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的意思是說……」孔洛寒泡了杯黑咖啡置於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猜測他話中的意思。
咖啡不加糖,一向是樊弈瑋的最愛。「我已經考慮過了,即使是用綁票的手法也無所謂。」
孔洛寒快速在腦中整理出自己所要的答案。「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因為……」幾番掙扎后,樊弈瑋還是說不出口。「反正我就是要你去就是了。」
他的不坦白讓他厭倦,開始臆測他只是別有意圖地接近他而已。「你走吧!」
「小洛……」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閉起眼表明決心。
樊弈瑋見狀無奈地嘆口氣,愈加不能了解他何以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家庭、社會,到底給他帶來多大的影響,使他變得這般冷漠?
「你一定要逼我說出難以啟齒的話嗎?」他低吼。
「我要的是答案。」
「該死的!你明知我的心意,卻故意折磨我,真是讓我……」
「怎樣?」
「又愛又恨!」樊弈瑋沮喪地跌坐回椅子上。
「那我的工作怎麼辦?請假太多天可不行。」
「辭掉工作我養你,你只要盡本分地待在……」
「你身邊做你的枕邊人嗎?」
「小洛……」樊弈瑋快要豎起白旗投降了。
「好。」他抿緊的嘴動了一下。
「你答應了?!」喜出望外的樊弈瑋由椅子上躍起。
「不過……」孔洛寒故意道:「你得對我說求求你,小洛,和我一起到美國。」
樊弈瑋定定地望他一眼,轉過身一口喝光因冷卻而苦澀的咖啡。「我考慮考慮再給你答案,但我還是由衷的希望你能收回這該死的條件。」
送走樊弈瑋,孔洛寒拿出一根煙點上,靜靜地仰望天空。
希望這個條件能夠打消他的念頭,否則他再不願意也得答應了。
☆☆☆
孔洛寒將為數不少的紙鈔由衣袋中掏出來,那是今天上班時客人給他的小費。
他將紙鈔疊成一疊放在床上,接著又小心翼翼地由床鋪最底層拿出存摺。
看著存款的數字不斷增加,他忍不住露齒一笑,學費就快有著落了,思及此他寬慰地想著:辛苦總算有了代價。拿起紙鈔數了又數、算了又算,孔洛寒不禁仰頭望著天花板嘆息。
不知弈瑋到底考慮得如何?要是他真的拉下臉向他哀求,到時候他真的非去不可了。
算了!橋到船頭自然直。
他將手中的紙鈔連同存摺包妥,再放回床鋪的最底層。
他站起身突然被人自身後一把抱住,而後一陣刺鼻的藥水味強烈地侵襲他的口鼻,嗆得他呼吸困難、全身乏力。
是誰?為什麼要如此卑鄙的對待他?朦朧之際他看到一個男人正大搖大擺地朝他而來。
「老大,這不識抬舉的臭小子已經捉到,還望您玩過之後大發慈悲地賞賜給我們這些任勞任怨的弟兄們。」
老大?孔洛寒是聽得懂閩南語的,只見那男人一臉淫笑地站在他面前,那是……該死的!怎麼會這樣?他疲倦得已快合上眼,依稀感覺自己的衣服被粗暴地撕裂。
拜託,別用這種方式對待他……
☆☆☆
「你若敢碰我一根寒毛的話,我就殺了你。」
樊弈瑋被他睜開眼的第一句話給震撼住了。
「你受傷了?」孔洛寒傾身舔凈他唇角的血漬。「要不要緊,痛嗎?」
「只是小傷,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是嗎?」
「別老是要我為你提心弔膽!」樊弈瑋邊吼邊溫柔的幫他穿上褲子。
「你在嫉妒?」
孔洛寒的話無疑是說中他內心的痛楚。天知道他從一進門就苦苦壓抑著想侵犯眼前這美麗軀體的慾念。
適才他來找他,想不到推開門見到的卻是不堪入目的畫面,一群人正圍著昏迷的他……
他憤怒的一一打退了他們,身上也因此掛了彩;然而心中的痛比身上的傷還大得多,他竟然……
「該死的你!差點讓別的男人……」
「那又如何?」他冷眼以對,想就此掩飾傷痛。
「別以為我會這麼簡單的就放過你!」怒不可遏的他眼中布滿血絲。
「你可以就像那些男人一樣玩弄我啊!」
樊弈偉又氣又怒地一把拉過他,隨即覆上自己的唇,吸吮他紅腫的唇瓣,像是要懲罰他似的……
「這麼喜歡被我服務嗎?」樊弈瑋濕暖的舌來到他的臉頰,貪婪地舔舐著他的耳側,低沉如鬼魅般的嗓音誘惑著迷亂的他。
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臉,令他的全身竄起一陣戰慄,直達腦門。孔洛寒禁不住慾火煎熬不自主地靠向他。
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變質,深藏彼此心中的那一份難以啟齒的愛欲將兩人推向彼此,越過那一道的最終防線;外在依舊,內在卻是徹底的改變,毫無瑕疵的友情不再是他所憧憬、渴望的了。
☆☆☆
美國〓波士頓
車內,孔洛寒隔著玻璃窗注視活躍在燦爛陽光下的樊弈瑋。天之驕子的他一直都是這般耀眼,永遠是走在流行前端的寵兒。
是的!直到今天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弈瑋就是魅力橫掃東南亞的搖滾歌手。
習慣性地點了根煙,他無意識的看著裊裊白煙飄上天。到了美國,他除了抽煙之外,就只能像一隻狗一樣,忠心的等著主人回來后賞他一根骨頭啃,然而這樣就能滿足了嗎?
