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紀程程氣急敗壞地來到大門口,其實她萬般不願意,如果能選擇,她很希望直接拿一把大斧頭將這道大門給拆了,好泄心頭之恨。
她大大做了個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向來很少生氣,更別說發飆了。冷靜分析、沉著判斷,以平常心看待每一個難關,是她一向堅守的原則,因此才能勝任電腦攔截情報及分析員的工作,幫助中情局提早獲知恐怖份子或野心家的密謀,阻止可能發生的災難。
她喜歡這個工作,也視它為一生的職志,但絕不可能出賣身體來獲取利益,因為她並不是諜報員,局長明明曉得,卻下了一道可惡的命令給她。
當她下班回到住處,看到局長回給她的密件后,忍不住氣得發抖,但同時明白,要解決問題,關鍵人物是獵人「鷹」。
所以她來了,站在這棟危樓的大門前,按下電鈴。
大門彷彿回應她似的,自動為她打開一條通路,她直接進了電梯,因為來過一次,早已記住了路線,電梯門一開,連機器人跟她打招呼都不理,便直直往長廊的盡頭走去。
「沈毅先生,我們需要談一談。」這次,她不會再弄錯了,大步朝那個鬍子最多、頭髮最長的傢伙走去。
對方卻默不作聲,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相信你是個明理的人,不會做出那種要求的,是吧?」先禮後兵,她把持住想扁人的衝動,強撐著微笑。
對方依然沒有反應。
「你不說話,我們怎麼談呢?」
心虛了嗎?有膽子向局長提出這麼無恥的要求,卻沒膽子面對她嗎?
這次真的失算了,他竟然先她一步和局長連絡,還提出要他加入中情局,必須交換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卻是犧牲她,怎不教她怒火攻心!
對方一直不肯開口,終於把她惹火了。
「為什麼不說話?自己做的事卻不敢承擔?如果你還有良知的話,就自己親口告訴我,說你向局長要求了什麼條件!說你自己是個多麼卑鄙無恥、不要臉的人——」
背後一隻手,拍拍她的肩膀。
「別吵!沒看到我在罵人嗎?」她沒回頭,八成是機器人小黃或阿嬌在拍她肩膀。
「很抱歉打斷你,但是你再怎麼罵,那個假髮和假鬍子也不會有反應的。」
紀程程一愣,姓沈的聲音怎麼會從身後傳來呢?疑惑地回頭,驚鴻一瞥,淡漠的美麗容顏難得也有嚇傻的時候。
其實用「嚇傻」來形容並不恰當,應該用「看呆了」才對。
站在她背後的男人,容貌簡直比電影明星還英俊一百倍,深邃的五官立體如雕像,兩道濃眉下的褐色雙眸璀璨若寶石,炯炯有神,流露出王者的霸氣,但又深沉內斂,令人無法捉摸,為官必為領袖,為賊必為山寨王,自信的模樣像是將一切都掌控於手中……
冷靜如她,也不免為之驚艷,一時之間回不了神,因為男子實在英俊得太令人印象深刻。
「沈、沈毅?」
「對。」
「你的頭髮和鬍子……」
「剪掉了。」他笑,很滿意她的反應,不枉費他為了她花了一番功夫打理門面。
不同於先前的冷淡客套,拒人於千里之外;現在的她不再冷冰冰,驚訝的神情生動又迷人,像極了初綻的花朵,不知所措的張開嘴巴,鮮紅誘人的唇瓣好似在等人採擷一般,極度誘惑著他。
既然她這麼毫無防備,他就不客氣了。
眼底閃過鷹一般掠奪的光芒,他猛然低下頭攫取她口中的甜蜜。
紀程程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立即反抗,但隨之襲來的是更狂妄的佔有,兩隻臂膀夾帶強大的力量縛住她掙扎不休的身子。
可惡!哪有人這麼霸道的!
