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靜得出奇。
紀美純抱著膝,一個人獃獃的坐在卧室地板上,她仍然不知道正確的時間,只知道夜已經沉了很久。
從機場回來,她關掉手機拔掉電池,拉掉室內電話的電話線,就這樣傻傻的坐在這裡一動不動。
雙腿已經麻了,思緒卻沒停擺,腦中不斷出現一些傷人的畫面。
也許她離開之後,衛承南和長發美女也相擁著離去,也許此時正在一個浪漫的地方過屬於他們的情人節。
如果是這樣,那她為什麼還要拉掉電話線?為什麼要刻意關掉手機?難道她還想用失蹤這一招來引起他的注意?可他會注意到她在他的世界中丟了嗎?
淚水流出,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房間依然安靜,手中緊緊握著手機,想要開機,卻又害怕面對,萬一……萬一一通未接電話都沒有怎麼辦?她要如何繼續騙自己?
哀慟的情緒像毒品上癮般蔓延她的靈魂,紀美純支撐不住,狼狽的將身子拋向雙人床,蜷著雙腿,雙臂緊緊抱在一起,卻仍覺得冷。
「哢——」微弱的門聲響起,同時也嚇了她一跳。
是他回來了嗎?她要如何面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抑或是大聲質問他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微弱的燈光在黑暗的卧室亮起。
衛承南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俯下高大的身軀,「美純,睡了?」他盡量將聲音放柔放低。
「奇怪,今天睡覺怎麼沒有開枱燈?」當他漸漸適應光線,看清她的臉時,才發現她雙眼的紅腫。
「怎麼了?」他的口吻帶著焦急,「你哭了?」
她像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無聲無息的蜷在床邊,一雙大眼控訴的狠瞪著他,這種駭人的眼神,讓衛承南不解也不安。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臉,皺起眉頭,「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哭?對了,打你手機不通,家裡電話也是,我還以為你和朋友玩瘋了,偏偏又不知道你朋友的手機號碼。」
她依舊不肯吭半聲,瞪著大眼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他的身上還殘留淡淡的香水味,他不喜歡這種人工香味,所以她也從來不噴。
那麼現在這味道是不是證明,他對新歡的疼寵勝過她
如果開口問了在機場看到的事,他會解釋嗎?解釋了又如何?如果兩人沒有貼得很近過,那香水味怎會沾染上他?如果兩人沒有關係,他會任由陌生女人抱他?
算了吧,跟變心男人要解釋,不過是鴕鳥女人的心態。
「美純,你是在生我的氣吧?我知道今天是七夕,應該要早點回家陪你,可是公司突然有事,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但你的手機又打不通。」
衛承南從上衣的口袋拿出一隻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露出迷人的笑容,「猜猜這是什麼?」
紀美純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這笑容里有多少真情?一個情人節跟兩個女人過,難道他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憤恨和怒意,讓她的胸口燃起熊熊烈火,她很想揚手給他一耳光,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僅僅是握緊拳頭,用質問的目光狠狠瞪著他。
衛承南知道自己一定是惹女友生氣了,都怪那該死的韓國客戶,本來已經敲定的方案,勘查現場時卻又挑三揀四,耽誤他不少寶貴時間。
也怪他自己,到了下午跟她通過電話后才想起來今天是七夕,往年兩人都會從早一起度過,這次他不但一早就出門,還讓公事絆住了腳步,難怪她會生氣。
趁著兩個會議中的空檔,他去珠寶店買下了近期電視中常打廣告的項煉,據說這款墜子只生產了三百件,而且是七夕限定版,他想她會喜歡。
輕輕打開盒子,他掏出作工精美的心形墜煉,他向來懂她,知道什麼樣的款式是她心中的最愛。
他拎著精美的小墜子討好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美純,彆氣了,這次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千萬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好嗎?」
紀美純想也不想的將墜子撥開,側過身,語氣冷淡,「我要睡了。」
淡漠的動作,讓衛承南眉頭一皺,臉色稍微變了變,但隨即又重新換上笑容,將她翻過身,讓墜子又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麼?難道這款式你不喜歡?不喜歡沒關係,明天我休息,可以帶著你逛遍所有的珠寶店,到時候你喜歡哪一款,我統統買來送給你,不要氣了好嗎?」
「我要的不是禮物是心意,你忘記了嗎?你以前會提前一天將禮物放進寶箱,今天我們應該一起打開寶箱拿出禮物的,但你忘了。」她冷眼瞪著他,聲音沒有了往常的嬌柔。
「美純……」
「寶箱的意義是見證你對我的愛,那是不是說你也忘了對我的愛?」她壓不住憤怒的聲聲指責。
今天早上放回日記的時候,她難掩失落,但本來還期待至少能在今天一起打開,會有機會將日記送給他,會有機會化解兩人的心結。
但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多餘的了。
如果只是兩個人的心結還能化解,如果是三個人的糾結,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件事我有錯,我道歉,但你不能這樣否定我們的愛情。」知道她在氣頭上,他低聲道歉,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樣摸摸她的頭。
「你有錯的不是這件事,拿開你的手,我說我要睡了。」她火大的揮開他伸過來的手。
衛承南被她的舉動挑起怒氣,「你到底怎麼了?我今天是去工作,是不得已的,你跟我生什麼氣?況且我想打電話給你,是你玩瘋了沒接。」回台灣后兩人常吵架,但她從來沒像今天這般不可理喻。
聽他提到「工作」兩個字,紀美純更覺得生氣。這個借口他還想用幾次?
