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太,我幫你將頭髮梳高可好?」
「梳高?」綺君從鏡子里看著為她整理髮型的女僕小碧。
「是啊!」年僅十八歲的小碧,天真活潑地向她建議。「您的脖子這麼美,被長發擋住太可惜了,而且將長發在頭上盤個髻,會顯得格外成熟嫵媚,先生看了定會喜歡。」
「哦……是嗎?」
記得以前在娘家,為她更衣整發的女僕也曾向她這麼建議。
「太太的膚色好美,應該把頭髮盤起來,換個不一樣的髮型,定會把先生給迷死了。」
綺君因她無諱的讚美露出淺淺的笑容,讓小碧看傻了。
「太太的笑容好美啊……」她讚歎。
「亂說。」綺君被讚美得不自在。
「是真的!」小碧拚命強調。「太太剛嫁過來的時候,看起來冷冰冰的,也沒見您笑過一次,大家都不大敢跟您說話呢!」
「是嗎?」挺意外聽到僕人對她的觀感。
「大家還當您是不喜歡龐家,也以為您跟先生感情不合啊!」小碧這時才發現自己說錯話,緊張得捂住嘴看著太太。
綺君不以為意笑看她,輕聲說:「沒關係,這是事實,但實際上是先生不喜歡我。」
「才不呢!先生很在乎您呢!每次下班回來若沒看到太太,就急著到處找您,大家看在眼裡心中偷笑著但又不敢表現出來,還不是怕先生覺得沒面子不高興。」
「真的?」綺君有些詫異,但心中感到一股暖暖的甜蜜。
小碧一邊為她梳著頭一邊說著:「其實啊,太太應該要多笑,微笑的您看起來親近可人,不會給人冷艷無情的錯覺。」
「原來我之前給人的感覺是如此。」
「所以嘍!太太您要多多微笑,笑臉的您千嬌百媚,連身為女人的我都看得入迷了!」
綺君給他逗得含羞嬌笑,內心思考著小碧剛才一席話,原來大家不是真的討厭她,只是對她的冷淡產生疏離感罷了。
待小碧為她梳妝完畢,門口的司機早準備好接她到龐霄辦公大樓附近的餐廳等他,龐霄今日有重要會議要開,故特別交代司機準時接她出來一塊吃晚餐。也因此讓不喜出門的她不得不聽令換裝打扮。
坐在高級餐廳里的訂位席上,綺君透過玻璃瞧著街上人來人住,雖是平凡無奇的街景,但她卻瞧得痴了。
★★★
「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可以坐下嗎?」
「對不起,我正在等——咦」她正要拒絕突來的搭訕,待看清搭訕的男子之後,她露出溫柔的笑顏說:「請坐。」
高文駿瀟洒的坐在她對面,擺出一副酷酷的帥樣,以十足曖昧的口氣對她說:「姑娘一人在此獨坐,未免過於寂寞,容小生陪伴以解姑娘寂寥之苦。」
綺君先是一愣,接著捂嘴失笑,然後強忍笑意正經地對他說:「小弟,叫姊姊。」
高文駿差點一個失足摔下椅子,不服氣地叫嚷。「氣氛都被你破壞了,真不公平,相差不到一歲,卻要我叫你姊姊!」
「當然!就算早一個小時也比你大,快叫姊姊。」
唔……真是……令人不甘心,高文駿臉紅尷尬地開口。「姊……」
「這才乖。」她開心地笑。
高文駿托著下巴盯著她。「難得看你笑得這麼開心,以往總是一張冷淡的面孔,要保持笑臉才會健康,知道嗎?」
「以往?你以前常看到我?」
「是啊!爸和大媽帶你參各種宴會時,我都和弟弟在一旁偷愉瞧著你。」
「弟弟?還有一個弟弟!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她急切地問,難掩興奮之情。
他笑笑,好可愛的姊姊。「叫『文聖』,現在念小學三年級。」
「他長什麼模樣?有照片嗎?」
「跟我一樣帥呀!不過我略勝一籌就是了。」
「又來了!你呀!臉皮比牛皮還厚。」
「嘿!你還真了解我。不過你放心,你會有機會見到文聖的。」
收起淘氣的笑臉,高文駿改以一本正經的態度關心地問:「綺君……你和姊夫之間處得好嗎?」
「還好。」她喝著熱呼呼的奶茶,腦子裡還在冥想文聖的模樣。
「你們相愛嗎?」
「咦?你說誰?」綺君這時才回神,一臉莫名地看他。
「當然是你跟姊夫呀!」
「我跟他?」
「是啊!你們感情好嗎?」
「哦!你說感情!我們之間沒感情。」她回答得平淡且事不關己。
「沒感情?怎麼說?」
「龐霄另有喜歡的人。」
不會吧!文駿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對你不好,是不是?」
「不會呀,挺好的。」
「怎麼個好法?」文駿被她搞糊塗了。
「唔……例如……例如今天他交代司機帶我出來在這裡等他一塊吃飯,這樣算好吧?」
文駿實在啼笑皆非,真搞不懂綺君是怎麼想的,龐霄有其他喜歡的女人?他實在無法相信,他可沒忘記那次宴會上龐霄那張魔王般嚴肅可怕的面孔,一副見不得別人接近他妻子的怒目表情,根本就是男人為心愛女人吃醋的表現,怎麼可能會……
咦!等等!她剛剛說龐霄叫她在這裡等著一起吃飯?意思是說待會兒龐霄就會出現在這裡嘍!