他寬大硬實的胸膛如銅牆鐵壁,男性氣息強悍而不輕易妥協,即使他的外表看起來如此地……如此地儒雅紳士,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土匪強盜。
她都還沒開口談判哩!怎麼可以一開始就被佔盡便宜,不——不可以!
銀牙一咬,她狠狠咬了對方一口。
沈毅快速放過她的唇,濃眉緊蹙,隔著一點距離盯著倔傲的她,唇角滲著血絲,是她的傑作。
「你咬我?」
「一份小禮不足敬意,再加上大禮如何?」出其不意地,再奉送一拳給他。
沈毅俊逸的臉龐就這麼被打了一拳,很實在且毫不留情。他沒躲,仍是皺著眉頭。
「你打人?」
「是的。」
「為什麼?」
「對付色狼需要客氣嗎?」
「我以為你願意。」
「你是發情的公狗嗎?」
她語氣有禮,卻字字嘲諷如針剠,面帶微笑,卻散發著零下三十度的冰冷。
無端被打了一拳,沈毅不以為意,反而深受吸引,懷中的小女人就連生氣的表情都這麼獨特有魅力,怎不教他心動?她清冷的氣質,令他情不自禁想「吃」了她,不過現在看來,佳人很不高興他這麼做,他只好做一番解釋。
「因為你剛才看起來好像希望被我吻的樣子,所以——」
這次他沒讓她,快手捉住打來的第二拳,並感受到她熊熊的怒氣。
他不明白為何她如此生氣,已經說好了不是嗎?
「貴局長不是已經答應接受我的條件?」
「他答應,我可沒答應。」
沈毅有絲了悟。「那麼你來找我是為了……」
「找你理論,順便罵你卑鄙無恥,竟然利用局長來壓我,還開出那種條件,我可不是貨物!」她生氣了,這男人把她當成什麼!竟然私自跟局長連絡,說明只要她同意伺候他,他可以為中情局做事,更可惡的是,那隻老狐狸竟一口答應,下令要她遵從這男人的指示,不得違抗。
別以為美國講人權,那是對大眾,至於他們這些特勤人員,是沒有人權可言的,有時候還必須犧牲個人利益到底,例如貞操……緊咬的唇滲出了血絲,研究獵人這麼久,她不曾發現獵人有這種可恥的紀錄呀,是哪裡出了錯嗎?
沈毅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內情,原來是局長私自強制命令。褐眸一沉,說道:「如果不要,你可以拒絕。」
「我拒絕得了嗎?」敵視的眼中充滿了對他的憤怒。
凝望著她因怒氣而脹紅的臉蛋,他真的很喜歡她,也不想放開她,就怕一放開,她會跑得不見人。
該如何留住她?他苦思著,偏偏這是他最外行的事,他可以輕而易舉破解最複雜的密碼,得到全世界最機密的情報,但對於女人,他真是個生手,連機器人都批評他是戀愛白痴。
可是……剛才他明明在她臉上看到「心動」呀,所以才配合地吻了她。
「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因為你一直沒上線,我只好跟威爾先生連絡,也提出了條件,但我是要求必須由你來說服我才行,並沒有指明用你的身體來交換。」
她的怒顏稍緩,疑惑仍在。「是嗎?」
「我沒騙你的必要。」
紀程程呆了呆,從他正經的表情及眼神中,知道他不會騙她,這也就表示,是另一個傢伙在說謊。
美眸銳利地眯起。就知道那隻老狐狸無所不用其極,混帳東西!真恨不得奉送他雙拳兩腳,可是人家是局長,她又能拿他如何?