她起身,將室內電話摔到床上,讓他看到沒有接電話線,接著,又將手機扔到他面前,讓他知道電池早被拆下來了。
他挑高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家裡的電話打不通,我的手機打不通,難道你沒擔心過?難道你沒想過早點回來看我在不在家?看我是不是出了事?」她自嘲的想,他根本是在跟別人過節,當然沒空回家看她。
「我當然會擔心,但我沒多想,我以為你和朋友……」
「我今天根本沒約任何人,我跟你不一樣,我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她火大的打斷他。
「你要為了一個七夕跟我吵多久?難道我的解釋不夠?道歉也不行,送禮也不行,那你想要什麼?」
「你不用裝出一副偉大情人的樣子,擺出有多憐惜多縱容我的表情,那都是假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他覺得自己很冤,攤開雙手,再次選擇退讓,「好,我承認自己失約,也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既然你心情不好,那我不跟你吵,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我累了,去洗澡。」
說完,他隱忍著怒氣走進浴室。
心底滿腹怨懟的紀美純瞪著浴室的門,最後,痛哭失聲。
又是那句他累了,那她呢?誰在乎她也累了?
等衛承南穿著浴袍出來時,就見她趴在床上抖動肩膀,他很想走近抱抱她,但他沒有,也許是該讓她冷靜一下,最近她的情緒實在太不穩了。
「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今天我睡外面。」他從壁櫥里找出一條被子,拿起枕頭正要走出卧室,沒想到另一顆枕頭就對著他的后腰砸來。
斂著眉轉過身,看到的就是她憤怒的臉,他不悅的瞪著她。「紀美純,看清楚我是誰,我不是你的仇人。」
他憤怒的撿起地上的枕頭,可沒等他直起身子,一個相框又隨之飛了過來,雖然是對著他身後的牆壁,但也足夠引起他的怒氣。
「紀美純,你到底有完沒完,為什麼你今天變得這麼暴躁和不可理喻?」
「沒錯,我就是變得這麼暴躁、不可理喻,但我有良心,還告訴你我變了,你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這變了心卻還想欺騙我的負心漢,沒有資格指責我!」她的吼聲一聲大過一聲,臉上還掛著兩條淚痕。
衛承南被她罵得一頭霧水,表情難看到極點,「我幾時成了負心漢?我整天忙工作,哪來多餘的時間找其他女人當負心漢?」
他快被她莫名其妙的怒氣折磨瘋了,他哪裡做得還不夠?還是她真的變了?以前率真可愛的性格怎會變得這麼歇斯底里?
