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宣府
「大少爺,二少爺回來了!」
正在書房裡查閱藥典的承斌,一聽見管家通報,立刻快步來到大廳,果然見到一臉
疲累的弟弟。
「成叔,麻煩你叫人把我房裡的那碗參茶端來,再替啟斌準備洗澡水,記得放塊老
姜一塊兒燒開。」
「是。」管家隨即領命退下。
「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承斌走到弟弟身邊,扣住他手腕便把起脈來。「言
歸正傳,小武說珠寶盒被扒手當了,你叫他先回來,說你要自己去取回信物,結果一去
就快兩個月沒消息,到底你珠寶盒有沒有取回?我那個未婚妻有沒有找到?」
啟斌將珠寶盒取出,一臉歉意地說:「信物取回了,不過,人我還沒開始找。」
承斌呆愣了下,「人還沒開始找?什麼意思?」
啟斌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這可就說來話長……」
他把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包括巧巧的事,全一五一十地說了。
「好傢夥,你沒幫我找回未婚妻,倒先替自己找了個妻子!」承斌真不曉得該替弟
弟高興,還是為自己擔憂。「你開心,我可就慘了,再過一個月,懺懺公主就要決定駙
馬的人選——」
「我知道。」啟斌介面說:「皇上說,如果三個月內沒找到與你指腹為婚的那位姑
娘,就當這樁婚約無效,將你也列入駙馬的人選之一。我臨出發前,你已經對我耳提面
命十多遍了!」
承斌濃眉一挑,「看來還不夠,我該用金針—個字、一個字地刻在你胸前,你才會
牢牢地記住!」
「用不著那麼狠吧?」他故作驚嚇狀,「其實,你又何必這麼排斥當公主的駙馬呢
?公主除了個性刁蠻、任性了點,倒真的長得美若天仙,而且,她還對你一往情深呢!
」
承斌邊聽邊點頭,冷笑地說:「你把她說得那麼好,那你去娶她好了。」
啟斌乾笑一聲,「不了,我高攀不起,我不過是一介凡夫,你卻是曾救過皇上一命
的御醫,再說,公主喜歡的是你又不是我,就算我們是孿生兄弟,你也不能要我冒著欺
君之罪,假扮你去當駙馬吧?那可是要殺頭的!」
「唉!:』
看他皺著眉心長嘆,啟斌只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保證一處理完巧巧的事,馬上幫你找未婚妻。」啟斌神色
一正,「對了,爹娘呢?」
「爹和娘去杭州探望奶奶,大概會留在那兒作客好一陣子吧?」
「什麼?!」啟斌馬上從椅子上彈起來,「那怎麼行?!我答應巧巧,最遲半個月
就會派人上門去提親,我回來時在半路遇上水患,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再等爹他們回
來,豈不是要拖上—、兩個月才能去提親?!」
「原來如此,難怪你這麼急著趕回來。」承斌摩挲著下巴,調侃道:「不曉得以前
是誰常嚷著不想被女人綁住的,怎麼現在全變了?」
「哥,你就別笑我了,我著急是有原因的。」
啟斌將巧巧差點死於非命的事情告訴他,承斌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狠毒的女子?」他十分不齒春媚的所作所為,鎖眉沉思,「
這樣吧!你先休息一晚,明早再騎紫騮馬趕赴杭州,請爹修書一封,讓殷世伯代為上柳
家提親。」
「好,就這麼辦,我明天一早立刻啟程!」
★★★
啟斌一抵達杭州,立刻向父母稟明一切。
宣氏夫婦一方面為兒子能覓得佳人而開心,另一方面則慶幸終於有人能馴服這個有
如脫韁野馬的二兒子,二話不說,立刻修書請殷尚書代為上柳家提親。
「唉!為什麼我不能跟殷伯父一起去呢?」
留在驛站等消息的啟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要不是大哥和殷伯父說什麼提親時他
不宜在場,他也不用等在這兒干著急了。
「殷伯父!」—見官轎抬進驛站,他立刻迎上前,「怎麼樣?柳家答應了吧?我現
在是不是可以去見一一」
「先回房再說。」
殷尚書遣退下人,一臉凝重地和啟斌回房。
「出了什麼事嗎?」見殷尚書凝眉的嚴肅表情,啟斌就知道出事了。
殷尚書點點頭,「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柳家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啟斌的背脊瞬間竄過一股寒意,「發生什麼事了?難道巧巧她——」
殷尚書以手勢阻止他繼續往下說,「我全說給你聽吧!柳老爺突然生了重病,卧床
不起,柳家的總管則被柳夫人以偷竊的罪名告上了官府,羈押入獄候審,至於柳小姐…
…」
「世伯,你直說無妨。」他緊緊地握拳。
「柳夫人將她許配給一個地主的傻兒子,三天前已迎娶「什麼?!」
「你先鎮定下來聽我說!」殷尚書連忙拉住就要衝出門的啟斌。「柳小姐逃婚了!
