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節外生枝了嗎?
那是當然的了。
從一進門開始,君懷憂就覺得不大對勁。雖然君離塵親自到大門前來迎接,對眾人的態度也算親切,可他就是感覺到這樣的君離塵十分陌生,至少和他最近覺得漸漸熟悉的君離塵有點不同。
在這種不知原因的感覺下,他也只好盡量沉默地應對。
另一個枝節是源於右丞相韓赤葉的到來。
巧得很,在他們到達府門的那一刻,另一輛馬車也到了,門帘撩開,韓赤葉那斯文優雅常帶笑容的臉露了出來。
他和君離塵都沒有在意,反正這韓赤葉做事向來愛出人意表,叫他意外的反倒是君莫舞的反應。
看見韓赤葉的一瞬間,君莫舞的臉色明顯地發了白。
當他向韓赤葉介紹到君莫舞的時候,韓赤葉居然笑著說了一聲:「三少爺,別來無恙啊!」
君莫舞的臉色剎那間更加難看,別彆扭扭拱了拱手,說:「多謝韓丞相關心。」
君離塵看著他們,挑了眉問:「你們認識?」
韓赤葉答了,他說:「先前聽懷憂兄說到青田君家,我就在想,興許倒是認識的。不過,也不敢冒冒失失就這麼提起。巧的是,今天居然真在這京城裡遇上了。君莫舞君三少爺,和我可是多年的同窗舊友呢!」和韓赤葉像是興高采烈的表情相比,君莫舞的表情只能用冷峻來形容。
或許……用緊張來形容會更貼切……
宴請設在了君離塵府里最開闊的宴廳里,這宴廳位處湖畔,就像是一個巨型的涼亭。四周垂著薄紗擋去微風,更有樂師在紗外的迴廊上奏著樂曲。在月色宮燈里,輕紗飄揚,絲竹聲聲,完全營造出了其樂融融的氣氛。
入席的時候,韓赤葉不顧君莫舞的意見,硬拖著像是不太情願的他坐到了身邊。
君離塵坐在主位上,左手坐著韓赤葉和君莫舞,右手邊是君懷憂一家。
入席后,菜點一道道地送了上來,都是精緻的各地美味。
只可惜,席間氣氛分外沈悶。連一向喜歡說話的韓赤葉也像吃錯了葯一樣,只是慢慢喝著酒,笑著在眾人間看來看去,似乎在觀察著什麼。
君離塵坐下以後,一反剛才的熱絡,只是面無表情地喝著酒。
除了絲竹管樂,席間幾乎沒有人聲。
怎麼就成了一場鴻門宴啊?
君懷憂只能私下嘆著氣,硬扯著笑容維持僵局。
未幾,只見君莫舞的臉色突然之間就變了,似乎是韓赤葉剛才在他耳邊低聲說的一番話所造成的。因為宴廳廣闊,席位之間又有一定的距離,因此對席或者鄰席的人根本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只知道,君莫舞居然鐵青著臉忽然站了起來。
「夠了,我根本不想聽你胡言亂語。」君莫舞怒聲斥喝。
一時間,演奏的樂聲停了下來,大家吃驚地看著他。
「大哥二哥,我身體不適,先失陪了。」匆匆說完,君莫舞像被什麼追著似的,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沒想到會是一向穩重的君莫舞這麼不顧禮儀地中途退席,一時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君懷憂傻了眼。他根本就來不及說上什麼話,只能眼睜睜地目送著君莫舞怒氣沖沖的背影遠去。
回過頭,老神在在的韓赤葉倒是笑容不變地隨後站了起來,朝眾人拱了拱手:「是我說錯了話,惹得三少爺不快起來。我一定會跟他好好陪個不是的,各位就不必在意了,繼續就好。」
說完,也退下席,追著君莫舞去了。
君懷憂不知所措地看向君離塵。
「既然是這樣,大家也不必介意,請吧!」君離塵抬了抬手,示意繼續。
樂聲立即重新奏起。
現在,席上只剩下了主客共五人。
「大哥。」君離塵於一片沉默中開了口:「要是我沒有記錯,大嫂已經過世多年了吧!」
君懷憂一怔,點頭說:「不錯,有十多年了。」
「這麼多年,大哥就沒有想過再娶?」意有所指的目光滑過席間那一素雅一妖嬈的面容。
再娶?這可是個好生棘手問題啊!
