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該死！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一向維持著溫文儒雅形象的戚懷磊，破天荒的發火了。

今天夥伴們不知怎麼回事，全跑到外頭出生差，只剩下幾隻小貓，個個比他還忙的樣子，害他也不好意思請他們幫忙，只好一個人問頭處理夥伴們丟下來，比蜘蛛絲還多、還雜的瑣事。

而那些死沒良心的夥伴，除了不停的打電話回來加重他的工作量外，根本毫無貢獻耳言。

昔是平常，他不會介意這種事情，也很樂意幫忙，可是今天他和雅璇有約，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雅璇的一位朋友今天結婚，她要他在晚上七點之前，無論如何都要趕到國賓飯店，否則她這輩子再也不理他了。

眼看都快五點了，他手邊的工作依然堆積如山，怎麼也做不完，他忙得焦頭爛額，恨不得多長几只手，把手邊的工作一次解決掉。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戚懷磊接起電話夾在肩上，心裡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打電話來的人，八成沒好事。

「嗨，模範生！」果不其然，董立興皮皮的聲音，自話筒里傳來。

「你想做什麼？告訴你，我真的很忙，沒辦法再幫你了，你另請高明吧。」戚懷磊惡聲惡氣的警告著。

「別這麼說嘛！我們是好兄弟，你不幫我，誰來幫我呢？」呵呵，模範生髮火的聲音真好聽

「我只有兩隻手，而你們一個下午要我做的事，起碼需要十隻手才能完成，你們當我是千手觀音呀？」

「別這樣嘛，我保證這是最後一件事，辦完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再麻煩你了。」董立興一面裝腔作勢的哀求，一面用手勢指揮搬運工人將綴滿粉紅玫瑰的花環放在適當的位置。

站在他這個位置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花海，整個國賓飯店的宴客廳全被粉紅色的玫瑰和心形氣球妝點得五彩繽紛。為了今天這場別出心裁的婚禮，飯店的公關處甚至還免費出借玫瑰造形的拱門給他們，讓整個禮堂顯得更浪漫、更有氣氛。

沒錯！這就是林雅璇一手策劃的婚禮驚喜。

戚懷磊一定沒想到，這陣子林雅璇背著他進行的就是這件喜事。害他日日食不下咽、睡不安枕，被心中的假想情敵折磨得死去活來，結果他所以為的「敵人」，居然就是他夢想已久的結婚典禮。

這陣子為了確保林雅璇不會被人搶走，他幾乎每晚都留宿在林雅璇的住處，怎麼也不肯回家，硬是不讓「情敵」輕易跨越雷池一步，久而久之，就和同居沒什麼兩樣了。

本來林雅璇是不贊同婚前同居的，可是眼看婚禮在即，她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算了，有什麼事你說吧。」戚懷磊認了。

鎮日和這群折磨人的傢伙為伍，如果他沒有英年早逝的話，一定是老天對他的慈悲。

「嘿嘿，我就知道你會幫忙的！」董立興狡獪的一笑，接著裝模作樣的清清喉嚨，「咳！是這樣的，我抓到一個重要的嫌疑犯，他堅稱全台北市所有的銀樓搶案都是他做的，我想請你幫我把過去十年間，大台北地區所有銀樓搶案的檔案整理出來，並列印一份給我，我好一一比對。唔，對了，今晚可以把資料給我嗎？」

「今晚？！」戚懷磊忍不住大吼，「你知道過去十年間，大台北地區的銀樓搶案有多少嗎？我告訴你，無論如何，六點半我一定得離開，現在你丟這種工作給我，我根本處理不完，況且我手上還有其他的工作！」

「呵呵，別這樣嘛，幫幫我吧！拜託、拜託啦！」

威懷磊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真不知道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和這群累死人不償命的傢伙共事？

