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演奏會當天早晨。
顏之介乍然醒來,發覺四周亮得刺眼;坐起身,恍惚之間有幾秒鐘他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以及發生過哪些事情,只覺得整個世界像變換成另一個世界,就像他突然跳到了另一個時空,包括他自己都已經不是原來的他,生命仿若新生。
慢慢的,記憶倒流回腦海,他想起了昨晚的事,然而看著四周熟悉的景象,卻仍舊感覺有所不同了;他的腦中好像還有許多事情尚待整理,然而他的心卻感到從沒有過的輕鬆,像是卸下了壓在肩頭多年的沉重擔子,整個人輕盈得教人感到不可思議。
「你醒了啊?」藍媚兒端著早餐出現在房門口,笑道:「我正打算來叫你起床呢。」
他出神地看著她,心中不禁感動萬分。啊……他的媚兒啊,無論轉換成哪個時空,她都是他的媚兒啊。
「怎麼啦?幹嘛那樣看我?」她將早餐端給他,見他一臉像見到崇拜偶像似的表情,笑問。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還好嗎?」
「咦!」她一頭霧水。「什麼好不好?」
「昨天晚上……」
她的臉蛋霎時脹紅,結巴道:「好……很好啊。」
「真的嗎?」他不放心地問。
「當然是真的。」她笑嗔,臉蛋紅通通,趕緊道:「好了、好了,現在已經快中午了,別忘了今晚你有演奏會,我們得快點準備出門了。」
「中午?」他訝異不已。
她看他一眼,溫柔解釋:「你睡得很沉。」
他訝異得一時啞口。是啊,他昨晚的確沒有作任何夢,睡得極沉。他究竟有多久沒睡得這般安穩了?自從之懷去世后,每個晚上他必定作夢,而且夢境通常十分混亂,教他連睡也不得安穩,總是淺眠,沒想到昨晚竟然可以一覺到天明,而且還睡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就像是要彌補過去睡不安穩的每個夜晚似的。
「怎麼了?」見他一臉傻愣恍神的表情,她擔憂地坐到他身邊輕問。
他緩緩轉頭看她,緩緩揚起笑,感觸良多地說道:「媚兒,我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
「咦!」他沒頭沒腦的話教她不解。
他輕握她的手。「我沒想到將自己的過去說出來竟會得到這麼大的解脫感,因為-,媚兒,因為有-在我身邊,所以我才能夠如此平靜。」
她會意,同樣為他感到高興,溫柔地承諾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媚兒,謝謝-。」
她柔柔一笑。「好了,吃早餐吧,都快涼了。」
忽然樓下傳來門鈴聲。
「咦?這時候會是誰來?」她道:「我去看看好了。」
說著,又對他一笑,起身下樓。
樓下,藍媚兒打開門,見到一臉凝重的顏之莫,手上還拿了一份周刊。
她蹙眉。「發生了什麼事?」
他二曰不發進門,將手中的周刊拿給她。她攤開一看,上面斗大的標題寫著:
鋼琴天才顏之懷的天大謊言!
翻開內頁的報導細讀,發現周刊以聳動的字眼揭露顏之懷已死的事實,並以譴責的口吻強調這兩年來在大眾面前的顏之介其實只是利用顏之懷的名聲在賣藝,甚至連帶著將顏氏企業的名聲一併拖下水。整個報導沒有一句公平的言詞,全是傷害顏之介與顏氏企業的話語。
她愈看眉心愈糾結。「怎麼會這樣?」
「他們只是將事實真相挖出來,然後加油添醋一番而已。」坐在沙發上,顏之莫淡淡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
他看她一眼。「其實這種情況我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顏氏企業的名聲絕對禁得起這樣小小的打擊,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之介會怎麼做?」
她想起顏之莫說過,不能再讓情況繼續下去的說法--之介必須從「顏之懷」的咒障中跳脫出來。她也贊同顏之莫的說法。記者揭露顏之懷已死的事實雖然手法有些卑劣,但確實是一個讓顏之介無法再逃避下去的情況,他必須面對「他是顏之介,而不是顏之懷」的事實;所以正如顏之莫所說,現在最重要的關鍵是--之介會怎麼做?
