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午一點五十分，關子濤準時下樓，一走出辦公大樓，他就看見一輛藍色箱型車停在路邊。

一名戴著墨鏡的陌生男子佇立在車旁，先看了他一眼，接著又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後，朝他招了招手。

關子濤神色一凜，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快上車！姓關的，你最好合作一點，免得自找苦吃。」男子伸手推了他一把。

關子濤毫無抗拒地上了車，就見車上已坐著另一名矮胖的男子。

「把你的手機和廣告的東西交出來！」矮胖男子開口命令。

關子濤相當配合，乖乖將手機和公事包交給他。矮胖男子立刻打開公事包檢查，當他看見企劃書和廣告腳本上頭「聯亞」的字樣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很識時務。」

由於關子濤的配合，這兩個男人沒有對他暴力相向，不過還是將他的雙手反綁，並且強迫他戴上眼罩。

戴墨鏡的男子坐上駕駛座，一邊開車，一邊和周禹皓通電話。

「老大，人已經上車了，東西也已經順利到手，我們現在立刻去跟你會合。」

由於雙眼被蒙住，關子濤無法辨別他們究竟往什麼地方去，不過在經過一段平順的路程之後，他感覺車子似乎開上了蜿蜒的山路。

「看看後面有沒有可疑的車子跟上。」戴墨鏡的男子一邊開車一邊道。

矮胖男子轉頭看向後方，仔細張望了好一會兒。

「沒有，後面沒有看到半輛車。」

「放心吧，我沒有報警，連我公司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關子濤語氣聽起來十分平靜。

他心想，就算周禹皓對他的敵意再深，應該也沒有膽子真的犯下殺人滅屍這種重大刑案來，況且現在他人已經在車上，就算驚慌失措也無濟於事，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很好，那個女人在老大手中，諒你也不敢報警！」戴墨鏡的男子哼道。

過了大約二十多分鐘之後，車子終於停下，兩名男子拉著他下車，推著他一路前行。

「子濤！」

當俞小樂擔憂的叫喚響起時，關子濤的眼罩也被人粗魯地扯下，發現自己被帶到一間看起來像是廢棄許久的鐵皮屋裡。

「小樂！」

他急切地尋找俞小樂的身影，就見她蜷坐在牆角，雙手和他一樣被反綁，臉色相當蒼白。

「你也過去吧！」戴墨鏡的男子粗魯地一推，將他推到俞小樂的身旁。

「小樂，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關子濤急切地問。

「我沒事。」俞小樂搖了搖頭，除了先前被狠狠打了一耳光之外，她暫時沒有受到從我什麼傷害。

她望著關子濤，心急又激動地嚷道：「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來？你不是說這個案子很重要嗎？怎麼可以放棄呢？」她還記得他曾說過，要是失去這個案子，他可是面子、裡子都沒了！

關子濤凝望著她，道：「我當然要來，我怎麼可能讓你自己一個人置身險境呢？」

周禹皓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幕，臉上浮現一抹得意的笑容。

「楊心卉真該看看這一幕，她大概會氣得抓狂吧！」

關子濤轉過頭，神情嚴肅地望向他。

「周禹皓，虧我本來一直將你當成朋友，想不到你竟做出這種事來。我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你費這麼大的工夫對付我？」

「你給我閉嘴！」周禹皓斥喝一聲，上前揪住關子濤的衣領，狠狠地揮拳揍向他的臉。

這一拳力道很大，關子濤不僅被打倒在地上，嘴角也立刻滲出血絲。

俞小樂見狀，淚水霎時奪眶而出。「子濤！你沒事吧？」

關子濤喘著氣，開口安慰道：「沒事，你別擔心。」

周禹皓目光憤恨地瞪著關子濤，道：「我對你的厭惡，不是二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的！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阻礙！」

當初，他確實也將關子濤當成朋友，可是後來他漸漸發現，只要有關子濤在的地方，就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眾人眼中的資優生，他也一向很享受眾人注目的眼光，然而這一切自從關子濤出現之後就全變了，對他來說，光環被奪走簡直是難以忍受的一件事！