眼角不意瞄見兩雙專註的眼眸,君懷憂的心裡嘆了口氣。
「目前我還沒有這個打算。」他淡然一笑。
「大哥不會是在找借口吧!其實大哥年歲尚輕,人品軒昂,加之家財萬貫。若無妻室,豈不招人議論?」
「流言蜚語,我向來不太理會。」如果要娶妻,眼前就有兩個現成的人選了,問題是,他從來就沒有過這個念頭。
「不單是這個原因,其實我的意思是,只要大哥願意。這京城之中,不,天下間不論哪一家哪一戶的千金閨秀,大哥中意的話。只要我登門提親,定可以為大哥覓得美滿姻緣。」君離塵半醉半醒似的支著頭,笑吟吟地提議。
「懷郎!」坐在君懷憂身邊的宋怡琳聞言焦急地扯動他的衣袖。
「這個……」君懷憂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對著君離塵說:「我想是不用了。」
「為什麼?」君離塵半眯了眼睛:「大哥不會是為了這兩個小妾吧!」
那小妾兩個字,他說得帶著輕蔑。別說是怡琳素言她們,連君懷憂也輕皺了下眉。
「大哥,你的妾室雖然貌美,但出身寒微,怎麼能當正室?大哥這麼多年以來都沒有把她們扶作正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這回,不止宋怡琳,連周素言也驚愕地看向了君懷憂。
「離塵,你喝醉了。」君懷憂皺著眉,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這世上只有配不上大哥的女子,大哥自然得找一個舉世無雙的人相伴白頭。這種世俗脂粉,哪裡能配得上你?」君離塵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地喝酒,酒喝得越多,笑意越深。
「你!」宋怡琳剛要跳起來,被周素言一把拉住。
「既然夜深了,不如散了吧!」君懷憂連忙站了起來:「你少喝點酒,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朝呢!」「你連自己都不關心,關心我做什麼?」君離塵也站了起來,手中的酒杯卻未放下。
舉目四顧,找不到半個僕人,君懷憂只能走上前,拿過他手裡的酒杯,皺著眉說:「別喝了。」
看他連眉梢也泛著紅意,想來真是醉了。
「都給我滾!」君離塵突然挑眉一喝。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絲竹之聲驀然而止,樂伶們匆忙地退了下去,四周一片死寂。
「那我們先走了。」被他嚇退了一步的君懷憂嘆了口氣:「我會把總管叫來。」
「不行!」
「離塵?」君懷憂不解地看著君離塵緊抓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
「我是叫他們滾,又不是叫你。」他把目光挪到了其他人的身上:「我叫你們走,聽到了沒有?」
「離塵,別這樣。」君懷憂掙不脫他,只能放軟了聲調:「你喝多了,早點休息吧!我們這就要回去了。」
「不行!他們走可以,但你得留下來。」君離塵放開了他,一個人有些步履不穩地走開了。
「離塵,你做什麼?」看他往廳外延往湖中的平台走去,君懷憂覺得奇怪。
「要是你跟她們走了,我就跳下去。」君離塵已經站到了平台邊的美人靠上。
「快下來!」君懷憂看他搖搖晃晃,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你別這樣,我不走就是了。」
這湖水一看就知道很深,萬一要是掉下去了,可不是說笑的。
「那你叫他們走!」君離塵袖子一揮,得意地笑著。
君懷憂只能回過頭來,對已經目瞪口呆的大家宣布:「你們先乘車回去吧!我留下來看著離塵。」「懷……」宋怡琳剛要說話,卻被周素言一把捂住了嘴:「那我們和清遙就先回去了,相公就照顧二叔吧!」
說完,拉著宋怡琳就走了。
倒是君清遙,跟著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正望見君離塵邪魅的眉目間那種嘲諷的笑意。
心頭一寒,不知為什麼十分地不安起來。
「好了!離塵,大家都散了,你下來好不好?」君懷憂走到君離塵跟前,朝他伸出了手。
君離塵出神地望著那隻為他伸出的手,又把目光移回了那隻手的主人身上。
琉璃宮燈下,那人眉目如畫,俊美得不似真實……
……更令他失神的,是那人的眉宇之間,毫不吝嗇的溫柔……
他的手,好暖……
君懷憂一用力,把他從那危險的美人靠上拉了下來。不知是因為慣性或者其他,君離塵順勢撞了過來,他見狀想要後退,君離塵卻比他快了一步,輕巧地攬著他的腰旋了半圈,穩住了兩人。
這麼靈活?他不是喝醉了嗎?
