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寧雨晨跑回來后沖了個澡,由於是周末,她又放縱自己睡了個回籠覺。再次睜開眼,已十點半了。慵懶的伸個懶腰,家裡靜悄悄只剩下她一個人,媽媽可能去打牌,爸爸沒在書房,一定是跟幾個老朋友釣魚去了,姐姐已經嫁人自然不可能在,傭人今天又休息。
她環視周遭安靜的一切,嘴角微微揚起,漾出滿足的笑容。真好!她心情愉悅的給自己準備早午餐。與這個年紀愛熱鬧的女孩不同,她喜歡寂靜,甚至是享受寂靜。尤其是單獨一個人時,四周靜謐得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時間像靜止了一樣。她也弄不明白為什麼?但她就是喜歡這種奇特的感覺。
她安靜的享用自己的早午餐,電話突然響起,靜謐的氣流產生波動,她微微蹙了下眉,起身到客廳接電話,原來是麗娟打來的。
(寧雨,下午有時間嗎?)麗娟問,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寧雨怔了一下,才說:「有。」
(那就太好了,浩林的表妹過生日,我想給她買一件衣服當禮物,妳跟她年齡相當,我想請妳幫我選選。浩林和他表妹一直誇妳穿衣服有品味,這個忙妳一定要幫我。)
「好。」她輕鬆的應允。接下來兩人又聊了幾句,多半都是麗娟在說,她靜靜的聽。
放下電話,她接著吃飯,然後是收拾屋子,後來彈了會兒鋼琴--馬斯涅的沉思。悠揚的旋律由指尖輕輕的傳出,回蕩在空寂的客廳,縈繞再縈繞。
直到跟麗娟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才合上琴蓋,走到浴室的鏡前,將披肩的頭髮用一個藍色的髮帶紮起,沒有化妝,與上班時候一樣只淡淡的抹些唇彩。
由於是逛街,寧雨便選了套輕便的牛仔裝和平底鞋,這樣逛商場才不會太累,也較方便,這是她陪好友劉洛逛街時得出的寶貴經驗。
誰知見面后卻被麗娟批評得一無是處,硬說她穿的是學生裝,沒品味、沒創意,清清淡淡,不合場合。
天!寧雨在心中嘆息,剛剛不是還在電話里誇她有品味嗎?現在又把她貶得抬不起頭,既然如此幹嘛還要她來,而且說什麼不合場合,她又不是去參加宴會。
不過她乖巧慣了,麗娟姐怎麼說,她也不反駁。結果表妹的衣服沒買到,在麗娟姐的堅持下她倒是買了一件價格不菲的黑色連身裙。
梢俊,麗娟又要去美容院護膚,她自然是陪著一起去。到了那兒,有位美容師看到她后,直誇她的皮膚光滑、氣質高雅,若化了妝一定會驚為天人,麗娟也在一旁起鬨,也不管美容師說的只是禮貌的客氣話。就這樣,她像木偶一樣任那個多嘴的美容師與麗娟擺布,隨後,麗娟又慫恿她換上那套新買的連身裙。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果然變了樣。美容師的技藝高超,把她的美完全展露出來,四周的驚嘆聲已說明一切。她的頭髮綰起露出白皙的脖頸,彎彎的細眉,閃動的睫毛下是一雙迷濛的水眸,誘人的紅唇微啟,彷佛正等著人來採擷。貼身的連身裙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身,女人味十足。
艷光四射一直是姐姐寧婷的代名詞,從未想到她也會如此。
麗娟在一旁嘖嘖有聲的稱讚,直後悔自己不是男人,嚷嚷著要去做變性手術,逗得美容院里的人哈哈大笑。
寧雨羞澀的笑著,鏡中的她雙頰微紅,原來她也是有虛榮心的,是不?她心中悄悄的詢問鏡中的自己。因此當麗娟要她穿著連身裙到餐廳用餐時,她並未堅持換下來。
麗娟只要兩杯飲料,說正餐一會兒再點。侍者離開后,麗娟說:「寧雨,剛剛那個侍者的眼睛一直在妳身上打轉,妳把他的魂都勾去了。」
「麗娟姐,妳不要再開我玩笑了。」寧雨不好意思的說。
「妳這麼美,追求妳的人一定很多吧?妳有沒有合適的男朋友?」麗娟直截了當地問。
「沒有。」她坦白的說。
她的生活圈一直很小,加上媽媽對她保護嚴密,即使有也被媽媽排除掉了,十多年來只有一個漏網之魚,就是她的初戀,不過發生了那件事後,她的戀情也不了了之。
事實上,對媽媽的過分干涉,她雖不喜歡,但也不排斥,畢竟媽媽是太愛她了。所以即使後來她知道媽媽在偷聽她的電話,偷看她的信件,她也當作不知。而那些沒有到她手裡就被媽媽銷毀的情書,她也不心疼,反正即使送到她手裡下場也一樣是進垃圾筒。經過了那件事以後,她的心很難再起波瀾。
「我聽浩林說,伯母一直在給妳物色人選是嗎?」麗娟試探地問。
「姐姐嫁人後,媽媽的注意力就落到了我身上,見過幾個,都是媽媽朋友介紹的。」寧雨柔柔的說,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臉頰又紅了,外人看來一定認為是害羞的緣故,但誰又知道她容易臉紅的大部分原因其實是體質所致。
麗娟的臉湊了過來,「不用害羞,告訴我,妳心中理想的另一半是什麼樣的?」
寧雨已經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麗娟姐下午一直很反常,莫非這一系列的舉動是要替她介紹男朋友?