「撒謊,你撒謊!工作只是你的借口,你不愛我才是真的。」她聲嘶力竭的大吼,淚水不斷湧出,一邊心痛於多年的付出換來的竟然是這種回報,另一方面又憎恨他那可笑的謊言。
見她淚流滿面的可憐模樣,衛承南很心疼,卻又不知該怎麼解釋這空穴來風的指責,氣得捏緊拳頭一拳砸在牆壁上,「你自己想想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就知道我有沒有撒謊了,我現在不想跟你談這個。」話落,他就要向門外走去。
可所有不滿已經被完全挑起的紀美純在他背後高喊起來,「衛承南,你混蛋王八蛋!你答應過要寵我愛我一輩子的,可現在卻連解釋都沒有,還用這種態度對我。」
「沒有的事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他也失去耐性,用激烈的嗓音跟她大聲對吼。
「好,那你不用解釋了,要我相信你可以!我要你現在陪我逛街,陪我吃飯,陪我去遊樂場,陪我買衣服,陪我散步,陪我看動畫,陪我看漫畫,陪我……」
「現在是半夜……」她到底在氣什麼?真為了一個七夕
「好,既然你不陪我上街購物買東西,那你現在去廚房做宵夜給我吃,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我要吃飯,馬上去廚房做給我吃。」她吼得眼淚直流,渾身發抖。
「你只是想耍任性。」沒有附和,他說的話很冷。
「對,你說對了,我只是想耍任性,你不是很愛我嗎?不是曾經說過,只要是我的要求,你都會儘力做到?現在只是要你煮一頓宵夜給餓肚子的我,你都不願意嗎?這個要求很過分嗎?」她狼狽不堪的跌坐到地板上。
她是不甘心,她不甘心比不過那個女人!
他可以陪新歡陪到這麼晚才回來,難道就不願意陪她吃一頓宵夜?不願意忍受她一次的任性?
點頭,點頭就好,只要他答應了,她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你冷靜一點。」
「這個要求很過分嗎?」拜託,一次就好,有這麼難嗎?
「你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對,她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因為很久以前,有一個愛她的男人會陪她吃晚餐,不會讓她一個人等到這麼晚了都還沒吃飯!
「衛承南,這個要求真的很過分嗎?」她已經吼破喉嚨,聲音都吼得變了。
「我不會煮飯。」大概真的是被她的無理取鬧給激怒了,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女人,變得好陌生。
「沒關係,我教你,現在就去廚房,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焦掉的蛋我也吃!」她只要他點頭。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冰冷的字字句句,像藤鞭一樣擊打著紀美純的胸口,她已經看不清眼前的男人還是不是她認識的衛承南了,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
「我想你現在去煮一頓宵夜給我吃,就這樣。」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聲,也開始不清楚自己想怎麼樣,或者該說能怎麼樣。
「美純,不要鬧,我累了。」他盯著她的眼神沒有往常的溫柔。
如果是平常,他會,會為了她說肚子餓,馬上開車去買宵夜回來,會為了她說想吃他煮的宵夜,花時間學煮飯。
但這次,她是真的惹毛他了!
「你又累了,那就是不行是吧」喃喃在口中念著,紀美純大腦亂糟糟的,力氣也彷彿被人無情抽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身的,不知道是怎麼走到衣櫥邊,不知道是怎麼拿出行李箱,不知道是怎麼將一件件衣服機械式的扔在箱子里。
衛承南就這樣佇立在門口冷冷看著她收拾東西的動作,他的胸口悶痛,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難受不已。
他很想將她擁在懷中,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對不起都是他的錯,不要氣了,他現在去學煮宵夜。
但他沒有。
也許是他平常太寵她了,才會讓她一個七夕沒過就跟他鬧脾氣,這次她該學點教訓。
「你要走我不會攔你,你不要以為像上次一樣輕易說分手,就可以要我先低頭,聽好了,今天走出這道門,明天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你最好自己想清楚。」像在跟誰鬥氣似的,他硬是說出這番違心的狠話。
聞言,正收拾著行李的紀美純驀地停止了動作,就像電影畫面做了定格處理般。
她不再哭泣,不再憤怒,而是緩緩站起身,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目光冷冷的看著他。
衛承南微微蠕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他還是倨傲的放棄了這最後一絲機會,靜得出奇的房間內,只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以及他拚命握拳所發出來的格格聲。
最後,由紀美純打破沉默,「四年前的今天,我們在化裝舞會上相識,相識后的第一個七夕,我們坐在海邊聽海唱歌;第二年的七夕,你費了心思,只為送我一顆項煉墜;去年的今天,你為了工作,在公司加班到半夜,最後五分鐘,我們抱在一起瘋狂做愛,而今天,我們分手。」
逼自己傲然的挺高下巴,她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絕望,「衛承南,謝謝你今年的七夕禮物,這份禮物,我會記住一輩子的。」
她越過他身邊,就這樣走出他的世界,走出屬於他的領域,走向門外,走向夜空,走向一個她自己也不知該走向哪裡的未知。
風,吹亂了她凌亂的長發,吹乾了她的淚水,手機的鈴聲不斷響起,她一遍遍的掛斷,現在她不想接誰的電話。
但對方好像不肯放棄,鈴聲在深夜不斷響著。
於是她茫然的按下接聽鍵,彼端傳來一串流利的英文,「請問是紀美純小姐嗎?這裡是多倫多斯坦麗娜醫院,海倫二號郵輪因意外沉船,目前無生還者,旅客名單上有您父母的名字,可能需要麻煩您來醫院辨認打撈上來的屍體……」
對方還沒說完,她已經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海倫二號?的確,這是老爸老媽說要搭的船,但前天她還有接到他們興奮報告行程的電話啊!