這個念頭只在君懷憂的腦子裡停留了幾秒,然後他確定君離塵是真的醉了。
因為君離塵把他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上,還說:「好暖!」
暖什麼?明明是他的手比較涼,和君離塵的體溫相比……
「離塵!」他連忙把另一隻手摸上了君離塵的額頭,那高熱嚇了他一大跳:「你在發燒啊!」
「發燒?」君離塵搖頭:「我沒有發燒。」
「你在發燒還宴客?還喝那麼多酒?」怪不得,總覺得他今天的言行舉止有些奇怪,沒想到居然是病了。「你一定是太忙碌,終於累出病來了。」
「我沒生病,只是有點頭暈,睡一覺就會好的。」君離塵不在意地說。
「那怎麼行?」這麼燙,燒壞了可怎麼辦?「我這就去找人來。」
「不用了。」君離塵依然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那我先送你回房,你躺下來會比較舒服。」君懷憂著急起來:「我馬上讓人找大夫過來。」
「不要了,我沒……」那邊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閉嘴!」君懷憂真的生氣了:「跟我回房去!」
他從來沒有這麼大聲,這麼嚴厲地和君離塵講過話,君離塵一時有些發愣。
君懷憂乘著這個機會,拉著君離塵回了房間。
等君懷憂找到總管,再讓總管找來大夫,到大夫為君離塵診治結束,已經過了三四個時辰。
窗外天色已經由黑轉灰,過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
「離塵,你睡一會吧!」他看著床上依舊神智清醒的君離塵,不由感嘆。
這君離塵哪裡像生病的人了?從頭到尾,他除了對自己說過的那幾句話以外,一點反常的跡象也沒有。特別是在僕人以及大夫的面前,他條理分明地一點也不像正在發著高燒。
「你喝的葯裡面有安睡的成分,你閉上眼睛,一會兒就會睡著了。」那大夫不是騙人的吧!明明喝了好一會了,君離塵的眼神還是清清醒醒的,哪裡像是想要睡了?
他拿起君離塵額頭上的濕帕,重新換了一塊。
「你為什麼不再娶了?是因為你對亡妻用情至深嗎?」君離塵目光平穩,聲音更是沒有一絲沙啞。
為什麼?為什麼今天晚上君離塵一直圍著這個問題打轉?