如果她抗議,依老狐狸的個性,肯定會說她違抗長官命令,違背局裡的宗旨以及當初加入中情局的誓言,為了一己之私置世界和平於不顧,搞不好還掃她的考績點數或記過什麼的。
她才不會順那老狐狸的意呢!但又不能違抗,該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沈毅很有耐心地等待,仔細觀察她臉上的細部表情。她很冷靜理性,不像一般女人生氣時會大吼大哭,她很快就收斂了怒火,沒有放任自己情緒失控,讓眼淚泛濫成災。
她……真的很特別。
他大刺刺又專註得過分的目光,終於被她發現了。
「看什麼?」她冷問,試圖以嚴肅的語氣掩飾沒來由的害羞,是否帥哥天生就有電人的超能力,搞得她很不自在。
「你已經不生我的氣了。」他肯定地說。
她一愣,這人挺會察言觀色的嘛!
「如果這真是一場誤會,請你放開我,以表示你的無辜。」
才說完,他立刻放手,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爽快。
紀程程稍微整理自己的衣著,拉拉有些縐褶的裙擺,重新戴上防備的面具,向後退了幾步之後,才抬起頭面對他。
呼……保持安全距離好多了,不再碰觸他那硬實的胸膛,沒有紊亂的心跳在作怪,也不怕那灼熱的氣息吹拂在臉上所帶來的麻癢刺激,她可以冷靜地跟他談判了。
清了清喉嚨后,她用著平穩的語氣開口。「你的意思是,要你加入中情局,就必須由我來說服你,條件只有這樣?」
「對。」
「那麼……我該如何說服,你才答應?」她的目光又犀利起來,十足的警告意味。
「我要你。」他的回答依然很乾脆。
警告的眼神又燃起怒火。「這不是一樣?」
「不一樣。」他堅持。
太可笑了,當她是好騙的笨女人嗎?
「好,我倒要聽聽你的高見,看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你說話太深奧!」她洗耳恭聽。
「我喜歡你,並決定選擇你做為我的伴侶,如果你不願意,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為止。」
「嗄?」這麼赤裸裸的表白讓她當場呆住,平靜的心湖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加上適才那一吻帶給她的衝擊,到現在還餘波盪漾。
在他如獵鷹般炯亮的目光注視下,她有種無路可逃的感覺,他眼神堅定、語氣認真,像是這一生真的已認定了她為伴侶。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畢竟對方是她一直偷偷仰慕的獵人「鷹」,但事情來得太快,她根本還不了解他呀!連認識都不算,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這教她如何是好?
「為什麼是我?」她突然很想知道,不!是一定要知道。「我不明白,我們才見第二次面,根本談不上認識,為什麼你就這麼肯定是我?」
兩個人要認定彼此,起碼要經過許多的難關和考驗,才會了解兩人的靈魂是否相屬,進而認定對方為自己的終身伴侶。
「不為什麼,我就是知道。」他回答得很理所當然,甚至還覺得她問得很奇怪,如果她想聽,他不介意多回答幾次,雖然這樣不符合他凡事講求速戰速決的作風,但為了她,他可以多等一下。
「可是……這樣……」好難得她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還有什麼問題,直說無妨。」
「太快了,我……」
「那麼我放慢一點。」
「起碼也要先交往一段時間……」
「好,就交往一段時間。」
「培養一下感情……」
「好,就培養感情。」
「例如先約會或看電影什麼的……」
「好,我們馬上約會。」
「喂——這又不是吃飯睡覺那麼簡單,說做就做得到的!」她沒好氣地插腰怒瞪。
他皺眉。「不然呢?」
「至少你也要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交往,哪有人追求是這樣的!」