「好吧，我盡量試試。」

「謝謝！我送你一個飛吻，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嗯啾——」

戚懷磊斷然掛上電話，將那個噁心的飛吻隔絕在話筒的另一端。像造種「艷福」他可消受不起。

想了想．他重新拿起話筒，撥了林雅璇的行動電話。

「喂，我是林雅璇，請問哪位？」

林雅璇甜美的聲音傳來，頓時令戚懷磊滿腔的怨氣煙消氣雲散。

「雅璇，我是懷磊。」

「懷磊，你在哪裡？」

「我還在上班。雅璇，你聽我說，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組裡好多事情全擠在一起，我根本處理不完，連喘口氣的時問都沒有。」

「好可憐，你一定累壞了。」她～一面講電話，一面讓髮型設計師在她盤起的髮髻上綴上粉紅色的小玫瑰。

「所以我想……今晚你朋友的喜筵，我就不參加了好不好？我想加班將這些工作做完。」

「懷磊，你也聽我說。」林雅璇平靜地開口。吉考依然清脆甜美，「今晚的喜筵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如果你不能及時趕到的話，那我們之間就完了！我是說真的，你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事實上，陸續出發的數百名賓客，也由不得他們開玩笑。

「我沒有以為你在開玩笑，只是我真的走不開呀！」

髮型設計師完成後，指指鏡子要她瞧瞧，她滿意地點點頭，一面審視自己漂亮的麥型，一面裝出冰冷的聲音質問。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此分手羅？」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有工作要做呀。」戚懷磊頭痛地揉捏額頭。

他真不明白，像雅璇這麼溫柔體貼、善體人意的好女人，今天為什麼會像吃錯藥一樣，做出這種無理的要求？

「你的意思就是你選擇工作，放棄了我？」

「我沒有這麼說！雅璇，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請你體諒、體諒我好嗎？」

「那你說，到底是我重要還是工作重要？反正在我和工作之間，你只能選一個，不是我就是工作，你自己考慮清楚吧！」林雅璇故意無理取鬧，想看看他的反應如何。

「你一一」戚懷磊急得不知該說什麼，沉默片刻，才軟下語氣說：「和工作比起來，你當然重要多了。可是我不能不工作，現在不努力一點存錢，將來怎麼養活你和孩子呢？」

「這我不管！你要是真的愛我，就在七點以前趕到飯店，否則我們就一刀兩斷，拜拜！」她狠心地按掉通話鍵，內心有點小小的不安。懷磊不會一氣之下，乾脆不來了吧？

「放心！一切都在我們的嚴密監控中，安心啦，嫂子！」孫吉笑咪咪地安撫道。

女人喜歡胡思亂想的毛病，有個神經質老媽的孫吉非常了解，他知道這時候她最需要一點安慰和保證，否則在模範生平安到達前，她的一顆心鐵定會一直懸在那裡，最後變成一個崩潰的新娘。

身為伴娘的楊筱君氣呼呼的罵道：「既然知道雅璇姐會擔心，你們幹嘛派那麼多工作給戚大哥做？這不是存心為難他嗎？」

這又不是整人遊戲，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好玩嘛！大家只是想看著八風吹不動的模範生，生氣發狂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就因為這樣，你們便要將戚大哥整得死去活來的？」楊筱君可不苟同他們的作為。

「呵呵，我們已經良心發現了，正打算派人去解救他脫離苦海。」

孫吉乾笑兩聲，趕緊退出新娘休息室。再不走，彼君這隻小野貓就要發火了。

「什麼？！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我查了半天的資料，眼看就快完成了，你們才告訴我，那個自稱搶遍台北所有銀樓的傢伙是個神經病？」

戚懷磊驚天動地的怒吼聲響起，辦公室里幾位正在振筆疾書的同事紛紛抬起頭，驚訝的看著快抓狂的他。

原來模範生髮火就是這樣子呀，呵呵，還真嚇人哪！

「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董立興憋著笑說：「剛才療養院的人找來，我們才知道原來那個人是個神智不正常的瘋子。我們也很懊惱，好不容易抓到的嫌疑犯，就這麼讓療養院的人帶走了。唉，可惜呀！」