「怎麼了?」顏之介的聲音出現在樓梯口。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顏之介,她邊觀察著他的表情邊將周刊拿給他。
他接過,眉心漸鎖,隨著翻閱的動作,神情也愈凝重,空氣凝結成沉默的狀態,藍媚兒與顏之莫等待著顏之介會有何反應。
一會,他放下周刊,向顏之莫問道:「現在演奏會的情況怎麼樣?」
顏之莫道:「已經有部分觀眾要求退票,而大部分的人則希望你能開記者會說明。」
顏之介沉吟了會,又問:「那家裡方面……」
「沒問題。你不用擔心,這種小小周刊還影響不了顏氏的地位,爸媽跟雪兒只希望你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了。」
他明顯地鬆了口氣,看顏之莫一眼,說道:「改天我會回去看他們。」
顏之莫聞言,神色乍然一亮!融合了驚喜與欣慰。之介自從回國后,由於對之懷的死懷愧在心,所以一直無法以平常心面對父母,即使沒有人因此而怪罪他,他卻因自責而痛苦於面對家人,所以與家人之間的聯繫大多靠他這個厚臉皮的哥哥。而現在,他竟然願意主動回去見雙親,表示他已經從之懷的愧疚中走出一大步了。
顏之莫輕吸口氣,無限欣慰地說:「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兄弟倆交換一個明了的眼神。顏之介又問:「那你的公司還好嗎?」
顏之莫無所謂地揮揮手。「那本來就是弄來玩玩的,就算少了『顏之懷』也無所謂。」他話中有話。
顏之介帶著感激,微微點頭。
其實他知道,經紀公司成立兩年,簽約藝人始終只有他一個,根本就是家裡特地為了他才成立這間公司,是為了保護他,也是為了在發生像現在這種狀況時讓他無後顧之憂。
是的,他有默默支持他的家人,現在更有了媚兒,他其實是很幸運的,所以更加不能讓這些關心他的人再繼續擔心下去,他必須為了他們振作起來。
與一直坐在身旁陪著他的藍媚兒對看一眼,兩人伸手交握,從她掌中傳來的熱度令他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
這個小動作沒逃過顏之莫的眼睛,心裡意會了什麼,開口問道:「你有什麼看法?」
「報導說的是事實。」他道:「既然他們要求開記者會說明,那我們現在就召開記者會吧。」
其實看到報導時,他內心是出奇的平靜。只要顏氏的名聲不因這件事而有所損害,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變得如何,甚至……也已經不在乎「顏之懷」的名聲變得如何。他想,他現在該關心的,是活著的人。
大出顏之莫意料之外的,顏之介微微笑了起來,道:「記者會上,就說明我的確是顏之介,顏之懷早就已經死了。演奏會也宣布停止吧,我想,已經沒有必要用『顏之懷』的名義進行這一場演奏會了,要退票的就讓他退,損失全數由我負責。」
顏之莫內心激動不已!之介會這麼說所表示的意涵再明顯不過--他已經準備要走出對之懷的罪惡感了。
他高興說道:「這你不必擔心,區區一場演奏會,顏家還不缺這點錢。」
「謝謝你,之莫。」他誠摯道謝。
「然後……」他表情堅定地說道:「我要去維也納一趟。」
顏之莫微愣。「去維也納?」之介這兩年之中從來不曾再回去過維也納,現在回去做什麼?
「我要去把那邊的房子處理掉。」顏之介解釋道:「那棟房子至今還沒有做任何處理,原因是那裡存留著有關之懷的所有一切……而現在,我想該是去處理掉的時候了。」
「我知道了。」顏之莫點頭。「就照你的意思吧。」
顏之介轉頭看向藍媚兒,問:「媚兒,-願意陪我一起去維也納嗎?」
「我當然願意。」她溫柔應道。
「謝謝-。」兩人交握的手更加緊實了。
他要回去面對之懷,回去面對那一段過去,去解開心中的結,去結束一切過往。為了媚兒、為了家人,他要讓一切--從、頭、開、始。
當天下午的記者會上,顏之莫以經紀公司老闆的身分對所有在場記者說明了「顏之介其實就是顏之懷」的事實與其前後因果--顏之介其實是為了完成胞弟生前的夢想,所以才會以顏之懷的名義開演奏會,並不是存心欺騙大眾,所以自始至終學成歸國的鋼琴家就是顏之介。
剔除罪惡感的那一部分,以此柔性說詞將傷害減到最低。
而演奏會已經取消,顏之介並沒有為自己多加辯護與解釋,只簡單說了一段話:
「如果各位認同我的音樂,那就將這次演奏會的票留著,不久的將來,當顏之介首次開演奏會,各位必定是演奏會的貴賓。當各位再度聽到我的音樂時,那將會是顏之介的音樂。」