她不介意相親啊!只不過是兩個陌生的男女在一起吃個飯而已,她只需靜靜的坐著。反正吃飯時間總會結束,然後隨便編個理由說不適合就拜拜,至少前幾次都是這樣。麗娟姐幹嘛不明說呢?
她嘆口了氣,隨便說道:「有責任、有擔當、重情重義,同時生活中也不失幽默的人。」
「咦!巧了,我正認識這樣一個人。」麗娟驚詫的道。
寧雨垂頭喝著飲料,心中暗忖,一點都不巧!
麗娟接著說:「那個人跟妳所說的非常吻合,為人重情講義氣,幽默風趣,而且妳也認識,他叫李斯,一會兒就到。」
什麼!寧雨瞪大眼,手中的杯子差點灑出水來。叫李斯!而且一會兒就到!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眼中的沉靜不再,她直覺的想起身逃跑。
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麗娟姐要給她介紹的人竟是李斯,她猜出了麗娟姐的用意,卻沒想到男主角是他。這怎麼可以!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天!她準備什麼啊?哦……不!她竟有點怕,她怕什麼啊?她現在腦子一團亂,理不清、道不明,不行,她必須在他到之前離開。
當她把想法付諸行動,起身要離開時,一抬頭……晚了!李斯在侍者的帶領下正朝她們這張桌子走來。
李斯今天穿著一身灰色的西裝,配上藍格領帶,看來玉樹臨風,氣宇軒昂。這是寧雨第一次看到他正式的穿著,他們見過面,接觸過,有過爭執,因此她知道他長得不難看,雖然粗獷,但還算英俊,不過她總覺得他江湖味太重,與姐夫英俊儒雅的氣質比起來總差了那麼一截。
可現在正緩步向她走過來的男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那逼人的男性魅力,有些粗獷、有些不羈,在在震撼了她。
李斯也對寧雨看傻了眼,精心裝扮過的寧雨,嫵媚不失純真的氣質是他不曾見過的。他認為她是鳳凰、是精靈,沒想到她也可以是魅惑人的妖姬。兩人呆愣了好一會兒,還是麗娟假裝咳嗽一下,才打斷他們之間的迷惑。
寧雨紅著臉,有些尷尬,這次是真正的羞紅。李斯倒是神情自若,只是習慣性的挑了下眉,絲毫不介意麗娟促狹的眸光。
麗娟功成身退,自然找個理由離開。剩下他們兩人,寧雨真是不自在極了。他們不是沒在一起吃過飯,但在這種情侶似的餐廳,餐桌上兩個玫瑰色的燭台燃出浪漫的氛圍,再加上麗娟適才的曖昧表情,任她再冷靜自恃也感到無所適從。
感覺到他灼熱的眸光正在盯著她,此時此刻,她真後悔自己的一身盛裝。他會怎麼想她呢?會不會認為自己自作多情,是為了他才精心打扮的呢?那她可糗大了。還是他同自己一樣也是被麗娟姐設計的,並不知相親的對象是誰?想至此,寧雨的心突然覺得酸酸的。他那麼器宇軒昂,今晚換成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對他傾慕不已吧?現在她覺得他弔兒郎當的樣子還好些,起碼看起來像小混混,不會引來女人的愛慕。
天!寧雨暗自呻吟,她在亂想些什麼啊?總之今晚她的腦袋一片混沌。幸好羞怯的垂頭不語是她寧雨的招牌,他應該沒看出她的慌亂吧?