哇!不妙!他得趕快離開,千萬別讓龐霄看到他和姊一起坐在這裡,更何況不宜讓龐霄知道他們是姊弟,免得私生子的醜聞壞了姊姊的名聲,門第階級觀念深的龐家大老爺,是不會允許家世不清白的人入門的。
雖然心中仍有一大堆問題想問,看樣子只好再找機會了。
「綺君,我得離開了,免得被龐霄撞個正著,別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明天中午同樣在這家餐廳等我,到時再好好聊聊。」起身便要離開。
「文駿!」綺君捨不得地望著他,有些兒忸怩地抗議。「要叫姊姊。」
高文駿漾著笑意地說:「是,親愛的姊姊,小弟我要走了,請姊姊多保重。」
綺君笑燦如花,回予他滿意的笑容,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有兄弟姊妹真好,當發現這世界上有人與自己血脈相連,茫茫人海並不是孤單一人時,就像飄浮的浮萍有了依靠,她也可以和別人一樣與自己的弟弟話家常,一種許久孤寂的心靈突然得到慰藉,不禁逸出甜美幸福的笑顏。
另一個弟弟不知長得什麼模樣,應該和文駿很像吧!如果能常在一起多好,她一定會當個稱職的姊姊好好照顧弟弟們,揣想三個人相處一起的景象,該是多麼有趣溫馨的畫面……
由於沉浸太過,沒發現龐霄已坐在對面凝望著她出神的芙蓉面頰。神遊中偶爾逸出淺淺的微笑,為這美色更增添幾許嬌媚,這笑——是因為他嗎?
「你在笑什麼?」
「嗯……笑他好頑皮……」
「誰很頑皮?」
「文駿呀……」
「誰是文駿!」
一句沉重的厲聲驚回綺君的思緒,這會兒她才驚覺眼前正坐著她的丈夫——龐霄。
他何時到的?綺君有些心虛地望著他,明顯知道寵霄臉上不悅的表情來自她剛才脫口說出的名字。
「誰是文駿?」他再次逼問,口氣緩和了點,但仍難掩語氣中的妒嫉,居然從她口中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
綺君戒慎地看他,怎麼辦?她不能讓他知道文駿是她弟弟,這個秘密只能深埋在她心中,傳出去只會傷了父母和弟弟們,但龐霄炯炯盯視的目光讓她感到無所遁形,臨時想不出如何圓謊,她本來就不擅長說謊,只能低下頭避開他如刺的眼光,氣氛陷入一片無聲寂靜。
龐霄立即感覺到無形的一道牆又阻隔在他倆之間,好不容易拉近兩人的距離,可不能因嫉妒心作祟讓綺君的心又離他遠去。
忍下滿腹的衝動不再逼問,他和顏悅色地與她共餐,經松聊著其他話題,但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她的心仍是封閉的——對他,這讓他無法忍受。
到底她口中的文駿是誰?平時根本不見她出門,不可能會有機會認識其他男性朋友,她的個性也不會想自動結交其他人,那麼能夠讓她口中叨念的男子,可見在她心目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這個想法讓龐霄感到沉重的壓迫,他無法忍受她的心沒有他,他一定要攫住她那顆飄忽不定的心。
夜晚,龐霄狂熱地擁著她,綺君感到自己像要被他吞噬一般陷入在狂卷火熱的風暴里,龐霄今夜不太一樣,摟著她的臂膀充滿霸道,不似以往的輕柔對待,對她的撫觸像是侵略的火焰燃燒每一吋肌膚,不由得使她呻吟出聲,但呻吟聲並未得到他減輕的力道,反而換來更狂野的深入。
「不要……」
她輕喊,一股莫名的感覺從下腹深處激動擁上,流竄四肢百骸直達頭頂,逼得她不自覺流出淚來,這是什麼感覺?她不明白,只是忍住了想叫的衝動,讓自己漸漸深陷下去。
耳朵旁不斷地聽到龐霄的愛語呢喃,疲累逐漸讓意識模糊……
★★★
綺君看著鏡中的自己簡直快羞死了,龐霄在她白皙似雪的頸項上留下細碎青紫的吻痕,男人都這麼愛啃人嗎?