「你不願意?」
她頓了頓,雙頰微紅,發現自己竟無法立刻否認,也許自己是有一點點欣賞他才會感到遲疑。「這……倒也不盡然……」
「這不就得了,你情我願,一切搞定。」
紀程程張著嘴,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大概有些了解這人的個性了,他的思考方式就是一條腸子通到底,不會拐彎抹角,更不懂浪漫調情,就像電腦程式一樣,設定好便執行,看準目標便去做,所以才會直言不諱地向她告白,甚至毫無預警地吻她。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吧!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她決定做個實驗。
「你愛我嗎?」
「愛。」
「多愛?」
「我願意為你死。」
她的心臟怦怦亂跳。
「不用到死的地步啦,沒這麼嚴重,不過倘若你肯加入中情局……」
「你肯讓我上?」
「這個以後再說。」她紅著臉避開那炙人的視線,居然連這種話也可以說得那麼露骨,真是……害她都不好意思了,看情況得一步一步來,找機會再說服他,不宜再在這話題上打轉。
她深吸一口氣,似是下了一個很冒險的決心。
「好,我答應跟你交往,但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交往期限是三個月,這段期間除非我同意,否則你不可以勉強我,不可以隨便碰我,不可以亂吻我,更不可以毛手毛腳,答不答應?」
「唔……剛剛好像有人說這跟吃飯睡覺不一樣,不是說做就做得到的。」
她臉一紅。「你管我,要不要?是男子漢就不要計較!」
好賴皮,但誰教他喜歡她呢?「好,我同意。」
「還有,若我們不適合,就表示沒緣分,交往期限一到,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得加入中情局。」
「沒問題。」
答應得太爽快,害她總覺得沒有安全感。「你……不仔細考慮一下再回答?」
「我既然決定了,就不會改變。」
「你怎麼知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內心的火苗已經悄悄點燃,不過表面上依然倔強地表現出滿不在乎。
「別忘了,我每天都看著你,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包括每天的作息、日常習慣,幾點起床、幾點回家、幾點休息、看什麼電視,你全身上下的SIZE我都知道。」
她聽了心下一驚,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騙人!」
沈毅微挑劍眉,開始敘述她一天的作息。
「你早上六點起床,喜歡放著音樂邊做早餐,通常吃吐司夾蛋,偶爾來杯鮮榨番茄汁。晚上多在十一點左右回來,洗澡約半個小時,睡衣有三種顏色,白色、鵝黃及淡粉紅——」
「你連我睡衣的顏色都看到了?」她低呼,兩手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不知泄了多少底,冷然的面孔很難再保持平靜,由無措的慌亂所取代。
沈毅面不改色地回答:「不只睡衣,內衣的顏色也是三種,分別是淡藍、膚色和黑色,內褲則是——」
「停!別說了!」她脹紅了臉,再也沉不住氣。「你可惡……竟然偷窺我!」
「你窗戶沒關,隨便也看得到。」他一臉無辜。
她氣得跺腳,一想到自己可能從頭到腳全被他看光了,便無法冷靜,想罵他也不是,不罵又不甘心。
「你還看到了什麼?」基本上,這只是抗議,而非真的想知道,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以這人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鐵定會照實回答,想阻止已來不及——
「還有你32C的胸部。」
去他媽的冷靜,她豁出去了!今天不把他扁成豬頭,她就不姓紀!