「你回答我啊!」看他一時沒有回答,君離塵催促著。
「那倒不是。之前是怎樣我不清楚,但這幾年以來,我並不記得從前的那些事了。」看他不依不饒的樣子,君懷憂知道是非回答他不可了:「我甚至不記得她的模樣,又怎麼會扯到用情至深上去?」
「那為什麼不娶?」君離塵執意要問:「是因為牡丹白蓮,難擇其一?」
「你是說怡琳和素言?」君懷憂笑了:「我還是那句話,我已經不記得和她們之間的種種,她們對我來說,感情遠甚於愛戀。」
「愛戀?」君離塵看來有些迷惘。
「是啊!相伴一生的,自然應該是傾心相愛的伴侶。」
「傾心相愛?」君離塵愈發迷惑了:「那是什麼意思?」
「我相信,一生之中只要有那麼一次,只要有那麼一個人,就足夠了。」這種觀點,大概很少能獲得共鳴吧!「我是個有潔癖的人,對於感情也是如此。」
這一點要歸功於他的姐姐們,在之前的二十四年裡,她們永不放棄地想要把他培養成她們所認為的真正的「好男人」。
「所以,我至今沒有娶妻。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沒有給素言她們一個正式的名分。她們還很年輕,要是有一天能遇上真正鍾情的對象,還是現在的這種身份比較容易變通一點。」
「你說得倒是簡單。」君離塵的目光幽暗下來:「若是你這一生都遇不到那個人呢?」
「我沒有奢望能夠遇得上。」君懷憂對他微笑:「離塵,緣份是多麼虛無不實的東西?是多麼難以強求的東西啊?這世界何其廣闊,如果遇不上,也不是什麼值得難過的事情。」
「要是真叫你遇上了呢?要是你終於找到了那個人呢?」
「那麼,一生一世,不棄不離。」君懷憂清淺地但堅定地說著。
君離塵被他這一句「一生一世,不棄不離」給鎮住了。
「可是……」過了好久,君離塵又慢又輕地問:「要是那個人並不是值得愛戀的?要是那個人自私又無情,甚至……」
「離塵,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哪裡顧得上那麼許多?要是能夠遇上那個人,不論她是什麼樣的人,不論她是不是以同樣的心情愛著我。我說過了,只要她願意留在我身邊一天,那麼,一生一世,不棄不離。」
君離塵望著他,神色之間突然疲累起來。
「你可是想睡了?」君懷憂善解人意地為他拉好了被子:「不如睡一會兒吧!」
君離塵閉上眼睛,微微點頭。
君懷憂摸了模他的額頭,高興地發現已經退去了一些溫度。
「你要去哪裡?」君離塵張開眼睛,一把抓住他衣服的下擺。剛剛站起來的君懷憂急忙說:「我只是要去換盆水過來。」
「不用了,你陪著我就好。」
君懷憂只能坐回了床邊。
君離塵再次閉上了眼睛,手卻改抓住君懷憂的衣袖不放。
他生病他最大,君懷憂只能由著他。
君離塵現在的樣子,有些孩子氣呢!
清醒的君離塵,樣子有些邪氣,總令人覺得難以親近。但現在他安安穩穩地睡著了,閉上了他斜斜上挑的眼睛,連帶地消除了那種拒人於千里的疏離感。
君懷憂不自覺地用手指挑開君離塵貼附在臉頰上的髮絲。
「君離塵啊君離塵!」他輕聲地嘆氣:「為什麼你會這麼看重這些好像夢一樣的東西呢?掌握權力真的那麼重要嗎?」
這樣險惡的環境,暗中不知有多少的人正對他虎視眈眈,不是想除之而後快就是想取而代之,只是想想就足夠令人背脊發冷了。
縱然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再怎麼絕頂聰明,君離塵也只是個凡人而已,總是在權力鬥爭的風浪之中生存,也不能保證絕對會是安全的。
何況,他的野心,只怕會……
嘆了一口氣,君懷憂感覺得到,對於這個弟弟,他可能再也放不下這份憂心了。
君離塵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
沒有他的允許,從沒有人敢擅自踏進他的房間,甚至連靠近都是被禁止的。
四周安靜極了,除了窗外陽光璀璨,一切和夜晚沒有多大的分別。
他醒了過來,卻沒有立刻喊人進來,是因為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君懷憂。
似乎是因為自己一直拉著他的衣袖,他怕抽走會驚動自己,所以就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就算最後倚著床柱睡著了,也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君懷憂側頭睡著了的模樣。黑黑的長發從臉側垂落下來,環繞著白皙的臉龐,讓向來神采飛揚的君懷憂,看起來有些荏弱。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上次君懷憂裝扮成女人被他看見過後,他就開始覺得這個印象中以前刻板,近來洒脫的君懷憂會讓人聯想到纖弱秀雅之類的字眼。
君離塵的目光滑落到被自己緊緊抓住的那隻衣袖上。
就算是高燒也不能解釋得通,一向防心極重的自己居然能睡得這麼安穩。這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麼香甜,而且一夜無夢。
是因為他嗎?是因為有他在身邊,才會這麼沉沉地睡去了?甚至連那些惱人的惡夢也不來糾纏了?