昨夜感覺很不一樣,回想起心兒有些悸顫,火辣的紅潮燒到耳根子,她覺得好羞啊!
看著床頭的立鍾,時針快指向十一點了,想起昨日與文駿的約定,她匆忙換了件素凈的套裝,叫司機載到同樣的餐廳去。
文駿早事先坐在討好的位子上等她,旁邊還多了個漂亮的小男孩,想當然爾這個漂亮的小男孩就是「文聖」了。
在大哥哥的引薦下,姊弟第一次相認,文聖眨著亮晶晶的大眼好奇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姊姊,感覺新鮮不已,而且又是像仙女下凡一般美麗無比,開心之餘一點也不怕生地問:「你真的是我的姊姊?」
「是呀!」綺君靦腆地點頭。
「太好了!」文聖大叫。「姊姊!下個月的懇親會你來參加好不好,每次都是哥哥來好無聊,還不如美麗的姊姊來,到時我一定很出風頭、哎喲!」
一個不長眼的拳頭打在文聖的鐵頭上。
「小子!狗改不了吃屎!一看到美女就忘了哥哥,講那什麼鬼話!為何說我去參加會無聊?哥哥每次出席懇親會都幫你造成轟動,這樣還不夠風光啊?」
文聖邊撫著被K的頭邊埋怨。「就是因為你來參加,害得班上女生都只看你一個,把我的風采都搶光了,如果是美女姊姊來參加,帥哥配美女才叫風光啊!」
「帥哥?誰啊?」文駿挑眉問。
「當然是我嘍!」文聖裝模作樣的指著自己。
「臭小子!真是大言不慚!」
說著兩兄弟扭打在一塊兒玩耍,讓一旁的綺君不住的失笑,滿心羨慕不已。
三姊弟開心地一塊吃午餐,未注意不遠的角落裡有個女人雙眼炯炯地盯視著他們。
辛蒂剛一進門就意外地發現王綺君也在這裡,身邊的男子居然不是龐宵!那個男的是誰?
向來幾乎足不出戶的王綺君竟然出現在這裡,她是王雄銘的獨生女,因此那男的絕不是她的兄弟,長得還真是俊朗瀟洒,瞧王綺君看那男的眼光多麼柔情嬌媚,嗯!一定有問題!
辛帶笑得詭魅,她必須仔細查清楚,說不定這是她翻身的好機會,如果王綺君和那男人有曖昧瓜葛,龐老爺在暴怒之下為了維護龐家的信譽,必定要龐霄與她離婚,她辛蒂豈不是又有機會坐上龐家少奶奶的位子了。
呵呵!就算沒有勾搭,那男的必定對王綺君有意思,她只要想辦法加油添醋暗中設計一下,弄得王綺君身敗名裂,一樣能達到目的,啊!真是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呵呵呵!