戚懷磊氣得猛跳腳，如果他因此而暴斃，大概有幸成為台灣第一個被同事活活氣死的警察。

他看了看錶，六點三十五分，很好，他快來不及了。

要是他真的遲到，雅璇因此不理他的話，他可不管師父說過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鬼話，鐵定要他們死得很難看！

「我告訴你們，我不管你們有什麼天大的任務或是什麼見鬼的理由，現在我乖走不可！今晚我不加班，而且不接任何電話，你們不用打我的手機，因為我會關機！」

他大聲吼完，甩上電活，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披上，飛快衝出辦公室。

他的內心非常清楚，他可以丟了工作，但是他不能沒有雅璇！

「懷磊！」

戚懷磊才剛衝出警局，便有個熟悉的聲音喊住他。

他本來不想理會，因為他快遲到了，哪有心思理會閑雜人等。可是那人猛按喇叭的嗓音太驚人，他連想假裝沒聽到都不行。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特勤組的同事——夏承宇。

夏承宇瀟洒的坐在他的BMW敞篷跑車上，一隻手閑適地靠在車門上，神情顯得輕鬆愜意。

「你跑得這麼急，要上哪兒去嗎？」夏承宇明知故問，他正是那群整人夥伴推派出來的司機。

特勤組的探員向來慣用腦子和作姦犯科的傢伙鬥智，所以頭腦一個比一個靈活，性格一個比一個狡詐，這整個計劃在他們的安排下，如同七連環般緊緊相扣，緊密的連結在一起。

不過他們雖然良心薄弱，但是不至於毫無天良，為了怕戚懷磊在著急的情況下開車可能會發生危險，他們選派一位司機過來接他。至於為什麼派夏承宇嘛，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有一輛跑得很快的車。

「抱歉，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須立刻趕到國賓飯店，改天再和你聊好嗎？」戚懷磊焦急的看著手錶。他又浪費了兩分鐘。

「噢，真巧，我正好也要到國賓飯店，順道送你一程怎樣？」

他看了看夏承宇的高級跑車，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雖然戚懷磊並不熱中物質享受，可是此時他不免怨嘆自己沒有一輛時速高達兩百五十公里的跑車，可以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目的地。

戚懷磊一坐上車，夏承宇立即加足馬力，在擁擠的車陣中穿梭。為了節省時間，他還特地鑽小路、走捷徑，只為了在七點前將新郎準時送達禮堂。

戚懷磊坐在駕駛座旁，用眼緊盯著前方的路況，不時焦急的低頭看錶。眼看時間就快來不及了，他急得不得了，萬一真的遲到，雅璇不會真的因此不理他吧？

「放心這條是捷徑，過了這條街再拐個彎，就到國賓飯店了。」夏承宇看出他的焦慮，好心安慰道。

『『無論如何，還是請你再開快一點。」他不願承受任何一點可能失去雅璇的風險。

「我知道，我會再開快一點的。」戚懷磊焦急不已的模樣完全落入夏承宇眼中，他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

先讓他在極度焦急的情況下趕到飯店，然後再接受他有生以來最大的驚喜，相信一定會讓他永生難忘。

夏承宇一路狂飆，終於在六點五十八分將戚懷磊送達國賓飯店。新郎倌一現身，立刻被守在大門口的孫吉和董立興拉走。

「你們拉著我做什麼？放開我！我要去找雅璇，快放開我！」

戚懷磊一路叫嚷著，孫吉和董立興卻充耳不聞，硬拖著他到新娘休息室前，才將他放開。

「你們把我帶來這裡做什麼？我要找的人是雅璇，不是新娘子！」

孫吉和董立興同情的看著他，看來模範生還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整得很慘的事實。他們不再難為他，直接打開門將他推進去。