「見到我,你一定很驚訝吧?我們都被麗娟姐設計了,沒想到她會安排我們相親。」寧雨試著用玩笑的口吻說。
「我知道,妳以為我這身西裝是穿給誰看的?」
「呵!」寧雨聽到自己嗓子發出的聲音。「你……你說什麼?」好糗,她差點咬到舌頭。
「妳聽到了。」
寧雨還是獃獃的,意思是西裝是為她而穿的嘍?無可否認,她聽到后竟有些雀躍。「你……你怎麼會……會同意?」
「我聽麗娟說妳在打聽我,我以為妳對我有興趣,看來是我誤會了,或許妳覺我們的身分相差太多,我不配與妳交往。」
「不,沒有!我……」寧雨驀地住口,接下來她該怎麼說?同意交往嗎?她從未想過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也從未想過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其他關係。
幸好,侍者的及時出現解了圍,李斯也未再逼她。
「妳喜歡素食對不對?」李斯看著菜單。
「對。」沒想到那晚只與他吃了一頓飯,他就看出來了。麗娟姐說的沒錯,與他粗獷的外表相反,他的心思真的很細膩,她還記得他只看過一眼張小嫚的照片就找到了人。
點了菜,侍者離開后,依然是令她窒息的沉默。
半晌,李斯開口說:「為什麼吃素食,妳信佛嗎?」
「不,是媽媽信佛,餐桌上多以素菜為主,久而久之就習慣了清淡,不過我還是吃肉的。」寧雨解釋。
「怪不得妳那麼瘦弱!」李斯輕笑著。
「我並不似外表柔弱,你該知道。」寧雨指的是那晚她曾撂倒一個壯漢的事。
此時,侍者端上了晚餐,他們的談話告一段落,與其他客人一樣安靜的用餐。
「妳體形瘦弱,用刀可能會好些,可以彌補先天不足。」李斯忽然抬頭說道。
「用刀?」
「對,貼身的小刀,女孩子隨身帶一把可以防色狼。」停頓一會兒他又說:「如果妳想學,我可以教妳用刀技巧。」
「謝謝。」
接著又陷入安靜,只聽到刀叉的聲音。
寧雨幾次欲開口,最後終於鼓足勇氣小聲道:「我同意與你交往看看。」
李斯嘴角微微揚起一笑,抬起頭睜卻變成一臉疑惑,佯裝聽不清。「什麼?」
「我……我同意與你交往。」她垂著頭,耳根子都紅了。
「妳該不會是因為要學刀才勉強同意的吧?」李斯說。
「我不是。」她抬頭看他。
「那就是喜歡我嘍?」李斯笑了。
「我不知道,我不討厭你,雖然你有時候真的很討厭。」說完她也笑了。
氣氛頓時變得輕鬆和諧,一直到晚餐結束。
夜深了,李斯送寧雨回家。分手的時候,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才離去。
寧雨覺得心跳得好快,回到家只含糊的跟在看電視的媽媽打聲招呼,便急忙躲回自己的房間。浴室內,寧雨看著鏡中紅霞滿面的自己。
一整晚,李斯都像紳士一樣,寧雨作夢也不會想到,他竟會有溫文儒雅的一面。很難想象第一次見面時,他還光著膀子對她吹口哨,不正經的戲弄她。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事實上,寧雨接觸類型最多的就是這種溫文儒雅、有紳士風度的人,寧媽媽也只讓她接觸這樣的人。她見多了,也麻木了。直到今晚,她才發現,儒雅的李斯是多麼的吸引她。
沖完澡后,寧雨把自己埋入大床內。手撫上被他親過的額頭,回想起在餐廳與他見面的情景及自己獃獃的窘樣……天!寧雨笑著呻吟一聲,猛然用被子蒙住頭,不一會兒又吃吃的笑出聲。她知道她現在的樣子像個瘋婆子,奇怪的是,她竟喜歡這種瘋癲的感覺。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才入睡。
李斯可沒有寧雨那麼好命,剛到家就接到電話,是酒店的經理打來的。