在台灣,紀程程的身分是分局裡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負責管理各案件的歸檔、分類,及整理。
工作穩定、瑣碎,偶爾值值夜班,幾乎沒什麼挑戰性。這一行大體上分文武兩類,武的靠破案捉犯人陞官;文的則專攻犯罪心理,研究如何改善社會治安,其他則是負責一些行政事務,就跟公務員沒什麼兩樣。
男人當家是這一行常有的事,陞官的幾乎都是男人,女的頂多只是陪襯,還是以嫁人為優先,畢竟女人有生孩子照顧家庭的天職,所以先天就不適合一天到晚在職場上打仗,就算想陞官,也只能從文的方面著手較有利。
進修是最快的方式,研究發表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當許多有志向上的同事努力不懈找犯罪研究題目來寫的時候,紀程程依然故我,安於當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因為她不想被注意,她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執行。
沒人曉得她另一個身分是美國中情局在亞洲的特勤僱員,也是其中唯一一位亞洲人。
因為不想被注意,所以她的打扮向來低調,每天都是固定的黑框眼鏡及綰髻造型,為了省事,她千篇一律穿著制服,不像其他女警會特意花心思妝點自己,除非特定場合時間,否則沒人肯穿那件嚴肅又沒變化的制服。
頗有姿色的女警,當然很快就會被哪位長官或是前途看好的警官給訂走,剩下的女警就只能莊敬自強,繼續研究最新的化妝方式,每天在臉上調色,看看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但今天,不知是颳了什麼風,在他們小小的分局裡,一個一直不被注意的小角落,霎時成了所有人專註的焦點。
紀程程放下了頭髮,拿下了眼鏡,精緻的臉蛋化上淡妝,眉形也修得很秀氣,口紅的顏色是最適合她的橘粉紅,搭配素雅的上衣和過膝的裙子,妝點得自然合宜,跟以往的她相較,萬分迷人,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所有人的視線一大早就集中在她那兒,直到接近中午時刻還捨不得移開,尤其是男警員們,不管未婚已婚新婚,周遭的氣息瀰漫著一股春心蕩漾,大家心裡都有同樣的想法——
原來她這麼漂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古今不變的現象,有人春心動了,卻又不敢太明目張胆,因為平常冷落了人家,如果這時候馬上去搭訕,豈不公告自己以貌取人。
要搭訕,也要等適當機會,很快的,這個機會來了。
紀程程站起身,雙手抱著一疊厚重的檔案夾,正打算放進檔案室里,因為剛戴隱形眼鏡不太習慣,揉眼睛時不小心撞到桌角,手上的資料散了一地。
「呀……」她低呼,懊惱地蹲下身,心想才排好的順序,這下子又要從頭整理了。
她才一蹲下,便立刻感到周遭圍了一圈人,抬頭一瞧,嚇得呆住。
四、五位男警員不約而同地幫她撿拾地上的資料,雖然文件是散了一地沒錯,但……沒必要驚動這麼多人一起撿吧?
「東西很重吧,要不要我幫你拿到檔案室?」
「有沒有受傷?我看你撞了一下。」
「眼睛不舒服嗎?是不是灰塵跑進去了?」
「去看個醫生比較保險。」
「撞到的地方疼不疼?」
男子們關心地問,幫她撿起來的資料已好端端地放在她面前。
紀程程環視他們過分熱心的眼神,心下明白了幾分。
不會吧?她不過在外觀稍微作一點改變而已,招蜂引蝶的效果就有這麼大?還一次飛來了五隻。
曾幾何時,她變得如此搶手?以前這些傢伙可不曾正眼瞧過她呢!
心中只覺得好笑,但沒興趣,所以她有禮地拿回資料,一一客氣地道謝。
「不重,我拿得動,剛剛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沒有受傷,我眼睛也很好,不需要看醫生,謝謝各位的幫忙。」
她一如往常的禮貌回應,殊不知自己摘下眼鏡后,擁有萬夫莫敵的魅力,美眸不知情的頻頻放電,電得在場的男子心花怒放。臨走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何背後痒痒的,好像身後有數道視線依然盯著自己不放。
一回頭,他們果然還在看她,用著陽光不敵的閃亮亮笑容,各自擺出個人獨特的POSE。
她頓住,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是自己太有魅力,抑或春天到了?聳聳肩,算了,不關她的事,要不是今天下班后要和那姓沈的約會,她也不會打扮成這樣。
她來到檔案室專心將整理好的資料一一分類歸檔,同事小卓在門上敲了兩聲。
「程程,局長請你去辦公室一趟。」
「咦?」局長找她?一般像她這樣不甚重要的小角色,大概也只有組長傳呼的分,局裡最高的長官竟然要找她?會是什麼事呢?「好的,我把剩下的檔案放好就去。」
她沒多想什麼,只不過奇怪小卓為何還杵在門口,眼神曖昧的打量著她,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還有事嗎?」她問。
「難怪你今天打扮得這麼美,大家還奇怪你怎麼改變穿著了,現在終於明白,原來你是在等大魚,算你行。」
小卓語帶酸味地故意推了她一把,差點沒讓她又上演一次天女散花,忙拿好剩餘的資料,一臉茫然地問:「你在說什麼呀?」
「少裝了,大家心照不宣,想想,咱們這種地方分局哪有機會遇到中央級的長官,更別提有那個福分見到法務部的菁英了,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人家指名找你呢!大家都好羨慕。唉,你還蘑菇什麼?快去呀,剩下的我來,想感激我沒問題,事後教教我釣大魚的訣竅就行了。」
紀程程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小卓催促地推出檔案室,發現辦公室其他女警們也同樣羨慕的朝自己投來曖昧一瞥。
她可沒那麼高興,反而浮起一絲不安,該不會自己中情局僱員的身分暴露了,否則中央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蒞臨這間小分局?