他的心情從隱約的不快，逐漸變成了難忍的不滿，到後來更演變成極度的惱怒。

負面的情緒壓抑久了，他的心也變得扭曲。

他不服氣極了，無論如何也想要扳倒關子濤，證明自己還是最優秀的人，無奈他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甚至有幾次他在背地裡做了些小動作，想不到還是輸給了關子濤，那更讓他憤恨透頂！

直到關子濤開了廣告公司，因為繁忙的公司而冷落未婚妻楊心卉，因此他心想，報復的機會來了。

他刻意接近楊心卉，對她百般討好，不斷獻殷勤，將她當成公主一樣無微不至地捧著、呵護著，終於順利贏得她的芳心，誘使她背叛關子濤，跟著他一塊兒飛到上海。

原本他以為自己終於獲勝了，也相信這次的勝利絕對會讓關子濤大感難堪，深受打擊，他甚至暗暗期望關子濤會因此頹廢喪志，最好搞得連公司都經營不下去而倒閉。

想不到，事情並沒有如周禹皓預期的發展，關子濤不僅沒有一蹶不振，反而將公司經營得更加出色，甚至坐上廣告業龍頭的寶座！

一想到自己費了那麼多的工夫，花了大把的時間、心力和金錢，竟然全成了白費，周禹皓就更加惱怒，滿腔的憤恨全發泄在楊心卉身上。

現在，他總算有機會可以真正地扳回一城了，只要他順利搶走關子濤手中的大客戶，不就證明了他比關子濤還優秀嗎？

「好了，我現在該去贏得我的最終勝利了。」周禹皓對一旁的兩個男人道：「幫我看好他們，直到我回來為止。」

這兩個傢伙是他在上海時認識的，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只要給錢就能讓他們乖乖聽話辦事，好控制得很。

「等我提案通過，順利成為公司的總監之後，少不了給你們的好處。」說完，周禹皓瞪了關子濤和俞小樂一眼，得意洋洋地離去。

「好了，不想討皮肉痛的話，你們最好安分一點！」戴墨鏡的男子揮舞著拳頭

「要是你們想耍什麼花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矮胖男子也幫腔恫喝。

「這裡好悶熱，我們到外面去抽煙吧，反正這鐵皮屋除了門之外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逃跑。」

「嗯，走，去抽煙。」

一等他們兩人也離開之後，俞小樂急忙來到關子濤的身旁，望著他滲血的嘴角，她心痛如絞，卻連想要伸手為他拭去血漬都沒辦法。

「子濤，你還好嗎？」

「別擔心，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而已。」關子濤輕聲安慰。

「可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俞小樂害怕極了，淚眼汪汪地偎進他的胸膛。

關子濤的雙手被反綁，沒辦法抱住她，只能低頭吻了吻她的髮絲。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你受苦了。」

「這怎麼能怪你呢？要怪只能怪那個心靈扭曲的男人，他應該要去看精神科！」俞小樂氣憤地嚷道。

關子濤點了點頭，心裡也很認同周禹皓的心理和精神方面確實需要醫師的幫助與治療。

「萬一……他要我們不利，那怎麼辦？」俞小樂惴惴不安地問。

「別怕，我會保護你，不會有事的。」

聽著他的安慰，俞小樂能夠感受到他想保護她的心意，可是這會兒他們都被綁起來，如果那些人真的要傷害他們，他們又有什麼能力反抗呢？

她深深凝望著她，輕聲道：「子濤，有些話，我想……現在如果不說出口，說不定永遠也沒有機會對你說了。」

關子濤望著她，靜靜地聽她說下去。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我想，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喜歡上你了吧，只是我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和你這麼出色的人在一起，明明我是這麼的平凡，卻能得到你的青睞，真是我作夢都不敢想的事，所以就算今天……真的會發生什麼不幸，我的心裡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她真心的告白雖然令關子濤相當感動，但是對於她的最後一句話，他卻不是很滿意。

「怎麼會沒有遺憾呢？難道你不想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當然想啊！如果真要說有遺憾，那麼我唯一遺憾就是不能跟你長相廝守，共度將來的每一天。」俞小樂哽咽地說。

關子濤深情地凝望她泛淚的雙眸，忽然站起身，然後朝她單膝跪下。

「你……你這是做什麼？」俞小樂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小樂，如果我們能順利脫困的話，你可願意嫁給我，當我的妻子，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看著他認真的神情，俞小樂的淚水不禁撲簌簌地滑落。

