速瞥了他一眼,「那個男人……出現了。」
「那個男人?」卓晟軒緊蹙的眉瞬間開展,「啊!手臂上有蝶形胎記的--那個人出現了?」
寧靖點了點頭,其實心裡正澎湃洶湧。
對於尤冠穎,她一點感覺也沒有!他長得不錯、看上去舒服,對她目前為止稱不上好與壞,畢竟他們只是初識階段,但是他卻願意娶她,不管未來如何,他可以接受這樣的婚姻。
她當然知道爸媽給的嫁妝有多優渥,優渥到任何男人都願意以結婚為前提娶她,而且爸媽還立下條件,在胎記消失前不能離婚,而如果婚後一年胎記仍未消失,對方若要離婚,只能拿走嫁妝的一半。
這比商業婚姻還要糟,因為寧家沒有什麼獲利,大家只能祈求傳說為真,她的胎記會因此而消失。
無論如何,尤冠穎點了頭,他是註定的男人,她是等待拯救的女人,她更不想帶著胎記過一生,即使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想試!
她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拒絕的理由,或許……卓晟軒可以給她一個。
「他剛好手臂上有個胎記?」卓晟軒仍舊無法置信。
「嗯,他的車子剛好在我家附近拋錨,跑來求救,爸媽瞧見他手上正巧有蝶形胎記……他們跟他說了詛咒的事,而對方願意娶我。」寧靖緊咬著唇,刻意揚起笑容,「看,我在許願池許的願瞬間就成真了!」
許願池……提起那池子,卓晟軒下意識又瞥向她開闔的紅唇。
「是嗎?這麼巧。」他胸前壓下一塊大石,悶得他不自在,「對方這麼良善,願意娶不熟悉的你?」
「我出嫁的嫁妝為數可觀,很少有男人不接受,」寧靖用力做了個深呼吸,「我跟你說,他長得很帥,跟我同年,而且第一次看見我時還沒有嚇到喔!跟我理想中的男人不謀而合。」
「我當初看見你時也沒有被嚇到。」卓晟軒氣悶的回上一句。
是啊,她記得。
她怎麼會不記得呢?那是從地獄被拉到天堂的過程,她胡裡胡塗的跑到男廁去哭泣、抱怨,結果在廁所裡面試,原本遮掩妥當的圍巾被人粗暴的拉扯,不但被看到真面目,還狼狽的倒在對方懷中。
那時他的眼神帶著訝異,但是沒有厭惡、沒有噁心,只是一種驚奇。
接著他開口要她去上班,那是她最高興的一天……不,現在是第二高興的那天。
在香港的吻,才是她最高興的一天。
「可惜你手臂上沒胎記,就算帶著十卡車的玻璃鞋來,我也不會嫁給你啊!」寧靖雖然心痛如絞,卻只能強顏歡笑。
她記得他說過的那個玩笑,卓晟軒望著她,他上星期才說沒人要娶她,他就帶著玻璃鞋把她娶回家……七天不到,她要嫁人了。
「所以你的婚姻是建立在……手上有無胎記,而不是愛情?」卓晟軒語重心長的擠出一抹笑,「我不是在教你什麼,只是或許應該先交往一下,或是……」
「沒有人想帶著這個胎記過一生!」寧靖痛苦地衝口而出,「我沒有選擇幸福的權利啊,今天就算對方五、六十歲,只要他願意娶,我都會嫁!」
如果沒有這個胎記,說不定你就會真的喜歡我!
寧靖的內心在吶喊著,哭出了血淚!
她清楚的知道在香港那個吻,如果她的右臉沒有戴著美艷的面具,誰都吻不下去!再多的酒精、再多的啤酒、再浪漫的氣氛,都無法抵擋現實的醜惡!
她,其實比誰都恨死這個胎記了!
「是……是啊。」卓晟軒頓了一下,他覺得時間彷佛慢了下來。
消瘦高挑的寧靖站在他面前,他想到的是在香港時她穿的小可愛和蓬裙,看起來多麼活潑、多麼俏皮!
她這幾天請假,他反覆看著照片,戴著面真的她活躍而迷人,那眼神散發著光彩,那笑容燦爛每每讓他看得出神。
「對不起……我剛剛太大聲了些。」寧靖側過身子,雙手交握環著雙臂,「我只是……可能連我也一時沒辦法適應這樣的事情。」
「沒關係,我也有錯,我應該要了解你的心情。」卓晟軒口是心非說著。
「我知道,老闆是關心我嘛!」寧靖揚起笑容,「你放心好了,那個男人目前為止分數很高啊,說不定我會愛上他,搞不好我胎記消失之後會變成大美人,他也會愛上我呢!」
「你本來就是個美人。」卓晟軒凝著她,「我不是在嘲諷你,但是在我眼裡,你比我那些交往過的女人都還要美麗。」
寧靖說不出話來了,她再差一點點就會哭出來,再差一點就可能失控的撲向他懷裡,大聲告白。
但是她不行。
因為她不是灰姑娘,他也不是王子。
「如果……」她抿了抿唇,「如果真的忙不過來的話,或許我可以繼續上班……」
留下她,開口留下她!
寧靖在心裡吶喊著,只要他開口,她就回去告訴爸媽,婚事暫緩,或許給她一點時間,等她可以接受尤冠穎、或是等她忘掉卓晟軒、愛上他之後再結婚。
或是……帶著胎記一輩子都無所謂,只要一直在卓晟軒身邊!
「不必了!我會儘快徵選新人。」卓晟軒轉過身去,利落冷然的走回位子,「你好不容易找到終生幸福,我怎麼可能再讓你繼續上班?而且,你的家境也不需要你出來工作的。」
寧靖看著坐回位子的卓晟軒,她覺得心好像被人撕裂了。
她為什麼要抱持愚蠢的期待?自己明明說那個吻跟那種感覺只是一時的錯誤,但是她還是希望卓晟軒能跟她有一樣的感覺,希望……他會捨不得她。
「嗯,說的也是。」她緊窒的喉嚨與鼻子的酸楚告訴她應該要儘速離開這裡。「我先出去了。」
「嗯。」卓晟軒頭也不抬,眼神落上了案前的文件。
寧靖轉過身去,雙腳虛軟的差點走不動,可是她不能這麼怯懦,沒有資格表現出哀傷,因為她不是卓晟軒的誰!
只是個可以替代的秘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