如果,一直能夠……
「離塵,你醒了啊!」
君懷憂睜開了迷朦的眼睛,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燒退了,那些葯果然有效啊!」他摸著君離塵的額頭,笑著說:「你覺得舒服些了嗎?」
低頭看見君離塵專註的目光,君懷憂誤解了他的意思。「你別擔心,昨晚我吩咐過總管,他會讓人替你去宮中告假的。」
君離塵微微頷首,示意已經知道了。
「你覺得渴嗎?不如你放開我的袖子,我去倒些水過來,好嗎?」
君離塵這才發現自己依舊死死地抓著君懷憂的衣袖不放,立刻放開了那隻已經被他抓得很皺的袖子。
君懷憂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揉著脖子去倒了杯水過來。
君離塵接過水,一邊喝一邊看著君懷憂用力揉著自己的脖子。
「怎麼了?」他跟著君懷憂皺起了眉。
「大概是不小心睡著了,姿勢不太好,所以有些酸痛。」
君離塵坐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你過來些。」他對君懷憂說:「我幫你看看。」
君懷憂依言湊了過來。
君離塵拉開他的衣領,找著了穴位,幫他揉著。
他手法力度掌握得很好,君懷憂忍不住坐到了床沿上,打起呵欠來。
「嗯!」血液通暢起來,酸痛的感覺讓君懷憂忍不住輕輕呻吟了一聲。
君離塵只聽見自己的心「咚!」地一響,嚇得他飛快地把手收了回來。
「好舒服啊!」君懷憂不以為意地揉揉不再那麼僵硬的脖子。
君離塵著了魔似的看向君懷憂指尖下白皙細長的脖子,耳邊充斥著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聲。
「怎麼了,離塵?」回過頭,君懷憂看見他突然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不。」君離塵急急地否認:「我……有點累……」
「那你餓嗎?不餓的話再睡一下也好。」
君離塵立刻躺了下去。
君懷憂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你很累嗎?」君離塵皺著眉問:「要不要也睡一會兒啊?」
「也好。」君懷憂立刻答應了,他的確累了,可又不放心留君離塵一個人。「你不舒服也正可以叫我。」
他低頭脫掉鞋子,把腳抬上了床。
君離塵無意識地往後挪動,讓出了位子。看著他拉過床尾的另一條被子,解開了束髮,和衣躺上了床。因為只有一個長枕頭,兩人的臉離得極近,君懷憂又打了個呵欠,對君離塵迷迷糊糊地笑著:「不舒服要叫我啊!」
說完沒多久,他就已經睡著了。
君離塵卻睜大了眼睛,不知為什麼會變成了這種狀況。
他是叫君懷憂睡一會兒,可是……沒有叫他一起睡這張床吧!
一種淡淡的香氣從君懷憂的發稍和身上飄了過來,那氣味不是他所聞過的任何一種熏香或者香料的味道,倒像是在陽光的林蔭里才會有的樹木的香氣。
若有似無,沁入人心……
喜薇眨了眨眼睛,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她只是想,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見屋裡有什麼動靜,這才過來窗邊看看。
可這一看,居然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原本在照顧病人的那個居然跳到了病人的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而那個一向視他人如蛇蟲鼠蟻不願近身的君離塵君大人,居然會和人睡在一張床上,還共用一個枕頭?
不止……看樣子,君懷憂已經把頭直接枕到了他的肩上,而他非但不推開,還自動仰起頭好讓君懷憂睡得舒服一點。更是把手放到了君懷憂的肩上,就像是……摟著……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胡思亂想,這種場面雖然美麗又曖昧,但絕對不要聯想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上去!這兩個人是親兄弟呢!兄弟情深,兄弟……
可是,再怎麼看,這君離塵大人也不像是看重手足親情的人。
難道說……
不可能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上次的那件事就完全解釋不通了啊!
喜薇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痛了。這件事還真是撲朔迷離,讓人費解。
永遠高深莫測的君大人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葯呢?
看這一對相擁而眠的兄弟,看君離塵臉上的表情……
明明是夏天了,喜薇還是忍不住生生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