綺君與二個弟弟的暗中約會並不難隱瞞,平時白天龐霄上班,龐娟上課,公公和婆婆也各有事業,龐老爺雖已退休,仍以顧問的身分出席許多政治餐會,應聲蟲鄭偉名則跟隨於旁伺候著,基本上除了她和家僕之外是沒什麼人的。
因此她要出門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報備,今天難得的多雲天氣,遮住炙熱的陽光,文駿正好大學沒課,開車帶著綺君到郊外踏青。
山林的天氣清爽宜人,姊弟倆來到貓空喝茶。
「文駿,為什麼一路上都沒看到一隻貓呢?」
高文駿聽得差點噴茶。「不會吧!你以為貓空住的都是貓嗎?」
「不是嗎?」她認真地問。
文駿憋住想大笑的衝動說:「既然叫『貓空』,所以『貓兒空空如也』,就不會有貓了。」
「喔……原來如此。」
綺君了解地點頭,但隨即發現文駿的表情詭異,一副想笑又忍俊的怪異表情,才恍然大悟叫道:「你騙我!」
文駿笑倒於地板上,綺君糗著紅臉揚起右手做狀要打他,卻被文駿給接住,姊弟倆笑鬧扭打一塊兒,綺君也感染到這笑鬧的氣氛,一張紅撲撲的嫩臉溢滿盈盈笑意,像春天的花兒綻放麗色,嬌艷柔媚得連周圍的花朵都相形遜色。
喀喳!長鏡頭相機不停地按下快門。
躲在不遠處角落的辛蒂一身黑色打扮、戴墨鏡、手持相機及大包小包的裝備,全副武裝地跟蹤他們一整天。
他們果然在幽會!辛帶笑得詭賊,這一大疊的相片夠掀起一陣風暴了吧!
跟蹤他們一個禮拜,只可惜沒拍到任何親吻的鏡頭,為了拍下這對男女幽會的證明,她特地買了這台昂貴的相機,長鏡頭還是國外進口的呢!
龐家禁不住這種紅杏出牆的醜聞,將要有好戲可看了!辛蒂揚起邪惡的嘴角,估量著王綺君還有多少好日子可過。
★★★
龐霄慘白著俊臉,眉頭深鎖,無名氏寄來的一疊照片如雷電般重重打在他心口上。
很明顯的,有人雞婆的調查他妻子的行蹤,是為了破壞他們感情等著看好戲,至於更深一層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明知有人特意挑撥,他仍是受了嚴重的打擊,森冷的表情刻劃著僵硬的線條,盯著照片,眼睜儘是一抹深思。
從沒看過她那天真爛漫的笑容,無一絲冷淡氣息,像換了個人似的,這如花似水的笑靨她從不在他面前表露過,這正是給他打擊最大的地方。
與她一起的男人是誰?似乎在哪見過,對了!在慈善晚宴上,這男人曾經向綺君搭訕過,他們後來是如何搭在一起的?又是何時的事?瞧綺君看這男子的眼光,充滿親切溫柔,難道……
敲門聲中止了他的思考。
「進來。」收起相片,恢復他慣有的冷靜與嚴肅。
辛蒂款款進門,露著自信迷人的笑容,一手端著咖啡,另一手拿著會議簡報,俐落中常點嬌柔的語氣說:「這是你要的咖啡,這本則是你要的環境工程簡報,已經全部整理完畢。」
「嗯。」他點頭,臉上無一絲表情。
辛蒂愉愉觀察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麼異樣,自制力真好!她由衷愛慕地佩服,當他工作時專註的表情真是酷呆了,渾身一股貴族的氣度,儼然王者一般令人心生仰慕,這樣的男人她怎麼捨得放棄!
「還有事嗎?」他仍是低頭,視線未離開簡報。
「有的,這是陳議員派人特地送來的邀請函,最小的女兒訂婚,晚宴訂在麗晶。」
他應了一聲,將喜帖放在一旁。
「這……」她繼續提醒他。「函中提到訂婚儀式之後有舞會,請攜帶女伴參加。」
「知道了。」
「霄,如果你需要女伴,我想我可以勝任。」她大膽提議。
龐霄抬起頭迎向她一雙若有所圖的眸子,原來這是她的重點。「謝了,我不缺女伴。」
辛蒂有些沈不住氣地說:「還記得以前我們常一起參加宴會嗎?我們一向搭配得很好,何況你也需要有人幫你擋住那些難纏的千金小姐,霄,相信我!我會是你最出色的拍檔。」
「要擋住那些難纏的千金小姐,我早已經有了最佳人選。」
「誰?」她急切地問。
「除了我妻子還會有誰?」他訕訕地回答。
「她又不擅交際應酬,抵擋不住那些驕蠻的千金小姐,她們才不管你有沒有老婆呢!」
「放心!她有厲害的武器可以抵擋任何一位驕蠻的千金小姐。」
「什麼武器?」她一臉不置信。
「美貌。」他的表情瞬間轉為柔和,依戀地說:「她的美麗就是最好的武器,可以讓所有女人看了她之後頓覺失色,自慚不及之下走避都來不及,又怎麼敢不自量力的糾纏呢?」
辛蒂霎時刷白了臉,龐霄的回答讓它啞口無言,這是事實,她無言以對。
他,真的這麼愛王綺君嗎?
