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姑爺。」
翩翩敲敲門,支手推門而人,但才一踏進書房,整個人便被緊緊抱在懷裡,手中原本端著的瓷盅摔在地上,瑩透的甜湯浸濕紅色毯子。
「她終於肯放了你了是不是!」他像是等了千年才等到心愛的人出現,緊緊擁住她,深怕一鬆手她又會像前一次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姑爺你抱得好緊……」她刻意咳了幾聲。
任無懷一聽連忙放鬆,卻不敢冒然放開她。
他攫握她的雙肩,手指勾起她下顎,疼憐地看著她。「為什麼又變得如此瘦弱?她沒給你吃嗎?還是她用了什麼方法折磨你,才讓你瘦弱才這樣?」
「不,小姐對扁羽很好。」她低頭。
他將她拉到裡頭去,攫住她的手一直沒放開過,直到看見她安然地坐在椅子里。
「你的身體好些了嗎?」他拿起一旁桌上的瓷盅。「我早上就讓人熬了補藥要給你補一補身子,可又不知道你何時會回到我身邊來,所以每隔一個時辰我就讓人重新熬一次,只求你服下時是熱呼呼的……來,張開嘴——」他細心地舀起一匙橙黃的湯汁喂她,她只能無言地張開口讓他喂下一匙又一匙的湯,美味的雞湯喝在她嘴裡只剩苦楚。
面對他的溫柔體貼,她只想哭,只想仰天大聲問:為何他的溫柔只給扁羽?她們是同—個人,為何他卻吝於將他的柔情賦予他的正妻,她真實的身分?
「咳咳咳……」
他喂得太急讓她嗆到,咳個不停,他見狀心疼得像什麼似地,猛拍她的背希望能順下她的氣。「對不起,我不該喂得那麼急。」
他的掌力不重,但她卻覺得心好痛……
「沒事了。」她咬住唇。
他勾起她下顎,看了看她的臉后嘆口氣。
「扁羽,你別再嚇我了,我受不了見不到你,你別再消失不見了好嗎?」誰曉得這幾日他是怎麼過的,他吃不下睡不著,慢慢等待徐翩翩將她釋放,他都快等出白髮了!
她不著痕迹地別下頭,遠離他的手掌,視線卻不願焦著在他臉上。
「扁羽還是有該做的事,扁羽並沒有失蹤。」
「你該做的事就是好好地、安安分份地待在我身邊,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他猛然發怒氣。
顯然她有些被嚇住,愕然地看著他,隨後凄冷道:「扁羽是小姐的丫環,理當是在小姐身邊,何況扁羽有許許多多的事要做,如果姑爺執意要扁羽待在您身,那麼姑爺您可能得拿把柴刀將扁羽劈成兩半了。」
他有些震懾於她突如其來的冷然,但也隨即被她搞火了。
「誰說的!難道我要一個丫環是難事嗎?」他愛憐地以手背撫過她頰側,口氣卻是充滿霸氣。「沒有人能夠從我身邊搶走你,沒有。」
但是她能夠讓自己從他身邊離開。
「姑爺,您為什麼這麼關心扁羽,甚至為了扁羽而與小姐決裂?」
才提一下徐翩翩,他便像著了魔般,重捶桌面轉過身去。
「與她,沒有決裂,因為從來沒有合過。」
「但是小姐非常期望能與您和平共處,就像……一般夫妻一樣……」
他轉過頭,表情雖然充滿憤怒,但語氣又極為溫和。「這是她要你說的嗎?她要你采當說客,來說服我對她拋棄成見,與她像尋常夫妻般共處?」』
「不,這是扁羽自己的想法。扁羽只要看見小姐在無人時暗自垂淚,就覺得好難過,其實事情變成這樣也不是小姐願意的,小姐也是受害者啊,老爺與夫人根本就不疼小姐,在小姐還小年紀時就將小姐送進蓮花庵里——」她急著想要讓他知道她的痛苦,希望能夠引發他心底深處的同情。
「夠了。」他閉上眼。為何她要在他耳邊不停說著那個女人的事,他並不想聽。「扁羽,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懂嗎?」
面對他突然攫住她的手,她嚇得掙扎,卻始終掙脫不了只能看著他。
他深情地望著她。「我想知道的並不是你家小姐的事,而是你。我只想認識你,只想知道你的一切。」他苦笑。「難道這麼明顯了你還是不懂嗎?」
面對她的傷心落淚,任無懷只能懊惱地扯緊眉山。
「難道我的一席話只能讓你傷心落淚嗎?」他捧起她的臉,以姆指腹拭過涓滴而下的淚珠,柔弱無助的雙眼正散發一種令人不解的光芒,有那一刻,他竟然覺得那光芒像悲哀的控訴。
她只能一逕搖頭。如果他這席話是對「徐翩翩」說的,那該有多好……可是她知道,一切都是她在幻想。
他再也剋制不了想擁她入懷的衝動,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她。
「我會想辦法讓她離開,你能夠先屈就於妾位嗎?」他才一開口,她便推開他,逃到門邊去,他先是驚訝,然後起身想走到她面前,卻被她喝住。
「不要!」到頭來,「徐翩翩」還是不敵「扁羽」嗎?
