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走出山村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積雪在平地上就有半尺深,凜冽的西北風夾著雪花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提供最新章節閱讀>幾乎所有的人在這寒冷的天氣里都躲在自家的炕頭,或是三三兩兩的聚在火炕上打撲克,玩麻將。一家一家的爐火都生的通紅,燒的火炕熱乎乎的直烙**。
只有年幼的孩子不理會寒冷,穿著髒兮兮的棉衣,你一幫我一夥的在雪地上玩耍,堆雪人、打雪仗,盡情揮灑他們的興緻。一個臉色黝黑,個子矮矮的孩子躲躲閃閃的來到孩子們中間,似乎是想要加入遊戲的隊伍。所有的孩子都停下了手中的遊戲,聚在黝黑面孔的孩子周圍。
「砰!」一個衝天炮,孩子中一個個子較大的打了他一拳,隨後周圍的孩子一窩蜂的沖了上來,拳打腳踢......挨打的孩子叫秦永,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些孩子欺負了,村裡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都那麼抵觸他,每次見到他都會給他來一頓豐厚的拳頭宴......「嗚嗚嗚嗚!」秦永哭著跑回村子里最破的土房,那裡是他的家,家裡有爺爺會照顧他,會疼他。
「爺爺!嗚嗚...他們為什麼總打我啊!」秦永哽咽著問爺爺,爺爺苦笑著摸著秦永的小腦瓜,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可憐的孩子!
自秦永懂事起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因為他們離婚了!秦永的父親長的很帥,但卻是一個遊手好閒的人。整天賭錢喝酒,時不時的還會來點家庭暴力,秦永的母親終於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生活,凈身離開了家,出去重新尋找她的幸福去了,再也沒有回來過。父親隨後也離開村子,去城裡闖蕩了,據說還傍上了一個富婆,從此家裡就只剩下秦永和爺爺兩個人了,靠著村上那點可憐的救濟維持生活。
淳樸的村民對這種事情是尤為忌諱的,紛紛告訴自己的孩子要遠離秦永這個喪門星,所以秦永總是被同齡的孩子欺負,不過這些也是他長大后才明白的。
不知道在爺爺懷裡哭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在夢中秦永夢到自己把欺負他的孩子一個個都打趴在地上,嘴角不由咧開,露出得意的一絲微笑,口水順著嘴角流到爺爺的大腿上。
爺爺只是緊緊的抱著小秦永,渾濁無神的雙眼望著空空的牆壁,思緒卻已經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
荒僻的村莊,風似乎也比城市要大一些,狂風呼嘯著夾雜著暗黃的沙土,攪得整個天空不見天日。
颳了幾天的西北風漸漸弱下來了,艷陽高照,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大街上又傳來孩子們高興的歡笑,秦永有有些忍不住了,蹭的在炕上跳下來,一溜煙的跑到外面,但也只是遠遠的看著。
那個個子最高的柱子看見秦永躲閃的身影,眼珠一轉,又來了壞主意。
「哎!~~秦永,來和我們一起玩啊!放心,我們不打你了!」柱子扯高嗓門對著秦永連喊帶招手。
秦永很興奮,小臉漲的通紅,這還是第一次能和別的小朋友在一起玩。撒歡的跑到這群孩子身邊,「你們在玩什麼啊!真的帶我一起玩嗎?」秦永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目光中充滿著希翼。
「嘿嘿!揍他!」柱子一聲令下,孩子們又是一擁而上,把瘦弱的秦永騎在了身子底下......鼻青臉腫的秦永掙扎著爬起來,冷冷的看著跑遠散去的孩子,倔強的擦了擦眼淚,凍得紫的小手緊緊攥住了拳頭。
從這天開始,秦永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不再靠近任何一個孩子,漸漸的變得孤僻多疑,陰狠倔強。
郊區的村子經常會有放映隊來到,免費的在村子東頭空場上放上兩場露天電影,放映隊來的日子是村子里最熱鬧的時候,當然最高興的還是這些孩子!
今天放映的是古裝武打劇《五台山》,秦永遠遠的躲在所有人身後,在一個避風的角落裡緊緊的盯著白色幕布。
看著那些花哨的招式,威風的武林高手,秦永心裡很崇拜,他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像這些人一樣,永遠不受別人欺負啊!
看著電影里那些和尚練功的片段,秦永忽然有了一絲期待,如果我也這樣練......從這天開始,村子里很少在見到秦永瘦小的身影了,經常惹得爺爺滿村子的尋找!
秦永每天天不亮都會跑到村子西口的那片樹林里,踢腿、爬樹、舉石頭......他在以自己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幼小的心裡暗暗下了一個不小的決心------從今以後,我絕對不要再受欺負!