「在想什麼?我可不允許你想我以外的男人喔!」不知何時,樊弈瑋已坐進車內,在他的頸項留下一個屬於自己的深紅印記。
孔洛寒只是一口一口地吸著煙。
「有心事嗎?」樊弈瑋的手自然地環上他的腰,低頭吸一口他手中的煙。「我注意你好些天,你總是悶悶不樂的,是不是想家?放心,我會儘快將工作結束。」
他不語,隨即又從身上摸出一根煙點上。樊弈瑋不悅地皺起眉頭,「別抽了。」
孔洛寒順從地將煙丟至車外,淡淡的說:「我想看海,願不願意陪我去?」
「好啊!」
這時,樊弈瑋手機響起,他聽完電話后一臉歉意的看著孔洛寒。
「誰?你的女人嗎?」
樊弈瑋十分無奈,苦笑地望著他。
「沒關係,我自己去。」
「小洛……」
「鑰匙給我。」
樊弈瑋很快由身上取出鑰匙遞給他。
「快去吧!太晚的話她可是會鬧自殺的。」孔洛寒無表情的臉讓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她要如何都與我無關,我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夠了。」他說得認真。
「少來!你這來者不拒的花心大蘿蔔。」
「我是認真的!」突然,他看見他眼底的惡作劇。「該死的!小洛,你又在設計我了是不是?」
「是或不是都讓你說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說你愛我,這一生都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孔洛寒未語,飛快地將車子開上路。
☆☆☆
海,就像是位輕披羅紗的少女變化無窮,在夜幕低垂的黑暗中顯得異常平靜。
孔洛寒裸足踩在細軟的白色沙灘,身後留下長長的腳印。一月的北美正值寒冬,強烈的冷風吹來令他打了陣哆嗦。
「冷嗎?」身後的樊弈瑋細心地替他戴上針織帽,順勢將他圈進大衣中。
他搖頭,貪婪地嗅著樊弈瑋身上誘人的淡淡古龍水香味。
「說謊,瞧你凍得臉都紅了。」他吻去他睫毛上的雪。
「沒有,別為我擔心。」
樊弈瑋不再說話,圈著他身子的手臂箍得更緊了。
「我喜歡一個人到海邊來享受種寧靜的感覺。」孔洛寒喃喃道。
「別想要有外遇喔!」樊弈瑋將頭枕在他的頸窩裡。
「傻瓜。」
逮著機會的樊弈瑋,沿著他優美的頸部線條細細地啄吻。
「別舔嘛!你真像狗。」怕癢的孔洛寒不安分地扭著身子。
「誰教你老是不讓我侵犯。」樊弈瑋啃嚙他的肩膀。
「有人在看。」
「管它的。」他吻他的唇。
情侶間一旦有了親吻,就一定會有下一步,那麼……「你待我是真心的嗎?」
「當然!」
他這次是認真的嗎?亦或只是將他當成別人的影子?