「你真的……不在意我只是個出身平凡的孤兒嗎？」

「當然不在意，平凡有什麼不好？我可不想每天過著驚心動魄的生活。因為你，我才知道平凡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因為你，我才明白安於平凡、懂得滿足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快樂幸福的人。小樂，你願意嫁給我，讓我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嗎？」

聽著這番話，俞小樂感動極了。她毫不遲疑地點點著，淚水也忍不住掉得更凶了。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她激動地應允，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

她閉上眼，衷心祈禱他們不要有事，可是一想到他們身處險境，不安就佔據她的心頭，害怕他們倆永遠也沒有辦法實現白頭到老的美夢。

惴惴不安地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一陣警笛聲隱隱約約傳進耳里。

俞小樂愣住，抬頭望著關子濤，就見他的臉上沒有半點驚訝的神情，黑眸深處閃動著精光，彷彿一切早在他預料之中。

原本在外頭抽煙打發時間的兩個人，聽見那道聲響，頓時緊張了起來。

「糟了，怎麼有警察？」

「別嚇自己，說不定警車只是剛好經過。」

過了幾分鐘，警笛聲愈來愈大，像是直直朝著他們的所在之處開來，讓那兩個人慌了手腳。

「怎麼辦？怎麼辦？我們會不會被發現啊？」

「我看乾脆開車溜掉好了！」

「那屋裡的那兩個人怎麼辦？」

「一起帶走！」

「好，就這麼辦。」

當兩個人衝進鐵皮屋，想要將關子濤和俞小樂強行帶走的時候，警笛聲已來到外頭。

很快的，幾名穿著制服的警察沖了進來。

「不準動。」

那兩個男人眼看幾把手槍正對著他們，全都嚇得臉色發白，舉起雙手不敢妄動。

「我……我們……我們只是……」

「有什麼，等進了警局做筆錄再說！」

警察斥喝了聲，趨前將他們戴上手銬。

就在那兩個人被架出去的同時，一名身穿休閑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上前替關子濤解開繩索。

「還好吧？」

「沒事，謝了，Peter，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關子濤開口道謝。

「那最好，我最愛別人欠我人情了。」Peter笑答。

俞小樂愣愣地望著他們熟稔的模樣，心裡不禁暗暗猜測著這男人的身份。

關子濤一邊為他解開繩索，一邊介紹道：「小樂，他是我的朋友Peter，開了間徵信社，跟警方的關係好得很。對了，先前也是他幫我查出李民德那傢伙的資料。」

剛才離開公司之前，他雖然沒有報警，卻撥了能電話找Peter幫忙。

身為徵信社的老闆，Peter追蹤、跟監的技術一把罩，一路尾隨那輛藍色箱型車而沒被發現，在確定了他們的位置之後，立刻代為報警。

一名警察走上前，道：「關先生，俞小姐，等會兒也要麻煩你們到警局一趟，協助我們作調查。」

「沒問題。」關子濤一口應允。

Peter對警察說：「我待會兒會開車送他們過去的，你們可以先把那位主謀周禹皓也抓去警局，到時候來個大對質……對了，子濤，剛才的過程你全都有照我說的錄下來吧？」

「當然。」關子濤將原本夾在上衣口供的一支筆取下來。

原來那是一支錄音筆，是杜珊用來錄下會議過程方便整理用的，他剛才離開公司之前，特地向她借來一用。

「太好了，有了這個當證據，姓周的傢伙就沒辦法狡賴了。」Peter將那支錄音筆交給一旁的警察。

當警方人員全都離去之後，俞小樂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低喊了聲，白皙的臉上浮現紅暈。

「怎麼了？」關子濤關心地問。

「呃，那個……」俞小樂看了Peter一眼，滿臉尷尬地湊到關子濤耳邊，小聲地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錄音的？該不會是從離開辦公室之後就一直錄到剛剛吧？」

「當然了。」

「啊？」俞小樂臉上的紅暈頓時又更深了些，「那……那……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不就也全都錄下來了？」

回想起剛才的告白，要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被播放出來……天啊！光想到那個情景，她就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