(李哥,出事了,衛微跟一個客人鬧翻,被困在包廂里了。那些人有點背景,我怕動起手來會有麻煩,你最好是親自過來。)衛微是酒店的紅牌,又跟李斯的關係不同一般,若真在包廂里出了事,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靠!雜碎……」李斯低咒幾聲,「別讓衛微出事,我馬上到。」放下電話,他抓起剛脫下的外套走出去,擰緊眉。媽的!今晚又不用休息了,
事情處理完已經凌晨四點鐘了,衛微坐在包廂一端的沙發上,頭髮凌亂,一邊臉頰紅腫,正用冰塊敷著。李斯走進來,坐到她對面。
「他們已經走了,不會再找妳麻煩,先休息幾天,把傷養好。」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李斯看到她即使受傷仍神情倔傲的樣子,不禁說道:「妳的性格不適合做這一行,若是缺錢,我可以幫妳。」
「不用,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衛微神情堅決的說,冷然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李斯笑笑,沒再堅持。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衛微有什麼樣複雜的過去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聳聳肩,他站起來。「有什麼需要跟我說一聲,別客氣。」
衛微忽然道:「你穿西裝的樣子很特別。」
李斯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套已經有皺摺的西裝,挑眉問:「真的?」
「很有魅力。」
「那就值了。」李斯說了一句別人聽不懂的話,笑著大步離去。
下班后,寧雨匆匆忙忙的趕往才藝補習班,替安鳳言代課。安鳳言是鋼琴老師,昨天跟男朋友吵架,不小心傷了手,又不想讓學生失望,無奈之下只好找她幫忙,反正這也不是她第一次代課。
寧雨心中尋思著,正想過馬路到對面叫車,突然,一輛摩托車停到她面前。寧雨嚇一跳,後退一步。
車上的人拿下安全帽,是李斯。「去哪裡?我送妳。」他笑著說。
「市區。」
「上來。」他遞給她一個安全帽。「抱緊!」他故意把她的雙手固定在自己腰間,這樣她的身體無可避免的會貼到他背上。
寧雨臉頰微紅,儘管這已不是第一次接觸到他,她還是覺得不自在。
這段時間,李斯總會不期然的出現在她面前,約她吃飯、看電影、逛街,就像許多正常交往的情侶一樣。呃!也有點不一樣。他總是弔兒郎當的,帶著一臉邪氣的笑,不笑的時候又陰沉得嚇人,加上身材魁梧,總之就是不像好人,臉上明顯的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不過這也有好處,在公共場所,比如人潮洶湧的電影院里絕對不會發生擁擠的現象,人們會「合作」的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現今社會大多是欺善怕惡、明哲保身的人,當然也有露出嫌惡目光的,若在以前,她也一定會是其中的一員,但現在她反倒高興了,他儒雅有風度的一面只讓她一個人欣賞就好。原來她是個佔有慾很強的女人。
而且,越與他相處、越了解他就會發現,他是故意的。
他好像隨時在宣揚著:我是壞人!我是混混!離我遠一點!
兩人獨處的時候是例外,交往的這些天,他們的身體接觸也只局限於輕輕的擁抱,他只親吻過她的額頭,私下他對她絕對是個紳士,與流氓沾不上一點邊。麗娟姐曾說過他的原則,絕不招惹良家女孩,除非有感情。那麼他現在算不算是招惹她呢?他對她是否有感情呢?
