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輕鬆寫完所有算式后,溫柔舉手發言。
「老師,我寫完了。」
何碩文愣了下,頗訝異她會寫得如此快,還恭敬地叫他一聲老師,與先前能避則避的態度可是大不同。
與她視線交會後,那不自然的表情又浮現。「咳……既然寫完,把考卷交到桌上,你可以看自己的書。」
「是。」
她站起身,走到講桌前,放下考卷后,便回到座位上,隨意挑了一本課本翻著,但心思全在荷花身上,那俊逸秀麗的臉龐,浮現女孩兒家才有的嬌俏期待表情,其中又摻雜了一抹興風作浪的頑皮。
巡完教室一圈后,何碩文走回講台,很自然地低頭一看,在見到她的考卷后,整個人凍結住。
他臉上的僵滯,完全沒讓她失望,還高過她期待的標準哩!
老師,那是我的初吻說——她在考卷上方的空白處這麼寫著,還畫了一個臉紅的人臉。果真如預期地見到荷花的臉色由蒼白轉青,再轉為良心不安,到不知所措,在在刺激著她體內的頑皮細胞,從沒想過原來憋笑比憋尿還痛苦。
嘿嘿,賓果!她找到了荷花的死穴。
暑修至今三個禮拜又兩天,剩下最後七天,她終於想到回報荷花的方法了。
沒錯,她是皮在癢,始終沒齒難忘與荷花之間的恩怨情仇,頭一回嘗到了佔上風的樂趣,而且這涼風吹得好舒服,她想繼續涼快下去。
打從發現姓何的對她曖昧的眼神、傾慕的態度招架無力后,她放棄了與他硬碰硬的態度,改采愛慕戰術。
當然啦,發生那種親嘴事件,她當然也曾有過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尷尬心情,可是當發現對手比自己還要不知所措時,體內的賤牌細胞就會蘇醒,尤其兩人舊怨未了,新仇又起,能趁此機會整整荷花比躲起來害羞更重要。
她佔上風的地方就是荷花以為她是男生,試想,一位男學生要他對初吻負責,以他正派的個性,鐵定良心不安到想躺進沙堆活埋。
瞧瞧,他現在在她面前就抬不起頭了。
「老師,這題我不懂耶。」她巴著講桌,猶抱課本半遮面地瞅著荷花瞧,秋波狠狠給它放送著。
何碩文神態僵了下,才說:「哪裡不懂?」試圖平穩的語氣中掩不了一絲忐忑。
「全部不懂。」她靦覥地回答。
師者,授業解惑也,何碩文只好硬著頭皮教她,她則乘機拉近兩人的距離,氣息故意離他好近,用那甜死人的娘娘腔口吻不停地喚他老師,看著他雞皮疙瘩起立敬禮,她就表演得越起勁。
上課時,她坐在第一排含情脈脈地盯著他,看見他從頭到尾都不敢瞄她。
下課時,她特地跑去倒水給他喝,瞧見他找不到理由拒絕的汗顏。
放學后,她偷偷塞情書給他,見到他變成了化石,然後她拋給他一個臨別依依且害羞的眉目傳情才離去。
暑修突然成了快樂的代名詞,上課成了重要的生活調劑。
每天她都興沖沖想一堆肉麻的方法去逗弄荷花,欣賞他良心譴責的不安,招架無力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掙扎,她就會好樂好爽好快意。
直到最後一天暑修測驗,所有學生都處在殺戮戰場的緊張氣氛下,唯有溫柔始終保持一顆愉悅的心,把試題答完后,便瀟洒自在地站起來去交卷。
把考卷交給荷花,她還特意瞧了那僵硬的表情一眼,心想能讓他冷汗涔涔了一個禮拜,這個暑假也算有價值了。
她才放下考卷,本以為荷花一定像往常那樣全力展開防護罩,維持「不看她、不微笑、不對談」的三不政策。
意外地,他開口叫住她,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到的聲音。「等會兒到我辦公室來。」
她抬起頭仰望他,只見那俊雅的面孔依然維持著一貫的嚴厲,讓平常看起來斯文的線條顯得僵硬冷漠,但這卻讓那原本就生得俊朗的臉更添加一抹酷勁,害她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
說真的,他真的很帥耶,雖然她從小看帥氣的哥哥們看到大,但他的英俊跟哥哥們不同,哥哥們是屬於粗獷那種的,他則是氣質卓然,有著令眾生傾倒的優雅。
猜得出,荷花大概是想要找她訓話和勸導吧,明知如此,她卻忍不住為兩人獨處的機會感到些許悸動。
「是,老師。」回給他一個弄假成真的甜美微笑,然後開心地轉身走出教室。
她再也憋不住了,決定躲到廁所去偷笑個爽。
在何碩文的個人教授研究室里,心情沉重的三十歲男人,面對嘻皮笑臉的十九歲年輕人,一句話——傷腦筋。
「我是男人。」
「喔。」
「也是一個身負聖職的教育者。」
「喔。」
「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喔。」
何碩文揉著太陽穴,對溫煦那近乎花痴的注視感到頭痛。
「我查了你的家庭狀況,除了一個妹妹,上頭有三個哥哥,我想……關於這點,我請教過專家,可能是因為從小由父親帶大的關係,兄弟又多,才會造成你『性趣』上的偏差,我希望能把你帶回正常的觀念上,也幫你找了專家,趁還來得及,修正你的想法和感情。」
他望著溫煦,仔細觀察「他」的反應,希望自己的措詞不會刺激到「他」。
溫柔心花怒放地回答:「原來老師這麼關心我呀。」
何碩文一個頭兩個大地強調:「重點不是這個,而是我希望你跟心理醫師談一談。」
「我不要。」她嘟嚷。
這回答在他預料之中,所以他早有準備,為了這孩子的將來,他有責任把「他」拉回正途,不管溫煦要不要,專家已經在來這裡的路上,相信很快就到了,只要他把溫煦留在這裡,並好好開導「他」。
「為什麼不要?」
「喜歡你又不是壞事。」
「他」直言無諱地告白,令他眉頭攢得更深了,同時心被動搖。
他自認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不管是頑皮的、乖巧的、優秀的、不用功的,對他而言,每個學生都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絕不會對某個學生過於特別關照,若有,也是基於為人師的關心。
對溫煦,他卻多了一分莫名的關注。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尋著這小子,「他」身上有一種特質,不知不覺吸引住他。
明明班上這麼多男學生,他的目光就是可以準確無誤地搜尋到「他」的人,不管那小子坐在哪個位子。
如果「他」沒來,他那天就會意興闌珊。
隔天看到「他」出席,他又會教得很起勁。
對「他」嚴厲,他一直以為是愛之深,責之切的師生關係作祟,直到發生了唇觸事件,他對「他」的感覺反而令他煩惱了。
看著「他」跟同學有說有笑,發現那笑臉越看越順眼,看著「他」寫考卷深思的模樣,發現「他」的表情別有一番韻味,看著「他」打了個含淚的哈欠,發現居然好可愛。
「他」一個眼神、一個撥發的動作,甚至是抓癢,突然之間在他眼裡,都變得不平凡起來。
當兩人眼睛不經意對上時,先移開視線的竟然是他,而他更無法置信自己的反應竟是——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