戚懷磊一個沒留意，差點被他們推倒。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太過分了——」連串的牢騷突然止聲，因為他看到站在面前、身穿白紗禮服的林稚璇，他傻愣愣的看著嬌艷如花的新娘子，不知所措。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訝得幾乎無法開口。稚璇怎麼會穿著新娘禮服？

「懷磊，祝你和雅璇小姐白頭偕老、永浴愛河！」昕有守在休息室里的特勤組同仁齊聲大喊，同時報以熱烈的掌聲，給子造對歷經磨難的新人最誠摯的祝福。

戚懷磊這才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被人耍了。

「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誰的主意？」他哭笑不得的問。

「主意是雅璇小姐想出來的，我們只是適時提供協助，並製造一些緊張氣氛而已。」董立興笑咪咪的說。

「還而已？我差點氣死你們知道嗎？下次換你們被整整看！」戚懷磊仍氣憤難消。

「別生氣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婚禮過後，你將會有一個兩個禮拜的長假，隨你們要去哪兒玩都行。怎麼樣？我們對你還不錯吧？」董立興厚顏邀功。

「對呀！對呀！」大家紛紛點頭附和。

結婚本來就會有婚假，這也值得拿出來說？

戚懷磊翻翻白眼，懶得理會這群人，逕自低頭詢問林雅璇：「你怎麼會突然策劃這場婚禮呢？你爸媽答應我們的婚事了嗎？」

「嗯，他們說我的年紀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那你呢？你也同意嗎？』』最近她反常的行為實在令他擔憂，他想聽她親口號出愛話。

林維撻拉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微笑道：「我當然也同意羅，因為我有寶寶了，婚事當然不能再拖了。」

「你懷孕了？！」戚懷磊驚喜地笑開嘴，可是不一會兒，又緩緩斂起嘴角。「你是因為孩子的緣故，才答應嫁給我的？」

「你說呢？」她故意回答得模稜兩可。事實上，她愛孩子，當然也愛孩子的父親！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不娶！」

「什麼？！」在場所有的人，都被他這句話嚇得瞪大雙眼。

為了這場特別的婚禮，大夥籌劃了那麼久，眼看只差這臨門一腳，婚禮就完成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居然說他不娶？！

「我不要雅璇因為肚子里的孩子而勉強嫁給我，我會負擔照顧孩子的責任和費用，但是我不會因此而結婚。除了愛，我不會為了任何理由結婚。」戚懷磊神情嚴肅的說。

「模範生，你在說什麼傻話？林小姐的父母好不容易才點頭答應婚事，你卻傻得把機會往外推，你知道為了今天這場隆重的婚禮，花費＿『多少人力和金錢嗎？光是參加喜筵的來賓，就有好幾百名，著局的長官、同仁來了一大堆不說，人家林小姐的父母、大姐和親戚朋友也都出席了，她甚至把你爸媽都請來了。」游瀚文語氣焦急的說了一串話。

他知道人難免做傻事，但此刻不是做壞事的時候呀！

「對呀！你別鬧脾氣了，不然人家就要反悔了。」董立興也跟著勸道。

戚懷磊不為所動，「不！我不要她因為孩子的緣故才嫁給我，勉強得來的婚姻，我寧可不要！」

「懷磊，別這麼倔強有些事可以等結婚後再好好溝通。」

大家七嘴八舌的規勸，戚懷磊都聽不進去，最暑是林雅璇走到他身旁，踮起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他的臉色馬上由憂轉喜。

「真的？」

見她嬌羞的點點頭，他高高興興的換上事先準備好的西裝，挽著新娘步人禮堂，為這驚奇的一天畫下美好的句點。

事後大家不免好奇，新娘子究竟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才讓原本正在鬧彆扭的戚懷磊乖乖步入禮堂呢？

林雅璇原本不好意思說，但在眾人鍥而不捨的追問下，她才公布答案。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告訴他：『如果不愛你，又怎麼肯為你生孩子呢？』他聽了之後，馬上就答應結婚了。」

噢！原來如此！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別無竅門，說來說去還是那個字——「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