」
「逃去哪兒了?」他急急地問,「她有留書嗎?有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殷尚書搖搖頭,愛莫能助地說:「我只知道有個叫小三子的小奴才陪著她離家,至
於他們去了哪兒,沒有人知道。」
啟斌快急瘋了!「他們到底會去哪兒?」
突然,一道靈光乍現,他知道了!
「殷世伯,侄兒想麻煩您一件事,忠伯入牢一事肯定是冤獄,可以請您想法子救他
出來嗎?」他懇切地請求,「我現在有事必須先離開,這件事就拜託您了。」
他點頭允諾,「沒問題,這件事我會替你處理,但你知道柳小姐會上哪兒去嗎?」
啟斌微頷首,篤定地說:「我家。」
★★★
出了宮,承斌便直接到冷風樓品茗會友。
這些日子,他已加派人手去找當年因水災而失散的未婚妻的下落;可十幾天過去了
,還是沒有他們一家人的下落。
「承斌,你在發什麼呆?」
「還用問嗎?肯定是在想他那個貌美如花的懺懺公主羅!」
面對眾好友的調侃,承斌只能苦笑。
「好了、好了,別再提這件事了。元朗,說說你的新婚感想吧!」承斌巧妙地轉移
話題。
終於,一個半時辰的聚會結束,承斌也累了。
「大少爺,要直接回府嗎?」轎夫恭敬地詢問。
他無奈地搖頭,「還不行,我想——」
「斌哥哥!」突然,一個柔弱的聲音傳來。
承斌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面容憔悴的小姑娘,淚眼汪汪地往他飛奔而來。
「斌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嗚……」巧巧太激動了,撲進他的懷裡便開始哭泣
。
承斌一雙手不曉得該往哪兒擺,手足無措地低頭看她。
「這……我……」他根本不認識她啊!
「宣大哥,我們終於找到你了!」一身狼狽的小三子也抹著淚跑到他面前。「我們
找你找得好苦……小姐!」
小三子話還沒說完,心力交瘁的巧巧已在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承斌的懷中昏厥。
★★★
承斌一邊幫巧巧把脈,一邊仔細端詳她那姣好的容顏。
她叫他「斌哥哥」,而跟著她的那名少年也叫他「宣大哥」,好像跟他很熟,但他
怎麼看都覺得這兩人面生得很,難道他得失憶症了?
「宣大哥,你會把脈嗎?」小三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承斌狐疑地看向他,「你認識我,卻不知道我是個大夫?」
「大夫?」小三子疑惑地搔搔頭,「咦?可是,小姐明明說你是伏虎鏢局的少鏢主
呀!」
少鏢主?
承斌總算明白了,看來這主僕兩人把他誤認為啟斌了!
這麼說來,這位姑娘該不會是……「宣大哥,你看了那麼久,到底巧巧小姐怎麼了
?」小三子十分擔心。
果然,眼前這位病美人真的就是弟弟朝思暮想的巧巧,他得趕緊派人去通知弟弟。
「你放心,她是因為長途跋涉,過於勞累,再加上情緒一下子過於亢奮,才會昏厥
。」他轉向站在一旁等候差遣的丫鬟交代,「你下去交代廚房熬些補品,另外準備兩間
客房,還有,叫芸嬸去錦繡坊買幾件上好的絲綢衣裳讓巧巧替換。」
「是。」丫鬟退了出去。
小三子在一旁看著承斌使喚丫鬟的神氣模樣,怎麼都想不透出身富豪之家的他,當
初怎麼會窮到把自己當人柳家?