「扁羽。」
「不要再說了?」她要毀了扁羽,她要毀了這個虛構的女人!「為什麼我得屈就妾位?」
他有些愕然她突如其來的轉變。「這只是暫時的,到時她一離開,你就變成正室了。」
「我不能等。」她心裡痛苦萬分。她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利用扁羽的身分來得到他的關愛,她明明可以用這樣一個虛構的身分來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她卻無法容忍:真實的自己鬥不過虛幻不實的另一個自己!
「扁羽?」
她忽然挑高眉。「我不能等。我無法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我無法接受別人對我的責罵,說我背叛小姐勾搭上姑爺。」
「不會的,沒有人敢這麼說!」
「在姑爺面前或許不敢,但是姑爺能夠時時刻刻待在那些人面前監視著他們嗎?」她搖頭。「不能吧。我雖然是個低賤的丫環,但我卻不能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
「扁羽……」
「姑爺,扁羽能夠在私底下來見姑爺,但卻不能讓您光明正大地向所有人宣告,扁羽是您的妾,您懂嗎?」
「你的意思是,你想當個連妾都不如的……」
「床伴。」
她以為這麼貶低扁羽的身分,他會對扁羽的好開始產生懷疑、猶豫。
但她錯了。
「扁羽。」他一個箭步抱住她,將她揉進懷裡,以顫抖粗嘎的聲音不舍道:「我該拿你怎麼辦?你是這麼善解人意,這麼美好……」
面對他的一席話,她只能躲在他懷裡暗自垂淚,扁羽的身分在他心中已是根深柢固,她無力拔取……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裊裊白霧像一團綿,散布在空氣中:祖母綠的寬戒指戴在纖細手指上,捧著紅磚色的杯身低啜。
茗香丫頭端著甜糕點進來,訓練有素的她將東西擱下后也沒多待,不去偷聽她不該聽的話,連忙合上門退下。
當她剛從任無懷的書閣返回自個兒房間的路上遇上專程來找她的茗香,說是大夫人找,她便毫不遲疑地隨茗香而來。才一進門坐下,大夫人便劈頭一句,問得她一愣一愣地。
見翩翩不解她的話,任夫人便解釋地更詳細點。
「為何不讓無懷知道你的真面目?」任夫人用小竹片割下一角瑩綠的冰甜點,放在精緻的小竹盤上推到翩翩面前。
翩翩心一震,卻無法解釋。
任夫人看了她一眼,斂下眼眉張口吃著甜點。
「你嫁進任家也有好段日子了,肚皮兒都沒點消息?」她不著痕迹地睨了眼,繼續喝茶。「你與無懷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她知道,與任無懷分房睡的事,瞞不了人,所以大娘會知道,她一點也不意外。
「就算是分房睡,但大婚那晚你們也同了床,爭氣點的話,在那夜就該懷了。」任夫人皺眉。「還是你身子骨太薄,氣太弱,不容易有孕?」
此話一出,換翩翩傻眼了。
同床?她與任無懷只同過房,何時同床……了?她這時才憶起,因為隔天任家的人會查新床是否有落紅的痕迹,所以小悅就想了法子在喜床上滴了幾點雞血,任家的人誤以為他們已經同床了。
「翩翩,你該知道任家還是需要孩子的,哪怕你並不是我們所期待的媳婦,但你終歸是進門了,就該有延續香火的認知。」
她明了,但該如何啟齒她的丈夫並不願與她同床,就連看她一眼都不肯呢。
任夫人深深嘆氣。