一百...二百...秦永正在一顆足需兩個人環抱的大樹前踢腿,任憑褲腳上已經沾滿了血跡,細嫩的皮膚由於一次次的猛烈撞擊變得傷痕纍纍...每天堅持不懈的鍛煉,已經堅持了三年,今年秦永已經八歲了,已經到了上小學的年齡。山村的學校很簡陋,只是幾排低矮的土房,學生也稀少的很,每個年紀只有一個半,班上也只有二十多個學生。
秦永很聰明,學習很好,考試總是得第一,爺爺看著秦永拿回的成績單總是笑眯眯的,秦永很希望爺爺對著他笑,所以他很努力。現在整個村子同齡甚至比他大一兩歲的孩子都不敢再欺負秦永了,因為秦永很壯,力氣非常大,下手也夠黑,儼然成了孩子王。只要秦永一瞪眼睛,膽子小的一定會被他嚇得尿褲子。
小學生活對於每一個孩子來講都是快樂的,可也許每一個孩子里並不包括秦永。似乎根本見不到秦永的笑臉,小夥伴大多隻會挨到他的拳頭,尤其是柱子。
柱子並不再欺負秦永,因為他已經沒有了那個能力。明顯比他個子高出一截的秦永有了足夠稱霸的實力,對上秦永他只有受傷的結果,最重的一次足足趴在炕上養了半個多月。
六年的小學生活就這樣過去了,秦永也從小不點變成了半大小夥子,只是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他這個年齡該有的眼光、熱情和對陌生的好奇,有的只是深邃的眼神與和他年齡不符合的陰冷的面孔。
十三四歲的年紀已經能夠從別人的目光中看出異樣,自從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已經對父母不報任何幻想。也許只有在夢中他才能夠模糊的看到父母的身影,每次哭著醒來總是空空的四壁和須皆白的爺爺靜靜的躺在炕上。
爺爺漸漸年紀大了,畢竟秦永現在也已經十四歲了,生活的重壓終於使爺爺病倒了,眼看就過不去這個暑假了,秦永心裡很著急,但是秦永知道爺爺看病需要錢,而這東西是他和爺爺從來都沒有的。終於...哭著送走爺爺,在村委會的幫助下把爺爺葬在了樹林後面的山包上,這個樹林是秦永每天都會去的地方。
國家普及九年義務教育,秦永在村委和三十裡外鎮里的中學協商之後,準備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開始他的新生活了。當然,他沒有錢交學費,是學校減免一半,村委會墊付一半,至於一日三餐,由鎮里一家養豬場贊助,代價是每天早晚上課前和放學后乃至休息日要到這裡來幫忙。雖然法律不允許雇傭童工,但特殊事情也只能特殊辦了,不過秦永不在乎,只要能念書,能走出這個村子,不再受村民異樣的眼光,秦永不在乎代價。
時值1994年。
簡單的收拾好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除了一床破爛的被褥,就是兩件打著補丁的衣褲,緊攥著入學通知書,秦永起著大早走在三十里的山路上。直線距離的三十里,在七扭八歪的山路上行走卻足有四十多里遠,直到艷陽高照秦永終於趕到了學校,應該還沒有遲到。
看著擁擠的人群,喧鬧的街道,秦永第一次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周圍的人群對著自己傳來異樣的目光,秦永很不適應,他不喜歡被眾人圍視的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也不怪別人,秦永穿的太破了,一條打著最少七八塊補丁的腈綸褲子,已經洗的白看不出本色,上身穿著一件不倫不類的中山服,只有腳下的涼鞋還算順眼一點,這還是隔壁的大媽是在看不過去送給他的,是大媽的兒子穿舊不要的。
秦永不顧別人的眼光,冰冷的目光冷酷的迎上去,所有報名的孩子心裡都是一冷,差點打了個哆嗦,這目光太冷了,讓人有點憷。
緩緩的抬起頭,秦永一眼就看到報名處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面還有一排大字:秦永同學請到教務室報名「恩?」秦永有點蒙了,報名怎麼還要到教務處啊,自己又沒關係,不可能有人給自己吃小灶啊!
懵歸懵,秦永還是順著四排整齊的平房找他的教務處去了。
「報告!」秦永規矩的在門外叫到,「進來吧!」屋子裡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伸手推開門,秦永有點不安的走進屋子,屋子裡整齊的排放四張大書桌,一個三十多歲鼻子上挎著厚厚眼睛的老師坐在那裡。
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女老師很和善的問:「你是秦永吧,來,先坐這。」
秦永沒敢做,只是不安的拽了拽衣角,眼睛直直的釘在自己的腳面。
「呵呵!別拘束,叫你來這沒別的事,只是你的情況比較特殊,需要給你安排一下,一會我帶你去資助你那家養豬廠。」老師笑著對秦永說。
秦永依舊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老師忙完了手中的事,就帶著秦永出了學校,直奔離學校大約五里遠的養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