龐霄台上簡報、站起身,穿上他的西裝外套。
「你要出去?」她問。
「嗯,出去辦事。」
「辦什麼事?」她緊追著。
「私事,有電話來就說我出去開會。」
「到底辦什麼事?為何不帶著我?我想跟著你——」她霎時住了口。
龐霄斜著冷眼瞧她,微擰的眉頭表示他的不悅。「你這個秘書的職責似乎『越權』了吧!好像我才是上司,不是嗎?」
「對不起。」他的冷酷令她心驚。
龐霄走出門,對她的楚楚嬌客沒有一絲憐惜,留下辛蒂一人呆站著。
手提著公事包,裡頭有綺君和那男子相游的照片,龐霄的心更沉重了。這件事必須託人全盤仔細調查。
綺君啊!他日夜思想的可人兒,她的身心一定都得是他的,突然出現的情敵使得他全面備戰,渴望得到她心的慾念更加熾烈。
面對冷淡沉靜的她,到底他有多少勝算?
★★★
一大束海芋佔滿綺君整個視線。
「送你。」龐霄柔情地望著她。
綺君對龐霄突來的溫柔有些失措,收到鮮花這種事,在她生活中是很平凡無奇的,打從她十五歲開始,每出席一次宴會,就會有數不盡的愛慕者奉上鮮花禮物,以博得美人一笑,劇碼一再重演,她早沒了感覺。
但是龐霄的鮮花卻讓她……有些悸動,因為,這不像是他這種人會做的事,她突然冒出一個很奇怪的想法,這花會不會本來是要送別人的,因為臨時出了狀況才轉送給她,如果是這樣,她好像……會收下得比較心安。
朵朵潔白清雅的海芋,她望得出神了。
張媽送來花瓶,綺君將海芋插上,細心地調整花朵的位置,無疑的,她是很喜歡這束花的,調整好之後,她側過頭來對上龐霄的眸子。
「怎麼會想到買花?」她隨便開個話題。
「看到它讓我想到你。」
綺君粉頰微紅,告訴自己不要會錯他的意思,他或許只是順路買來罷了。
「百忙之中買花給我,真是煩勞你了。」
龐霄緩步移近,眼神自始至終鎖定在她身上,觀察她的情緒反應和一舉一動。
「因工作大忙而忽略了你,這花代表我的歉意。」他已移至她身邊。
他的客氣與特意的溫柔讓綺君反而覺得不自在,歉意?他為何對她感到歉意?他根本不欠她什麼啊!
「男人忙於工作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不需要對我愧疚,我並不覺得不妥。」
「但是,由於我的忙碌,讓你一人枯守在家,這是我的不對。」
「不會呀!我有很多事可以做,而且我也沒有一直待在家裡,偶爾我會出門——」綺君頓了下,突然覺得自己說太多了。
「聽司機說,你最近常出門找朋友,是嗎?」
綺君心虛地低頭,小聲地說:「嗯,人悶了,偶爾會想找朋友聊聊。」
「朋友?是誰?」他問得輕柔且堅定,語氣中有股沉穩的銳利。
綺君心兒有些緊張,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龐霄語氣中透著迫人的壓力。
「唔……高中的朋友,很久沒見面,所以最近常敘舊聊天。」
她在撒謊。
龐霄知道她高中念的是女校,但司機老陳說與她見面的是男人,他推斷應該就是照片上的男子。
綺君有意隱瞞,為何不與他明說?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瞬間閃過的想法令他心頭一陣刺痛,不願再深探,龐霄從身後摟住她,擁進自己佔有的懷中。
「龐宵?」
她感到他雙臂的霸氣和佔有的摟勁,令她心湖起了不小漣漪。
「是我的錯。」他在她耳邊沙啞呢喃。「一開始是我冷淡了你,造成的後果由我活該承受,但是,一切還來得及,從今以後,我只要你看我、想我。」
他在說什麼?被他男性的氣息包圍,綺君不安地掙扎,卻讓龐霄摟得更緊。
「龐霄!我快喘不過氣末了,放開好嗎?」
龐霄火熱地擁緊她,輕啃著她香肩玉膚。
「龐霄……別這樣,在這兒會被人看到的。」
「無所謂!」
他受不了她身上特有的馨香誘惑。
「別這樣……好癢呀!」
她越是掙扎,越是激起男人本色的慾望,龐霄一把抱起她,壞壞地笑道:「如果你害羞,不如我們回卧房。」
「可、可是……不行呀!」
「不行?你說我不行?那我更要證明給你看。」