維也納
站在維也納近郊一棟典雅的雙層公寓門前,藍媚兒看著身旁的顏之介,輕問:「這就是你以前的住處?」
「嗯。」他點頭,注視著這棟曾經居住了近二十年,既熟悉、卻又陌生的屋子。雖然已釋懷許多,但此時心頭仍不免又翻騰起過往回憶的浪濤。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給他溫暖堅定的力量。
他輕吸口氣,給她感激的一眼,道:「我沒事。」是的,有媚兒在他身邊,他就有勇氣與力量可以站在這裡。
「媚兒,」他轉頭向她,真摯道:「因為-,所以我必須來這裡,必須重新面對過去,然後徹底的做一個結束,如此才能夠有另一個全新的開始。」
她對他深情一笑,了解說道:「我知道。」
他道:「兩年前離開維也納時,我走得相當匆忙。這棟房子歸在我和之懷名下,在我心裡仍然存在著對這裡的一切記憶……這棟屋子,是該由我親手將它處理掉,才真正算是一個結束。」
他這一趟回來,就是為了將一切過往徹底埋葬,包括這棟充滿回憶和罪惡感的房子。他和律師約好了明天在他們下榻的飯店談論一切事宜,而今天,他是特地帶媚兒來看這房子最後一眼的。
正要進門,藍媚兒忽然發現門邊的信箱有信,她拉了拉顏之介。「介,信箱里有信呢。」
「哦?」他看一眼信箱,果然滿滿一整個信箱的信件,兩年來的信件差點將信箱擠爆,他動手取出一大迭信件。「大概都過時效性了吧。」
她接過一些,看得出有的是廣告信件,有的是帳單,個人信件其實不多。
取出所有信件,兩人進門后將信件攤在客廳桌上分類整理。半晌,顏之介忽然發現一封只有收信人卻沒有地址與郵戳的信件,想來是自行投到信箱中的,信件早已泛黃,收信人是他,並且寫著「見此信請速迴音」。他心裡隱隱有些怪異的預感,蹙著眉動手拆開信件。
發覺他的動作,藍媚兒停止整理信件看向他,發現他的神色愈來愈凝重黯沉,她擔憂問道:「介,怎麼了?」
因為她根本看不懂德文,所以她只能來回看著他與那蝌蚪似的文字,在一旁乾瞪眼。幸而信很簡短,他不一會便讀完了,放下信,他眉心糾結。
「介?」她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回過神看她,道:「這封信是當年車禍意外撞死之懷的那個計程車司機寄來的,說是之懷有遺言,他想見我一面,將遺言當面告訴我。」
「遺言?」她也皺起了眉,對於新發展出的事情有著不確定的不安。
他思量了下,決定道:「我們去找那個計程車司機吧。」
「你確定?」她擔憂地說道:「要是顏之懷又說了什麼不堪的話留給你呢?」
他輕撫了下她的眉心,撫去她眉間的皺褶,平靜道:「媚兒,當我決定來維也納面對過去的一切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即使我會在這棟屋子裡看到之懷所遺留下對我的怨懟或憤恨的東西,我都將坦然面對。因為-,無論事情的結果好壞,我都會勇敢去面對,我相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一定可以一起度過。」
她感動又心安地點頭,道:「我知道了。」是啊,怎麼這會兒換她變膽小了?實在很不應該。
他對她愛戀地一笑。「謝謝-。」
之後,他隨即招了輛計程車往信件中留下的地址駛去。
到了地址所在處,他們在門前站定了會,相互交握著的手不約而同緊緊一握,給彼此堅定的力量;他輕吸口氣,伸手摁下門鈴。
一個和氣的奧地利老婆婆出來應門。他們向她說明了來意,老婆婆便將他們帶入屋內,要他們等一會,因為她兒子還在外面工作;她還笑說,她還以為顏之介永遠都不會來了呢。
他們約莫等了半個小時,一個中年奧地利男子終於進了門,看見顏之介,就一臉歉疚卻又終於得以安心的模樣,坐到他們對面,緩緩開始敘述事情的經過始末--
藍媚兒聽不懂德文,所以靠顏之介翻譯給她聽。
原來那個計程車司機這兩年來一直都想與顏之介取得聯繫。當初他意外撞到顏之懷時,就馬上下車察看顏之懷的狀況:顏之懷雖已經滿身鮮血,但意識卻還保有一絲清醒,顏之懷只交代了他一句話,要他一定要轉告給他哥哥顏之介,說完這些話,顏之懷就昏過去了。
奧地利男子之所以沒有在事情發生過後馬上與顏之介聯絡,是因為這是一起車禍意外案件,奧地利警方在意外之後一直不斷偵訊他,以調查意外的經過與細節,好做警方那邊的檔案記錄,讓他根本沒時間靜下心思、空下時間與顏之介聯絡;而且他想顏之介也不可能就此消失不見,等他將警方那邊的事情處理完畢再聯絡也不遲。