老爸老媽……去世了嗎?
迎面一道刺眼的燈光刺得她完全張不開眼睛,她來不及反應,只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飛,下一秒,她的世界跟她的心一樣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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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承南後悔了!
兩人相戀四年,鬧過吵過,賭氣冷戰對罵都有過。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越來越了解彼此,也越來越會處理這樣的爭執。
他本著愛她就要寵她的原則,一次又一次化解兩人幼稚的小吵架,而率真的她,對吵架也常常是三分鐘熱度,氣過隔天就算了。
他以為這次也一樣,雖然以前她沒有離家過,但他相信隔天她就會紅著臉回家,說些似是而非的道理要他道歉,消了氣的他也會從善如流,摸摸她的頭,幫她把衣服掛回衣櫥。
但隔天,她沒有回家。
他想,也許這次是他真的犯了大錯。
本來嘛,他怎麼可以錯過對兩人而言這麼重要的節日,七夕除了是情人的節日,也是兩人相識的紀念日,更是他許過無數次諾言的日子,而他竟然再一次選擇工作,這麼晚才想起來,難怪美純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看來只有道歉是不夠的,他跟公司請幾天假,陪她出去走走好了。
再隔天,她還是沒有回家。
接著,三天了,她已經離開他的世界整整三天。
這三天對他來說彷彿是地獄,他看不到她甜美的笑容,聽不到她撒著嬌摟著他的手臂,叫他老公或是親愛的。
早上他吃不到她親自為他煮的早餐,回家后,床頭的那盞燈,沒亮。
他在憤怒之下,砸壞了所有傢具,卻獨獨捨不得動那盞燈。
一星期後,她依然音訊全無。
他開始手足無措,打電話給她遠在加拿大的父母,才發現他們早兩個月前就搬家,現在的屋主也不知他們搬到哪了。
為什麼美純不跟他說?
「承南,我跟你說,我爸媽說他們過陣子想搬到……」
「等一下,我先洗澡,等會出來我們再說。」
不,三個月前,她曾經想說,但後來躺上床的他睡著了,往後她沒再提過這件事。
找出手機,想打電話給她父母,才想起——
「承南,我爸媽說有個優惠方案,他們兩個一起辦了,以後打電話給他們不要打舊的嘍,我給你新號碼,你存起來,我爸的是……」
「嗯,我記下了。對了,你不是要看剛下載來的動畫?我東西還沒弄完,你先看,我等會過去陪你。」
幾號呢?他根本想不起來,因為他根本沒記下,甚至動畫也沒陪她看,那天再見到她,已經是在床上睡熟的她。
對了,他們是大學同學,兩人有共通的朋友,看來這次得靠老同學幫忙了。
但打完通訊錄大學同學的電話時才發現,他太天真了。
美純不喜歡應酬聚會,朋友本來就不多,加上大學生活幾乎都跟他在一起,知交更少。
而她的幾個好朋友,在她回台灣之後,因為距離,就更少聯絡了。
想想,他怎麼能忘了
他一直認定台灣也是美純的故鄉,卻忘了,他是去美國念大學,她卻是小學就移民了,就算她對這塊土地有感情,也是陌生的。
在這裡,她除了他,連個朋友都沒有。
「午茶約會啊……很抱歉今天恐怕不行,因為我已經答應客戶要陪他去現場勘查,所以……」
「沒關係,你有事就先忙,我也只是順口問問而已,我已經約了幾個老同學,本來想你有空就來,沒空我就要陪他們瘋了。」
狠狠握緊了拳頭,衛承南難掩自責。
他這個笨蛋!美純在台灣哪有什麼老同學?而他居然要到她離開了才發現!