綺君紅煞了臉,心中更急了,改口解釋說:「不是,我意思是大白天的,你不能——」
「不能?女人,你可知道這兩個字對男人是多麼嚴重的侮辱,你必須對白己所說的話負責!」
接下來龐霄以口封嘴,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大步走進卧房,將一片旖旎風光關在門內,只隱約聽到陣陣傳來的嘆息。
★★★
綺君無力癱懶在床上,龐霄狂野要了她兩次。
這男人真是瘋狂,有時冷漠無情,有時衝動易怒,有時……卻又溫柔的讓人捉摸不定,她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綺君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居然對他的撫觸如此感覺激烈,簡直不像自己。
雖說夫妻有履行同床的義務,但是……他愛她嗎?從未自他口中聽到說愛她的話語。
她的父母也是同床的,卻各擁新歡、各異其夢。
到底,愛是什麼?為什麼她覺得心好痛。
龐霄左手摟著她,右手輕撫她的背,剛才會不會太粗野了,她這麼柔弱,真怕不小心傷了她。
撫觸的感覺是那麼舒服,手掌下那片冰肌玉膚總是那麼令人著迷,忍不住他又低頭輕啃她的美肩。
細碎地啃咬,麻麻痒痒地讓她禁不住失笑。
她用手擋住他的嘴,卻被他握住故而吸吮纖細手指。
「我喜歡看你笑。」
「但也不需要用這種方法吧,想看我笑,說一聲就是了。」
「不,我要的是你發自內心的微笑,不是為了應付。」
她凝視著他,深思他的話語。
「那有何差別?」
「我不要你勉強。」
「但你已經在讓我這麼做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向我抗議?」
「有必要嗎?」她回答得無奈。
「如果你抗議,至少我會了解你的想法。」
他已成功的開始與她進入溝通的第一步,她也不知不覺順著他的話回答。
「了解之後又如何?你會尊重我的意願,還是以怒氣來表達你的不滿?」
「你怕我生氣,所以你才不願意說明,寧願將自我湮沒?或者,你害怕坦白自己?」
龐霄銳利的眼神逼視得她想躲開,他到底想說什麼?綺君言詞閃爍道:「我只是不想徒增困擾,兩人意見不台時,總要有一方妥協,不是嗎?」
「但是,妥協的一方總是你,你難道不想成為決定權者,明確表達自己的看法才是給自己一個機會,逃避和沉默並不代表可以解決一切。」
綺君強忍心緒起伏的衝擊,語氣失去了平穩。
「至少,我可以得到安靜,不用去應付無謂的爭執。」
龐霄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眸,一字字擊入她的心口。「原來,你是害怕坦白自己,害怕坦白換來的卻是禁不起的傷害。」
她掙脫被他握住的右手,建起防護網冷漠道:「你到底要說什麼?我從未乾涉你任何事,反而是你一再的約束找、強迫我!像現在這樣探究我的心思,到底什麼意思!」
「你對我的行為很不滿嗎?」
「當然!從頭到尾都是你在主導一切,說不要干涉你的生活是你,強迫我出門的是你,就連上床這件事也是你、一切都是你、你……」
綺君這才發現龐霄對她露出無比溫柔的笑容,靜靜地聽她抗議。
他應該生氣才對呀!為什麼要對她笑得這麼溫柔呢!為什麼、為什麼!她在幹什麼?像個傻瓜一樣抗議,為什麼……
一股自心底湧上的激動,逼得眼眶微濕,她想逃開,卻被龐霄摟得更緊,她捶打他,無力的捶打最後反變為抓緊他結實的臂膀。
終於,許久遺忘的淚水不聽話的流下兩頰。
無聲的哭泣和顫抖的身軀揪疼了龐霄的心,她才二十歲呀,是個正值雙十年華的少女,卻已嫁為人婦,封閉了自己。
他要讓她知道,不管從前如何,未來的路只有他的懷抱是她終生棲息的地方,他不會放開她,他要她的心,只為他而敞開。
綺君,多麼令他牽絆掛心的可人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