「你們兩個為什麼會上京?」承斌問小三子。
小三子握緊雙拳,義憤填膺地說:「你離開后的第二天,老爺就突然重病不起,看
遍了城裡的所有大夫也找不出病因。夫人要忠伯將庫房的鑰匙和帳冊全交給她,忠伯不
肯,她就栽臟嫁禍,誣賴忠伯偷東西,還告上了官府,害忠伯被關進牢里。小姐替忠伯
求情,還被她拿藤鞭抽了好幾下呢!」
承斌的神情凝肅,「所以,你就陪巧巧上京來找我?」
小三子搖搖頭,「小姐放心不下老爺,忍氣吞聲地被夫人當作丫鬟使喚,沒想到夫
人竟然逼小姐嫁給王老爺的那個白痴兒子,小姐說什麼都不肯,夫人便將她關在柴房裡
,不給吃、不給喝,我實在看不過去,就偷偷放了小姐,陪她一起上京來找你。」
「豈有此理!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惡毒的女人?!」承斌聽完后怒不可遏,不過,
他相信這筆帳弟弟自會一一討回。
「斌哥哥……」昏睡了許久的巧巧終於蘇醒。
小三子見狀,立刻識相地借口要去茅廁而溜掉,好讓他們獨處。
「你現在覺得怎樣?」承斌關心地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虛弱一笑,「本來全身都不舒服,但一見到斌哥哥就全好了。」
「呃……你聽我說,我不是你的斌哥哥——」
「你是啊!」巧巧撐起身子,「是不是我的臉太臟,所以你認不出我來了?」
她連忙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臉。
「這樣你認不認得我了?」她仰起一張擦得紅通通的小臉,忐忑不安地問:「斌哥
哥,姐姐說你再也不會回來,還說你根本就不想娶我,可是我不相信,我知道你遲遲沒
回來是因為有事耽擱,而不是不要我了,對不對?」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承斌不知該如何介面。
「你為什麼不說話?」兩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她的臉龐,她扯著被單,無助地扭絞著
。「還是……姐姐說對了,你只是跟我玩玩,根本不是真心的……」
「傻丫頭,我對你當然是真心的,別哭了。」
現在她的身體十分虛弱,禁不起任何刺激,反正一時說不清,承斌就乾脆將錯就錯
,讓她以為自己就是啟斌。
「真的?!」巧巧破涕為笑。
「當然是真的。」他替弟弟解釋,「我回家的路上遇上水患,耽誤了不少日子,爹
娘又剛好遠行杭州,我來回取得他們的同意,也花費了不少時日,不過,我已經託人去
你家提親了,只是,算來大概剛好跟你上京的時間重疊,所以你沒碰上。」
一聽到他已派人去她家提親,她急著想告訴他,他離開后所發生的一切。
「斌哥哥,我上京來是因為——」
承斌以手勢阻止她繼續往下說,「小三子全都告訴我了,你只管安心地休息,別想
太多。」
她擔憂地說:「可是……忠伯還被關在大牢里,我怕……」
「你別擔心,那件事啟……我會派人去處理的。」他扶著她躺下休息。
巧巧聽話地閉上眼,沒一會兒又睜開水亮的明眸凝望著他。
「斌哥哥,你陪我睡好不好?」
「啊‥」承斌的臉瞬間漲紅。
「這怎麼可以?!」他正經八百地說:「男女有別,我們尚未成親,怎麼可以同床
共寢?!」
巧巧的小臉滿是疑惑,「可是……我們早就睡過啦!」
「睡過了?!」聞言,他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對呀!」她單純地望著他。
「啟斌這小子還真是色膽包天,聖賢書全讀到哪兒去了?!」他低罵。
「斌哥哥,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呃……沒什麼!」他乾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不瞞你說,前幾天我不小心
摔下馬,撞傷了頭,有些事記不太清楚了,而且,我身上傷痕纍纍,一碰就會痛,所以
……暫時不能抱著你睡,抱歉。」
「好可憐喔!那我會注意不要碰到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指,「斌哥哥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萬一你出了事,巧巧也不想活了。」
「嗯!睡吧!」
承斌哄她人眠,看著被她緊握的小指,唇邊不禁泛起一抹淺笑。
他似乎能明白,為何她能緊捉住啟斌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