也罷,想太多無濟於事,見機行事吧!
敲了門,應裡頭人的命令進入,朝局長躬身行禮后,她才抬起頭,看到除了局長,還有另一名陌生男子在。
她認得此人,正確的說法是,沒有人不認得他,警政署刑事警察局的紅人——衛少青警官,說起這人,警界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專辦懸疑詭奇又棘手的案件,上班超時,全年無休,被他盯上的犯人,這輩子別想睡得安穩,因為他會窮追不捨,上山下海,就算把地皮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抓到。
果然如小卓所言,是個菁英。
不妙!她有不好的預感,打從一進門,那兩道銳利的視線就在她身上打量,她更要表現自然,絕不能露出任何一絲不安。
「這位是衛少青警官。」局長簡單介紹他身旁的男子。
這時候,她才轉頭迎向這個姓衛的男子,並依照下屬對上司的禮數敬禮。
「長官好。」
男子微微頷首,神情嚴肅,毫無笑容,跟一尊不會動的清朝強屍有得拚。
她在心底偷笑,瞧他也不過才二、三十幾歲,幹麼裝這副尊容嚇人呀?也許是為了表現出他的威嚴吧。
局長道:「衛少青警官特地蒞臨我們這個小分局,是為了目前法務部所執行的掃黑行動而來,衛警官有些事情要問你,你好好照實回答。」
「是。」
還以為對方是沖著她而來的,等到對方拿出一份期刊,翻到某一頁后,紀程程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你去年在警光雜誌上所投稿的文章,對吧?」低沉的嗓音,帶著權威的調調,聽得出來這人一定時常拷問犯人,最後習以為常,連詢問屬下多少都摻了點質詢的口氣。
「是。」她回答。
「你的研究題目是『獵人』,內文說有一種獵人組織,專門以收賞金抓人為業,是真的嗎?還是你杜撰的?」
這人真的很失禮耶!不但口氣不馴,還一臉懷疑,言下之意根本就在問她寫這篇文章是為了賺稿費,或是為了求績效,真氣人。
她沒表現出來,依舊有禮地回答:「我只是根據研究,照實寫出自己的心得,是不是真的,端視個人相不相信而定,若不信,就是假的。」
這回答聽似很得體,但其實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罵他不信就算了。
衛少青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慍怒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逝。由此可知,這人很理性,非常懂得控制情緒。
「好,你可以出去了。」他命令,語氣依然高高在上。
紀程程看向局長,局長也點頭示意她離開,反正她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小小女警,被使喚是應當的,所以她也應觀眾要求做好下屬的本分,恭敬謙卑地退出門外。
離開后,她深思,這人的出現絕不單純,他打聽獵人的事肯定有什麼原因,難不成是政府也知道了,所以要搶人?
若是,就麻煩了。
她回頭,透過辦公室窗帘的縫隙打量衛少青,一看便知是難纏的角色,心中隱隱有個預感,自己必須小心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