「終有一天,他會發現你的好的。」她拍拍翩翩的手背,語氣意味深長。「想辦法讓他願意與你再度同房。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會願意的,只要你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會與你化干戈為玉帛,好好培養感情。」
真的會這樣嗎?翩翩沉默了。
孩於……懷有他的孩子……
翩翩頭靠著,看著窗外星辰,身後沉穩的跳動聲源源不絕於耳,擱在她腰間的掌正在她腹上,讓她有種奇想,想像裡頭有了一個小生命的存在,想像他的長相、哭聲、甜笑……
「在想什麼?」抱著翩翩坐在窗邊,下顎擱在她肩上。
翩翩依舊想著心事,沒有聽見任無懷的問話。任無懷眼一沉,下一瞬以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做什麼?」她受到驚嚇,急忙扳下他的手卻瞧見他帶笑的臉。
「我發現你盯著窗外的家丁發獃。」聲音粗嘎陰沉。
她這才看清楚窗外有一名家丁,正埋身於花海中不知在做什麼,但抬頭一看見他們的視線后,連忙訝然地逃掉。
「還看。」他扳過她的臉,讓她的眼只能守住他的臉。「你一點都不怕我吃味嗎?」他話里多了無奈。是了,畢竟是他愛上她,到現在,他還不清楚她的心究竟在不在他身上。
有那一瞬,他多希望自己是那家丁。
她突地反身抱住他,溺在他懷裡撒嬌。「你會嗎?」這樣打情罵俏令她臉紅。她把玩著他的領口,延著往上攀,發現他的頸子上多了條紅線,她將它拉了出來。
紅線以中國結的方式編織,在最頂端系住一片圓潤的青玉,玉石上刻劃龍與麒麟,兩個吉祥物各盤踞一方對看。
「這玉,你戴很久了嗎?」
任無懷拿起懷中的玉。「打從出生,是祖母送的,聽說小時的我難養,才會讓我戴上這塊玉,用意在以龍與麒麟壓制靈魂,讓我好養點。」
「給我。」
對於她的要求,他有些好奇,卻沒有第二句話,解下紅線將玉塞進她掌心裡。
當玉觸及她手掌時,她的心微微抽痛。
「你不問我要你的保命玉做什麼?」
他微笑搖頭。「只要是你喜歡的,哪怕你要的是我這條命,我都會給你。」
「如果小姐要這塊玉——」
「我不可能會給她的。」他冷冷地回。
她有股想哭的衝動,卻硬是壓了下來,連忙眨眼眨去眼眶中的濕潤。她攀起身子勾住他的脖子,將唇印上他的,冰涼的唇瓣讓火熱的唇給溫暖了。
他驚喜於她的主動,摟在她腰后的手更是往前壓緊,火熱的軀體沒有任何縫隙地緊密相貼。她嫵媚地抬高上身,以舌尖輕舔他的唇形。
他一愕,立即感到腹內一陣騷動,在做出危險的下一步時,即時打住。
「你的身子……」他擔憂地問。
卻見她纖纖玉指往後腦伸,拔掉頭頂上方賴以維持住秀髮的鑽,發亮的烏絲瞬間如瀑布般狂瀉,柔軟地垂披身後,蓋在他身子上。她的手再往下探,拉住系帶一角輕扯,扯鬆了結,衣服松垮地露出裡頭的白色裡衣,他攫住她的手——
「你確定嗎?」他的眼中充滿了對她的渴望,卻又極為心疼她病初愈的身子。
每當他對扁羽展現一分柔情,她的心就被劃上一口子刀痕。她在等,等到何時,她的這顆心才會因此而死。
「我並沒有那麼嬌弱。」,
她站起身褪下雲彩外衣,烏絲如瀑、僅著單衣的她在星光下、燭火前就是如此的令人疼惜。
他滿眼對她的慾望,手掌靠在她頰上,憐惜地撫摸著——
「不!」急忙阻止他想翻動她耳邊髮絲的動作,換來他的不解,她急忙解釋。「你疼惜我就別撥我耳邊的髮絲,我不喜歡讓人看見我的耳朵。」
「連我都下行?」他戲謔道。
「連你都不行。」
原本只是一句戲謔的問句,卻沒想到她回答的竟是這般絕決肯定,沒有預想到的他,眼神一黯。
「你不會怪我吧?」她將他的手拉進懷裡。
看著她無辜可憐的表情,竟然能消弭他心中的不舒坦。他反手將她隧懷中,吻她的髮絲。