摩托車在車潮中穿行著,安全帽下的寧雨微微蹙起眉頭,現在的她雖外表平靜,心緒卻亂如麻。她與他之間的關係就如她的心情一般懵然。當她飛揚的思緒回到現實時,摩托車已經停了下來。李斯拿下她的安全帽,又順手幫她理了理頭髮。
「到才藝補習班做什麼?」
「幫一個朋友忙,她手受傷了,我來替她上鋼琴課。」寧雨跳下摩托車,「你晚上不用送我回家了,我會叫車回去。」
「要多長時間?」李斯問。
「需要代兩堂課,中間休息二十分鐘,大約二個半鐘頭。」
「我等妳好了。」他鎖上車。
「可是車行不是很忙嗎?」最近她終於知道了他的職業,並非是個維修車工,他是維修車工的頭頭--車行的老闆。事實上,車行的生意興隆,也意味著其實他不是無所事事的。
「想聽妳上課。」他用那種閑閑的語氣說。
「你?」寧雨瞪大眼。
「怎麼?我這個學生不好嗎?」他又露出了那種壞壞的笑。
寧雨看他,現在她已經可以分辨出他笑容的真假。就像她會被他的笑容氣得跳腳,而一旁的楊大哥卻視若無睹一般。習慣了嘛!誰教他長相特殊呢,被人誤會很正常,尤其大部分時候還是他刻意裝出來的。
「隨便你,如果你不怕無聊的話。」
兩人來到教室,還沒到上課時間,冷寂的音樂室里除了幾架鋼琴外,就只有他跟她。
寧雨拿出安鳳言給她準備的課程大綱翻閱著,突然間耳邊傳來鋼琴聲,寧雨拾起頭。當看到坐在鋼琴前彈奏的李斯時,驚訝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
他照著樂譜彈的是一首簡單的兒歌,彈得並不好,斷斷續續,指法也很生澀。看得出他學過。但問題不在這兒,而是……他壯碩的身軀突兀的坐在那裡,笨拙的彈奏兒歌,且表情專註。她突然間覺得他好可愛!也好……滑稽,終於憋不住笑出聲來。
「很難聽是吧?」聽到她笑,他停了下來。
「不是。」笑著搖頭,她可不敢說他可愛。她走過去坐到他旁邊,「你的姿勢錯了。」她握住他僵硬的手,「放鬆,對,手腕不要懸太高,像我這樣。」她給他做示範,「感覺像握個雞蛋,對,就是這樣,你試試。」
李斯依言彈了幾個音階。
「瞧!好多了,是不是?」寧雨高興的說。
「妳指導每個學生都這麼認真嗎?」
「那當然,否則安鳳言也不會放心把學生交給我啊!」她並沒注意到李斯怪異的表情。「我沒想到你會彈琴,你一定學過一陣子吧?」
「老媽活著的時候學過半年,她是音樂老師,自然也希望我能聽音識譜。不過,我小時候很皮,每次都是她把我打得沒力氣出去玩,才留在家裡學琴。」
寧雨很訝異他會主動提到他母親,聽麗娟姐粗略的談過,李斯的父母在他六歲的時候就離婚了,他的母親是抑鬱而終,去世的時候他才九歲。在他面前有兩個女人的名字是禁忌,一位是他的母親,另一位則是叫艾芬的女人。
「沒想到你小時候那麼玩劣,你媽媽一定很頭痛嘍?」她小心翼翼的問,
「是很頭痛,她很瘦,所以力氣不大,每次她發火的時候,我都是乖乖讓她打,直到她打累為止。」他笑著說。
她本來還想繼續聽他講下去,但學生來了,雖覺得遺憾也只能結束話題。
由於是成人班,沒有年齡限制,因此李斯出現在教室並未讓人懷疑。不過李斯的弔兒郎當樣,讓其他學生對他敬而遠之,由他們坐的位子就能看出。
李斯看出他們眼中的不屑,只是習慣性的挑眉,有一瞬間,她還真怕他配合其他人心中所想的那樣開始搗亂,那她就不用上課了。幸好,他只是壞壞的朝她笑笑,便規規矩矩做個好學生。寧雨鬆了口氣,清清嗓子開始講課。
李斯坐在教室的一角,雙臂環胸,好整以暇的聽她講課。看她做示範、彈名曲、耐心的指導學生,他別有深意的一笑。
她還是那樣羞澀,即使講課時,她的頭也是微微低垂,聲音輕而柔,卻很清晰。在這八位學生心中,一定認為她是個文靜害羞的女老師。若非她的眸光泄了底,連他也會被騙。幸好,他先發現了她的特別。
無論誰帶上假面具都會有一個原因,而寧雨隱藏在背後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寧雨耐心的指導學生,但仍與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若有學生靠得過近時,她會羞怯的退開。卻不知道,她的行為讓李斯暗爽極了。
原來,只有他得到她最貼近的指導,想著剛才她自然的靠近他認真講解時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慾火上升。事實上,他根本不記得她說了什麼,只注意到她白皙的頸,誘人的紅唇一張一合。
他是正常的男人呀!面對漂亮的女人自然有慾望,尤其這個女人還是他心中想要的。都怪麗娟讓他當什麼狗屁紳士,天知道他不當紳士已經很久了。
下課時問到了,學生們陸續離開教室。一個少年留了下來,來到寧雨面前。
李斯頓時瞇起雙眼,少年大約十七、八歲左右,凝視寧雨的時候雙眼發光。哦!小老師多了個仰慕者了。
他輕撫著下巴想,反正現在無聊,逗逗這個小鬼也不錯。他慢慢的從座位上站起身,慵懶的伸伸胳膊,邁著大步,一臉壞壞的晃了過去。
「寧老師,妳的教法與安老師各具特色,尤其是……」
「尤其是寧老師還柔弱纖細,更具藝術家的氣質。對不對,小鬼?」晃過來的李斯閑閑的道。
自己的話被搶白,少年很生氣。「寧老師是很有氣質,但我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小鬼。」他睨了一眼寧雨的反應,不想被認為是小孩子。
「哦!」李斯做出失望的樣子,「那你也晚了,寧老師已經有男朋友了。」
「你怎麼知……」少年驀地住口,有種被看穿心事的狼狽,「你又是誰?」
「我?」李斯指著自己的鼻子,邪惡的一笑,走到寧雨身邊,突然抱住她的腰,得意洋洋的說:「我就是寧老師的男朋友,她早就是我的,你沒機會了。」他笑嘻嘻的看著少年的臉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變得真快啊!