怎知當他終於要與顏之介聯絡時,顏之介的住處早已人去樓空。沒辦法,他只好留下一封信給顏之介,希望有一天顏之介回到住處時會與他聯絡。
最後,奧地利男子對顏之介說道:「他要我告訴你,『對不起,我最親愛的哥哥,我其實並不恨你。』這就是他唯一的一句遺言。」
顏之介靜靜看著那個奧地利男子,神情既傷感又複雜,有驚訝、有悲傷、有茫然,有心安;有一時千頭萬緒湧上心頭的惶恐,也有歷經百轉千折后終於劃下句點的平靜。
他深吸口氣,轉而翻譯給身旁的藍媚兒聽,說道:「-聽到了嗎?之懷並不恨我。」
她點頭:心疼不已地看著他,為他過往所受的苦、為他現在所得到的果、為他經歷這一切曲曲折折而糾結過的身與心。
她紅了眼眶,溫柔地對他說道:「他不恨你了,你也不必再恨自己了。」
「他不恨我了。」他又酸楚又甘甜地重複著。
她點頭。「這是你應得的。」
他看她一眼,看見她眼裡的晶亮,微微一笑,相信地點頭。「我應得的。」
她起身緊擁住他,他也緊緊地回擁她;峰迴路轉后,他在她肩上流下釋然的喜悅淚水。
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卻完美得教人不禁熱淚盈眶。
三個月後,顏之介以「顏之介」之名所開的首次鋼琴演奏會。
藍媚兒坐在觀眾席最前排的中央,看著顏之介深情款款地彈奏著曲目上最後一首柔美得教人心醉的抒情曲。
當最後的音符落下,全場安靜了三秒鐘,隨即爆出一陣如雷的掌聲。
顏之介從鋼琴前起身,對全場的觀眾深深一鞠躬。
挺直身,他伸手舉向藍媚兒,她明媚一笑,款款生姿地起身走上台接握住他的手,站到他身邊。
他輕吻了她一下,牽握著她的手,轉身對所有觀眾道:「謝謝今晚各位的蒞臨,就如我剛才所說,這最後一首曲子是獻給我身邊的這位美麗佳人,也就是我最摯愛的妻子,沒有她,也就沒有現在站在這裡的顏之介。」
台下又響起一陣掌聲,顏之介又道:「我與我的妻子衷心感謝各位今晚的聆賞與掌聲,謝謝各位。」
語畢,他與藍媚兒同時對觀眾深深一鞠躬,攜手退下台後,紅帷幕落下,結束了今晚的演奏會。
「恭喜你!」
在後台休息室,藍媚兒親吻了下顏之介的薄唇,歡喜道,因為這可是「顏之介」的第一場演奏會呢。
他擁住她,深情道:「為-。」
她眼一挑,明媚笑道:「為了我而彈琴?」
「只為-。」
「那、那些來聽你演奏的觀眾算什麼?」
「就算他們是來聽我彈琴的觀眾,但顏之介會再度坐在鋼琴前彈琴給人聽全是因為-,所以事實上,我是為了-而彈琴的。」
她又親吻了他一下,笑問:「你是說,你可以在千百萬個人之前彈琴給他們聽,可是事實上你只是想彈給我聽?」
他輕點她鼻尖。「老婆大人英明。」
她驕傲地輕哼了聲,笑道:「我嫁的可是個天才鋼琴家呢,我不聰明點怎麼說得過去!」
「-愛我是因為我是個天才?」他問。
她輕點他鼻尖,笑道:「才不,我愛你是因為你是個麻煩的傢伙。」
他挑眉。「我麻煩?」
「當然啊!」她理直氣壯。「你啊,既任性又挑食,練習彈琴時一定要我在旁邊跳舞,而且還有愛聽床邊故事的惡癖,你說,這樣算不算麻煩?」
他邪邪一笑。「認命吧,藍媚兒,算-倒楣嫁了個這樣的麻煩傢伙,-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們一個月前完婚,婚後仍舊經常上演這樣的打情罵俏劇碼,而且還欲罷不能。
她反擊:「嗯哼,怕你不成?別忘了我可是家裡的大廚,要是哪天你惹我一個不高興,看我不在餐點裡下瀉藥,包準你吃不完兜著走。」
「哦?」他將她擁緊,深情輕吻她粉嫩的臉蛋。「-當真捨得?」
「你犯規!」她又叫又笑。「說好不準用這招的!」只要甜言蜜語或肢體擁吻的動作一出現,他們就沒戲唱了,鬥嘴也會隨即劃下休止符。
兩人笑鬧一陣,他懷抱著她,忍不住感動嘆息,深情道:「我愛-這樣的笑。」
她眼一挑,道:「就只愛我這樣的笑?」
「也愛-的眼睛、嘴唇、鼻子、耳朵……全身每一處都愛。」
「就這樣?」她還是不滿意。
他嘆口氣,像心甘情願臣服似地嘆息,低語:「我愛-。」
「什麼?我聽不清楚。」她故意將耳朵靠近他。
他將她擁得更緊,大聲道:「愛-!愛全部的-,就只愛-!」
她笑。「我也愛你。」
兩人緊緊相擁,為這得來不易的珍貴愛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