「不會。」
他一攔身將她抱起,大步邁向床塌,小心翼翼地將她平放其上,看著嫵媚動人的她正撩起單衣的結在他眼前晃,極盡所能地勾引他。
他撐住身子俯視著她,手往單衣的結上摸去,輕易地扯開。頓時之間,單衣兩翼松垮地垂在她身側,裡頭那件讓香軀若隱若現的抹胸正因為她急遽的呼吸而一上一下劇烈起伏著。
他翻過她的身子,以唇齒咬開在腰際上的結以後,翻正她的身子,此時,美麗的抹胸已無法完全遮掩住火熱、如幻的胴體,抹胸又在他大手—扯的情況下,徹底與她分離。
她驚呼一聲,立即以雙掌護佐豐胸。
望著她泛著粉絳色的肌膚,與柔若無骨的身段,他著實紅了眼,迅速解下自身的衣物,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她。
他手一扯,將兩頭床邊的紗簾放下。
「扁羽,你現在還有機會後悔。」他忍住身體的激烈反應,困難地吞咽口水。
「不。」
她有些不安地移動身子,想找個舒適的地方躺,他洞悉她的意圖,將手探向她的背扶住她,淺吻立即落在她粉嫩無瑕鎖骨上,細細品味,點點滴滴地不停延續在她白皙誘人的嬌軀上,隨著他的一步步的往下移動,她的驚呼就一聲比一聲大,直到他的吻落在不該落的地方,她手一緊,箍住他的肩頭。
「不可以……」
「太遲了……太遲了……」他迷醉在她的嬌美里。
她是如此的美麗、純潔……他將她翻過身,順著如花瓣美麗的曲線啄吻,細碎地、酥麻地落在她的背上,他的唇瓣帶著甜蜜的折磨,修長十指像反咒,滑過她全身,一寸寸、一寸寸地奪取她的甜蜜與嬌喘。
她渾身戰粟,當他的吻吮上了她的腰后,她倒抽口氣弓起身子,唇瓣不由自主地溢出嘆息與驚慌。
「懷……」他的吻讓她的魂像要由身體抽離……
他的手滑過自皙光潔的玉腿,探入那充滿誘惑的禁地。扳過她身子,她嬌柔無助的模樣令他神盪神馳,手撐住自己俯視著她,她的模樣好像一塊上好甜膩的糕點,令他想大口咬下……
翩翩美目里含著發亮的霧氣,看著他俊顏上溫柔地對她獻出燦爛的微笑,眷戀般地俯下身將吻落在她腰上,安撫她的不安,將自己置於她兩腿間……
淚,滑出眼眶,她伸手義無反顧地擁住他,窗外微風輕呼,葉片滑落樹梢,緩緩地、搖曳而下……
「啊——」尖叫一聲,隨即被堵住。
他隱忍著欲動的強烈渴望,停住一切動作等待她的適應——
「扁羽……你……還好嗎?」該死,他只要一說話,在她身體內的那部份便會無法控制。天!她的身子怎受得了!
她的呼吸繼繼續續,只有一呼吸,他在她體內的某一部份便會讓她無法漠視,而她身體的痛楚更是來得激烈,最後只能攫住他的肩,指甲深入他肩膀里直到那股痛感,慢慢淡化。
「扁羽……」他將她摟進懷裡。
「你可以……繼續……」她紅著臉告訴他。
她的答案令他精神一震,渴愛的腳步加快、加遽……
將她摟在懷裡,不停撫著她光裸的背。燭火搖曳依舊,滿室歡愛的氣氛讓室內熱氣大增。
「身子還好嗎?」
趴在他胸膛上的翩翩,仍末從適才的激烈中平緩。她的肚子里……能夠擁有他的孩子嗎?
「扁羽?」未得到她的回應,他有些擔憂,想查看一下她,但隨即被她壓了回去。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她往他懷裡鑽去,惹得他朗笑,但隨即又沉默。
室內突然沉下的安靜令屋外的聲音益發大聲,蟋蟀嬉戲的聲音,蟬鳴聲……
渾厚沉穩的嗓音響起——
「我會好好待你,扁羽。」他承諾。
而她,卻只能反抱住他,將臉貼在他光裸的胸膛上,心中卻一再因為他的柔情而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