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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感之後,留下的只有後悔。詛咒自己怎麼在這種時候還滿腦子淫念的篤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茫然地望著電視等直己回來。知道從窗帘射進來的光線漸漸變弱,形成曖昧的灰色之後,篤才從遠處工廠傳來的六點報時聲中回過神來。他走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餐,要是直己回來的時候還沒準備好晚飯的話,那自己就會失去了唯一可以與他聯繫的理由。差不多弄好之後,門口終於傳來篤期盼以久的聲音。無視於走到門口說「你回來了」的篤,直己徑自走進房間鎖上門。不管篤到門口去叫了幾次吃飯,他一概不回應。

隔天,篤就去上班了。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事給公司造成困擾。這天直己也是一早就出門,看到他不在,篤不再像昨天那麼緊張。他早上出去,晚上回來就好。篤安慰自己不管起因為何,直己能出門總是一件好事。

他雖然相信直己會回來,但並沒有能讓他安心的依據。無法抹去心中不忿的篤,即使在工作中也整天想著戀人的事。只要一下班就第一時間沖回家裡,看到直己的鞋子才能放心下來。

直己的變化除了外出之外,他也不吃篤做的東西了。他早上出門,晚上六點回來之後就直接關進房裡,叫他出來吃飯也沒有反應。雖然知道直己不想與自己共進晚餐,但篤還是每天照常做飯,就像平常一樣每天晚上從八點等到九點,確定他不出來吃后就把冷掉的菜用保鮮膜包起來收進冰箱。

到直己或許半夜餓了會想出來找東西吃,就在桌上留下紙條。但是,冰箱里的菜還是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迹。

能在走廊上擦肩而過還好,有時篤連他何時出去何時回來都不知道。在持續了幾天都沒見到直己的狀態后,篤漸漸變得空虛起來。從前的他希望直己能夠到外面走動,現在他是到外面走動了,卻完全對自己不理不睬。

如果問篤寧願直己在家陪自己吃飯而不出去,還是他出去卻不理自己……

無法回答,一個禮拜沒看到直己后的某一天,下班回家的篤卻發現直己坐在客廳里。篤在興奮之餘不禁期待著今晚或許可以一起吃飯。

「我回來了。」

聽到篤的招呼聲,直己緩緩抬起頭來。

「我有話要說。」

在他目光的催促下,篤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或許是因為許久沒見到他的關係,篤異常緊張。直己今天的表現跟往常不太一樣,甚至有一種沉穩的感覺……

「我們最近常擦身而過……」

應該找個更有趣的話題才對啊,篤在心中咒罵自己。他低著頭,無意識地在膝蓋上不停交握雙手。

「握要搬出去,行禮都已經搬到薪住所去了。」

篤慌忙抬起頭來,迎視到直己毫無感情的眼睛。

「我怕若不告而別引起什麼騷動就麻煩了。」

說完之後,直己就從沙發上站起來。

「你要搬到哪裡去?」

直己冷冷地瞥了追問的篤一眼。

「跟你無關吧?」

面對直己的冷酷,篤的胸口一陣刺痛。

「我是擔心你啊,怕你萬一友不吃飯的話……」

直己冷笑一聲。

「我才不會尋死。」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在這麼不甘心的狀態下我死不了。我恨你,我恨你領養我,我恨你把我當作叔叔的替身……。不過這樣也好,我就可以無牽無掛地專心恨你了。」

篤覺得全身地血液在瞬間凝結。

「沒有你,我至少可以承認自己的存在。」

篤茫然地聽著直己遠去地腳步聲。知道什麼都聽不見后他才慌忙追出去,已經連直己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這一晚十點多的時候電話響起。還以為是直己打來的篤飛奔到電話旁抓起話筒,聽到是立原的聲音失望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前天直己到公司來找我。」