她那臉紅尷尬的模樣，讓關子濤忍不住笑了。

「對啊，全都錄下來了，這下子，你想反悔也不行了。」他半開玩笑地說著，從身上取出那個絨布盒，遞到她的面前。

Peter看見他的舉動，識相地先到外頭去等。

關子濤打開絨布盒，裡頭那枚鑽戒閃閃發亮。

「小樂，嫁給我吧！」他再度開口，一臉認真地求婚。

俞小樂驚訝地看著那枚戒指，再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再度感動落淚。

關子濤伸出手將她摟進懷中，抵語道：「還記得嗎？上次我說過，你要是再哭，我就要吻掉你的淚水了。」

他低下頭，吻去她頰上的淚珠，最後覆上她的紅唇，給她一個纏綿溫存的熱吻。

俞小樂閉上眼，欣然地為他分開紅唇，才剛經歷了那麼可怕的遭遇，讓她更加珍惜彼此的感情。

就在她被吻得意亂情迷之際，腦中忽然掠過另一個重要的事。

「啊！等等。」她輕輕地推開他。

「怎麼了？」關子濤有些戀戀不捨地放開她的唇。

「你的案子呀！」俞小樂焦急地問：「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嗎？不如我們晚點再去警局？」

「別擔心，我已經派公司里其他的主管去比稿了。」他公司里都是一些優秀的人才，就算他沒有親自出馬，應該也不成問題的。

「可是你不是把比稿的資料全都帶過來了嗎？」俞小樂困惑地問。稍早周禹皓和他通電話時，她在一旁全都聽見了呀。

關子濤嘴角一揚，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帶出來的是上一季的舊資料。」由於都是「聯亞」的案子，他猜想不會立即被察覺，果然不出他所料。

「啊？」俞小樂一臉驚訝，想不到他竟然還有這一招。

「現在沒有其他問題了吧？」

俞小樂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紅唇已再度被他熱情地吻住。

兩個人吻得渾然忘我，難捨難分，因此外頭的Peter也只好再多等一會兒了。

三個月之後，關家別墅的庭院中舉辦了一場熱鬧的西式婚宴。

前來的賓客眾多，除了關子濤的親朋友好友之外，育幼院的院長、老師和孩子們也全都應邀前來一同熱鬧。

俞小樂穿著一襲美麗的白紗禮服，挽著英俊帥氣的關子濤，聽著不絕於耳的恭賀聲，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的笑。

回想起三個月前的那場意外，已經像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

那一天，警察很快也把周禹皓帶進了警局。由於有錄音為證，再加上那兩個人嚇得馬上什麼都招了，周禹皓再怎麼不甘心也只好乖乖認罪，負起他該負的一切弄責。

這三個月來，她和關子濤積極地籌備婚事，雖然日子異常忙碌，但每一天都過得充實而幸福。

過了今天之後，她就是關子濤的妻子了，一想到這個新身份，俞小樂就幸福得想掉眼淚。

當這對新人正準備向眾人敬酒的時候，忽然有個十多歲的大男孩一臉氣呼呼地擋在他們面前。

男孩名叫李啟榮，是育幼院里的孩子，一直很喜歡俞小樂，總是嚷著長大后要跟她結婚，想不到還沒等到他長大，老婆人選卻被「橫刀奪愛」，簡直將他給氣壞了。

「姓關的！我警告你，要是你不好好對待小樂姐姐，我就要把她搶走，讓她改當我的新娘！」

聽著他人小鬼大的嗆聲，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笑翻了。

「放心吧，你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關子濤仰著下能上能下巴，對小小情敵嗆了回去，惹得那孩子氣爭敗壞地跺腳跑開。

俞小樂被他們一大一小幼稚的行徑逗得咯咯笑。

她那燦爛美麗的笑靨讓關子濤情不自禁地摟住她，給她一個深情的吻，吻得旁人臉紅心跳。

脖子上綁著漂亮蝴蝶結的「花童」多多不甘受到主人冷落，吠叫了兩聲，熱情地朝俞小樂撲了過去，結果一掌拍掉了她的頭紗，惹來眾人的驚呼與大笑，俞小樂也在丈夫的懷裡笑得掉下了眼淚。

她想，她一定會永遠記住這幸福、甜蜜、熱鬧，又充滿了各種驚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