樊弈瑋仔細端詳默然的他。「小洛,你今天到底怎麼啦?」
孔洛寒搖頭,用心去傾聽他胸口規律的鼓動。
「是不是怕會被炒魷魚?沒關係,我會負起責任養你的。」
「沒有的事。」
「還是討厭我先前的舉動?」
搖頭的他仍是不願多說。
樊弈瑋只覺得自己沒有耐心再猜下去了。「別讓我妒忌你心中的那個女人。」
「我只是……」不知為何,他竟有一股想逃離懷中這溫暖的衝動。
「給我說下去!」
「煩。」無法對他人提及心中話,孔洛寒開口:「對不起,我想回去了。」
「為什麼要道歉?強迫你的人是我。」
「就是因為那人是你,我才……」
「我厭惡你對我隱瞞!」
「對不起,我還是說不出口,但請別厭惡這樣的我。」
「我就是厭惡!厭惡你這樣折磨自己。」樊弈瑋使勁地扳正他的臉。
「你能了解嗎?」孔洛寒定定地望著他,「了解我百般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原因嗎?」
「我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樊弈瑋強勢地將他擁進懷中,「看著我,給我聽好!我一直試著要去融入你的世界,治療你心中的傷,你又何曾了解過我的用心良苦?」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孔洛寒頻頻搖頭,眼中的哀怨更深。
「小洛……」樊弈瑋輕吻著他的臉。「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幸福。」
幸福?傷痕纍纍的孔洛寒只覺得存在記憶中的這兩個字早已模糊不堪了。「我們回去吧!」
樊弈瑋依舊摟著他不放,兩人往停車的方向緩緩而行;孔洛寒可以感覺得到往來的行人都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倆,尤其弈瑋如此我行我素,公然地對他表現出親昵的動作。
孔洛寒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對於旁人的注視越來越不能忍受,對常人而言,他們又是用什麼話來評論他?
「有什麼要需要我幫忙的嗎?小洛。」
孔洛寒茫然地抽著煙,沒有回答。
葉俐芬不禁柳眉一皺,一臉的不高興。「弈瑋要我轉告你,他今晚不回飯店陪你吃飯了。」
「知道了。」
「那你忙吧!我先走了。」她實在是嘔斃了。
「那個……願意陪我去瘋嗎?」
葉俐芬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看在弈瑋的面子上,賞我一次臉好嗎?」
葉俐芬更訝異了,她吃驚地望著他。
「我是不是嚇壞你了?」
她是被嚇著了沒錯,可是更教她吃驚的是,這個外表白凈的大孩子,竟有著一副宛若天籟般的中低音。
「你是第一次聽見我的聲音吧?」
是的!除了弈瑋,他幾乎不曾對任何人開口,大多只是靜坐在一邊,抽煙打發多餘的時間。
「我就是這樣子的人。」捻熄手中的煙,他站了起來。「等弈瑋離開之後,我們就出發。」
「你好像很無聊。」堆起滿臉笑顏,她重新走回他身邊。
「你又知道了?」孔洛寒看著一臉和善的她,不禁苦笑。
「我就是知道。」
孔洛寒毫不做作地斜倚在車上,一舉止、一投足都是這麼吸引人。
她凝視著他,一臉詭譎。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孔洛寒尷尬地避開她的凝視。
「羨慕舞台上名利雙收的樊弈瑋嗎?」她直截了當的說:「我想栽培你,以你的……」
「少來這一套。」
葉俐芬又是訝異,又是難以置信,「你拒絕?!天!我真不敢相信你會拒絕。」
「事實就是如此,我拒絕這種無聊的玩意兒。」孔洛寒不疾不徐的回答。
「別這麼不通人情嘛。」
他還是不為所動,鑽進車內以極熟練的技術倒車。
「拜託啦!我家還有八,不,十人要養,你不答應我餓死是沒關係,可是我的家人,嗚嗚……」無計可施的她只得厚顏無恥地使出最後的撒手鐧——苦肉計。
「苦肉計我見多了,留著對我以外的人去演吧,我可不是弈瑋,三言兩語就給拐了。」
心思被說中了,葉俐芬一張俏臉紅得發燙。
「可以上路了嗎?」車內的孔洛寒探出頭來,給她一個足以教人神魂顛倒的笑。
葉俐芬連忙坐進車內,車子隨即朝前方直衝而去。
「你和弈瑋到底是啥關係?看你老是跟在他身邊的。」
「你是在戶口調查嗎?」他冷冷地瞥她一眼。
葉俐芬識相地轉移話題:「你的那個他呀!任性霸道又……」
「愛現。」有感而發的孔洛寒不禁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你也注意到了?真是受不了。出身外交世家,他也許天生就有異於常人的表達能力,和他那個活躍伸展台上的大姊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姊……」他望著她,一臉疑惑。
「那個叱吒巴黎時裝界的東方名模——樊孝屏啊!」
「樊孝屏,怎麼會……」
「怎麼不會,事實就是如此!出自同一娘胎的他們是如假包換的姊弟。」
「姊弟?」
「是啊!習慣就好。」
孔洛寒心頭一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微顫。習慣……如何能?刻意的欺瞞教他如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