篤沒想到會從立原口中聽到直己的名字。那麼討厭立原的直己為什麼回去找他?篤滿頭混亂。

「為什麼直己會……」

「他想找房子獨立生活,所以找我當他的保證人。我問他為什麼不找你,他說以後完全不想跟你扯上任何關係。這樣就來找我,這傢伙的臉皮還真厚。」

握著話筒的篤全身僵硬,茫然地聽著立原的嘆息聲。

「我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改變想法,不過這也算好事一樁,你們分手是正確的。」

立原的聲音在篤空白的腦子裡不斷回蕩。

「我並不是一味地否定你們的關心,如果找到我可以了解的部分或許我還是可以贊同。但怎麼想你們兩個都不合適。」

「為什麼……」

「你自己應該最清楚吧?」

我不清楚。篤不知道為何立原能斷言他跟直己就是不合適。

「直己太自我主義,個性扭曲、任性卻又軟弱。只會哀憐自己的遭遇不會想要突破困境,習慣把什麼都退到別人身上。如果你是那種更強勢,更能斥責帶領直己的人的話,我就不管你們了,但你不是吧?你只會被他的任性所牽絆擺布,知道遍體鱗傷仍不覺醒。」

「我很喜歡你,也知道你是一個纖細又善良的傢伙,但是直己他了解你嗎?我想他沒有。一個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制的人又如何能去了解別人?」

「但是我喜歡直己……」

篤拚命想反駁立原的否定。

「我不想說你的感覺是錯的,但你跟直己真的不合適。直己需要的是一個能斥責鞭策他的人,而你需要更溫柔的人陪在你身邊。」

結束電話后,篤坐在沙發上想著立原的話。或許直己真的是個自我主義太重、又難以相處的軟弱男人。兩人在一起相處太久,這種事一定要旁觀者才能看得清楚。

他慢慢地從最初開始想起。從領養直己之後開始共同生活到今天他離開這個家。他從來就沒有試圖去了解這個令人費解地孩子,即使到了相愛之後,面對直己的重創,無法施以援手的自己只能每天做飯給他吃。他沒有足以面對直己拒絕和憤怒的堅強意志。

即使他不想承認,或許自己和直己真的就像立原所說的不合適。但是就算不合適,自己的感情不會冷卻,也不會消失。

直己搬出了這個家。安靜的客廳跟昨天並無兩樣,但一想到直己不在房裡,篤的就一陣抽痛。雖然他從直己身上所感受到的就只有孤獨,但跟現在一人獨處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他喜歡直己,直己也說過喜歡自己,為什麼兩人之間就是無法順利呢?

他們的感情明明不是虛假,為什麼就是阻礙重重。他不想跟直己分手,不想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己對自己寒心了才搬出去,還說以後可以盡情地憎恨自己……。

篤不覺落淚。他並不是傷心欲絕,眼淚卻像決堤般不斷湧出。他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情,說不上是悔恨,還是背上或寂寞。

寧靜的暴風雨將他的心攪得一片混亂,他不知道該怎麼呼吸,甚至悲觀地想如果能就這樣停止呼吸該有多好……如果自己快死的話,直己不知道會不會來?篤認真地幻想起來。

直己搬走那天,篤在客廳過夜。他怕回到寢室地話,萬一直己回來他會錯過。他在接近凌晨的時候睡了一下,沒多久就立刻驚醒跑到門口去看,沒有任何人回來過的跡象。

早上七點,篤做了一人份的早餐和午餐放進並向里,並留了一張紙條在桌上后出去上班。下午六點回來打開冰箱,食物仍完好無缺。他把兩人分餐點全部丟掉後繼續做新的晚餐。做好雙人份的晚餐,等到十二點之後就吃掉一人份,丟掉一人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篤並沒有改變以往的生活形態,連晚餐時的沉默也是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有跟自己在餐桌上面對面的人已經完全消失在這個家裡而已。

昨天有半天都在下雨,到晚上還下不停的時候,篤接到立原打來找他出去吃飯的電話,老實說他並不太想見到立原。或許是回答得太曖昧而被聽出來,立原強迫篤一定要出來赴約。

進入六月之後就等於梅雨季的來臨,但跟立原約好的那一天卻出奇地放晴。陽光炫目得讓篤好幾次都暈得站不住。立原本來要約晚上,但自己所要改變成白天只能說活該。

在約好的車站前看到立原,他辟頭就問「你是不是瘦了?」

「還好,沒什麼感覺。」

篤摩擦著自己半袖下的手臂曖昧笑說。感覺夏天的腳步愈來愈近,篤就開始憂鬱布料太少的衣服,只會露出自己那瘦弱的身體。立原問他想吃什麼,聽到篤直接回答想喝啤酒時不禁皺起眉頭。雖然他才發現大白天的就說要喝酒實在太過奇怪,趕緊補了一句吃什麼都行,但好友緊皺的眉心仍沒有解開。板著臉的立原走進了一家全國連鎖的燒肉店,點了一大堆肉和青菜推倒篤面前說是一個人一天最低的攝取量,但篤原本就沒有胃口,只一個勁的喝啤酒。看不下去的立原猛把烤好的肉和青菜夾到他的盤裡。篤只禮貌地謝過之後,隨便吃了一點仍是酒不離口。