少年驚愕的眼裡出現美女與野獸的畫面,寧老師即使有男友也不該是他啊!
寧雨則滿臉通紅,有些哭笑不得,李斯又在玩什麼?她可不想夾在兩個莫名其妙的人之間。本想推開他的手,但少年接下去的話,讓她放棄了想法。
「你不配!」少年厭惡的瞪視他,寧老師那麼柔弱害羞,一定是被強迫的。
寧雨微微皺起眉頭,配不配也用不著外人評論啊!她尤其不喜歡少年看李斯的目光,好像他多麼十惡不赦似的。她下意識的往李斯懷中靠,靜靜的說道:「他是我男朋友,至於配不配的事不勞旁人評說。」
「為什麼?」少年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看到少年受傷的表情,寧雨忽然問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知道這個學生只是在為自己不平。她正想開口挽回,玩得高興的李斯說話了。
「因為我的拳頭大啊!」說完他還伸出拳頭揮幾下,做出虎虎生風的架式。
「你……」少年嚇得後退一步。
「怎麼?你是自己走出教室呢?還是我用拳頭送你出去?」李斯故意表現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你……流氓!」少年身子頓了一下,跑出去時,眼中流露出對寧雨完美形象的幻滅。
看到少年落荒而逃,李斯只來得及說:「慢走啊!」
「你怎麼可以這樣?」寧雨嗔怨的看著他。
「只是逗逗他。」李斯笑著說。
「什麼逗他?你根本是在以大欺小,以強凌弱。」寧雨氣得轉過身。
「覺得有點悶,所以開開玩笑,我又沒有傷害他。」
「可惜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看來她是真的生氣了,他有些尷尬的站在她身後,該怎麼哄女人呢?往常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他不屑哄,她們會自動貼過來,而艾芬……也不用他哄,所以他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早知道就不戲弄那少年了。
再彈個曲子好了,剛剛他彈奏的時候不是讓她笑了嗎?他想了想,憑著小時候的記憶慢慢彈奏起來。
聽到他彈的曲子,她心一驚。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那是埋藏在心底與她靈魂糾纏整整十年的歌曲,她霍地轉過身。「你是怎麼知道這首曲子的?」
「小時候聽老媽彈過,其實這是首歌。」他實話實說,小心的看著她,不氣了嗎?
歌!她瞪大眼望著他,彷佛他頭頂突然長出個牛角般。不可能的!不會這麼巧!他……不會的。
「歌詞是什麼?」她屏住呼吸問。
「好像是什麼……清晨芬芳的蓓蕾中,微風下草波向……」
「向遠方輕流,在那生長著雛菊的野地里,我看見我愛人在緩步漫遊。」寧雨接下去說,「我說的對不對?」
「好像是,我記不太清楚。」李斯皺皺眉。
她的臉開始變白,忽然激動的衝上前抓住他,眸光慌亂又急切。「你……你十年前在哪裡?在哪裡?」
「寧雨!妳怎麼了?」李斯迷惑的看著她。她何以如此激動反常?
「你……我……我要查清楚,查清楚。」寧雨喃喃低語。突然問推開李斯,奪門而出。
「寧雨!去哪裡?不是還有一堂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