霎時他亂了陣腳。那離家的這些天她去哪了?他這個笨蛋,怎麼能讓沒有依靠的她一個人走?
一個月了,她還沒有回家。
空蕩蕩的屋子彷彿還殘留屬於她身上的氣息,午夜夢回,他甚至還能看到她笑著向他走來。
可當他伸出手想要將她攬入懷中時,才驚覺那不過是一縷不真實的幻影。
「你會不會一輩子都這麼愛我,永遠都不變心?」
他還有沒有機會以深吻許下誓言?
兩個月了,美純沒有回家,他也沒有她的消息。
衛氏集團頂樓的豪華辦公室里,衛承南雙眼無神的盯著電腦螢幕,思緒飄遠,拿著筆不自覺的轉著。
如果那天晚上他不去陪客戶,如果那天晚上他能夠心平氣和的面對她的怒氣,如果那天晚上他答應陪她在午夜時分去逛街、去遊樂場,如果……沒有如果了。
他怎麼能怪她歇斯底里,她離開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錯得多離譜。
他以為他付出得很多,其實他很自私,一直被人陪伴的不是美純,是他。
敲門聲響起,他沒有回應,外面的人又敲了門板幾次,他還是沒有應聲,但大概這不是第一次了吧,門外的人終於死心的轉了門把走進。
朗昱風走到他的辦公桌前,將設計圖展開,認真的向他彙報客戶的要求,「衛先生,這是碧珠世貿大廈的初步設計圖,開過會後,對於我們公司的設計,大抵上他們很滿意,但仍有幾個地方需要調整……」
衛承南麻木的看著助理指出來的地方,那些線條在他的視線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漸漸的,設計圖上出現美純生動說話的臉,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彷彿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衛先生……衛先生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朗昱風的聲音傳來擔憂,「是不是覺得身體不舒服?你臉色好像很難看。」
衛承南雙眼無神的看著他,眼睛空洞得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你的心住過別人嗎?」
「呃?」不解的皺起眉頭,朗昱風一時間沒能弄懂他話中的意思。
他苦笑一聲,支起手肘輕抵著眉心,「忘了是誰曾說過,閉上眼睛一分鐘,出現在腦海中最多的那個人,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那個人,而我只要閉上眼睛,出現的都是美純的影子,我是這麼的愛她,但她去哪了?」
這是衛承南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脆弱,一向公事公辦的朗昱風也心軟了。
「衛先生,你最近的壓力太大了,十幾個案子要你同時處理,加上紀小姐離家的事,也讓你擔了不少的心,如果你放心,就將手頭上的工作暫時放下交給我處理,你在家休息幾天,順便找找看紀小姐。」
他的年紀和衛承南差不多,卻從未談過戀愛。
朗昱風不否認自己是工作狂,對於女人,他並不想花心思,所以,他無法理解上司為何會對一個女人如此執著。
對於紀美純,他向來也是公事公辦,沒有多餘的關心,甚至覺得她是阻擋上司發揮才能的人。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失去了紀美純的衛承南,就算有才能也沒有心思發揮。
「工作?」衛承南冷笑一聲,自嘲的成分居多,「昱風,或許我一開始的選擇就是錯的,我本來想多賺點錢,給她最好的環境,所以一直要她等我忙完,結果呢?我辜負了她的等待。」
「衛先生,不要放棄你的才能和工作,也許等紀小姐回來了,你們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也許你們需要的是時間,就像你的設計圖,越琢磨越有味道……」
緩緩抬起頭,他打量眼前的助理片刻,驀地笑了,「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吧,但我就是太相信時間,才會讓時間磨掉我跟她的感情。」
衛承南的眼神霎時變得堅定,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與助理對視。「平衡點是嗎?既然要找平衡點,那就在美純回來之前找到吧。明天,我會親自跟董事會遞出辭呈。」
朗昱風臉色驟變,向來以沉著穩重著稱的他,失去了往日的沉穩,「衛先生,不一定要這麼……」
「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說完,衛承南率先踏出辦公室大門。
「衛先生,至少告訴我你以後的打算。」
「……打算啊……」他頓下腳步想了一會。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你現在去煮一頓宵夜給我吃,就這樣。」
衛承南漾開許久不見的笑容,「對了,美純說她想吃我煮的宵夜,這就是我的打算。」
他的聲音漸遠,之後,這間辦公室許久都沒有主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