「你是這麼喝酒的嗎?」

立原訝異的問。

「最近愈來愈熱了,啤酒喝起來很舒服。」

熱只是他的藉口而已,其實他從春天就已經開始養成喝酒的習慣。與其說他愛喝酒,不如說他喜歡醉了之後可以完全沒有感覺。最近連中午都開始喝起來之後,篤也知道自己不對勁,但是他還是抵不過再來一罐就好的誘惑。喝醉就不會多項,這樣最好。「你為什麼離職。」

篤喝完杯中酒後低頭向立原道歉。他在三天前離開了立原所介紹的設計事務所。接到立原打來的電話,篤也有預感他是要談這件事。

「你不是很喜歡那家公司的氣氛嗎?連片倉也說希望你一直留下來工作。」

「他是在你面前才這麼說,他怎麼回想要我這種年紀搭又只會浪費公司經費的職員。」

立原拍桌的聲音引來了鄰桌的側目。

「他這麼告訴你的嗎?」

立原憤怒地看著篤。

「不是。」

「那是誰說過類似的話嗎?」

篤扶著額頭。是他說錯話了,片倉沒有不好。雖然沒有不好……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片倉並沒有跟我過說什麼。是我自己覺得工作太麻煩了才單方面辭職,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會讓我輕鬆一點。」

「什麼意思?這不像你的作風啊。」

篤縮起背脊苦笑。立原向路過的服務生叫了啤酒之後點著煙。

「……你跟她交往得還順利嗎?」

這是篤不太想談到得話題之一,他不想看到立原知道之後得反應。

「我們在上個月分手了。」

立原拿著煙得手停了下來,果然不出篤意料地皺起眉頭。自從直己搬出去后,過沒多久篤就開始跟緒方交往。起因是緒方問起自己為什麼看起來消沉。他並不是特別想博取她地安慰,卻在無意中誠實說出「戀人已經離開」之後緒方就開始積極展開攻勢,在沒有理由拒絕地情況下篤經常跟她外出約會,兩人相處地時間也就自然多起來。

有次兩人上街的時候遇到立原,當場並沒有說什麼的篤晚上就接到立原興奮的電話。篤像不關己事似地聽著好友透過話筒傳來「有女朋友怎麼不早說?「的歡愉聲。

緒方很喜歡講到自己的事,她的表情豐富,看錶情就知道心裡在想什麼,跟她在一起可以輕鬆地不必花費太多心思。雖然篤跟她在一起地時候也會想直己的事,但機慮比獨處的時候低多了,因為思考容易被中斷,他必須要分開心聽眼前的對象在說什麼。

篤的交往方式根本就是錯誤。他是覺得緒方很可愛,如果對方想要撒嬌他也可以承受,但卻不想對她撒嬌。緒方之餘他而言只不過是個轉移心情的對象,跟寵物沒什麼兩樣。兩人所要求的東西在根本上就不同。

經過兩三個月後,緒方開始對篤不跟她牽手接吻,也不讓她到家裡去,下了班不約會,周日也只有白天肯出來見面的態度感到布滿。篤不讓她到家裡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她踏進與直己一起生活的領域,但對方卻誤以為他還未跟前任女友分手。看篤也沒有否認,她終於氣得決定攤牌。

「我喜歡你,但你呢?我又不是玩偶,當然會想要喜歡的人說愛我、觸摸我,也想要你的心。我不要你只是陪在我身邊!」

在下班后的黃昏公園裡,那原本對篤來說就像耳邊噪音的話忽然觸動了他的心。觸碰我、說愛我,這不是篤在跟直己吃飯的時候最常想的事情嗎?

看到眼前哭泣的緒方,篤由衷地後悔起來。

但如果告訴她是為了轉移心情才跟她交往的話有怕傷害到她,所以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跟緒方分手的那一天,篤回到住所又照樣煮了兩人分的晚餐。他凝視著從食物上冒出的熱氣,覺得自己好像快要失常起來。離開了三個月的直己從沒有回來過,在希望落空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篤絕望地確信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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